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雞漫志
南宋王灼所著的詞曲評論筆記
《碧雞漫志》,南宋王灼所著的詞曲評論筆記。共五卷。為王灼晚年之作。內容首述古初至唐宋聲歌遞變之由,次列涼州、伊州等28曲,追述其得名之由來,與漸變宋詞之沿革過程。論詞推崇豪放,認為蘇軾的詞“指出向上一路,新天下耳目,弄筆者始知自振。”但也不排斥婉約派詞作,但特別批評李清照和柳永,體現了儒家禮教的偏見。總的來說此書搜羅豐富,見解精闢,有其獨到之妙。
卷一:論樂,自歌曲產生至唐宋詞興,述歷代聲歌的遞變。
卷二:論詞,歷評唐末五代至南渡初的詞,評論北宋詞多達60餘家。
卷三至卷五,則專論詞調。
碧雞漫志序
乙丑冬,予客寄成都之 碧雞坊妙勝院,自夏涉秋,與王和先、張齊望所居甚近,皆有聲妓,日置酒相樂,予亦往來兩家不厭也。嘗作詩云:“王家二瓊芙蕖妖,張家阿倩海棠魄。露香亭前占秋光,紅雲島邊弄春色。滿城錢痴買娉婷,風卷畫樓絲竹聲。誰似兩家喜看客,新幡歌舞勸飛觥。君不見東州鈍漢發半縞,日日醉踏碧雞三井通。”予每飲歸,不敢徑卧。客舍無與語,因旁緣是日歌曲,出所聞見。仍考歷世習俗,追思平時論說,信筆以記。積百十紙,混群書中,不自收拾。今秋開篋偶得之,殘脫逸散,僅存十七,因次比增廣成五卷,目曰 碧雞漫志。顧將老矣,方悔少年之非,游心淡泊,成此亦安用。但一時醉墨,未忍焚棄耳。己巳三月既望,覃思齋序。
● 卷 一
○ 歌曲所起
或問歌曲所起,曰:天地始分,而人生焉,人莫不有心,此歌曲所以起也。《舜典》曰:“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詩》序曰:“在心為志,發言為詩,情動於中,而形於言。言之不足,故嗟嘆之,嗟嘆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樂記》曰:“詩言其志,歌詠其聲,舞動其容,三者本於心,然後樂器從之。”故有心則有詩,有詩則有歌,有歌則有聲律,有聲律則有樂歌。永言即詩也,非於詩外求歌也。今先定音節,乃制詞從之,倒置甚矣。而士大夫又分詩與樂府作兩科。古詩或名曰樂府,謂詩之可歌也。故樂府中有歌有謠,有吟有引,有行有曲。今人於古樂府,特指為詩之流,而以詞就音,始名樂府,非古也。舜命夔教胄子,詩歌聲律,率有次第。又語禹曰:“予欲聞六律、五聲、八音,在治忽,以出納五言。”其君臣賡歌《九功》、《南風》、《卿雲》之歌,必聲律隨具。古者采詩,命太師為樂章,祭祀、宴射、鄉飲皆用之。故曰正得失,動天地,感鬼神,莫近於詩。先王以是經夫婦,成孝敬,厚人倫,美教化,移風俗。詩至於動天地,感鬼神,移風俗,何也。正謂播諸樂歌,有此效耳。然中世亦有因弦金石,造歌以被之,若漢文帝使慎夫人鼓瑟,自倚瑟而歌。漢魏作三調歌辭,終非古法。
○ 歌詞之變
古人初不定聲律,因所感發為歌,而聲律從之,唐、虞禪代以來是也。餘波至西漢末始絕。西漢時,今之所謂古樂府者漸興,晉魏為盛。隋氏取漢以來樂器歌章古調,併入清樂,餘波至李唐始絕。唐中葉雖有古樂府,而播在聲律,則鮮矣。士大夫作者,不過以詩一體自名耳。蓋隋以來,今之所謂曲子者漸興,至唐稍盛。今則繁聲淫奏,殆不可數。古歌變為古樂府,古樂府變為今曲子,其本一也。後世風俗益不及古,故相懸耳。而世之士大夫,亦多不知歌詞之變。
○ 古者歌工樂工皆非庸人
