熊全治

熊全治

熊全治是微分幾何學家.早期研究局部射影微分幾何;旅美后,主要研究整體微分幾何,特別是積分幾何.從1937年開始,共發表論文91篇及教材《微分幾何教程》.1967年3月創辦“微分幾何雜誌”.曾任美國理海大學數學教授等職.

家世家庭


1916年2月15日,熊全治生於江西省新建縣雪舫(現名雪坊)村.村裡有二三百口人,大都以農為業.那裡耕地不多,依山傍水,風景宜人.村前的小湖,碧水漣漪;村后蜿蜒的小山,環抱著寧靜、古樸的小村莊.
熊家祖居雪舫村,以農為業;到熊全治的祖父輩,才成為詩書之家.不幸的是,祖父及祖父的哥哥相繼病故,都只30歲左右.祖父遺下三男,熊全治的父親熊慕韓行二,當時年僅8歲.熊慕韓聰敏好學,後來考中秀才.不久清政府廢除科舉制度,在各省創辦西式學校.熊慕韓去南昌,在高等學堂讀了四年書,所用的數學課本都是英文的.他酷愛數學,也有數學天才.畢業時因成績特優,被聘為南昌的江西省立第一中學的監學(即教導主任)兼數學和語文教員.他的薪金要供養妻小和老母,經濟上一直不闊綽;但是他能安貧樂道,曾寫“除夕詩”一首:
殘留滴檐端,朔風郁林薄.
耕田乏衣食,歲晏何所樂.
兒多苦為累,母老躬操作.
挑燈讀漢書,細把梅花嚼.
家人告誡
他經常告誡子女:“貧時不必急求富,賤時不必急爭貴.要好好讀書,好好做人.”
熊全治有兩個哥哥(全淑、全淹)、一個弟弟(全滋)和一個妹妹(全沫).在父親的熏陶下,他和兩個哥哥從小就喜歡數學.小學和初中的數學課,都由父親在家裡提前講授一遍.大哥全淑酷愛古文和數學.他念高二時不幸患肺結核病,三年後去世,年僅二十多歲.二哥全淹從武漢大學數學系畢業后,留校任教.後來在環論方面頗有研究,是國內有影響的數學家,現已退休.弟弟全滋畢業於同濟大學測量系,留美學習土木工程.後來在美國任工程師,現已退休.妹妹全沫畢業於武漢大學生物系,曾任該校生物系教授兼系主任.她對魚類同工酶方面的研究卓有成就.熊全治和他的兄弟及妹妹,勤奮好學,各有建樹.他們“好好讀書,好好做人”,忠實地實踐了父親的教誨.
熊全治家人
熊全治有一個溫馨、幸福的小家庭.他的夫人余文琴女士是貴陽人.她在浙江大學物理系求學時,熊全治正在該校數學系學習,高她兩班.相識后,感情一直很融洽.抗戰開始后,學校西遷,他倆暫時分離,但情絲未斷;1939年重逢在貴陽,1942年7月10日喜結良緣.1946年2月熊全治抵美,6月余文琴也赴美留學,1947年10月2日在美國密希根州生了女兒蘭馨(英文名Nancy).1949年余文琴在密希根州立大學獲物理碩士學位后,因照顧女兒,無法繼續攻讀學位,但仍繼續聽物理課,或當助教授,講授物理.她曾用英文寫了一本介紹中國烹飪的書,很有影響.在教書和著書之餘,她料理家務,使熊全治集中精力從事教學和研究工作.蘭馨是熊全治夫婦鍾愛的掌上明珠.1974年蘭馨在哥倫比亞大學獲得生物化學博士后,在耶魯大學從事了一年研究工作,在普林斯頓大學研究了6年微生物學,後來在麻省劍橋的生物技術公司任藥科主任及經理等職.

學生時代


1919年熊全治的父親舉家遷居南昌市.熊全治在江西省立第一師範附屬小學讀書.畢業后升入江西省立第一中學,當時他的父親在該校任教.1932年熊全治高中畢業.政府為了發展工業,鼓勵中學畢業生攻讀工程專業.江西省沒有大學,熊全治就去武漢、上海報考了幾個大學的土木工程系,但都未錄取.出榜前,他在上海看到浙江大學在杭州的第二次招生廣告.由於他崇敬浙大的陳建功和蘇步青兩位教授,而自己又擅長數學,所以決定去杭州報考浙大數學系.他以優異的數學成績被錄取了.從此,他就在數學領域裡尋求真理.

