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遇詩三十八首
唐代陳子昂的詩作
《感遇三十八首》是唐代文學家陳子昂的組詩作品。是五言古詩,這組詩是作者有感於平生所遇之事而作,涵蓋面極廣,大都緊扣時事,針對性極強,富有現實意義。
感遇詩三十八首
【其一】
感遇詩三十八首
圓光正東滿(3),陰魄已朝凝。
太極生天地,三元更廢興。
至精諒斯在,三五誰能征。
【其二】
蘭若生春夏(4),芊蔚何青青(5)。
幽獨空林色,朱蕤冒紫莖(6)。
遲遲白日晚(7),裊裊秋風生。
歲華盡搖落(8),芳意竟何成。
【其三】
感遇詩三十八首
亭堠何摧兀(10),暴骨無全軀。
黃沙幕南起,白日隱西隅。
漢甲三十萬,曾以事凶奴。
但見沙場死,誰憐塞上孤(11)。
【其四】
樂羊為魏將(12),食子殉軍功。
骨肉且相薄(13),他人安得忠。
吾聞中山相,乃屬放麑翁(14)。
孤獸猶不忍(15),況以奉君終(16)。
【其五】
市人矜巧智,於道若童蒙。
傾奪相誇侈,不知身所終。
曷見玄真子,觀世玉壺中。
窅然遺天地,乘化入無窮。
【其六】
吾觀龍變化,乃知至陽精。
石林何冥密,幽洞無留行。
古之得仙道,信與元化並。
玄感非象識(17),誰能測沈冥(18)。
世人拘目見,酣酒笑丹經。
崑崙有瑤樹,安得采其英。
【其七】
白日每不歸,青陽時暮矣。
茫茫吾何思,林卧觀無始。
眾芳委時晦,鶗鴂鳴悲耳。
鴻荒古已頹,誰識巢居子。
【其八】
吾觀崑崙化,日月淪洞冥。
精魄相交會,天壤以羅生。
仲尼推太極,老聃貴窈冥。
西方金仙子,崇義乃無明。
空色皆寂滅,緣業定何成(19)。
名教信紛藉,死生俱未停。
【其九】
聖人秘元命,懼世亂其真。
如何嵩公輩,詼譎誤時人(20)。
先天誠為美,階亂禍誰因。
長城備胡寇,嬴禍發其親。
赤精既迷漢,子年何救秦。
去去桃李花,多言死如麻。
【其十】
深居觀元化(21),悱然爭朵頤。
讒說相啖食,利害紛【左口右疑】【左口右疑】。
便便夸毗子,榮耀更相持。
務光讓天下,商賈競刀錐。
已矣行采芝,萬世同一時。
【其十一】
吾愛鬼谷子,青溪無垢氛。
囊括經世道,遺身在白雲。
七雄方龍斗,天下久無君(22)。
浮榮不足貴,遵養晦時文。
舒可彌宇宙(23),卷之不盈分。
豈徒山木壽,空與麋鹿群。
【其十二】
呦呦南山鹿,罹罟以媒和。
招搖青桂樹,幽蠹亦成科。
世情甘近習,榮耀紛如何。
怨憎未相復,親愛生禍羅。
瑤台傾巧笑,玉杯殞雙蛾。
誰見枯城櫱(24),青青成斧柯。
【其十三】
林居病時久,水木澹孤清。
閑卧觀物化,悠悠念無生。
青春始萌達。朱火已滿盈。
徂落方自此,感嘆何時平。
【其十四】
臨歧泣世道,天命良悠悠。
昔日殷王子,玉馬遂朝周。
寶鼎淪伊谷,瑤台成古丘( 25)。
西山傷遺老,東陵有故侯。
【其十五】
貴人難得意,賞愛在須臾。
莫以心如玉,探他明月珠。
昔稱夭桃子,今為舂市徒。
鴟鴞悲東國,麋鹿泣姑蘇。
誰見鴟夷子,扁舟去五湖。
【其十六】
聖人去已久,公道緬良難。
蚩蚩夸毗子,堯禹以為謾。
驕榮貴工巧。勢利迭相干(26)。
燕王尊樂毅,分國願同歡。
魯連讓齊爵(27),遺組去邯鄲。
伊人信往矣,感激為誰嘆。
【其十七】
幽居觀天運,悠悠念群生。
終古代興沒,豪聖莫能爭。
三季淪周赧,七雄滅秦嬴。
復聞赤精子,提劍入咸京。
炎光既無象,晉虜復縱橫。
堯禹道已昧,昏虐勢方行。
豈無當世雄,天道與胡兵。
咄咄安可言,時醉而未醒。
仲尼溺東魯,伯陽遁西溟。
大運自古來,旅人胡嘆哉。
【其十八】
逶迤勢已久,骨鯁道斯窮。
豈無感激者,時俗頹此風。
灌園何其鄙,皎皎於陵中。
世道不相容,喈喈張長公。
【其十九】
聖人不利己,憂濟在元元。
黃屋非堯意,瑤台安可論。
吾聞西方化,清凈道彌敦。