子語魯太師樂,知樂深矣。魯太師者,亦可語此耶。古者歌工、樂工皆非庸人,故摯適齊,干適楚,繚適蔡,缺適秦,方叔入河,武入漢陽,襄入海,孔子錄之。八人中,其一又見於《家語》。孔子學琴於師襄子,襄子曰:“吾雖以擊磬為官,然能於琴,今子於琴已習是也。”子貢問師乙:“賜宜何歌。”答曰:“慈愛者宜歌商,溫良而能斷者宜歌齊,寬而靜、柔而正者宜歌頌,廣大而靜、疏達而信者宜歌大雅,恭儉而好禮者宜歌小雅,正直而靜、廉而謙者宜歌風。”師乙賤工也,學識乃至此。又曰:“歌者上如抗,下如墜,曲如折,止如槁木,倨中矩,勾中鉤,累累乎端如貫珠。”歌之妙不越此矣。今有過鈞容班教坊者,問曰:“某宜何歌。”必曰:“汝宜唱田中行、曹元寵小令。”
○漢初古俗猶在
劉、項皆善作歌,西漢諸帝如武、宣類能之。趙王幽死,諸王負罪死,臨絕之音,曲折深迫。廣川王通經,好文辭,為諸姬作歌尤奇古。而高祖之戚夫人,燕王旦之容華夫人兩歌,又不在諸王下,[兩,一作所。]蓋漢初古俗猶在也。東京以來,非無作者,大概文采有餘,性情不足。高歡玉壁之役,士卒死者七萬人,慚憤發疾,歸使斛律金作《敕勒歌》。其辭略曰:“山蒼蒼。天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歡自和之,哀感流涕。金不知書,能發揮自然之妙如此,當時徐、庾輩不能也。吾謂西漢後,獨《敕勒歌》暨韓退之《十琴操》近古。
○荊軻易水歌
荊軻入秦,燕太子丹及賓客送至易水之上,高漸離擊築,軻和而歌,為變徵之聲,士皆涕淚。又前為歌曰:“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復為羽聲慷慨,士皆瞋目,髮上指冠。軻本非聲律得名,乃能變徵換羽於立談間,而當時左右聽者,亦不憒憒也。今人苦心造成一新聲,便作幾許大知音矣。
○古音古辭亡缺
或問,元次山補伏羲至商十代樂歌,皮襲美補九夏歌,是否。曰:名與義存,二子補之無害。或有其名而無其義,有其義而名不可強訓,吾未保二子之全得也。次山曰:“嗚呼,樂聲自太古始,百世之後,盡亡古音。樂歌自太古始,百世之後,遂亡古辭。”次山知之晚也。孔子之時,三皇五帝樂歌已不及見,在齊聞《韶》,至三月不知肉味。戰國秦火,古器與者辭亡缺無遺。
○自漢至唐所存之曲
漢時雅鄭參用,而鄭為多。魏平荊州,獲漢雅樂,古曲音辭存者四,曰《鹿鳴》、《騶虞》、《伐檀》、《文王》。而左延年之徒,以新聲被寵,復改易音辭,止存《鹿鳴》一曲。晉初亦除之。又漢代短簫鐃歌樂曲,三國時存者,有《朱鷺》、《艾如張》、《上之回》、《戰城南》、《巫山高》、《將進酒》類,凡二十二曲。魏、吳稱號,始各改其十二曲。晉興,又盡改之。獨《玄雲》、《釣竿》二曲,名存而已。漢代鼙舞,三國時存者,有《殿前生桂樹》等五曲,其辭則亡。漢代胡角《摩訶兜勒》一曲,張騫得自西域,李延年因之,更造新聲二十八解,魏晉時亦亡。晉以來,新曲頗眾,隋初盡歸清樂。至唐武后時,舊曲存者,如《白雪》、《公莫》、《巴渝》、《白紵》、《子夜》、《團扇》、《懊憹》、《石城》、《莫愁》、《楊叛兒》、《烏夜啼》、《玉樹後庭花》等,止六十三曲。唐中葉,聲辭存者,又止三十七,有聲無辭者七,今不復見。唐歌曲比前世益多,聲行於今、辭見於今者,皆十之三四,世代差近爾。大抵先世樂府,有其名者尚多。其義存者十之三,其始辭存者十不得一,若其音則無傳,勢使然也。
○晉以來歌曲
