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塞詩
詩歌題材
邊塞詩又稱出塞詩,是以邊疆地區漢族軍民生活和自然風光為題材的詩。一般認為,邊塞詩初步發展於漢魏六朝時代,隋代開始興盛,唐即進入發展的黃金時代。據統計,唐以前的邊塞詩,現存不到二百首,而《全唐詩》中所收的邊塞詩就達兩千餘首。其中有些宏偉的篇章不但是漢族文學的寶貴財富,而且極具歷史意義。
邊塞詩又稱出塞詩是唐代漢族詩歌的主要題材,其中,初、盛唐邊塞詩多昂揚奮發的格調,藝術性最強。初唐四傑之一的駱賓王是初唐寫作邊塞詩較多的詩人,他的邊塞詩一方面題材開闊,內容包括:
1、邊塞風光;
2、邊疆戰士的艱苦生活;
3、殺敵報國,建功立業的抱負
4、邊疆將士思鄉的情思。內容不僅涵蓋了盛唐邊塞詩的大多領域,而且格調高亢。
此後其他著名詩人如:楊炯、陳子昂、杜審言、陸遊等人也創作邊塞詩。邊塞詩創作一時蔚為風氣。邊塞詩代表人物是:王昌齡,岑參,李賀。
近幾年學術界對唐代邊塞詩涉及的問題進行了熱烈討論,已經成為古典文學研究的一個熱點。這既有助於古代文學研究的深入,但也形成了一種習慣性的認識:似乎僅唐代才有邊塞詩。這種把邊塞詩作為唐代文學專利品的看法是很難令人苟同的。
邊塞詩最早起源於先秦時代,更準確說,它起源於西周。根據是:先秦時代已具備邊塞詩產生的歷史條件與文化土壤,《詩經》中已有完整的邊塞詩篇。
邊塞即指邊疆,應該說是伴隨著國家的出現而產生的。公元前21世紀夏王朝的建立,標誌著中國歷史上第一個奴隸制國家正式的形成。夏王朝的最高統治者不但建立起強有力的國家機器,而且不斷發展和擴大其統治領域,可見疆域一開始便成為統治階級非常有興趣的中心問題。經過殷商到西周,統一的奴隸制國家政權越來越得到鞏固和發展,疆域的劃分逐步比前代明晰。如《詩經·大雅·江漢》“江漢之滸,王命召虎:‘式辟四方,徹我疆土……於疆於理,至於南海。’”這裡敘述周宣王派召虎領兵征伐淮夷之事,從中可見周人邊疆觀念與意識在文學實踐中得到一定的反映。
邊塞的水墨畫
邊塞風光
邊塞詩詞是邊塞生活的藝術反映,其思想內容極其豐富:可以抒發渴望建功立業、報效國家的豪情壯志;可以狀寫戍邊將士的鄉愁、家中思婦的別離之情;可以表現塞外戍邊生活的單調艱辛、連年征戰的殘酷艱辛;可以宣洩對黷武開邊的不滿、對將軍貪功啟釁的怨情;可以驚嘆描摹邊地絕域的奇異風光和民風民俗。而詩中流露的也可能是矛盾的複雜的情感:慷慨從軍與久戍思鄉的無奈;衛國激情與艱苦生活的衝突;獻身為國與痛恨庸將無能的悲慨。
因為邊塞的生活是豐富多彩的,也是有喜有樂的。因而就造成邊塞詩詞題材十分廣泛,內容異常豐富。因為每個朝代的不同時期或盛或衰,詩詞中所表現出來的情調或高昂或低沉,而每個詩人前往邊塞的原因不同,目的不同,所抒發出的感情也千差萬別,有褒有貶。情況相當複雜。
邊疆這個概念強烈反映了古代中國同四周少數民族之間的複雜關係。歷代統治者對本王朝疆界的劃定以及派兵駐守邊疆,其目的就是“攘夷”。所以,民族關係的發展始終伴隨戰爭,而戰爭又促進了民族間的交流與融合。這一點早在周代就表現得十分突出。西周到春秋中葉,社會矛盾一直很尖銳,矛盾演化的結果必然導致戰爭,形式主要有西周“攘夷”與春秋“爭霸”兩種。這些戰爭歸根到底源於邊界問題,實質上是邊境戰爭。有了邊境戰爭,必然就有邊塞生活。在這些戰爭與生活里反映到文學里就是《詩經》中的邊塞詩章。
反映邊地戰爭的艱苦和徵人思婦的相思苦。漢族詩歌體裁以樂府詩為主。代表作品如:陳琳的《飲馬長城窟行》、鮑照《代出自薊北門行》、蔡琰《胡笳十八拍》、《悲憤詩》,徐陵《關山月》、王褒《渡河北》等。陳琳的《飲馬長城窟行》中詩人分別以旁觀者的口吻,邊疆戰士的口吻,家中思婦的口吻,真實的訴說了邊塞征戰之苦。語言素樸,構思獨特。代表了這一時期的邊塞詩風格。