奈何窮金玉,雕刻以為尊。
雲構山林盡,瑤圖珠翠煩。
鬼工尚未可,人力安能存。
誇愚適增累,矜智道逾昏。
【其二十】
玄天幽且默,群議曷嗤嗤。
聖人教猶在,世運久陵夷。
一繩將何系,憂醉不能持。
去去行采芝,勿為塵所欺。
【其廿一】
蜻蛉游天地,與世本無患。
飛飛未能止(28),黃雀來相干。
穰侯富秦寵,金石比交歡。
出入咸陽里,諸侯莫敢言。
寧知山東客,激怒秦王肝。
布衣取丞相(29),千載為辛酸。
【其廿二】
微霜知歲晏,斧柯始青青。
況乃金天夕,浩露沾群英。
登山望宇宙,白日已西暝。
雲海方盪潏,孤鱗安得寧。
【其廿三】
翡翠巢南海,雄雌珠樹林。
何知美人意,驕愛比黃金。
殺身炎州里,委羽玉堂陰。
旖旎光首飾,葳蕤爛錦衾。
豈不在遐遠,虞羅忽見尋。
多材信為累,嘆息此珍禽。
【其廿四】
挈瓶者誰子,嬌服當青春(30)。
三五明月滿,盈盈不自珍。
高堂委金玉,微縷懸千鈞。
如何負公鼎,被奪笑時人。
【其廿五】
玄蟬號白露,茲歲已蹉跎。
群物從大化,孤英將奈何。
瑤台有青鳥,遠食玉山禾。
崑崙見玄鳳,豈復虞雲羅。
【其廿六】
荒哉穆天子,好與白雲期。
宮女多怨曠,層城閉蛾眉。
日耽瑤池樂,豈傷桃李時。
青苔空萎絕,白髮生羅帷。
【其廿七】
朝發宜都渚,浩然思故鄉。
故鄉不可見,路隔巫山陽。
巫山彩雲沒,高丘正微茫。
佇立望已久,涕落沾衣裳(31)。
豈茲越鄉感,憶昔楚襄王。
朝雲無處所,荊國亦淪亡。
【其廿八】
昔日章華宴,荊王樂荒淫。
霓旌翠羽蓋,射兕雲夢林。
朅來高唐觀,悵望雲陽岑。
雄圖今何在,黃雀空哀吟。
【其廿九】
丁亥歲雲暮,西山事甲兵。
贏糧匝邛道,荷戟爭羌城。
嚴冬陰風勁,窮岫泄雲生(32)。
昏曀無晝夜(33),羽檄復相驚。
拳局競萬仞,崩危走九冥(34)。
籍籍峰壑里(35),哀哀冰雪行。
聖人御宇宙,聞道泰階平。
肉食謀何失,藜藿緬縱橫。
【其三十】
可憐瑤台樹(36),灼灼佳人姿。
碧華映朱實,攀折青春時。
豈不盛光寵,榮君白玉墀。
但恨紅芳歇,凋傷感所思。
【其卅一】
朅來豪遊子,勢利禍之門。
如何蘭膏嘆,感激自生冤。
眾趨明所避,時棄道猶存。
雲淵既已失,羅網與誰論。
箕山有高節,湘水有清源。
唯應白鷗鳥,可為洗心言(37)。
【其卅二】
索居猶幾日(38),炎夏忽然衰。
陽彩皆陰翳,親友盡睽違。
登山望不見,涕泣久漣洏。
宿夢感顏色,若與白雲期(39)。
馬上(40)驕豪子,驅逐正蚩蚩。
蜀山與楚水,攜手在何時。
【其卅三】
金鼎合神丹(41),世人將見欺。
飛飛騎羊子,胡乃在峨眉。
變化固幽類(42),芳菲能幾時。
疲痾苦淪世,憂痗日侵淄(43)。
眷然顧幽褐,白雲空涕洟。
【其卅四】
朔風吹海樹,蕭條邊已秋。
亭上誰家子,哀哀明月樓。
自言幽燕客,結髮事遠遊。
赤丸殺公吏,白刃報私仇(44)。
避仇至海上,被役此邊州。
故鄉三千里,遼水復悠悠。
每憤胡兵入,常為漢國羞。
何知七十戰,白首未封侯。
【其卅五】
本為貴公子,平生實愛才。
感時思報國,拔劍起蒿萊。
西馳丁零塞,北上單於台。
登山見千里,懷古心悠哉。
誰言未忘禍,磨滅成塵埃。
【其卅六】
浩然坐何慕,吾蜀有峨眉。
念與楚狂子,悠悠白雲期。
時哉悲不會,涕泣久漣洏。
夢登綏山穴,南采巫山芝。
探元觀群化,遺世從雲螭。
婉孌時永矣,感悟不見之。
【其卅七】
朝入雲中郡,北望單於台,
胡秦何密邇,沙朔氣雄哉。
藉藉天驕子,猖狂已復來。
塞垣無名將,亭堠空崔嵬。
咄嗟吾何嘆,邊人塗草萊。
【其卅八】
仲尼探元化,幽鴻順陽和。
大運自盈縮,春秋遞來過(45)。
盲飆忽號怒,萬物相紛劘。
溟海皆震蕩,孤鳳其如何。
(1)生:一作“出”。
(2)代:一作“化”。
(3)正:一作“恰”。
(4)蘭:蘭草。若:杜若,杜衡,生於水邊的香草。