石崇以《明君曲》教其妾綠珠,曰:“我本漢家子,將適單於庭。昔為匣中玉,今為糞上英。”綠珠亦自作《懊憹歌》曰:“絲布澀難縫。”元伊侍孝武飲咽,撫弦而歌《怨詩》曰:“為君既不易,為臣良獨難。忠信事不顯,乃有見疑患。周旦佐文武,金滕功不刊。推心輔王政,二叔反流言。”熊甫見王敦委任錢鳳,將有異圖,進說不納,因告歸。臨與敦別,歌曰:“徂風飆起蓋山陵。氛霧蔽日玉石焚。往事既去可長嘆,念別惆悵會復難。”陳安死隴上,歌之曰:“隴上壯士有陳安。軀幹雖小腹中寬。愛養將士同心肝。囗驄父馬鐵鍛鞍。七尺大刀奮如湍。[一雲匕及大刀奮無端。]丈八蛇矛左右盤。十湯十決無當前。戰始三交失蛇矛。棄我囗驄竄岩幽。為我外援而懸頭。西流之水東流河。一去不還奈子何。”劉曜聞而悲傷命樂府歌之。晉以來歌曲見於史者,蓋如是耳。
○唐絕句定為歌曲
唐時古意亦未全喪,《竹枝》、《浪淘沙》、《拋球樂》、《楊柳枝》,乃計中絕句,而定為歌曲。故李太白《清平調》詞三章皆絕句。元、白諸詩,亦為知音者協律作歌。白樂天守杭,元微之贈云:“休遣玲瓏唱我詩。我詩多是別君辭。”自注云:“樂人高玲瓏能歌,歌予數十詩。”樂天亦《醉戲諸妓》云:“席上爭飛使君酒,歌中多唱舍人詩。”又《聞歌妓唱前郡守嚴郎中詩》云:“已留舊政布中和。又付新詩與艷歌。”元微之《見人詠韓舍人新律詩戲贈》云:“輕新便妓唱,凝妙入僧禪。”沈亞之送人序云:“故友李賀,善撰南北朝樂府古詞,其所賦尤多怨郁凄艷之句。誠以蓋古排今,使為詞者莫得偶矣。惜乎其中亦不備聲歌弦唱。”然唐史稱,李賀樂府數十篇,雲韶諸工皆合之弦。又稱,李益詩名與賀相埒,每一篇成,樂工爭以賂求取之,被聲歌供奉天子。又稱,元微之詩,往往播樂府。舊史亦稱,武元衡工五言詩,好事者傳之,往往被於弦。又舊說,開元中,詩人王昌齡、高、王之渙詣旗亭飲。梨園伶官亦招妓聚燕,三人私約曰:“我輩擅詩名,未定甲乙,試觀諸伶謳詩,分優劣。”一伶唱昌齡二絕句云:“寒雨連江夜入吳。平明送客楚帆孤。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奉帚平明金殿開。強將團扇共徘徊。玉顏不及寒鴉色,猶帶昭陽日影來。”一伶唱適絕句云:“開篋淚沾臆,見君前日書。夜台何寂寞,猶是子云居。”之渙曰:“佳妓所唱,如非我詩,終身不敢與子爭衡。不然,子等列拜床下。”須臾妓唱:“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之渙揶揄二子曰:“田舍奴,我豈妄哉。”以此知李唐伶伎,取當時名士詩句入歌曲,蓋常俗也。蜀王衍召嘉王宗壽飲宣華苑,命宮人李玉簫歌衍所撰宮詞云:“輝輝赫赫浮五雲。宣華池上月華春。月華如水映宮殿,有酒不醉真痴人。”五代猶有此風,今亡矣。近世有取陶淵明《歸去來》、李太白《把酒問月》、李長吉《將進酒》、大蘇公赤壁前後賦,協入聲律,此暗合其美耳。[一雲,此暗合孫吳耳。]
○元微之分詩與樂府作兩科
元微之序《樂府古題》云:“操、引、謠、謳、歌、曲、詞、調八名,起於郊祭軍賓吉凶苦樂之際。在音聲者,因聲以度詞,審調以節唱,句度長短之數,聲韻平上之差,莫不由之準度。而又別其在琴瑟者,為操、引,采民者,為謳、謠,備曲度者,總謂之歌、曲、詞、調。斯皆由樂以定詞,非選詞以配樂也。詩、行、詠、吟、題、怨、嘆、章、篇九名,皆屬事而作,雖題號不同,而悉謂之為詩可也。後之審樂者,往往取其詞度為歌曲,蓋選詞以配樂,非由樂以定詞也。”微之分詩與樂府作兩科,固不知事始。又不知後世俗變,凡十七名皆詩也。詩即可歌,可被之?弦也。元以八名者近樂府,故謂由樂以定詞。九名者本諸詩,故謂選詞以配樂。今樂府古題具在,當時或由樂定詞,或選詞配樂,初無常法。習俗之變,安能齊一。
○古人善歌得名不擇男女