邊塞題材較為普遍,甚至出現多位詩人同題唱和邊塞詩的盛況。詩歌體裁既有歌行體又有近體絕句。雖數量不多,但促進了邊塞詩的發展。代表作品有:隋煬帝《飲馬長城窟行》、盧思道《從軍行》、薛道衡《出塞》等。
例:
楊廣《飲馬長城窟行》
肅肅秋風起,悠悠行萬里。
萬里何所行,橫漠築長城。
豈合小子智,先聖之所營。
樹茲萬世策,安此億兆生。
詎敢憚焦思,高枕於上京。
北河見武節,千里卷戎旌。
山川互出沒,原野窮超忽。
撞金止行陣,鳴鼓興士卒。
千乘万旗動,飲馬長城窟。
秋昏塞外雲,霧暗關山月。
緣嚴驛馬上,乘空烽火發。
借問長城侯,單於入朝謁。
濁氣靜天山,晨光照高闕。
釋兵仍振旅,要荒事萬舉。
飲至告言旋,功歸清廟前。
早年隋煬帝西巡張掖時所作飲馬長城窟行,“通首氣體強大,頗有魏武之風。”後代文人對他詩篇的評價極高。“混一南北,煬帝之才,實高群下。”,“隋煬起敝,風骨凝然。隋煬從華得素,譬諸紅艷叢中,清標自出。隋煬帝一洗頹風,力標本素。古道於此復存。”
貞觀二年七月,在朝堂上,李世民大談隋煬帝的詩文,他說:“朕觀《隋煬帝集》,文辭奧博,亦知是堯、舜而非桀、紂。他對隋煬帝的詩文評價是非常高的,認為是堯舜之言。李世民對隋煬帝的詩文到了痴迷的程度。他經常不自覺地就吟出隋煬帝的詩文,不自覺地就擊節叫好。他還把隋代舊庭里的樂官請過來,把隋煬帝的詩作譜成曲,一起唱和。
邊塞詩是唐代詩歌的主要題材,是唐詩當中思想性最深刻,想象力最豐富,藝術性最強的一部分。一些有切身邊塞生活經歷和軍旅生活體驗的作家,以親歷的見聞來寫作;另一些詩人用樂府舊題來進行翻新的創作。參與人數之多,詩作數量之大,為前代所未見。其創作貫穿初唐、盛唐、中唐、晚唐四個階段。其中,初、盛唐邊塞詩多昂揚奮發的基調,藝術感極強。初唐四傑之一的駱賓王是初唐寫作邊塞詩較多的作家,他的邊塞詩一方面題材開闊,內容包括:邊塞風光、邊疆戰士的艱苦生活、殺敵報國和建功立業的抱負、邊疆將士思鄉的情思。不僅內容涵蓋了盛唐邊塞詩的大多領域,而且格調高亢。此後其他著名詩人如:楊炯、陳子昂、杜審言等人也創作邊塞詩。邊塞詩創作一時蔚為風氣。
初盛唐邊塞詩繁榮的原因
一方面在於強大的邊防和高度自信的時代風貌;另一方面在於建功立業的壯志和“入幕制度”的刺激。文人普遍投筆從戎,赴邊求功。正如楊炯詩句“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王維詩句“忘身辭鳳闕,報國取龍城。豈學書生輩,窗間老一經。”;岑參詩句“功名只向馬上取,真是丈夫一英雄。”
根據邊塞詩選材的角度和表達的情感內容上的不同,邊塞詩主要有以下幾種類型:
一、從戍邊戰士的角度,或寫戰爭的慘烈,或寫報國的豪情。
以王昌齡的《從軍行》為例:
青海長雲暗雪山,
孤城遙望玉門關。
黃沙百戰穿金甲,
不破樓蘭終不還。
這首詩以戍邊戰士的視角,既讓我們想見戰爭的殘酷激烈、戰事的頻繁不斷,又讓我們看到了戰士誓死報國的豪情壯志,以及最後必勝的堅定信念。
二、從閨中主婦的角度,批判戰爭破壞了人民和平安寧的生活。
從思婦的角度寫戰爭給人民帶來的苦難,形成獨特的邊塞閨怨詩。
以金昌緒的《春怨》為例:
打起黃鶯兒,莫教枝上啼。
啼時驚妾夢,不得到遼西。
長年戍邊的親人還健康地活著嗎?每天吃得飽嗎?身上的棉衣能否禦寒?這一切,都讓思婦擔心、牽掛,而這些擔心、牽掛無法得到排解,思念之極就不自覺地出現在白日夢中了。在夢中與思念的人兒相會,也是一種苦澀的幸福啊,難怪女主人要趕走可愛的黃鶯鳥。這種無理而有情的動作正揭示了戰爭破壞了人民安寧的生活,看起來它是一首抒寫兒女之情的小詩,實則有深刻的時代內容,反映了當時兵役制下廣大人民所承受的痛苦。
三、從旁觀者的角度,控訴戰爭的罪惡。
杜甫在《兵車行》中沉痛地寫到:“信知生男惡,反是生女好”“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新鬼煩怨舊鬼哭,天陰雨濕聲啾啾。”戰爭使得無數的家庭背井離鄉、使得無數的戰士變成累累白骨!