熊全治思想

陳建功和蘇步青講課時全用浙江官話,循循善誘,快慢適當,便於學生記筆記.他們認為我國應在國內多培養研究人才,不能只靠歸國留學生.為了訓練學生獨立讀書及讀論文的能力,他們開設了數學討論班,這在中國是一個創舉.每個學生在四年級必須讀由一位教授給他指定的一本德文或法文書和一篇最近發表的論文,然後學生輪流向全系教員作演講報告.那時學生人數不多,大致每隔兩三周作一次報告.報告時若被老師指出了錯誤,而當時又不能回答時,則下周必須重新報告.這種情況也時常發生.陳和蘇很重視外文專著和外文論文這兩種報告,特別規定,這兩種報告必須及格,否則不管其他成績如何,也不能畢業.

學業有成

1935年秋,熊全治進入大學四年級.他選定蘇步青做他的導師.蘇步青指定他閱讀克萊因(F.Klein)的《高等幾何》.這本德文版的書,筆調文學化,不易閱讀,但是他還是把它認真地讀完,受益匪淺.蘇步青還給他選了一篇剛在美國數學會會報上發表的關於二次曲線的一個新射影特性的論文讓他讀.當年12月熊全治不但把那篇論文報告完畢,而且繼這篇論文又寫了一篇論文“關於二次曲線”(On the related conics),於 1937年用英文刊登在浙江大學《科學報告》上.

抗戰時期


學術研究

浙江大學數學系的優秀畢業生都留校任教,由陳建功和蘇步青繼續培養.1936年熊全治從浙大畢業,根據他的志願,留校任研究助理員,隨蘇研究射影微分幾何.他是數學系第一個專作研究的人員.蘇步青開了一門課,講授他新編的射影微分幾何講義.熊全治一邊聽課,一邊閱讀文獻,一年內完成了一篇關於射影微分幾何的論文,1940年刊登在《中國數學會學報》(西文版).