古人善歌得名,不擇男女。戰國時,男有秦青、薛談、王豹、綿駒、瓠梁。女有韓娥。漢高祖《大風歌》,教沛中兒歌之。武帝用事甘泉圜丘,使童男女七十人歌。漢以來,男有虞公發、李延年、朱顧仙、未子尚、吳安泰、韓發秀。女有麗娟、莫愁、孫瑣、陳左、宋容華、王金珠。唐時男有陳不謙,謙子意奴、高玲瓏、長孫元忠、侯貴昌、韋青、李龜年、米嘉榮、李袞、何戡、田順郎、何滿、郝三寶、黎可及、柳恭。女有穆氏、方等、念奴、張紅紅、張好好、金谷里葉、永新娘、御史娘、柳青娘、謝阿蠻、胡二姉、寵妲、盛小叢、樊素、唐有態、李山奴、任智、方四女、洞雲。今人獨重女音,不復問能否。而士大夫所作歌詞,亦尚婉媚,古意盡矣。政和間,李方叔在陽翟,有攜善謳老翁過之者。方叔戲作《品令》云:“唱歌須是玉人,檀口皓齒冰膚。意傳心事,語嬌聲顫,字如貫珠。老翁雖是解歌,無奈雪鬢霜須。大家且道,是伊模樣,怎如念奴。”方叔固是沈於習俗,而語嬌聲顫,那得字如貫珠,不思甚矣。
○論雅鄭所分
或問雅鄭所分。曰,中正則雅,多哇則鄭。至論也。何謂中正。凡陰陽之氣,有中有正,故音樂有正聲,有中聲。二十四氣歲一周天,而統以十二律。中正之聲,正聲得正氣,中聲得中氣,則可用。中正用,則平氣應,故曰,中正以平之。若乃得正氣而用中律,得中氣而用正律,律有短長,氣有盛衰,太過不及之弊起矣。自揚子云之後,惟魏漢津曉此。東坡曰:“樂之所以不能致氣召和如古者,不得中聲故也。樂不得中聲者,氣不當律也。”東坡知有中聲,蓋見孔子及伶州鳩之言,恨未知正聲耳。近梓潼雍嗣侯者,作正笙訣、琴數、還相為宮解、律呂逆順相生圖。大概謂知音在識律,審律在習數。故師曠之聰,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諸譜以律通不過者,率皆淫哇之聲。嗣侯自言,得律呂真數,著說甚詳,而不及中正。
○歌曲拍節乃自然之度數
或曰,古人因事作歌,抒寫一時之意,意盡則止,故歌無定句。因其喜怒哀樂,聲則不同,故句無定聲。今音節皆有轄束,而一字一拍,不敢輒增損,何與古相戾歟。予曰,皆是也。今人固不及古,而本之性情,稽之度數,古今所尚,各因其所重。昔堯民亦擊壤歌,先儒為搏拊之說,亦曰所以節樂。樂之有拍,非唐虞則始,實自然之度數也。故明皇使黃幡綽寫拍板譜,幡綽畫一耳於紙以進曰:“拍從耳出。”牛僧孺亦謂拍為樂句。嘉祐間,汴都三歲小兒,在母懷飲乳,聞曲皆?手指作拍,應之不差。雖然,古今所尚,治體風俗,各因其所重,不獨歌樂也。古人豈無度數,今人豈無性情,用之各有輕重,但今不及古耳。今所行曲拍,使古人復生,恐未能易。
●卷二
○唐末五代樂章可喜
唐末五代文章之陋極矣,獨樂章可喜,雖乏高韻,而一種奇巧,各自立格,不相沿襲。在士大夫猶有可言,若昭宗“野煙生碧樹,陌上行人去”,豈非作者。諸國僭主中,李重光、王衍、孟昶、霸主錢俶,習於富貴,以歌酒自娛。而庄宗同文,興代北,生長戎馬間,百戰之餘,亦造語有思致。國初平一宇內,法度禮樂,浸復全盛。而士大夫樂章頓衰於前日,此尤可怪。
○唐昭宗詞
唐昭宗以李茂貞之故,欲幸太原,至渭北,韓建迎奉歸華州。上鬱鬱不樂,時登城西齊雲樓眺望,制《菩薩蠻》曲曰:“登樓遙望秦宮殿。茫茫只見雙飛燕。渭水一條流。千山與萬丘。野煙生碧樹。陌上行人去。安得有英雄。迎歸大內中。”又曰:“飄颻且在三峰下。秋風往往堪沾灑。腸斷憶仙宮。朦朧煙霧中。思夢時時睡。不語長如醉。早晚是歸期。穹蒼知不知。”
○各家詞短長