高適在《燕歌行》里用對比的手法展示了這樣一幅畫面:“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一方面是前線的戰士浴血奮戰,隨時都有戰死的可能;一方面卻是將領們縱情聲色、歌舞昇平。
四、從將士的角度,寫因長期戍邊而產生的精神上的痛苦。
王昌齡的《從軍行》較為典型:
琵琶起舞換新聲,
總是關山舊別情。
邊塞詩[詩歌題材]
高高秋月照長城。
解析:
這裡的“邊愁”有對於現實的憂愁、建功立業的渴盼,更有離鄉背井拋婦別雛的痛楚、無限的鄉愁。
宋人范仲淹的《漁家傲》和《蘇幕遮》也表達了因長期戍邊又毫無結果而產生的思鄉之情。“黯鄉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夢留人睡。”“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濁酒一杯家萬里,燕然未勒歸無計。”“人不寐,將軍白髮征夫淚。”這些都是表達思鄉之情的典型詩句。
如果要描述邊塞詩的發展史,先秦時代所產生的現存於《詩經》中的邊塞詩處於初期是毫無疑問的。初期的邊塞詩儘管發育還不夠完善,但已表現出它固有的特色,並對後代邊塞詩的發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詩經
《小雅·出車》被認為是描寫周宣王派仲領兵出大將南征獫狁的的作品。前兩章先寫周王下詔北伐,軍隊出發時的急促與盛況。“我出我車,於彼牧矣”、“我出我車,於彼郊矣”,在相互映照中寫出了出征軍隊數量之多。“郊在牧內,蓋前軍已到牧,而後軍猶在郊也”(《詩集傳》)。又以出、謂、來、召、載等系列動作寫出戰爭威脅的促迫以及調遣與部署軍隊之神速。還重點描寫各色旗幟的設置情況,“將大將征伐,聲勢赫赫寫出”(《詩經原始》)。第三章的“王命南仲,往城於方”與“天子命我,城彼朔方”皆承首章的“自天子所,謂我來矣”,點明行軍的去向及討伐的對象。第四章既點明時間,又描寫了將士“豈不懷歸”與“王事多艱”相協調的心理。第五章表現家中妻子對征夫的思念之情以及丈夫歸來時的喜悅。這首詩主要寫南仲率軍北征,但也充分地展示了這場戰爭在各層人們心目中的反響,這就豐富了詩的內容並使主題得到深化。又如《小雅·採薇》描述戍邊作戰的苦況與思鄉之情,表現得較具體,特別是四、五兩章描寫從軍作戰的緊張生活。“戎車既駕”意味著即將開始的短兵交接。“四牡業業”,以駕車馬的高大烘托從軍士卒的氣昂昂的飽滿精神。“豈敢定居,一月三捷”寫戰事頻繁。真正戰鬥場面雖著墨不多,但主帥的指揮、士兵出擊的準備、軍容之盛、軍情之急、敵軍之狂,都有簡凈扼要的描寫。
《詩經》中的邊塞詩,向我們展示了特定時代征夫複雜的情感世界。
戍邊士卒是邊塞戰爭的見證人,他們在戰爭過程中所見、所聞、所思也就是對整個邊塞戰爭最為真實的反映。特別是征夫以他們豐富的感情對邊塞戰爭作出了確切的評判,這種感情是時代群體意識的集中體現。表現之一就是在邊塞中抒發戰士踴躍從軍的那種慷慨的精神和豪邁的氣概。如《秦風·無衣》。然而,《詩經》中的邊塞詩更多地表現的是戍邊士卒情感的另一面,即由邊塞戰爭結果所導致的反戰呼聲。《唐風·鴇羽》就透徹地表達了征夫內心的這種痛苦之情。戍邊士卒由自己“不能藝稷黍”、“不能藝黍稷”、“不能藝稻梁”的處境,聯想到田園荒蕪及父母不能事養的悲慘現實,心裡悲痛欲絕。導致自己有家難歸的原因不得不歸咎於“王事靡盬”,即那無休止的戰爭。戰爭恐一時難以消止,“曷其有所”,“曷其有極”,“曷其有常”,反映他們要求過上正常安定生活的心裡願望以及對戍邊戰爭的厭惡與否定。這種情感,還通過思婦的心理表現出來,這也是時代群體意識的組成部分。如《衛風·伯兮》,首章讚美自己的丈夫為“邦之傑”,又想象“伯也執殳,為王前驅”的英姿;后三章具體抒髮妻子對遠征丈夫的刻骨相思。《王風·君子於役》也表達了同樣的情感。如果說上面這兩首詩所表現的思念之情仍然是低沉的、含蓄的,那麼《召南·殷其雷》則完全換上了另一種基調,情感表現得熱切而直露。“何斯違斯,莫敢或遑?”“何斯違斯,莫敢遑息?” “何斯違斯,莫敢遑處?”想象丈夫在邊地的辛勞與勤苦。最後兩句,“振振君子,歸哉歸哉!”把心中的渴望脫口高呼而出,思潮起伏、感情激烈由中可見。邊塞戰爭又常常不自覺地激發勞動婦女對現實進行思考,因此在抒發對丈夫思念之情的同時也流露出對戰爭的怨刺。如《邶風·雄雉》。先秦時代,戰爭一直被當作國家大事來看待,《詩經》中涉及戰爭時常提“王事靡盬”就是明證,故戰爭總是由上層統治者籌劃即“肉食者謀之”(《左傳·庄公十年》)。下層勞動婦女的社會地位決定了她們對邊塞戰爭的意識,而對戍邊丈夫的思念與關心以及流露出對戰爭的怨恨就是這種意識的主要表現。這也是邊塞戰爭社會效應的一個方面,因此它成為歷代邊塞詩相承的一大主題。