轉折

1937年爆發了“盧溝橋事變”,日本侵華戰爭很快擴展到上海,而且危及杭州.熊全治隨浙大臨時遷往浙江建德縣.戰爭不可能短期停止.浙大當局擬再向江西泰和縣遷移,但議論紛紛,一時難以決定.在紛亂的情況下,不可能從事學術研究.熊全治惦念著留在南昌的母親和妹妹,以及在武漢工作的父親和二哥(弟弟那時隨同濟大學遷移).於是他離開建德,回到南昌,又隨母親及妹妹去武漢.在那裡住了半年左右,因武漢危急,他們又遷往重慶.不久他父親隨工作機關也來到重慶.
熊全治在武漢時,浙大已遷往泰和.有一天,他見到中英庚款董事會的啟事,得知因時局不安定,政府暫時停止留英官費考試;中英庚款用於補助科學工作人員在國內的研究.那時他無工作,就申請中英庚款補助,同時送去已發表的兩篇論文.數月後,他在重慶得知他的申請被批准.那時浙大又遷到廣西宜山複課.於是他接受中英庚款補助去宜山,隨蘇步青從事研究.
1939年3月熊全治抵宜山時,蘇步青送家眷回浙江平陽縣老家,尚未到校.陳建功和土木系教授陳仲和都未帶家眷,同住一個大房間.大門前面還有一個很小的房間,尚無人住.他就租下來,住在那裡.他們三人早晨輪流燒稀飯,再在附近飯店買幾個小包子,作為早餐.燒稀飯最頭疼的是用木炭生火,熊全治慢慢地也學會了.他懷念這段難忘的經歷:“兩陳先生每天起床都很早,輪到我燒稀飯的那一天,我必須也很早起床,燒好稀飯等他們.那時我很年輕,喜歡睡早覺,早起對我是一件難事,但我也無法,不得不服從多數.”
不久,蘇步青來到宜山,也想和陳建功等三人住在一起,但那裡沒有空房,就和熊全治擠在那個小房間里.熊全治喜出望外.在熊全治的腦海里時常縈繞著當時的情景:“蘇先生每天一早起床,從不催我早起,他也參加我們吃飯的組織.經陳建功先生推薦,我們四人的午飯和晚飯的點菜及一切賬目全由我辦.陳先生每餐都要飲一兩杯紹興老酒.我總是點一個小菜(如白切雞,兩廣的名菜)給他下酒.我們四人要談天時都在陳先生的大房間里,我們什麼都談.陳、蘇兩先生都信任我不傳話,因此他們當我面常討論數學系裡的行政.”
日軍飛機曾來宜山大轟炸過一次,人們天天躲警報.在這裡住了一年多,熊全治的研究工作始終沒有中斷.他日夜和蘇步青在一起,隨時向他請教,因而研究成果顯著.在宜山,熊全治共寫了五篇論文.
由於戰爭,同外國的聯絡和交流幾乎完全斷絕.學術研究等於閉門造車,很難出門合轍.1940年初,中華文化基金會宣布,仍補助科學工作人員到外國從事研究(當時只能去美國,不能去歐洲).熊全治想申請去芝加哥大學隨萊恩(E.P.Lane)教授(美國射影微分幾何大家)一起工作.蘇步青非常支持,並寫了推薦信.有一天浙大校長竺可楨從重慶開會回來對蘇步青說,他在重慶見到姜立夫先生.姜先生對熊全治的申請有興趣,但覺得不應去芝加哥大學,而應去普林斯頓大學.竺可楨當即表示回去徵求蘇步青的意見.蘇步青和熊全治都覺得能去普林斯頓大學當然更好,於是請竺可楨把這個意見轉達給姜立夫.正當熊全治、竺可楨及蘇步青慶幸的時候,誰知那年中華文化基金會不補助數學工作者去美國從事研究.
日軍攻陷南寧,柳州告急.宜山與柳州近在咫尺,岌岌可危.1940年春,浙大由宜山遷往貴州遵義.這裡的局勢比較安定,蘇步青繼續講授射影微分幾何,並指導熊全治、張素誠、白正國和吳祖基從事科研,氣氛相當熱烈.後來學校當局覺得地方太小,不適宜學校發展.1941年初,理學院和農學院遷往湄潭縣.熊全治仍在艱苦的條件下繼續從事研究.
熊全治享受中英庚款補助,在浙大從事兩年研究后,陳建功和蘇步青調他在浙大任講師,兩年後又晉陞為副教授.這個職位不久即被教育部核准.
抗戰時,政府不準教授(包括副教授)出國,除非有外國的邀請.有一天竺可楨在湄潭告訴蘇步青,浙大與印度建立了文化交流關係,想派熊全治去印度研究一兩年,要蘇步青徵求熊全治的意見.印度的研究條件雖然比國內好,但熊全治一直想去美國從事研究.由印度去美國可能比由國內直接去美國更難,所以他決定不去印度.蘇步青給美國麻省理工學院的維納(N.Wiener)教授寫過信,請他幫忙.遺憾的是麻省理工學院確無任何機會.熊全治先後給芝加哥大學的萊恩教授和密希根州立大學的格羅夫(V.G.Grove)教授寫過信.格羅夫對射影微分幾何有相當的貢獻,他在芝加哥大學曾隨維爾辛斯基(E.J.Wilczynski)教授攻讀博士學位.那時熊全治所發表過的論文在“Mathematical Reviews”上的書評都是格羅夫寫的.信發出后不久,格羅夫寫來回信,給熊全治研究助教獎學金,月薪75美元,學雜費一律免交.接到信,熊全治興奮得難以形容.蘇步青和竺可楨也同意了.當時正是1943年,熊全治新婚燕爾.熊夫人余文琴女士也想一道去美國留學.熊給格羅夫的回信中懇請他幫忙.不久格羅夫給余文琴寄來免學費獎學金的證件.
1944年春,熊全治離湄潭去重慶辦理出國手續.首先須經教育部批准,再向外交部和財政部分別申請護照和外匯.當時政府暫不準教授出國,要求放鬆限制很困難,何況政府經常更換人事,所以前後用了一年多時間,拖至1945年日本投降后才得到護照和外匯.那時重慶至印度加爾各答還有最後一班客機.如果不搭這班飛機,就要等半年,待中美通航後由上海乘輪船去舊金山.不過飛抵加爾各答后,可能也要等很久,才能到美國.熊全治在重慶等候得太久了.久則生厭,最後決定取道印度去美國.