王荊公長短句不多,合繩墨處,自雍容奇特。晏元獻公、歐陽文忠公,風流蘊藉,一時莫及,而溫潤秀潔,亦無其比。東坡先生以文章餘事作詩,溢而作詞曲,高處出神入天,平處尚臨鏡笑春,不顧儕輩。或曰,長短句中詩也。為此論者,乃是遭柳永野狐涎之毒。詩與樂府同出,豈當分異。若從柳氏家法,正自不分異耳。晁無咎、黃魯直皆學東坡,韻製得七八。黃晚年閑放於狹邪,故有少疏盪處。後來學東坡者,葉少蘊、蒲大受亦得六七,其才力比晁、黃差劣。蘇在庭、石耆翁入東坡之門矣,短氣跼步,不能進也。趙德麟、李方叔皆東坡客,其氣味殊不近,趙婉而李俊,各有所長,晚年皆荒醉汝潁京洛間,時時出滑稽語。賀方回、周美成、晏叔原、僧仲殊各盡其才力,自成一家。賀、周語意精新,用心甚苦。毛澤民、黃載萬次之。叔原如金陵王謝子弟,秀氣勝韻,得之天然,將不可學。仲殊次之,殊之贍,晏反不逮也。張子野、秦少游俊逸精妙。少游屢困京洛,故疏盪之風不除。陳無己所作數十首,號曰《語業》,妙處如其詩,但用意太深,有時僻澀。陳去非、徐師川、蘇養直、呂居仁、韓子蒼、朱希真、陳子高、洪覺范佳處亦各如其詩。王輔道、履道善作一種俊語,其失在輕浮。輔道誇捷敏,故或有不縝密。李漢老富麗而韻平平。舒通道、李元膺,思致妍密,要是波瀾小。謝無逸字字求工,不敢輒下一語,如刻削通草人,都無筋骨,要是力不足。然則獨無逸乎。曰,類多有之,此最著者爾。宗室中,明發、伯山久從汝洛名士游,下筆有逸韻,雖未能一一盡奇,比國賢、聖褒則過之。王逐客才豪,其新麗處與輕狂處,皆足驚人。沈公述、李景元、孔方平、處度叔侄、晁次膺、万俟雅言,皆有佳句,就中雅言又絕出。然六人者,源流從柳氏來,病於無韻。雅言初自集分兩體,曰雅詞,曰側艷,目之曰《勝萱麗藻》。後召試入官,以側艷體無賴太甚,削去之。再編成集,分五體,曰應制、曰風月脂粉、曰雪月風花、曰脂粉才情、曰雜類,周美成目之曰《大聲》。次膺亦閑作側艷。田不伐才思與雅言抗行,不聞有側艷。田中行極能寫人意中事,雜以鄙俚,曲盡要妙,當在万俟雅言之右。然莊語輒不佳。嘗執一扇,書句其上云:“壓蝴蝶戀花心動。”語人曰:“此聯三曲名也,有能對者,吾下拜。”北里狹邪閑橫行者也。宗室溫之次之。長短句中,作滑稽無賴語,起於至和。嘉祐之前,猶未盛也。熙豐、元祐間,兗州張山人以詼諧獨步京師,時出一兩解。澤州孔三傳者,首創諸宮調古傳,士大夫皆能誦之。元祐間,王齊叟彥齡,政和間,曹組元寵,皆能文,每出長短句,膾炙人口。彥齡以滑稽語河朔。組潦倒無成,作《紅窗迥》及雜曲數百解,聞者絕倒,滑稽無賴之魁也。夤緣遭遇,官至防禦使。同時有張袞臣者,組之流,亦供奉禁中,號曲子張觀察。其後祖述者益眾,嫚戲污賤,古所未有。組之子,知閤門事勛,字公顯,亦能文。嘗以家集刻板,欲蓋父之惡。近有旨下揚州,毀其板雲。
○《樂章集》淺近卑俗
柳耆卿《樂章集》,世多愛嘗該洽,序事閑暇,有首有尾聲,亦間出佳語,又能擇聲律諧美者用之。惟是淺近卑俗,自成一體,不知書者尤好之。予嘗以比都下富兒,雖脫村野,而聲態可憎。前輩云:“離騷寂寞千年後,戚氏凄涼一曲終。”《戚氏》,柳所作也。柳何敢知世間有《離騷》,惟賀方回、周美成時時得之。賀《六州歌頭》、《望湘人》、《吳音子》諸曲,周《大酺》、《蘭陵王》諸曲最奇崛。或謂深勁乏韻,此遭柳氏野狐涎吐不出者也。歌曲自唐虞三代以前,秦漢以後皆有,造語險易,則無定法。今必以“斜陽芳草”、“淡煙細雨”繩墨後來作者,愚甚矣。故曰,不知書者,尤好耆卿。
○東坡指出向上一路
長短句雖至本朝盛,而前人自立,與真情衰矣。東坡先生非心醉於音律者,偶爾作歌,指出向上一路,新天下耳目,弄筆者始知自振。今少年妄謂東坡移詩律作長短句,十有八九,不學柳耆卿,則學曹元寵,雖可笑,亦毋用笑也。
○歐詞集自作者三之一
歐陽永叔所集歌詞,自作者三之一耳。其間他人數章,群小因指為永叔,起曖昧之謗。
○小山詞