《詩經》中的邊塞詩,也揭露了統治階級窮兵黷武的罪惡。
《詩經》所反映的邊塞戰爭,有防禦性的也有侵略性的,抵抗外族侵略的戰爭具有正義感,統治者為滿足自己的奢望而出兵侵略外族的戰爭則為人民所不容。《齊風·甫田》就是這方面的代表。農家孩子“婉兮孌兮,總角卯兮”,即還未成年,就“突而弁兮”,被抓去服兵役,派往邊地戍守。統治階級為達到發動戰爭的目的,就連未成年的男丁都有不放過,結果“無田甫田,維莠驕驕”,“無田甫田,維莠桀桀”,導致大片農田荒蕪。這種突出戰爭的結果來達到對戰爭的譴責與否定在詩史上形成了傳統。《王風·揚之水》則通過戍邊士卒的直接控訴來揭露統治者發動戰爭的罪惡。“彼其之子,不與我戍申”,“彼其之子,不與我戍甫”,“彼其之子,不與我戍許”,自己在邊疆出生入死、浴血奮戰,而統治階級坐享其成、怡然安樂。鮮明的對比促使戍邊士卒覺醒,詩的最後兩句,“懷哉懷哉,曷月予還歸哉”,表現了那種欲脫離戰爭的強烈意識。
《詩經》中的邊塞詩作為當時社會生活的一面鏡子,對當代社會作了廣泛的透視。既有從軍出塞、保國戍邊、塞上風情的描寫,也有報國壯志、反戰呼聲的抒發。既描寫了重大的邊塞戰爭,也表現了夫妻別後相思之苦,母子分別之悲。總之,與邊塞生活密切相關的。 《詩經》中的邊塞詩都涉及到了,這樣豐富的題材在詩歌史上具有開創性的意義,為歷代邊塞詩所繼承。
《詩經》中絕大多數詩篇都存在著主題的複雜性這一特點,因而引起歷代研究者爭訟不已,其中邊塞的主題同樣如此。對於同一首詩,從不同的角度可以把它歸入不同的類別,如 《小雅·六月》,敘寫尹吉甫奉周宣王之命北伐獫狁的事迹。看內容它是戰爭詩,看民族關係卻又是一首邊塞詩。同一首邊塞詩,其主題也不是單一的,如 《唐風·鴇羽》,抒發戍邊士卒有家難歸、父母無人贍養的同時自然地流露出對邊塞戰爭的厭倦以及對統治者的怨恨。 《詩經》中的邊塞詩,既有熱情的歌唱,又有憤怒的呼聲,既有對邊塞戰爭的讚美,也有對這種戰爭的反抗。這便是其主題複雜性在總體上的表現。
如果對 《詩經》中的邊塞詩作總體的觀照與考察,則不難發現它所表現的情感在總體上是矛盾的。它既表現了保土衛邊、共同對敵的高昂的鬥爭壯志,如 《秦風·無衣》等,也有反戰呼聲的抒發以及對統治階級的揭露,如 《小雅·漸漸之石》等。情感的矛盾特徵決定於戰爭本身的複雜性。從性質上看,邊塞戰爭有正義與非正義之分;即使是同一場戰爭,也有利與弊之多少的問題;哪怕是正義的戰爭,它也有消極的一面。盛唐邊塞詩也表現出相同的矛盾情感,今人對盛唐邊塞詩評價問題所進行的論爭,便直接反映了 《詩經》中的邊塞詩之深遠影響。
烽火、狼煙、馬、寶劍、鎧甲、孤城、羌笛、胡雁、鷹、夕陽、大漠、長河、長城、邊城、胡天等
一是濃郁的漢代情結。唐代邊塞詩有一種典型的文化現象:以漢代唐,出征的軍隊稱為漢兵,將領稱為漢將,邊塞稱為漢塞,就連天上的月亮也稱為漢月。不僅如此,一般的邊塞詩在提及周邊少數民族時,也往往沿襲漢代的稱謂,把交戰對方稱為匈奴,把其首領稱為單於、左賢。在稱頌戰地英雄時,常常提到的也是漢代的霍去病、李廣、班超、馬援等,以呼喚英雄精神的回歸。這種漢代情結既是對歷史的繼承,又是對歷史的超越。
二是鮮明的邊地風貌。自然景觀多是黃沙白雲、冰川雪山,地理區域多是塞外、雁門、漠北、玉關、黃河,異域風物多是羌笛、胡笳、琵琶、戰馬,人物多是戍卒、將帥、胡人,用典多是投筆、長城(南朝宋的大臣檀道濟)、樓蘭,樂曲多是與邊塞軍旅生活有關的《梅花落》《折楊柳》《關山月》《行路難》等。
⒈生平:
高適[shì適](702-765)是盛唐邊塞詩的主要創作者,這和他的邊塞經歷有密切的關係。高適在人生的早年,就渴望從軍,建立邊功。他寫下了這樣的詩句: “北上登薊門,茫茫見沙漠。倚劍對風塵,慨然思衛霍。…畫圖麒麟閣,入朝明光宮,大笑向文士,一經何足窮。”自天寶十二年(753)開始,高適長期從軍,三度出塞,軍旅生活體驗豐富。高適每次出塞都寫了大量的詩或紀行,或抒懷。
高適邊塞詩題材選取角度的特點是:以政治家的眼光來觀察、分析邊塞的現狀,把戰爭和國家的安危、人民的苦樂聯繫在一起考慮,因此題材廣泛,思想深刻。譬如,他對邊塞的紛擾不寧表示憂慮:“一到征戰處,每愁胡虜翻。”;“惆悵孫吳事,歸來獨閉門”(《薊中作》)。他對戰士的勇往無前,作熱烈的歌頌:“相看白刃血紛紛,死節從來豈顧勛”(《燕歌行》)。他對戰爭的ìì意義也有深刻的思索:“青海只今將飲馬,黃河不用更防秋”(《九曲詞》)。角度全面是高適詩歌的獨到之處。
⒉詩作風格:風骨凜然
前人評價高適的詩“讀之使人感慨”(嚴羽《滄浪詩話》)“適詩多胸臆語,兼有氣骨”(殷璠《河嶽英靈集》)概括起來就是風骨凜然。“風骨凜然”即突出雄渾悲壯的精神意緒,無畏無懼的英雄氣概,因而有氣魄,有境界的詩風。他的詩繼承漢魏古詩的遒勁風格,常用的表現方式是鋪排對比,直抒胸臆。詩作帶著強烈的感情。譬如表明功名慾望的“萬里不惜死,一朝得成功。畫圖麒麟閣,入朝明光宮。”高適在詩中常常抒發議論,穿插在敘事和抒情當中,使作品更深厚老成。高詩以七古見長。詩歌容量大,情感跌宕起伏,意象色彩鮮明而又簡潔。故胡應麟《詩藪》稱“音節鮮明,情致委折,濃纖修短,得衷合度”。
⒊《燕歌行》賞析:
漢家煙塵在東北,漢將辭家破殘賊。
男兒本自重橫行,天子非常賜顏色。
摐金伐鼓下榆關,旌旆逶迤碣石間。
校尉羽書飛瀚海,單於獵火照狼山。
山川蕭條極邊土,胡騎憑陵雜風雨。
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
大漠窮秋塞草腓,孤城落日斗兵稀。
身當恩遇恆輕敵,力盡關山未解圍。
鐵衣遠戍辛勤久,玉箸應啼別離后。
少婦城南欲斷腸,徵人薊北空回首。
邊庭飄颻那可度,絕域蒼茫更何有!
殺氣三時作陣雲,寒聲一夜傳刁斗。
相看白刃血紛紛,死節從來豈顧勛?
君不見沙場征戰苦,至今猶憶李將軍!
⑴詩題及創作背景:《燕歌行》是盛唐邊塞詩的代表作之一,也是高適的“第一大篇”。《燕歌行》本是樂府的體裁,魏文帝曹丕最早以這個題目寫詩。此後這個題目常用來歌詠東北邊地(燕地)的征戍之苦和思婦相思之情。本詩對舊有的題材進行了開拓。對於詩歌的創作意圖,歷來眾說紛紜,一說是:以幽州節度使張守珪平定了契丹叛亂的幾次戰爭為事由,歌頌守邊戰士排除萬難,克敵制勝的愛國精神;另一說是揭露張守珪戰敗還妄請戰功的問題,譴責將領驕傲輕敵,造成戰爭失敗,使廣大兵士受大極大痛苦和犧牲。到底是歌頌還是諷刺?依據《中國文學史》(人民文學出版社)的觀點,並考慮到詩的前序,我們認為,這首詩和張守珪的事有一定關係,但詩中所寫並非完全是這次戰役,而是融合他在薊門的見聞,以更高的藝術概括,表現了他對戰士們的深刻同情。
⑵以下講習詩歌的內容:詩序說明了創作的事由,“開元二十六年,一位跟隨元帥出征的朋友回來,寫了一首《燕歌行》詩給我看。我深感當今征戰戍守的事情,於是和了一首。”開元二十六年,張守珪的部將在和叛變的奚族人作戰中打了一次敗仗,“守珪隱其敗狀,而妄奏克獲之功”(見《舊唐書·張守珪傳》)
前八句詩概括了將士們出征的過程。詩的發端“漢家煙塵在東北”兩句指明了戰爭的方位和性質。詩中的“漢家煙塵”和“漢將辭家”指當朝將士。“男兒本自重橫行”中的橫行,是橫行敵境,一往無前的意思。“摐軍伐鼓下榆關”兩句寫出征的軍容。“校蔚羽書飛翰海”中一個“飛”字傳神地說明軍情緊急,戰局危險。氣氛由此逐漸推進,趨於緊張。次八句寫戰鬥危急而失利。落筆便是“山川蕭條極邊土”,這個開闊而無險可平的地帶,帶出一片肅殺的氣氛。胡騎迅猛剽悍,如狂風暴雨,卷地而來。漢軍奮力迎敵,殺得昏天暗地,不辨死生。“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對比了將軍和士兵苦樂懸殊的生活,隱約地道出了失利的必然結果。緊接著寫戰爭失利,力竭兵稀,重圍難解,孤城落日,衰草連天,這些邊塞特有的陰慘景色,烘托出殘兵敗卒心境的凄涼。