(5)芊蔚:指草木茂盛狀。
(6)朱:紅花。蕤:花下垂狀。
(7)遲遲:徐行貌。
(8)歲華:草木一年一度開花,故云。搖落:凋零。
(9)蒼蒼:青色。丁零:古代北方種族名,曾屬匈奴。
(10)亭堠:指北方戍兵居住守望的堡壘。摧兀:險峻的樣子。
(11)上:一作“下”。
(12)食子殉軍功:典出《戰國策·魏策一》。
(13)且:一作“尚”。
(14)麑:幼鹿。。
(15)猶:一作“且”。
(16)況:一作“矧”。
(17)象:一作“蒙”。
(18)沈:一作“淪”。
(19)定:一作“亦”。
(20)詼:一作“談”。
(21)元化:一作“群動”。
(22)久:一作“亂”。
(23)可:一作“之”。
(24)枯:一作“孤”。櫱:一作“樹”。
(25)古:一作“故”。
(26)迭:一作“遞”。
(27)魯:一作“仲”。
(28)止:一作“去”。
(29)丞:一作“卿”。
(30)嬌:一作“妖”。
(31)落:一作“淚”。
(32)泄:一作“油”。
(33)曀:一作“黷”。
(34)走:一作“遠”。
(35)籍籍:一作“寂寂”。
(36)憐:一作“惜”。
(37)為:一作“與”。
(38)猶:一作“獨”。
(39)夢:一作“昔”。
(40)馬上:一作“世中”。
(41)神:一作“還”。
(42)幽:一作“非”。
(43)痗:一作“悔”。
(44)刃:一作“日”。
(45)遞:一作“迭”。
其一
月牙兒在西海開始生長,隱沒的太陽就變化上升。
圓月正向東方運行滿盈,陰暗月魄已在早晨凝成。
從混沌元氣萌生了天地,三代紀元就已交替廢興。
天道諒必還是這樣存在,三正五德誰能加以確證?
其二
蘭草杜若生長春夏時節,莖葉茂盛多麼美好青蔥。
幽雅孤高獨擅林中美色,紅花覆蓋著紫色的株莖。
和煦陽光緩緩走向夜晚,裊裊的秋風已悄悄來臨。
一年的繁花都飄搖零落,美好意願終究如何完成?
其三
蒼蒼茫茫的丁零族要塞,古往今來道路荒僻遙遠。
崗樓哨所多麼頹敗孤單,暴屍荒野沒有完整軀幹。
漫天黃沙起於大漠之南,燦爛的太陽隱沒在西邊。
漢朝排遣了三十萬士卒,曾經前來與匈奴族爭戰。
只見他們紛紛戰死沙場,誰來憐憫邊疆老幼孤單?
其四
樂羊做了魏國的將軍,吞食兒子去追求軍功。
親生骨肉還如此刻薄,對待他人怎麼會盡忠?
我聽說那個中山國相,便托子給放麂的老翁。
孤苦的小獸不忍加害,更何況侍奉君主後代。
其五
集市商販自負機巧聰明,對於道術卻似無知幼童。
傾軋爭奪相互誇耀奢侈,不知自身究竟怎樣送終。
難道沒有見那得到神仙,觀察世道潛身玉壺之中?
深遠莫測地拋棄了塵世,順應造化進入宇宙無窮。
其六
我看那神龍的變化無窮,就知它是最高陽氣之精。
岩石成林多麼陰暗壅塞,洞穴深邃無法將它擋住。
古時候的得道成仙之路,確是與那造化合而為一。
玄妙感應並非喑昧識見,有誰能夠測知其中奧秘?
世上人拘泥於眼見為實,醉醺醺地嘲笑丹經真義。
昆崙山上有那美玉仙樹,他們怎能採到它的花蕊?
其七
光明的太陽總不回人間,春天的季節已到了晚暮。
望茫茫天地我想些什麼,歸隱山林觀察宇宙妙道。
萬花紛謝在這晦暗時節,杜鵑悲鳴聲聲摧人耳鼓。
遠古的渾樸世風已衰頹,有誰能認識那高士巢父?
其八
我觀察混沌時代的變化,太陽月亮淪沒黑暗之中。
陰氣和陽氣互相來結合,天地之間才有萬物眾生。
孔子推尊的是易經太極,老子貴重的是自然無窮。
西方的佛祖別號金仙子,崇尚的教義是因緣無明。
如果空與色都歸於寂滅,那前世因緣又何須完成!
名位禮教確實多而雜亂,人生到死都還爭執不停。
其九
聖人從不公開宣講天命,害怕世人淆亂它的本真。
究竟為什麼宮嵩那幫人,用詭誕的讖言貽害世人。
先天的預測誠然很美好,造成國家動亂誰是禍因?
修建長城本為防備胡寇,秦朝的禍殃卻發自皇親。
赤精之讖已迷惑了漢帝,王子年又怎能拯救前秦?