晏叔原歌詞,初號《樂府補亡》。自序曰:“往與二三忘名之士,浮沈酒中。病世之歌詞,不足以析酲解慍,試續南部諸賢,作五七字語,期以自娛。不皆敘所懷,亦兼寫一時杯酒閑聞見,及同游者意中事。嘗思感物之情,古今不異。竊謂篇中之意,昔人定已不遺,第今無傳耳。故今所制,通以《補亡》名之。始時沈十二廉叔、陳士君龍家,有蓮、鴻、蘋、雲,工以清謳娛客,每得一解,即以草授諸兒,吾三人聽之,為一笑樂。”其大指如此。叔原於悲歡合離,寫眾作之所不能,而嫌於誇,故云,昔人定已不遺,第今無傳。蓮、鴻、蘋、雲,皆篇中數見,而世多不知為兩家歌兒也。其後目為《小山集》,黃魯直序之云:“嬉弄於樂府之餘,寓以詩人句法,清壯頓挫,能動搖人心。”又云:“狹邪之大雅,豪士欠,其合者《高唐》、《洛神》之流,其下者不減《桃葉》《團扇》。”“若乃妙年美士,近知酒色之娛。苦節癯儒,晚悟裙裾之樂。鼓之舞之,使宴安毒而不悔,則叔原之罪也哉。”叔原年未至乞身,退居京城賜第,不踐諸貴之門。蔡京重九冬至日,遣客求長短句,欣然兩為作《鷓鴣天》。“九日悲秋不到心。鳳城歌管有新音。風雕碧柳愁眉淡,露染黃花知靨深。初過雁,已聞砧。綺羅叢里勝登臨。須教月戶纖纖玉,細捧霞觴艷艷金。”“曉日迎長歲歲同。太平簫鼓閑歌鐘。雲高未有前村雪,梅小初開昨夜風。羅幕翠,錦筵紅。鉤頭羅勝寫宜冬。從今屈指春期近,莫使金樽對月空。”竟無一語及蔡者。[案小山詞元序,南部諸賢下緒餘有二字。]
○周賀詞語意精新
江南某氏者解音律,時時度曲,周美成與有瓜葛,每得一解,即為制詞,故周集中多新聲。賀方回初在錢塘,作《青玉案》,魯直喜之,賦絕句云:“解道江南斷腸句,只今惟有賀方回。”賀集中,如《青玉案》者甚眾。大抵二公卓然自立,不肯浪下筆,予故謂語意精新,用心甚苦。
○梅 苑
吾友黃載萬歌詞,號《樂府廣變風》。學富才贍,意深思遠,直與唐名輩相角逐,又輔以高明之韻,未易求也。吾每對之嘆息。誦東坡先生語曰:“彼嘗從事於此,然後知其雜,不知者以為苟然而已。”夏幾道序之曰:“惜乎語妙而多傷,思窮而氣不舒,賦才如此,反嗇其壽,無乃情文之兆歟。”載萬所居齋前,梅花株甚盛,因錄唐以來詞人才士之作凡數百首,為齋居之玩,命曰《梅苑》。其序引云:“呈妍月夕,奪霜雪之鮮。吐臭風晨,聚椒蘭之酷。情涯殆絕,鑒賞斯在,莫不抽毫襞彩,比聲裁句。召楚雲使興歌,命燕玉以按節。妝台之篇,實筵之章,可得而述焉。”樂府廣變風有賦梅花數曲,亦自奇特。[案梅苑序雲,莫不抽毫遣滯,劈彩舒衷。]
○蘭畹曲會
《蘭畹曲會》,孔甯極先生之子方平所集。序引稱無為、莫知非,其自作者。稱魯逸仲,皆方平隱名,如子虛、烏有、妄是之類。孔平日自號滍皋漁父,與侄處度齊名,李方叔詩酒侶也。
○大晟樂府得人
崇甯間,建大晟樂府,周美成作提舉官,而制撰官又有七。尤俟詠雅言,元詩賦科老手也。三舍法行,不復進取,放意歌酒,自稱大梁詞隱。每出一章,信宿喧傳都下。政和初,召試補官,置大晟樂府制撰之職。新廣八十四調,患譜弗傳,雅言請以盛德大業及祥瑞事迹制詞實譜。有旨依月用律,月進一曲,自此新譜稍傳。時田為不伐亦供職大樂,眾謂樂府得人云。
○易安居士詞
易安居士,京東路提刑李格非文叔之女建康守趙明誠德甫之妻。自少年便有詩名,才力華贍,逼近前輩,在士大夫中已不多得。若本朝婦人,當推詞采第一。趙死,再嫁某氏,訟而離之,晚節流蕩無歸。作長短句,能曲折盡人意,輕巧尖新,姿態百出,閭巷荒淫之語,肆意落筆,自古搢紳之家能文婦女,未見如此無顧忌也。陳後主游宴,使女學士狎客賦詩相贈答,采其尤艷麗者,被以新聲,不過“璧月夜夜滿”、“瓊樹朝朝新”等語。李戡嘗痛元白詩纖艷不逞,非庄士雅人,多為其破壞,流於民間,子父女母,交口教授,淫言媟語,冬寒夏熱,入人肌骨,不可除去。二公集尚存可考也。元與白書,自謂近世婦人,暈淡眉目,綰約頭鬢,衣服脩廣之度,勻配色澤尤劇怪艷,因為體詩百餘首。