緊接下來的八句寫戰爭帶給士兵的痛苦,這正是被圍困在險境中的士兵心情的寫照。“鐵衣遠戍辛勤久”寫征戰在外的將士,“玉箸應啼別離后”寫戰士想象當中的獨守在家的婦人。婦人日夜悲愁,但“邊庭飄颻哪可度”?戰士徒然回首,畢竟“絕域蒼茫更何有”。殺氣久久縈繞,籠罩在戰士的周圍,夜巡的刁斗聲聲聲緊急,敲碎了他思鄉的心。這原本是《燕歌行》這個詩題舊有的內容。但本詩的渲染較前人更甚。士兵複雜的內心活動,無疑深化了主題。是誰讓他們身陷絕境?最後四句收束全篇,感慨無窮,淋漓悲壯。“相看白刃血紛紛,死節從來豈顧勛?”戰士們浴血奮戰,視死如歸,又豈是為了討得個人的功勛。這句飽含著詩人的禮讚。由此諷刺了冒進貪功的漢將。末二句詩人感慨“君不見沙場征戰苦,至今猶憶李將軍。”八九百年前威鎮北邊的飛將軍李廣處處愛護士卒的形象,和如今驕橫的將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詩人提出李將軍,意義深廣。從漢到唐,悠悠千載,邊塞戰爭不計其數,但像李廣那樣即愛護士卒又能鎮守邊疆的將帥真是難求啊。以李廣終篇,意境更為雄渾深遠。
⑶評價:
A、從思想內容來看,《燕歌行》的同題詩作,大多寫征夫思婦的纏綿相思,本詩打破了這一題材格局,突出表現英勇的氣概和悲壯的情緒。以錯綜交織的詩筆,把荒涼絕漠的自然環境,如火如荼的戰爭氣氛,士兵在戰鬥中的複雜變化的內心活動融合到一起,形成了全詩雄厚深廣悲壯淋漓的藝術風格。
B、從表現技巧來看,詩中多處運用了對比手法。從大段落來看,出兵時的金鼓震天和戰敗后的困苦凄涼形成鮮明的對比。從貫穿全篇的描寫來看,士兵的效命死節和將軍的怙寵貪功形成對比。士兵的辛苦作戰和將軍的縱情聲色形成對比。結尾提出李廣,又是古今對比。對比手法的運用,使詩歌寓意深刻。此外,詩歌用韻四句一轉,顯出跳躍奔放的氣勢。
⒈作者生平:
岑參(715-769)是盛唐邊塞詩的的主要創作者,這和他的經歷有密切關係。他嚮往從軍立功,把它當作求取功名的一條主要途徑。從軍前,他曾寫下這樣的詩句:“終日不得意,出門何所之。從人覓顏色,自嘆是男兒。”(《江上春嘆》);“蓋將軍,真丈夫,行年三十執金吾。”(《玉門關蓋將軍歌》);“功名只應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自從天寶八年(749)開始,岑參兩度出塞,先赴安西任掌書記,后赴北庭任節度判官,經歷了長達八年的邊塞生活,歷練成為一個邊塞詩人。
⒉詩風:奇情壯采
杜甫曾說“岑參兄弟皆好奇”。岑參的邊塞詩句有濃郁的浪漫主義氣息,感情熱烈,氣勢雄渾,場景壯闊,色彩瑰麗,想象豐富,句式跳躍,語言奔放。他的作品寫奇景,抒奇情,有奇采。
⑴奇景:邊塞奇異壯麗的風光
如寫火山:“火山突兀赤亭口,火山五月火雲厚。火雲滿山凝未開,飛鳥千里不敢來。…”又如寫熱海:“側聞陰山胡兒語,西頭熱海水如煮。海上眾鳥不敢飛,中有鯉魚長且肥。岸旁青草常不歇,空中白雪遙旋滅。燕砂礫石燃虜雲,沸浪炎波煎漢月。…”
下文以《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為例分析詩人所擅長的奇景刻畫。白雪點明寫詩的背景。歌,點明詩歌的體裁是樂府。送武判官歸京是寫作的事由。詩是詠雪送人之作。“北風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開篇奇突,未及白雪而先傳風聲,由風而見雪,因鋪墊而富有氣勢。八月秋高,而北地已滿天飛雪。一個“即”字,傳出驚喜好奇的詩情。“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北方飛雪,卻用南國的春風和梨花作喻。把蕭索酷寒轉化為絢麗爛漫,花團錦簇的景象傳達出大雪紛飛的姿態。“忽如”顯出雪來得急猛緊。接著四句以奇寒中將士的感受寫雪的威力。“散入珠簾濕羅幕,虎裘不暖錦衾薄。將軍角弓不得控,都護鐵衣冷難著。”詩人對奇寒津津樂道,也是詩人“好奇”的表現。緊接著鋪敘送別的場景,帳外“翰海闌干百丈冰,愁雲慘淡萬里凝。”這兩句以誇張筆墨勾畫塞外雪景,氣勢逼人。“慘淡”二字又為送別定下基調。