旅美生涯


密希根州立大學求學經歷

1945年聖誕節前一天,熊全治離開重慶,飛機除在昆明拋了一個“小錨”外,於聖誕節前夜順利地飛抵加爾各答.運氣很好,只逗留了一個月就搭上了一艘美國小貨船.這船的主要任務是遣送美國軍人回國.船上也有幾個女客,其中兩個是軍人家屬.船經過地中海,走了30天,於1946年2月25日安抵紐約港.
密希根州立大學春季學院在3月下旬開課.熊全治趁開學前的閑暇在紐約住了兩星期,到處觀光,並拜會了哥倫比亞大學史密斯(P.A.Smith)教授.史密斯是美國數學會Bulletin的主編輯,以前曾登載過熊全治的幾篇文章,因此兩人彼此通過幾次信.這次他們相遇,真是一見如故.史密斯馬上請熊全治到學校餐廳吃中飯,並引見了系裡的幾位教授,特別是微分幾何學大家卡斯納(E.Kasner).史密斯得知熊全治想攻讀拓撲學,就勸他在哥倫比亞大學讀學位,並給他獎學金.熊全治覺得自己能到美國來,完全靠的是格羅夫的幫助,不能一有更好的機會,就將舊恩人拋棄;再說攻讀拓撲的機會以後還會有.熊全治婉言謝絕了史密斯的美意,仍到密希根去了.
1946年3月,熊全治到密希根州立大學后,格羅夫和數學系主任弗雷姆(J.S.Frame)教授對他多方關照.他攻讀博士學位的主科是微分幾何,副科是統計,其他大部分學分都是由浙大轉來的.他的主要困難是英語,於是他從英文系請人從發音開始給他補習,經過日夜努力,終有成效.1947年在暑季學期,數學系特別開了一個小班,讓他教微積分課.這次講課對他的英語幫助很大.從秋季起,他就開始教正式班.這時他已通過博士學位的預試.1948年8月他修滿學分,正式獲得博士學位.
1946年6月,熊夫人余文琴乘美國“總統號”輪船由上海抵達舊金山,再轉密希根東南新城,於7月間到達密希根州立大學.休息月余,即在物理系選課.后因生女兒,在產前、產後各休息半年,所以延至1949年3月才獲得碩士學位.
當時在密希根州立大學求學的浙大畢業生還有朱祖祥和趙明強夫婦二人.1946年秋,竺可楨校長在巴黎出席聯合國的一個會議后,來美國訪問.他先到麻省劍橋.熊、朱兩對夫婦——四位浙大校友設法在他們學校為竺可楨安排了幾次演講.竺可楨在那裡逗留了三天多,與熊全治多次長談,非常投機.因返國日期迫近,竺可楨不能到其他地方去會晤其他浙大校友,便去了芝加哥,轉舊金山回國了.
竺可楨在浙大曾給予熊全治很多幫助和鼓勵.這次在密希根相遇后,情誼更加深厚.竺可楨經常給他寫信,詳告國內各種情形.解放后竺可楨仍然去信.有一次他請熊全治替他調查當時在美國的中國科技人員.50年代國內去信鼓勵旅美的親友回國服務,但是竺可楨在信中從未催促熊全治回國.因為他知道,熊全治在學術上達到了他所追求的目標以後,一定會馬上回國的.1951年熊全治在哈佛大學收到竺可楨由莫斯科轉寄來的一封簡訊,說他去波蘭出席一個科學會議,然後到達蘇聯.出國已三月之久,不日即將飛回北京.信末附問一句:“出國前在北京曾寄你一信,不知收到否?”熊全治立即回信說,未收到前一信.由於中美兩國政府敵對,從那以後他們的通信也就中斷了.熊全治回憶說:“1972年中美邦交恢復后,他(竺可楨)曾向第一次回國訪問團的人問到我的情況,後來我也與他通過信,告訴他我要回國訪問,但因私事拖延到1975年始能成行.那時他已去世,致不能再見到他一次,是一大憾事.”

伊利諾理工經歷

在獲得博士學位之前,熊全治就開始找工作.還算運氣好,1948年他在威斯康辛大學找到一個講師職位(那時初得博士學位的人只能做講師).同時哥倫比亞大學的史密斯也儘力幫忙,介紹他到芝加哥的伊利諾理工大學面談,熊全治因有威斯康辛大學的聘約而未去.威斯康辛大學數學系主任是朗吉爾(R.E.Langer)教授,另外一位台柱教授是馬克杜菲(C.C.MacDuffee).由於熊全治發表了不少論文,所以受到尊重,年薪是助教授的起薪,3750美元.1948年秋季開學后不久,朗吉爾對熊全治說:“請你來此地,系內無問題,主要是院長.我向院長說,我們系內沒有你,我們就干不好,這樣院長才答應聘你.”一個講師位置要有這樣得力的人物推薦才能得到,可想而知當時中國人找事之難!後來他同許多美國朋友談起過這件事.他們誠懇地說:“我們不是歧視中國人,實際上我們以往都知道中國學生的成績都是很好的.因為語言和教授法的關係,我們就不知道中國人教書也是好的,所以許多人就不敢冒險請中國人教書.”那一年系裡連熊全治一共有五個講師,每人的任期都是兩年.到了一年半,系裡決定一個都不升級,系主任通知每個人自找工作.熊全治想從事研究工作,這樣可以攻讀拓撲學,但同時也找教書的機會.