今集中不載。元《會真詩》,白《夢遊春》詩,所謂纖艷不逞,淫言媟語,止此耳。溫飛卿號多作側辭艷曲,其甚者“合歡桃葉終堪恨,里許元來別有人”,“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亦止此耳。今之士大夫學曹組諸人鄙穢歌詞,則為艷麗如陳之女學士狎客,為纖艷不逞淫言 語如元白,為側詞艷曲如溫飛卿,皆不敢也。其風至閨房發女,誇張筆墨,無所羞畏,殆不可使李戡見也。
○六人賦木犀
向伯恭用《滿庭芳》曲賦木犀,約陳去非、朱希真、蘇養直同賦,“月窟蟠根,雲岩分種”者是也。然三人皆用《清平樂》和之。去非云:“黃衫相倚。翠葆層層底。八月江南風日美。弄影山腰水尾。楚人未識孤妍。離騷遺恨千年。無住庵中新事,一枝喚起幽禪。”希真云:“人閑花少。菊小芙蓉老。冷淡仙人偏得道。買定西風一笑。前身元是江梅。黃姑點破冰肌。只有暗香猶在,飽參清似南枝。”養直云:“斷崖流水。香度青林底。元配騷人蘭與芷。不數春風桃李。淮南叢桂小山。詩翁合得躋攀。身到十洲三島,心游萬壑千岩。”後伯恭再賦木犀,亦寄清平樂贈韓璜叔夏云:“吳頭楚尾。踏破芒鞋底。萬壑千岩秋色里。不奈惱人風味。如今老我薌林。世間百不關心。獨喜愛香韓壽,能來同醉花陰。”韓和云:“秋光如水。釀作鵝黃蟻。散入千岩佳樹里。惟許脩門人醉。輕鈿重上風鬟。不禁月冷霜寒。步深沈歸去,依然愁滿江山。”初,劉原父亦於《清平樂》賦木犀云:“小山叢桂。最有留人意。拂葉攀花無限思。雨濕濃香滿袂。別來過了秋光。翠簾昨夜新霜。多少月宮閑地,姮娥借與微芳。”同一花一曲,賦者六人,必有第其高下者。
○紫姑神詞
正宮《白薴》曲賦雪者,世傳紫姑神作。寫至“追昔燕然畫角,寶鑰珊瑚,是時丞相,虛作銀城換得”,或問出處,答云:“天上文字,汝那得知。”末後句“又恐東君,暗遣花神,先到南國。昨夜江梅,漏泄春消息”,殊可喜也。予舊同僚郝宗文,嘗春初請紫姑神,既降,自稱蓬萊仙人玉英,書《浪淘沙》曲云:“塞上早春時。暖律猶微。柳舒金線拂回堤。料得江鄉應更好,開盡梅溪。晝漏漸遲遲。愁損仙肌。幾回無語雙眉。憑遍欄干十二曲,日下樓西。”
○沈公述詞
沈公述為韓魏公之客,魏公在中山,門人多有賜環之望。沈秋日作《霜葉飛》詞云:“謾贏得相思甚了,東君早作歸來計。便莫惜丹青手,重與芳菲,萬紅千翠。”為魏公發也。
○賀方回《石州慢》
賀方回《石州慢》,予舊見其稿,“風色收寒,雲影弄晴”改作“薄雨收寒,斜照弄晴”。又“冰垂玉箸,向午滴瀝檐楹,泥融消盡牆陰雪”改作“煙橫水際,映帶幾點歸鴻,東風消盡龍沙雪”。
○宇文叔通詞
宇文叔通久留金國不得歸,立春日作《迎春樂》曲云:“寶幡采勝堆金縷。雙燕釵頭舞。人間要識春來處。天際雁,江邊樹。故國鶯花又誰主。念憔悴,幾年羈旅。把酒祝東風,吹取人歸去。”
○周美成《點絳唇》
周美成初在姑蘇,與營妓岳七楚雲者游甚久,後歸自京師,首訪之,則已從人矣。明日飲於太守蔡巒子高坐中,見其妹,作《點絳唇》曲寄之云:“遼鶴西歸,故鄉多少傷心事。短書不寄。魚浪空千里。憑仗桃根,說與相思意。愁何際。舊時衣袂。猶有東風淚。”
○何文縝詞
何文縝在館閣時,飲一貴人家,侍兒惠柔者,解帕子為贈,約牡丹開再集。何甚屬意,歸作《虞美人》曲,曲中隱其名云:“分香帕子揉藍膩。欲去殷勤惠。重來直待牡丹時。只恐花知,知後故開遲。[案詞綜雲,重來約在牡丹時,只恐花枝相妒故開遲。]別來看盡閑桃李。日日欄干倚。催花無計問東風。夢作一雙蝴蝶繞芳叢。”何書此曲與趙詠道,自言其張本雲。
○王彥齡夫婦詞