帳內置酒送別,“中軍置酒飲歸客,胡琴琵琶與羌笛”。送客出軍門,只見“紛紛暮雪下轅門,風掣紅旗凍不翻。”這也是一處奇景,鮮艷的紅旗在寒風中凍結,於是冷色調的白和暖色調的紅形成了鮮明的反襯,凍結的旗和漫天的飛雪形成反襯。在色彩鮮麗的畫面中,突出了奇寒的感覺。“輪台東門送君去,去時雪滿天山路。山迴路轉不見君,雪上空留馬行處。”結尾雪上的馬蹄印跡,伴隨著詩人深情的目光,漸行漸遠,闡說著悠悠不盡的離情。在這首詩中,詩人對詩歌意象“雪”表現出敏銳的觀察力和感受力,筆力矯健,既有大筆揮灑,又有細節勾勒,既有真實摹寫,又有浪漫想象,意象鮮明,意境獨特,再現了邊地瑰麗的自然風光。
⑵奇情:艱苦的軍旅生活中,滲透著激昂慷慨的情感。
以《走馬川》為例,《走馬川》寫在詩人任安西北庭節度判官期間。走馬川為唐輪台西邊的白楊河(輪台在今天烏魯木齊的西邊)。行,是樂府詩體的標誌。封大夫為即將出征的御史大夫封常青,本詩是為他壯行而作,這首詩集中描寫了在走馬川中頂風冒雪夜行軍的緊張場面。詩歌的第一部分,“君不見,走馬川行雪海邊,平沙茫茫黃入天。輪台九月風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隨風滿地石亂走。”平沙莽莽,狂風夜吼,碎石亂飛,這是出兵的環境。詩歌的第二部分,“匈奴草黃馬正肥,金山西見煙塵飛,漢家大將西出師。將軍金甲夜不脫,半夜軍行戈相撥,風頭如刀面如割。”頂風冒雪夜行軍的邊防戰士鬥志昂揚,和環境形成反襯。詩的最後部分,“馬毛帶血汗氣蒸,五花連餞旋作冰,幕中草檄硯水凝。虜騎聞之應膽懾,料之短兵不敢接,東師西門佇獻捷。”行軍生活艱苦,而唐軍士氣昂揚,有必勝信念,形成反襯。該詩極力誇張渲染環境和氣候的惡劣,反襯出全軍上下的高昂士氣和不畏艱險的精神。詩歌當中的場景如:黃沙漫天、風吹石走、風刀割面,馬汗成水,硯水凍凝,獨特且洋溢著豪壯之情。
⒊《 走馬川行》詩歌藝術簡析:
A、在寫作技巧方面,詩人抓住了典型環境和細節。
《走馬川》首先圍繞“風”字落筆,描寫出征的險惡環境。“平沙莽莽黃入天”,這是典型的白日絕域風沙景色,開頭三句無一個風字,但捕捉到了風色,刻繪了風的猛烈。“輪台九月風夜吼”,由暗寫封轉為明寫,由白天的風色轉為夜晚的風聲,狂風咆哮。緊接著以石頭來側面描寫風,大如斗的石頭隨風亂走,勾勒出風的狂暴。這種惡劣環境中,頂風冒寒前進的唐軍將士出現了,“將軍金甲夜不脫”以夜不脫甲寫重任在肩,“半夜軍行戈相撥”,以戈相撥寫軍容整肅,“風頭如刀面如割”,以面如割寫行軍感受。連戰馬都感受到了臨戰的緊張氣氛,“汗氣蒸”,“旋作 冰”對戰馬凝而又化,化而又凝的汗水的刻畫,是詩人細緻觀察的結果。經過這樣充分的烘托鋪墊后,讀者自然會聯想到:這樣的軍隊,又有誰能敵呢?
B、詩歌還擅長用反襯和誇張手法。
極力渲染環境的艱苦,天氣的惡劣,從而反襯出將士的不畏艱難和高昂的愛國熱情。
C、句式多變。
押奇韻,每三句一換韻,三句之中句句押韻,形成拗峭勁折的音節。似緊鑼密鼓,形成緊張急促的節奏,猶如戰鬥進行曲。
生平簡介
王昌齡 (698— 756),字少伯,山西太原人。盛唐著名邊塞詩人,後人譽為“七絕聖手”。早年貧賤,困於農耕,年近不惑,始中進士。初任秘書省校書郎,又中博學宏辭,授汜水尉,因事貶嶺南。與李白、高適、王維、王之渙、岑參等交厚。開元末返長安,改授江寧丞。被謗謫龍標尉。安史亂起,為刺史閭丘所殺。其詩以七絕見長,尤以登第之前赴西北邊塞所作邊塞詩最著,有“詩家夫子王江寧”之譽。
代表作品
【出塞】(其一)秦時明月漢時關,萬里長徵人未還。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從軍行】(七首)(其一)烽火城西百尺樓,黃昏獨坐海風秋。更吹羌笛關山月,無那金閨萬里愁。
【從軍行】(其二)琵琶起舞換新聲,總是關山舊別情。撩亂邊愁聽不盡,高高秋月照長城。
【從軍行】(其三)關城榆葉早疏黃,日暮雲沙古戰場。表請回軍掩塵骨,莫教兵士哭龍荒。