西北大學經歷

後來芝加哥附近的西北大學要他去面談.那裡的系主任是戴維斯(H.T.Davis)教授.他對熊全治說:“系內的人都歡迎你來,沒有問題.最後要由文理學院院長S.E.Leland決定.現在我帶你去見他.”這番話無疑是提醒熊全治當心回答院長的問話.據說院長在校內的勢力很大,恐怕要大過校長的勢力.
他們一進院長辦公室,熊全治就發現院長不像一個很威嚴的行政主管人員,而是一個隨和、和藹可親的學者.那時朝鮮戰爭已經開始,中美兵戎相見.當系主任介紹后,院長就問熊全治:“你是不是共產黨?”他覺得院長是在開玩笑,無其他意思,所以也不介意.但是他想,如要簡單地回答“我不是”,又顯得太平淡.於是就回答:“先生,我是一個讀數學的.”院長聽了,大吃一驚,認為這個回答不卑不亢,很不平凡.馬上對系主任說:“一切都好,我沒有再問的了.”系主任也很高興.熊全治被聘為兼職講師(lecturer),年薪3600美元.是否應聘,須在一個月內回答.當時他還沒有機會去其他地方從事研究,只有哈佛大學的魏特尼(H.Whitney)教授及哥倫比亞大學的史密斯對他特別感興趣,但是要等到8月間才能確知有無經費聘他.1950年秋他按期接受西北大學的聘約.出乎意料,魏特尼及史密斯都來信邀他去那裡從事兩年的研究工作,報酬與西北大學一樣.為了維護信用,他同西北大學協商聘約,最後採取折衷辦法:熊全治在西北大學教完秋季學期后再離開,這樣學校有較長的時間找人接替.由於他同史密斯相識較久,就請史密斯代為決定由西北大學去何處較為有利.熊全治接受了史密斯的建議,決定去哈佛大學.當他教完秋季學期后,於1950年聖誕節前夕,在他弟弟的幫助下,一道開車去了哈佛大學.

哈佛大學經歷

1951年1月至1952年8月,熊全治在哈佛大學任研究員.每星期他總要去拜訪魏特尼.那時魏特尼正在寫幾何積分理論的書,已不從事拓撲方面的工作;斯亭羅德(N.Steenrod)關於纖維叢拓撲的書剛出版,熊全治閱讀後,有問題就向魏特尼請教.此外,熊全治的大部分時間是去麻省理工學院聽赫里維奇(W.Hurewicz),懷特海(G.W.Whitehead)及W.Ambrose關於拓撲、同倫及流形幾何的課,並參加他們的拓撲討論會.
1952年3月底,魏特尼告訴熊全治:“我已接受普林斯頓的高等研究學院的永久聘約,今年8月間就要去那裡.你還可以在哈佛再工作一年.這裡還有一位幾何大家扎里斯基(O.Zariski),由他關照你的工作.如果外面有好的教書機會,你亦可考慮一下.”熊全治願意繼續留在哈佛大學,當他正要去找扎里斯基時,扎里斯基卻主動來找熊全治,說魏特尼已托他關照熊全治的工作.
熊全治在哈佛大學工作了一年零八個月,在拓撲及整體幾何方面奠定了良好的基礎.