快快離去到那桃李花下,多言而橫死者密密麻麻。
其十
隱居不出觀察人群動靜,人們憤憤地正爭奪名利。
彼此讒言誹謗相互侵害,利害攸關紛紛謊言相欺。
誇誇其談趨炎附勢之徒,只為榮耀越發爭執對立。
務光辭讓掉商湯的天下,行商坐賈競爭刀錐微利。
算了吧還是去採集芝草,千年萬代無異短暫一時。
其十一
我喜歡那位鬼谷先生,遠離塵濁在青溪山居。
掌握所有的經世之道,獨住山上與白雲相處。
戰國七雄正龍爭虎鬥,天下大亂沒有了君主。
浮華虛榮不值得珍惜,懷抱這時代文化不露。
舒展道術可充滿宇宙,捲起則不滿一分厚度。
哪想如山樹無用長壽,空自與野鹿同群為伍。
其十二
南山的鹿群呦呦和鳴,落網全因馴鹿來勾引。
招搖山上的青青桂樹,蛀蟲把樹身啃蝕一空。
人情樂意為君主親幸,榮耀紛紛是何等情景?
怨仇還不曾給予報復,親愛的人將災禍滋生。
瑤台在笑嫣之中倒塌,玉杯在娥眉底下破損。
誰見過荒城枯樹萌芽,青青枝條被斧子砍伐!
其十三
隱居山林苦於時光久滯,林泉清幽寂靜心境淡泊。
我閑躺著觀察萬物變化,無邊地漫想宇宙的起源。
春天草木開始萌芽滋長,夏季它們已經豐盈充滿。
然而凋落也正從此開始,何時我才能平息這感嘆?
其十四
面對岔路口為世道哭泣,天命實在深遠難以測料。
昨天都還是殷王的子孫,玉馬出現就去朝拜周朝。
寶鼎在洢水瀔水裡沉淪,東周瑤台成了荒敗土堡。
西山有令人哀傷的遺老,東陵侯爵是秦朝的封號。
其十五
那些君王很難討他們歡心,恩賞寵愛也只在片刻工夫。
不要用你高潔如玉的德操,求取他們珍貴的夜光明珠。
當年堪稱艷如桃花的女子,如今淪落成舂米場的囚徒。
鴟鴞抒發周公東征的悲傷,伍子胥痛哭麋鹿將游姑蘇。
有誰看見越國功臣鴟夷子,駕一葉小舟離國遨遊五湖?
其十六
聖人離開我們已經很久,公道距今遙遠確實困難。
那些浮誇小人紛紛擾擾,連唐堯夏禹都視為欺騙。
驕寵榮耀全憑善於取巧,為了爭權奪利交相干犯。
燕昭王尊奉樂毅為上將,分封昌國情願同樂共歡。
魯仲連辭讓掉齊國爵祿,拋棄官印就離開了邯鄲。
他們確實已經成為過去,心中感動激發為誰生嘆?
其十七
隱居獨處觀察天命運遇,想著歷史長河中的百姓。
自古以來朝代興衰更迭,豪傑聖賢沒人能抗天命。
三代最後淪沒於周赧王,七雄則被秦皇嬴政吞併。
又聽說赤龍之子漢高祖,舉著利劍進入咸陽京城。
漢朝氣數已盡國家動亂,晉代北方民族割據縱橫。
堯禹之道已經昏暗不明,昏庸殘暴正在世上橫行。
難道就缺少當代的英雄,只因為天道竟助佑胡兵。
咄咄怪事哪裡能說明白,老天醉了似的還沒醒轉。
孔子終於東歸沒於魯國,老子則往西海高蹈遁隱。
天命運遇自古以來如此,孤獨之人為何感嘆悲鳴?
其十八
邪曲之勢已經積久,正直之道困頓難行。
難道沒有感奮之人,眼下這種風氣衰零。
替人灌園多麼鄙陋,品質高潔安居於陵。
世道不能容其存身,張長公啊可佩可敬。
其十九
聖人從來不自私自利,憂慮黎庶而想要拯濟。
坐擁王位不是堯本意,美玉高台哪裡可論說!
我聽說西方傳來佛教,清凈的道義越發厚篤。
為什麼用盡黃金寶玉,以那奢靡的鐫雕為貴?
廟宇高聳山林卻伐凈,精美寶像過多綴珠翠。
鬼斧神工尚且不能成,人工之力又如何能及?
誇耀愚民恰增添煩累,自負智巧治道更昏聵。
其二十
蒼蒼青天寂靜而無聲,眾說紛紜有多麼雜亂!
聖人的教誨仍然存在,世道一直在衰落變遷。
一條繩索能拴住什麼,憂心如醉卻無法扶持。
走吧走吧去採摘芝草,不要被世俗欺騙污染。
其二十一
蜻蜓在天地之間遊戲,對他物本來沒有患害。
飛呵飛呵還沒有離開,黃雀便過來干涉侵犯。
魏冉深受秦王的恩寵,君臣交好堅如金石般。
在咸陽城裡進進出出,哪個諸侯也不敢進言。
怎知道來個山東說客,一番話激怒秦王肺肝。
一介平民取代了丞相,千年來使人辛酸傷感。
其二十二
輕霜降下知年節已晚,斧子砍伐那青青枝丫。
何況正是金秋的傍晚,繁露沾潤了大地百花。
登上高山放眼望世界,光明的太陽已經西下。
浩渺雲海正搖蕩洶湧,孤魚兒想安寧也無法!
