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中吟
劉天華代表作之一
《病中吟》是二胡演奏家、教育家劉天華(1895-1932)的代表作之一。作者於1915年開始構思旋律,1918年完成,1930年發表。《病中吟》原名《胡適》,因與教育家、文學家胡適同名,遂改為《安適》。《安適》的意思是作者在貧困、失業的逆境中感到走投無路,就是“我講到何處去”,但是使人誤解為“安逸而舒適”,所以最後定名為《病中吟》。《病中吟》並非生病之意,而是作者心中苦悶如病,不知何去何從。《病中吟》與《除夜小唱》、《空山鳥語》於1993年獲中華民族促進會“華人20世紀音樂經典作品獎”。
《病中吟》曲譜
劉天華先生自己曾說過,樂曲表現的既不是“安逸而舒適”,也不是描寫“病人的呻吟”,而是疑問“人生何適”之意,是一個人在“茫茫黑夜裡”走投無路時所發出的“我將何處去?”的內心呼喊。因此,這個“病”字應該理解為對黑暗社會的一種隱喻。樂曲寫出了作者痛苦與憂愁、掙扎與暗恨的心理狀態,也表達了作者對黑暗社會的強烈不滿及與黑暗勢力抗爭到底的堅強意志。
《病中吟》一曲作者通過悲憤激昂的旋律,採用再現的曲式結構,將整首樂曲分成了三個樂段和一個尾聲。樂曲第一段表現了苦悶彷徨,“剪不斷,理還亂”的情緒,旋律如泣如訴、纏綿委婉。第二段節奏果斷有力,旋律較為急速,表現了一種要從苦悶的重壓下解脫出來的願望,以及誓與周圍黑暗勢力作鬥爭的抱負。第三段和尾聲表達了奮鬥的意志不斷加強和在逆境中掙扎前進的感嘆和苦衷。當音樂的發展到達頂點時,旋律忽然中斷、情緒急轉直下,十二度的下行滑音、造成了一種迴腸欲斷的悲慟效果,全曲在宛如痛苦呻吟一般的顫音中結束。作者在標題中提出的人生“安適”的問題,通過音樂的時而幽咽微吟,時而激憤高歌,時而深情傾訴,時而呻吟嘆息,表現得淋漓盡致。
第一段分為兩個層次,從第一小節至十六小節為第一個層次,它是全曲的主題;十七小節至三十二小節為第二個層次,這是主題的變化部分。整個樂段以沉痛而凄楚的音調,如訴如泣的旋律,開始沉吟慢訴,表現作者不得志時苦悶彷徨的情緒和傾訴不盡的憂傷。這裡出現了小七度和小六度音程的連續大跳,八度和九度音程大滑音,貼切地抒發了作者對人生慨然長嘆的苦悶心情。第二層次實際上是第一層次的主題音樂經過變化后再次重現,儘管變化不是很大,但是對內心情感更為深刻,以進一步完成音樂主題的陳述,達到了畫龍點睛的藝術效果。
第二段作者在發展手法上及其速度的加快、力度的加強、節奏的多變、旋律的節節挺拔以及左手短促有力地按弦和右手大幅度地運弓,與第一段形成了明顯的對比。
這一層的音樂以一連串堅定有力、落地有聲的八分休止音符的短句與起伏不定的旋律和多變的節奏型融為一體,特別是八分休止音符的連續運用,使音樂構成了有聲與無聲相互依存、對比,相互補充、襯托,真正地達到了“此時無聲勝有聲”的藝術效果,從而使得情緒更加高昂堅定、激動人心。既充分表達了作者在窮途潦倒、百感交集、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憤吐著對黑暗社會的強烈不滿及與黑暗勢力抗爭到底的堅強意志,同時也細膩地刻寫出了作者痛苦與憂愁、掙扎與暗恨的心理狀態。
緊接上層的音緒,音樂又以一連串的十六分音符展開了第二個層次。這一層次的音樂連貫自如、拍拍相扣、節節緊湊、一氣呵成,旋律大起大落,連續兩次的小七度向高音區跳進,把樂曲的情緒一次又一次地推向高潮,表達了作者向腐朽社會和黑暗勢力進行猛烈衝擊,追求光明的強烈意願。但由於作者的階級出身以及思想感情的局限,加上對人民大眾革命鬥爭的偉大力量缺乏足夠的認識,並沒有把自己的命運同勞苦大眾緊密聯繫在一起,脫離了直接的社會鬥爭。所以第二段的末尾隨著旋律的盤旋下行,樂曲在無可奈何的嘆息聲中,把人們又引向了更沉痛、更凄楚、更深化內心情感表露的第三段。
樂曲的第三段實際上是第一段主題音樂的核心旋律稍加修飾變化再現。音樂的篇幅雖然不長,但是它所要表現的樂意卻比第一段細膩、深刻得多。而且它充分地揭示了作者在掙扎、反抗受到挫折、打擊之後,深感要為理想和自己的前途奮鬥出一條路,是極其困難的。可作者表現出的仍然是堅定不移的理想和抱負,以及毫不動搖的決心,而且鬥爭的意志也並沒有因此而消沉下去,相反他是在黑暗中探尋著人生的光明之路,在失敗之中尋找著成功的希望之光,在絕望之中憧憬著美好的幸福生活。經過冷靜的思考之後,作者又慢慢振作起精神來,將樂曲轉入了高昂激越、堅定有力的尾聲。