理海大學經歷

自從1952年3月魏特尼和熊全治談話后,熊全治一邊工作,一邊在外面找教書的機會.柏利恆市(Bethlehem)的理海大學數學系主任G.Raynor教授認識熊全治已經好幾年了,產生了良好的印象,所以請他去理海大學教一套三門研究院的課去發展微分幾何.由於柏利恆市與普林斯頓很近,又可常去聽演講,所以熊全治就決定去理海大學.
1952年9月熊全治在理海大學任教,並培養研究生.從1957年起,他曾連續20年分別獲得美國空軍及國家科學基金會的補助.1958年他的第一個研究生獲得博士學位.從此,他的學生逐漸增多,最多時先後有8人.許多學校的聘書紛紛而至,最好的聘約是賓州州立大學的研究教授.那是一個享有榮譽的講座教授的職位.但是該校地址偏僻,又無超級公路通達,很不方便,所以他未接受聘約.理海大學教務長G.J.Christensen得知此事,與校長劉易斯(W.D.Lewis)討論后對熊全治說:“校長與我願盡我們能力所為,留你在此地.”
後來熊全治向教務長建議創辦“微分幾何雜誌”,促進微分幾何的深入研究,並使理海大學能與其他單位協同研究.這項建議如果直接向數學系或文理學院提出,必遭嫉妒.那是絕對通不過的.教務長告訴熊全治,校長贊成這項建議,並要他倆與校長會談.他倆見到校長后,校長開始就問熊:“辦一個雜誌,最重要的人是編輯.我還不知道你的編輯,怎能批准你的建議?”熊回答:“你不授權給我,我怎能去請編輯?”雙方都有理.於是採取折衷辦法:校長授權熊全治去請編輯,若編輯不勝任,校長可以不批准.後來熊全治請的編輯都是著名權威,校長馬上批准了熊全治的建議,並給他一筆經費.熊全治聘請編輯的信發出以後,有一位編輯來電話說:“我得到你的邀請信后,查閱了今年在《Mathematical Reviews》上評論的所有微分幾何論文,我找不到一篇有興趣的論文,於是我懷疑是否值得辦此雜誌?”熊全治回答:“那是依照舊的微分幾何的定義.”他又問:“你的新定義是什麼?”熊全治回答:“凡是與微分方程、微分拓撲、代數拓撲、李群、李代數等有關的幾何論文都屬於微分幾何.”他馬上說:“這樣,我就接受你的邀請.”“微分幾何雜誌”創辦於1967年3月,至今已近30年.它為微分幾何的研究提供了重要的參考資料.現在微分幾何成為熱門發展方向,實現了他20多年前的夙願.

微分幾何雜誌編輯

熊全治是“微分幾何雜誌”的創辦人和主編.該雜誌現在已成為世界上最有名的數學雜誌之一,銷路甚廣.同時由於熊全治儘力節省一切費用,因而獲利不少.1989年3月理海大學先把50餘萬美元(獲利中的一部分)設立“熊全治數學發展基金(C.C.HsiungFund for the Advancement of mathematics)”.此基金每年逐漸增加.這種基金不但在理海大學少有,在全美國也只有兩所大學(伊利諾大學及柏克萊加州大學)有類似的數學基金.“熊氏基金”每年的用途之一就是在理海大學舉行一次有關幾何及拓撲方面的世界數學年會.
熊全治在理海大學晉陞很快.1952年9月至1955年任助教授,1955至1960年任副教授,1959至1960年還兼任威斯康辛大學的美國陸軍數學研究中心訪問副教授,從1960年起任理海大學正教授,1962年春季學期兼任柏克萊加州大學訪問專家,1984年退休,1986年1月至5月任西班牙Granada大學特聘教授.熊全治在理海大學先後共指導20位研究生獲得博士學位,其中大都繼續在各大學任教,有好幾位已分別擔任系主任、研究院院長及教務長等職.

著名學者交往


熊全治的聲譽逐漸提高,他與著名學者的交往也日益頻繁.他與格羅夫教授、邦比阿尼(E.Bompiani)教授、霍普夫(H.Hopf)教授和莫爾斯(M.Morse)教授等人建立了深厚的情誼.

格羅夫

1963年左右格羅夫患癌症,1965年病情嚴重.眾人皆知,他的生命不可能維持太久.1966年初,密希根州立大學數學系主任來電話,告訴熊全治,該系全體同仁,為了表彰格羅夫在數學上及該系的發展上的貢獻,曾向校長建議設立“V.G.格羅夫教授職位”,但校長不贊成,只肯把正在興建的數學系圖書館命名為“V.G.格羅夫圖書館”.該系大多數教授認為校長所給予的榮譽不夠大.該系主任徵求熊全治的意見.熊全治主張馬上接受校長的建議,其理由如下:(1)榮譽不論大小,最寶貴的就是接受人能在生時享受到;(2)校長的意志堅強,素難改變主意,若數學系不接受他的建議,會將此事拖延下去,然而格羅夫因生命有限,恐不能等待.1966年4月,該系主任又來電話告知,該系全體同仁,已採納熊全治的意見,接受校長的建議,並且校長已正式命名了“格羅夫圖書館”.後來格羅夫的病情曾一度好轉,暑期他常去系裡參加數學討論會.到秋天,病情加重.1967年1月去世,享年75歲.他去世前很關心“微分幾何雜誌”的出版,惋惜看不到它問世.1967年3月熊全治在“微分幾何雜誌”的創刊號上發表文章,來追念他.