其二十三
翡翠鳥兒築巢在南海,雌雄伴飛珠玉樹林間。
哪裡曉得美人的心思,嬌貴愛憐像黃金一般。
在炎熱南州身遭殺害,羽毛堆積在高堂後面。
翠羽鮮亮使首飾閃光,華麗羽毛令錦被燦爛。
難道不是已躲得很遠,突然卻被捕獵人尋見。
材美本來是一種牽累,我為這珍禽深深嗟嘆。
其二十四
那個拿壺打水人是誰?明媚春光里身著華服。
好像十五的明月圓滿,美好而不知珍惜自保。
高堂上堆積黃金美玉,像細線弔掛千鈞鐵砣。
為什麼那治國的宰相,削職被世人恥笑羞辱?
其二十五
黑蟬兒在白鷺時節啼鳴,這一年已經白白地過去。
萬物隨著大自然而變化,孤單的花朵對此能如何?
西王母瑤台有神異青鳥,它遠在玉山啄食那木禾。
昆崙山上看見黑色鳳凰,難道它還怕穿雲的網羅?
其二十六
多麼荒唐啊穆天子,喜同神仙邀約往來。
宮中女子怨恨曠居,深宮高闕關鎖粉黛。
日日沉溺瑤池宴樂,哪管宮女傷春情懷。
路上青苔空自枯乾,宮闈緊閉宮女頭白。
其二十七
清早離開宜都江邊,思緒飛盪想念家園。
故鄉可是無法看見,道路阻隔巫山之南。
巫山頂上彩雲出沒,高丘險阻模糊難辨。
獨自站立遙望已久,珠淚滾落沾濕衣衫。
難道只是離鄉傷感,原來憶起襄王當年。
神女朝雲飄無定所,楚國終也衰亡淪湮。
其二十八
從前章華台的歡宴,楚王遊樂荒淫縱情。
彩色旌旗翠羽帷蓋,捕射犀兕雲夢之林。
此番來到高唐古觀,悵然遙望雲陽之嶺。
宏圖偉略今在哪裡?黃雀遭擒徒自悲鳴。
其二十九
在丁亥這一年歲末,蜀郡西山發生戰爭。
負糧繞走邛崍山道,扛戟驚動生羌寨城。
嚴冬山風陰寒強勁,荒僻山谷雲霧蒸騰。
天色陰暗不辨昏曉,插羽檄書又傳警聲。
弓身競上萬仞高峰,山石欲崩地獄深深。
擁擠雜亂穿行峰谷,踩雪踏冰一片哀鳴。
聖人統治天下之世,聽說三台星座太平。
執政高官多麼失策,百姓憔悴奔走遠征。
其三十
呵呵那些外出豪游的人,追求勢利開啟禍患之門。
何必嘆息蘭膏因材而盡,感動激發自己造成怨憤。
眾人所趨指明躲避所在,被時世拋棄而道義尚存。
既然失去了白雲和深淵,投入羅網跟誰說理評論?
箕山之下有許由的高節,湘水之中有屈原的清貞。
只應當交遊海上白鷗鳥,可對它們傾吐蕩滌機心。
其三十一
玉台之樹多可愛,豐茂艷麗似美人。
碧玉花照紅果實,攀折要趁春時分。
難道恩寵還不盛,白玉殿前令君榮。
只恨紅花終衰敗,零落感傷思緒紛。
其三十二
離群獨處只幾天,炎炎暑熱忽衰竭。
陽光都被烏雲掩,親朋好友全分別。
登上高山看不見,哭泣良久淚不絕。
常常感嘆容顏變,才同白雲訂盟契。
驕橫之輩騎馬上,追逐名利忙不歇。
蜀國山與楚地水,等到何時手相攜?
其三十三
金色寶鼎煉出靈丹,世上的人將被欺騙。
騎羊如飛那一神仙,為何會在峨眉山巔?
變化必然化為異類,人的年華能有幾天?
疲病折磨沉淪時間,憂愁悔恨每噬心田。
深情眷念隱士衣衫,空望白雲涕淚滿面。
其三十四
北方吹動渤海邊樹木,滿目蕭條邊地已深秋。
哨亭上是哪家的子弟,悲聲發自月光下崗樓。
自稱從幽燕來此異地,束髮成人就離家遠遊。
探得紅丸殺過公府官,手執利劍報過私家仇。
躲避仇家來到渤海上,從軍服役將邊城防守。
故鄉遙遠在三千裡外,遼河水依舊悠悠長流。
每每痛恨契丹兵來犯,常常替中國忍辱蒙羞。
哪知將軍身經七十戰,直到白頭還未曾封侯!