王齊叟彥齡,元祐副樞岩叟之弟,任俊得聲。初官太原,作《望江南》數十曲,嘲府縣同僚,遂並及帥。帥怒甚,因眾入謁,面責彥齡:“何敢爾,豈恃兄貴,謂吾不能劾治耶。”彥齡執手板頓首帥前曰:“居下位,只恐人讒。昨日只吟青玉案,幾時曾做望江南。試問馬都監。”帥不覺失知,眾亦匿笑去。今《別素質》曲“此事憑誰知證,有樓前明月,窗外花影”者,彥齡作也。娶舒氏,亦有詞翰。婦翁武選,彥齡事之素不謹,因醉酒嫚罵,翁不能堪,取女歸,竟至離絕。舒在父家,一日行池上,懷其夫,作《點絳唇》曲云:“獨自臨流,興來時把欄干憑。舊愁新恨。耗卻來時興。鷺散魚潛,煙斂風初定。波心靜。照人如鏡。少個年時影。”
○莫少虛詞
《水調歌頭》:“瑤草一何碧,春入武陵溪。溪上桃花無數,花上有黃鸝。”世傳為魯直於建炎初見石耆翁,言此莫少虛作也。莫此詞本始,耆翁能道其詳。予嘗見莫《浣溪沙》曲:“寶釧緗裙上玉梯。雲重應恨翠樓低。愁同芳草兩萋萋。”又云:“歸夢悠風未真。綉衾恰有暗香薰。五更分得楚台春。”造語頗工,晚年心醉富貴,不復事文筆。
○古人使王昌莫愁事
古書亡逸固多,存於世者,亦恨不盡見。李義山絕句云:“本來銀漢是紅牆。隔得盧家白玉堂。誰與王昌報說知三十六鴛鴦。”而唐人使王昌事尤數,世多不曉,古樂府中可互見,然亦不詳也。一曰:“相逢狹路間,道隘不容車。如何兩少年,挾轂問君家。君家誠易知,易知復難忘。黃金為君門,白玉為君堂。堂上置樽酒,使作邯鄲倡。中庭生桂樹,華燈何煌煌。兄弟兩三人,中子為侍郎。五日一來歸,道上自生光。黃金絡馬頭,觀者滿路傍。入門時左顧,但見雙鴛鴦。鴛鴦七十二,羅列自成行。”一曰:“河中之水向東流。洛陽女兒名莫愁。莫愁十三能織綺,十四採桑南陌頭。十五嫁為盧家婦,十六生兒字阿侯。盧家蘭室桂為梁。中有鬱金蘇合香。頭上金釵十二行。足下絲履五文章。珊瑚桂鏡爛生光。平頭奴子提履箱。人生富貴何所望,恨不嫁與東家王。”以三章互考之,即知樂府前篇所謂白玉堂與鴛鴦七十二,乃盧家。然義山稱三十六者,三十六雙,即七十二也。又知樂府後篇所謂東家王,即王昌也。余少年時戲作《清平樂》曲,贈妓盧姓者云:“盧家白玉為堂。於飛多少鴛鴦。縱使東牆隔斷,莫愁應念王昌。”黃載萬亦有《更漏子》曲云:“憐宋玉,許王昌。東西鄰短牆。”予每戲謂人曰:“載萬似曾經界兩家來。”蓋宋玉《好色賦》,稱東鄰之子,即宋玉為西鄰也。東家王,即東鄰也。載萬用事如此之工。世徒知石城有莫愁,不知洛陽亦有之,前輩言樂府兩莫愁,正謂此也。又韓致光詩:“何必苦勞魂與夢,王昌只在此牆東。”業唱歌者,沈亞之目為聲家,又曰聲黨,又曰貢聲中禁。[案業唱歌者至此二十一字與上下文無涉,似當析出別為一條。]李義山云:“王昌且在牆東住,未必金堂得免嫌。”又云:“欲入盧家白玉堂。新春催破舞衣裳。”《對雪》云:“又入盧家妒玉堂。”
○陳無己《浣溪沙》
陳無己作《浣溪沙》曲云:“暮葉朝花種種陳。三秋作意問詩人。安排雲雨要新清。隨意且須追去馬,輕衫從使著行塵。晚窗誰念一愁新。”本是“安排雲雨要清新”,以末後句新字韻,遂倒作新清。世言無己喜作莊語,其弊生硬是也。詞中暗帶陳三、念一兩名,亦有時不莊語乎。..
王灼,生卒年未詳。字晦叔,號頤堂。四川遂寧人。博學多聞,嫻於音律。紹興十五年(1145)冬,寄居成都碧雞坊妙勝院,常至友人家飲宴聽歌,歸則“緣是日歌曲,出所聞見,仍考歷世習俗,追思平時論說,信筆以記”。積累既多,於十九年編次成書,分為 5 卷,題為《碧雞漫志》。胡傳淮、劉安遇撰有《王灼集校輯》(巴蜀書社1996年出版),有助於王灼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