邦比阿尼

關於射影微分幾何的研究,當以義大利學派為最強,該派中又以邦比阿尼的貢獻為最大.他是一位天才數學家.1950年熊全治在麻省劍橋參加國際數學會議時首次見到他,以後相互通過幾次信.1962年熊全治訪問羅馬時,去羅馬大學拜訪他,他已經退休了.熊全治卻遇見了塞格列(B.Segre)教授.塞格列在射影微分幾何及代數幾何兩方面都有很多突出貢獻.塞格列立即打電話約邦比阿尼前來.片刻邦比阿尼驅車來與熊全治會面.熊回憶這次會面時說:“羅馬市的交通複雜且亂,很難開車.我很驚奇,他的年齡已很大,還能在羅馬開車.後來他告訴我,學校對他仍是很優待,給他一部車子及一司機,供他隨時使用.他對我很親切,並誠懇地約我去他家看看.在他家我們談得很多.在談話中他幾次露出他對自己的研究因方向不對而不能盛傳於世,甚為遺憾.關於這一點,我給予無限的同情.”

霍普夫

1950年熊全治在哈佛大學第一次見到霍普夫教授.當時霍普夫應邀在那裡作了一小時演講,介紹他研究Weingarten曲面的成果.1962年在斯德哥爾摩舉行的國際數學會議上熊全治報告了一篇論文.霍普夫替日本女幾何學家Y.Katsurada也報告了一篇論文.他報告完后,即邀熊全治到外面談話.他們談了很久,也很融洽,學術上已經解決和尚未解決的問題都涉及到了.霍普夫謙虛地說:“我和Katsurada現在合作的研究工作正是你所從事的工作.”他又特別談到格羅夫關於三維歐氏空間內兩緊密凸曲面S與S*之一特別微分同胚的定理.該定理是S.Cohn Vossen之凸曲面S與S*之一等矩的定理的逆定理.霍普夫覺得格羅夫定理中關於高斯曲率的條件是多餘的.他說他正在同他的幾個學生一道設法證明那個想法.但是熊全治當時表示那個條件是自然而必要的.結果霍普夫和他的學生沒有證明出來.霍普夫因夫人患病而不能多露面.熊全治當時差不多每隔一年就要去歐洲訪問一次.1966年在莫斯科舉行的國際數學會議上,他見到了霍普夫和蘇聯著名幾何學家阿列克山德羅夫(Alexandroff).另外他還專程去Zürich看望過霍普夫兩次.霍普夫去世后,他所在的學校(Zürich的聯邦高等技術學院)正在建立“霍普夫圖書館”來紀念他.學校給熊全治去信,要求複印霍普夫給熊全治的信,以便存在圖書館內.可惜熊全治只保留了一封信.於是他就把那封信寄給該校.霍普夫是世界上最著名的數學家之一.他為人謙恭、誠懇、和藹可親.熊全治非常敬佩他,至今還懷念他.

莫爾斯

1950年熊全治在麻省劍橋參加國際數學會議時,首次見到莫爾斯教授.以後常在普林斯頓相會,不過還只是一般交往.但是在莫爾斯去世前10年左右,他對熊全治特別親切.在普林斯頓會見時,莫爾斯經常同熊全治長談,範圍很廣,甚至涉及到莫爾斯的家屬.莫爾斯還邀請熊全治到他家續談.那時莫爾斯曾給“微分幾何雜誌”寄過好幾篇論文,熊全治都接受了,並特別提前一年發表,使莫爾斯在生時能夠看到.莫爾斯去世后,他的夫人曾要求德國Springer書局出版他的論文全集.因其論文太多,書局恐不能獲利而拒絕出版.后經D.Montgomery教授介紹,莫爾斯夫人去信請求熊全治在新加坡世界科技出版社主編的“理論數學叢書”內出版.當時熊全治任新加坡世界科技出版社編輯顧問及“理論數學叢書”的主編.熊全治得知為莫爾斯這樣著名的數學家出版一部全集竟會遇到重重困難,於是對故去的數學家無限同情.他接受了莫爾斯夫人的要求,出版了莫爾斯的全集(共六大本),並從數十張照片中選出了六張,使每本書內都有一張.這六張照片中,一張是全家照,其他五張是他一生中五個不同時代的、有代表性的照片.