其三十五
我本是富貴人家子弟,平素確實是賞愛才幹。
感慨時勢想報效國家,拔劍奮起在草野之間。
向西馳奔到丁零古塞,往北將單於之台登攀。
登山極目見千里遼闊,懷想古昔任思緒悠遠。
誰說還沒有忘卻戰禍,歷史已磨滅成了灰煙。
其三十六
思緒飛揚因為愛慕什麼?我們蜀中有一座峨眉山。
想與楚國那位狂人交遊,期約在那悠悠白雲之間。
時世啊不能遇合真悲哀,傷心哭泣很久涕淚滿面。
睡夢之中登臨綏山洞穴,採摘巫山芝草到了南邊。
探索自然觀察萬物變化,棄俗世隨螭龍遨遊雲間。
神龍飛騰將長久離去了,醒來它的蹤影遍尋不見。
其三十七
清早進入雲中古郡,向北瞭望單於之台。
突厥與我挨得多近,漠北稱雄氣勢豪悍。
嘈雜喧囂天之驕子,已經再次猖狂來犯。
邊關要塞缺少名將,亭堡空自高聳雲漢。
唉聲連連我嘆什麼?邊民橫死血染荒原。
其三十八
孔子探究大自然的變化,北雁南飛順應陽和規律。
天道運轉自然伸縮進退,春與秋的來去先後交迭。
疾勁的暴風忽然間怒號,天地間萬物相互受摧折。
浩瀚的大海都波濤震蕩,孤高的鳳鳥又奈其誰何?
傳統說法認為這組詩是陳子昂年輕時期的作品,而近現代學者多認為它們不是一時一地之作,整個作品貫穿於詩人的一生,而作於後期的較多。各篇所詠之事各異,創作時間各不相同,應當是詩人在不斷探索中有所體會遂加以紀錄,積累而成的系列作品。其中其三、其三十五作於垂拱二年(686),其二十九作於垂拱三年(687)。
《感遇詩三十八首》是陳子昂有感於平生所遇之事而作,涵蓋面極廣,大都緊扣時事,針對性極強,富有現實意義。它們繼承了阮籍詠懷詩的余脈,無處不發其刺君王、懷黎庶、憂禍亂的思想感情,反映了作者的政治理想和對自然社會規律的認識,抨擊了武周王朝的腐敗統治,同情廣大的勞動人民的苦難,抒發自己身逢亂世、憂讒畏譏的恐懼不安,和壯志難酬、理想破滅的憤懣憂傷。
這組詩皆為古體,其主題和哲理並不完全一致,儒家和道家的思想感情混雜在一起,人生感慨與政治批判是其兩項重要內容。三十八首感遇詩依據其思想內容,大致可分成兩類,一則抨擊時政,揭露世態;一則嚮往歸隱,談論玄思。兩類主題都寄寓了陳子昂對現實問題的深刻思考,流露出他滿腔孤憤與苦悶的心緒。在詩中,詩人心馳四海,神鶩八極,有時“登山望宇宙”,看見“白日已西暝”(其二十二),於是聯想到時局動蕩,自己獨立難支;有時“閑卧觀物化,悠悠念無生”(其十三),探索人事社會的發展變化有時以政治家的熱情,“幽居觀大運,悠悠念群生”(其十七),執著地關心著現實和民生;有時又以哲學家的冷峻說“大運自盈縮,春秋遞來過”(其三十八),認為“太極生天地,三元更廢興”(其一),“終古代興沒,豪聖莫能爭”(其十七);有時又以仙人的超脫,讚美“古之得仙道,信與元化並”(其六),甚至企羨釋家極樂世界:“吾聞西方化,清凈道彌敦”(其十九),要“探元觀群化,遺世從雲螭”(其三十六)。詩人是以一種雄視百代,心馳四海的高昭者的姿態,以聖哲探索宇宙,人生至道的深邃眼光,像屈原一樣“上下求索”,追求著一種“先天地生”的“強為之曰大”的“道”,這種“道”是“天下莫能與之爭美”的“大事大宗”,是“玄感非象識”(其六)的最高超、最幽微、最抽象的東西,也是“舒可彌宇宙,卷之不盈分”(其十),變化無窮的東西。詩人在詩中所探索的這種“道”,在哲學上究竟有多大價值和多少貢獻,這對於美學來說、倒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詩人“考察天人、旁羅變動,討論儒墨,探覽真玄”的主體精神(見《夏日暉上人房別李參軍崇嗣》序),以及用這種至善至美的“道”去反襯,去批判醜惡、黑暗、昏濁,完全違背“道”的血淋淋的現實。當他發現和感受“道”與現實是那麼不協調、不相容時,他產生了一種“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登幽州台歌》)的時代孤獨感,一種“盲飆忽號怒,萬物相紛劘”(其三十八)的時不我待的深重憂患感,於是詩人的憤怒就如火山般地噴射出來,他憤慨“聖人過已久,公道緬良難”(其十六),他要學習巢居子,到昆崙山去“采英”(其六),或學習范蠡,“扁舟去五湖”(其十五),且態度十分堅決,“去去行采芝,勿為塵所欺”(其二十)。詩人對現實的祖咒,對歷史的反思,對人生的探索,對時空的憂懼,真像浮士德老人一樣在追求著一種“無限”,這種無限”超越物象,超越時空,既有儒家“兼濟天下”的積極進取精神,又有道家“有無相生”的玄言哲理,“宇宙意識來自正始,社會意識來自建安”,幾者的統一,鑄造了陳子昂的獨立人格理想,也形成了陳子昂的審美情趣。