尾聲雖然只有短短的八小節旋律,但是它在創作上面既與第一、三段的速度、力度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又與樂曲的第二段的速度、力度形成前後呼應。快速剛毅的節奏、激奮昂揚的旋律,猶如作者奮起全力向萬惡的社會和黑暗的勢力作最後衝擊時從內心所發出的一定要奮鬥到底的吶喊。然而,當旋律幾經起落沖向全曲最高峰C音時,卻突然急速以下行十二度音程的大滑音跌落到低音區不穩定的4音上,這一切的一切,好像是斷了線的風箏,搖搖晃晃地落入了萬丈深淵,成了無聲無息的泡影。緊接著幾個顫音的連續使用,又給人增添了幾分惆悵、幾分憂傷,音樂最後則在空虛無力、煩惱不安、哀怨嘆息的呻吟中結束,像一個大大的問號,向世人提出了“人生何所適從?”的疑問。
從全曲的音樂形象發展來看,苦悶、掙扎、再苦悶、再掙扎,最後又回到苦悶之中,幾個層次對比強烈,讓人很自然地理解到作者在當時尋找出路時的艱辛,顯示出這是劉天華先生的作品中思想性最為深刻的代表作之一。
《病中吟》是劉天華先生的處女作,從初稿到定稿,共花了八年的時間。劉天華先生說,“病中吟”並不是生病的意思,而是心中苦悶如病,是心中苦悶而產生的歌。樂曲從內弦開始起句。人們常說二胡酷似人聲,可以發揮它的音色上的特點,所以採用裡弦這種深沉的音色,再加上深沉而內在的揉弦。要注意旋律中的大跳的上起和下起,這種時候有一種內心的失落和彷徨,並通過使用不同的揉弦,表現出心中苦悶的情感。
《病中吟》的曲式中,可見到《病中吟》採用的是西洋三段體A+B+A的形式,曲意表達了一個有志者在逆境中內心痛楚並要堅決奮鬥的意志。第一段主題以復樂段的形式出現,由4個不斷向上發展的樂逗組成;第2樂句一開始就出現七度、六度的大跳,與第1樂句形成對比,表達作者尋求光明出路的不平靜的心情。第二段,運用主題音調加以發展,旋律運用較多的分割和停頓,兩弦式來分,以小工調(15弦)和正宮調(52弦)為主。由易到難排列,15弦在前,52弦在後。其中15弦共37首練習曲,有8首已經進入到換把練習;而52弦的7首練習還都在第一把位。而且,15弦的練習曲無論是音符、節奏、弓法,還是左手的指法要求,都比52弦要高出許多。這表明在當時52弦的演奏技術滯後於15弦。
《病中吟》所運用的二胡演奏技巧,包含如下要素:右手各種弓法的變化,左手按音、滑音、打音、揉音、大滑、大跳、快速換把等,顯示了劉天華二胡演奏技術已臻於高超。
《病中吟》的問世給中國民族器樂(尤其是二胡獨奏曲)的發展帶來了非比尋常的意義。《病中吟》出現於1915年這樣的年代,除了在20世紀民族器樂創作領域所具有的開拓性作用之外,還有一種文化上的象徵意義。《病中吟》投入到了自20世紀初開始的一場影響深遠的文化變革。而且,還帶動了其他民族樂器,諸如琵琶、古箏、笛了等的創作、表演,教育傳承也進入了一個全新的時代。正是由於作者在此曲中反映了當時的現實,在仿徨歧路中尋找出路,但不奮鬥是沒有出路的,因此,這首作品就具有一定的戰鬥意義。《病中吟》以簡練而又概括的手法,典型地描繪了五四時期知識分子對生活的苦悶、仿徨以及對社會進步的探索與奮鬥精神。所以《病中吟》不但給二胡帶來了一個重大突破,使二胡有了獨立的創作作品,同時也促進了其他民族樂器有所發展與改革。它內涵的“五四”精神也使這首作品附和了時代精神,代表著進步的思想。
劉天華(1895-1932):江蘇江陰人。國樂宗師,“中西兼擅,理藝並長、而又會通其間”的中國優秀的民族樂器作曲家、演奏家、音樂教育家。劉天華父親劉寶珊重視教育,在家鄉曾與人合辦過一所小學。1909年考入常州中學,業餘參加學校軍樂隊,學吹號及軍笛。1911年的辛亥革命,劉天華回到江陰參加“反滿青年團”軍樂隊1914年先後在江陰、常州中學教音樂。1915年父親逝世,自己又失業,患病,仍自學二胡,處女作二胡曲《病中吟》便是此時創作。第二年被江蘇省立五中聘為音樂教員,並在該校組織了絲竹部和軍樂部兩支樂隊,在這段期間,他專心於向江南民間音樂家周少梅學習二胡,向沈肇洲學習崇明派琵琶。甚至利用暑期跑到河南向高人學習古琴,沿途還一路尋訪民間藝人,採集各處民間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