學術研究


成就簡介

熊全治在微分幾何方面取得了豐碩的成果,日益引起世界數學界的重視.他多次出席美國及國際數學會議:
美國數學會與國家科學基金會合辦的夏季研究會,於1956年在西雅圖的華盛頓大學舉行關於整體微分幾何的會議.1962年在Santa Barbara加州大學舉行關於相對論及微分幾何的會議. 1973年在斯坦佛大學關於微分幾何的會議.1964及1972年西德Ober-wolfach的國家數學研究所主辦的關於整體微分幾何會議.1970年國家科學基金會在密希根州立大學主辦的關於微分幾何的區域會議.1971年加拿大數學會在Halifax,Nova Scotia的Dalhousie大學舉行第十三次數學討論會.1972年春季在英國的Warwick大學舉行了國際大範圍分析會議.熊全治在以上會議報告了自己的論文,受到與會者的好評.
1972年熊全治在美國數學會的夏季會議上應邀作了一小時的特別演講.他應邀組織了1980年4月17日至18日美國數學會在費城舉行的關於微分幾何的特別會議.1969年6月至8月台灣“中央研究院”、“國立”台灣大學及“國立”清華大學合辦了1969年暑期科學討論會,他被聘為講員.1980及1987年,他分別在武漢大學、復旦大學、江西大學、杭州大學以及中國科學院講學.自1986年起他是理海大學所辦的關於幾何及拓撲的國際數學年會負責人之一.1991年9月在復旦大學為慶祝蘇步青教授90大壽及執教65周年所舉行的微分幾何國際學術討論會上,他被邀請作一小時演講.
熊全治除繼續任“微分幾何雜誌”主編外,還任台灣“中央研究院”《數學季刊》的編委(自1975年起),新加坡世界科技出版社的編輯顧問及《理論數學叢書》的主編(自1982年起),及《東南亞數學會報》的編委(自1989年起).
熊全治的著述頗豐,共發表91篇論文及一部微分幾何教材(A First Course in Differential Geometry,中譯本:《微分幾何教程》,熊一奇、楊文茂譯).

抗戰期間

他隨蘇步青研究局部射影微分幾何.那時他在國內外發表的論文大部分屬於以下三個方面:(1)關於曲線、曲面及超曲面的射影不變式;(2)在三維及高維空間內的共軛網理論;(3)直紋線匯(Rectlinear Congruences)的理論.

赴美后

熊全治主要研究整體微分幾何,特別是積分幾何.他將所發表的論文歸類為以下十個方面:關於閉超曲面的閔可夫斯基—熊(Minkowski-Hsiung)積分公式;具有邊界的黎曼流形的消沒(Vanishing)定理;具有邊界的二維黎曼流形的等周(isoperi-metric)不等式;具有邊界的黎曼流形的閔可夫斯基及克利斯托費爾(Christoffel)的唯一性定理;黎曼及凱勒(Kahler)流形的截面曲率與示性類(Characteristic classes)之關係;歐氏空間內黎曼流形的局部及整體共形不變式;關於黎曼流形與球面有共形(confor-mal)或等距(isometric)關係問題;在黎曼流形上閉曲線的全絕對曲率;六維球面上無復結構的證明;殆復結構之一新類;L流形(凱勒流形之一擴充)的譜(spectral)幾何.熊全治的所有研究工作中,他本人認為當以六維球面上無復結構的證明為最重要.據他說,關於那項工作他時斷時續地花了十五六年的工夫,創造了一新微分幾何方法,通過關於復運算元之甚複雜的計算,解決了數學上三四十年未解決的一個難題.他的主要公式將成為複流形幾何上基本公式之一,推動複流形之一般理論的發展.最近他又繼續此項工作,得到殆復結構之一新類.這方面的研究仍在繼續.

結語


熊全治蒙受了流亡的苦難,又領略了異鄉的孤獨;但是他在數學的百花園裡,傾注了60年的血汗,使微分幾何這朵奇葩在海外、在祖國溢香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