這組詩在藝術上也未呈現整體的統一。第一首詩似乎是序詩,組詩中隨時可見相互關聯的兩首詩,但整組詩並沒有統一的結構。其中譏刺時弊,同情百姓悲苦的作品,都寫得言簡意深,鋒芒畢露。如“但見沙場死,誰憐塞上孤”(其三);“肉食謀何失,藜藿緬縱橫”(其二十九);“塞垣無名將,亭堠空崔嵬。咄嗟吾何嘆,邊人塗草萊”(其三十七);等等。批判的矛頭直指統治者,並且把統治者的失策與百姓的苦難聯繫在一起。詩中深摯的哀感,沉鬱雄渾的風格,堪比曹操的《薤露行》《蒿里行》。作者繼承和發展了歷史上追求風神、氣韻藝術境界的審美傳統,不屑於生活瑣事的描述,而是著意於人生、國家乃至宇宙大事所觸發的主觀意蘊的表現,力圖神遊象外揭示出事物的本質。
《感遇詩三十八首》是陳子昂的代表作,這些詩批評政治、抒發懷才不遇的悲憤,內容極為充實,形式也非常質樸,是唐詩革新的先驅者陳子昂自覺摒棄華麗辭藻,實踐其現實主義的詩歌革新主張的成功範例。但是也正因為陳子昂過分強調“風雅”和“漢魏風骨”,就使他的作品相對地忽視了創新。葉燮說:“子昂古詩,尚蹈襲漢魏蹊徑,竟有全似阮籍《詠懷》之作者,失自家體段。”(《原詩》卷一《內篇》上)這是給陳子昂詩作在藝術形式上的不足的批評。
宋代朱熹《齋居感興二十首序》:余讀陳子昂《感遇詩》,愛其詞旨幽邃,音節豪宕,非當世詞人所及。如丹砂空青,金膏水碧,雖近乏世用,而實物外難得自然之奇寶。……然亦恨其不精於理,而自托於仙怫之間以為高也。
宋代劉克莊《后村詩話》:“世人拘目見”“林居病時久”“務光讓天下”“吾愛鬼谷子”“臨岐泣世道”等《感遇詩》,皆蟬蛻翰墨畦徑,讀之使人有眼空四海、神遊八極之興。
元代方回《瀛奎律髓》:古體之祖。
明代高棅《唐詩品彙》:劉須溪云:古詩唯《參同契》似先秦文,他如道家《生神章》《度人歌》,類欲少異世人者。此詩於音節猶不甚近,獨刊落凡語,存之隱約,在建安后自為一家。雖未極暢達,如金如玉,概有其質矣。
明代胡應麟《詩藪》:子昂《感遇》,盡削浮靡,一振古雅,唐初自是傑出。蓋魏晉之後,惟此尚有步兵餘韻,雖不得與宋齊諸子並論,然不可概以唐人。近世放加貶抑,似非篤論。
明代鍾惺、譚元春《唐詩歸》:子昂《感遇》,自為澹古窅眇之音,意多言外,旨無專屬,不當逐句求之。又:《感遇》數詩,其韻度雖與阮籍《詠懷》稍相近,身分銖兩,實遠過之。俗人眼耳賤近貴遠,不信也。又:子昂《感遇》諸詩,有似丹書者,有似《易》注者,有似詠史者,有似讀《山海經》者,奇奧變化,莫可端倪,真又是一天地矣。又:《感遇詩》,正字氣運蘊含,曲江精神秀出;正字深奇,曲江淹密。各有至處,皆出前人之上。
明代周珽《唐詩選脈會通評林》:周敬曰:正字《感遇》諸篇,以秀韻傳其藻采,直追阮籍,是千載塤篪之奏,不可以乏風骨少之。
清代沈德潛《唐詩別裁》:感於心,困於遇,猶莊子之寓言也,與感知遇之意自別。……《感遇》詩,正字古奧,曲江蘊藉,本原同出嗣宗,而精神面目各別,所以千古。
清代劉熙載《藝概·詩概》:曲江之《感遇》出於《騷》,射洪之《感遇》出於《庄》,纏綿超曠,各有獨至。
其二
明代高棅《唐詩品彙》:劉云:又以芳草為不足也。
明代唐汝詢《彙編唐詩十集》:唐云:僅存漢魏口氣。
其七
明代高棅《唐詩品彙》:劉云:起語如此,安得不矍然。“林卧觀無始”定非俗物。
明代郝敬《批選唐詩》:有道情,有雅韻,不爭聲華艷麗之巧,高出唐人上。
明代周珽《唐詩選脈會通評林》:周珽曰:窮力摹占,而渾穆之風朗然。
明代唐汝詢《彙編唐詩十集》:唐云:通篇自阮詩中陶洗出來。
清代劉文蔚《唐詩合選詳解》:吳綏眉曰:此篇用意用筆皆法阮公。
其十
明代顧璘《批點唐音》:此惡嗜利也。言天地之道在所養而已,物利相啖,小人嗜利,豈知養之以道哉!
明代鍾惺、譚元春《唐詩歸》:曠甚。
明代周珽《唐詩選脈會通評林》:唐汝詢曰:此套“北里多奇舞”章法,在阮已淺,較此覺厚。“務光讓天下”,鼠尾形從半頭也,此等罵俗太露。末語阮句。
其十一
明代高棅《唐詩品彙》:劉云:其詩多言世外,此又以鬼谷自負,非無能者。
明代郭濬《增訂評註唐詩正聲》:周云:觀此可見子昂作用,“豈徒”,“空與”四字有力。
清代沈德潛《唐詩別裁》:有體有用,盡此十字(“囊括”二句下)。
清代宋宗元《網師園唐詩箋》:“囊括”二句,藉以自況,佔地特高。“舒之”四句,何等理致,何等身分!
其十二
明代顧璘《批點唐音》:嘆情愛之生禍也。
其十三
明代高棅《唐詩品彙》:劉云:是古詩得意者。
明代桂天祥《批點唐詩正聲》:“水木澹孤清”,“澹”字絕好,唐人意興極佳處。
明代郭濬《增訂評註唐詩正聲》:既能觀化,便不須感嘆。
其十四
明代顧璘《批點唐音》:天命無常,人事隨異。
明代周珽《唐詩選脈會通評林》:周珽曰:起得超豁,的是選體。末二語見天命有屬,即多忠義舊臣,徒博芳名千載,莫挽神器之不移也,主器者可弗慎與!言外意深。
其十五
明代高棅《唐詩品彙》:劉云:莫以心可玉不變,為之入海求珠,語自佳矣。此“如玉”字與前“祧李花”語,同參差不盡類,故是一病。結得好。
明代周珽《唐詩選脈會通評林》:周敬曰:氣格散朗,語復精研。唐陳彝曰:“誰見”二字有深意。周珽曰:“如玉”指貞心,“明珠”指爵祿,言我雖忠貞自信,未即能堅人主之愛,須識榮之所在,常為辱之所伏,故下文極言不可不鑒,知幾也。
其十七
明代高棅《唐詩品彙》:劉云:沉著脫灑(“時醉”句下)。又云:晉、虜並說已警至。“天道與胡”、“願醉無醒”,謂周旋諸夏為溺,遁胡為高,使人反覆屢嘆,能方能言!
明代鍾惺、譚元春《唐詩歸》:鍾云:“豪聖”二字合用妙(“豪聖”句下)。鍾云:古甚。
明代邢昉《唐風定》:博觀曠矚,立言如錐畫沙。大運所向,豪聖難為。
其十九
清代賀裳《載酒園詩話又編》:朱子稱“《感遇》詩詞旨幽邃,音節豪宕,恨其不精於理,自托仙佛之間以自高”。此真眼中金屑之見。況“雲構山林盡,瑤圖珠翠煩。鬼功尚未可,人力安能存”,正指爾時天堂大象諸事,方有諷諭,乃以為譏耶!
其二十三
明代周珽《唐詩選脈會通評林》:唐孟庄曰:“委”字好,有自棄意。“豈不在遐遠”下轉人正意。
明代邢昉《唐風定》:在遐遠而見尋,斯可悲也。材美多累。
清代宋宗元《網師園唐詩箋》:“何知”四句,可感在此。“豈不”二句,愷切。
其二十七
明代高棅《唐詩品彙》:劉云:此首起結轉換皆暢竭可誦。
明代桂天祥《批點唐詩正聲》:意古調高,入之《古詩》,可作二十首矣。
明代郭濬《增訂評註唐詩正聲》:郭云:言外別有悲諷。
明代邢昉《唐風定》:懷鄉弔古,愈感愈深。
其三十
明代高棅《唐詩品彙》:劉云:古意。
明代顧璘《批點唐音》:優賢人之不遇也。
其三十五
明代高棅《唐詩品彙》:與玉粲意同(“平生”句下)。
明代郭濬《增訂評註唐詩正聲》:唐仲言云:“感時”二語有氣色。
清代李鍈《詩法易簡錄》:參用對偶句,以蓄其氣。
其三十八
明代顧璘《批點唐音》:仰元聖之特立,不及漢魏,遠過梁齊,卓然與唐風作祖,可謂有功雅道者也。
陳子昂,唐代文學家,初唐詩文革新人物之一。字伯玉,梓州射洪(今四川省射洪縣)人。因曾任右拾遺,後世稱為陳拾遺。青少年時家庭較富裕,慷慨任俠。成年後始發憤攻讀,關心國事。24歲時舉進士,直言敢諫,一度因“逆黨”反對武則天的株連而下獄。兩次從軍,對邊塞形勢和當地人民生活有較深的認識。后因父老解官回鄉,父死居喪期間,權臣武三思指使射洪縣令段簡羅織罪名,加以迫害。冤死獄中。其詩風骨崢嶸,寓意深遠,蒼勁有力。有《陳伯玉集》傳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