【從軍行】(其四)青海長雲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生平簡介:盧綸(約737-約799),字允言,唐代詩人,大曆十才子之一,漢族,河中蒲(今山西省永濟縣)人。天寶末舉進士,遇亂不第;代宗朝又應舉,屢試不第。大曆六年,宰相元載舉薦,授閿鄉尉;後由王縉薦為集賢學士,秘書省校書郎,升監察御史。出為陝府戶曹、河南密縣令。后元載、王縉獲罪,遭到牽連。德宗朝復為昭應令,又任河中渾瑊元帥府判官,官至檢校戶部郎中。有《盧戶部詩集》。
代表作品: 《塞下曲四首》(即“和張僕射塞下曲”)
【其一】鷲翎金僕姑,燕尾綉蝥弧。獨立揚新令,千營共一呼。
【其二】林暗草驚風,將軍夜引弓。平明尋白羽,沒在石棱中。
【其三】月黑雁飛高,單於夜遁逃。欲將輕騎逐,大雪滿弓刀。
【其四】野幕敞瓊筵,羌戎賀勞旋。醉和金甲舞,雷鼓動山川。
盧綸《塞下曲》共六首一組,分別寫發號施令、射獵破敵、奏凱慶功等等軍營生活。因為是和張僕射之作(詩題一作“和張僕射塞下曲”),語多讚美之意。
第二首,寫將軍夜獵,見林深處風吹草動,以為是虎,便彎弓猛射。天亮一看,箭竟然射進一塊石頭中去了。通過這一典型情節,表現了將軍的勇武。詩的取材,出自《史記。李將軍列傳》。據載,漢代名將李廣猿臂善射,在任右北平太守時,就有這樣一次富於戲劇性的經歷:“廣出獵,見草中石,以為虎而射之。中石沒鏃,視之石也。因復更射之,終不能復入石矣。”
首句寫將軍夜獵場所是幽暗的深林;當時天色已晚,一陣陣疾風刮來,草木為之紛披。這不但交代了具體的時間、地點,而且製造了一種氣氛。右北平是多虎地區,深山密林是百獸之王的猛虎藏身之所,而虎又多在黃昏夜分出山,“林暗草驚風”,著一“驚”字,就不僅令人自然聯想到其中有虎,呼之欲出,渲染出一片緊張異常的氣氛,而且也暗示將軍是何等警惕,為下文“引弓”作了鋪墊。次句即續寫射。但不言“射”而言“引弓”,這不僅是因為詩要押韻的緣故,而且因為“引”是“發”的準備動作,這樣寫能啟示讀者從中想象、體味將軍臨險是何等鎮定自若,從容不迫。在一“驚”之後,將軍隨即搭箭開弓,動作敏捷有力而不倉皇,既具氣勢,而形象也益鮮明。
后二句寫“沒石飲羽”的奇迹,把時間推遲到翌日清晨(“平明”),將軍搜尋獵物,發現中箭者並非猛虎,而是蹲石,令人讀之,始而驚異,既而嗟嘆,原來箭桿尾部裝置著白色羽毛的箭,竟“沒在石棱中”,入石三分。這樣寫不僅更為曲折,有時間、場景變化,而且富於戲劇性。“石棱”為石的突起部分,箭頭要鑽入殊不可想象。神話般的誇張,為詩歌形象塗上一層浪漫色彩,讀來特別盡情夠味,只覺其妙,不以為非。
生平簡介:
李益(746-829),唐代詩人,字君虞,陝西姑臧(今甘肅武威)人,后遷河南鄭州。大曆四年(769)進士,初任鄭縣尉,久不得升遷,建中四年(783)登書被判,仕途失意后開始隱於山水。
賞析:
李益《塞下曲》
塞下曲四首(其一)
蕃州部落能結束,朝暮馳獵黃河曲。
燕歌未斷塞鴻飛,牧馬群嘶邊草綠。
唐代邊塞詩不乏雄渾之作,然而畢竟以表現征戍生活的艱險和將士思鄉的哀怨為多。即使一些著名的豪唱,也不免夾雜危苦之詞或悲涼的情緒。當讀者翻到李益這篇塞上之作,感覺便很不同,一下子就會被那天地空闊、人歡馬叫的壯麗圖景吸引住。它在表現將士生活的滿懷豪情和反映西北風光的壯麗動人方面,是比較突出的。詩中“蕃州”乃泛指西北邊地(唐時另有蕃州,治所在今廣西宜山縣西,與黃河不屬),“蕃州部落”則指駐守在黃河河套(“黃河曲”)一帶的邊防部隊。軍中將士過著“歲歲金河復玉關,朝朝馬策與刀環”的生活,十分艱苦,但又被磨鍊得十分堅強驍勇。首句只誇他們“能結束”,即善於戎裝打扮。作者通過對將士們英姿颯爽的外形描寫,示意讀者其善戰已不言而喻,所以下句寫“馳獵”,不復言“能”而讀者自可神會了。
軍中馳獵,不比王公們佚游田樂,乃是一種常規的軍事訓練。健兒們樂此不疲,早晚都在操練,作好隨時迎敵的準備。正是“為報如今都護雄,匈奴且莫下雲中”(同組詩其四)。“朝暮馳獵黃河曲”的行動,表現出健兒們慷慨激昂、為國獻身的精神和決勝信念,句中飽含作者對他們的讚美。
這兩句著重刻畫人物和人物的精神風貌,后兩句則展現人物活動的遼闊背景。西北高原的景色是這樣壯麗:天高雲淡,大雁群飛,歌聲飄蕩在廣袤的原野上,馬群在綠草地撒歡奔跑,是一片生氣蓬勃的氣象。
徵人們唱的“燕歌”,有人說就是《燕歌行》的曲調。目送遠去的飛雁,歌聲里誠然有北國戰士對家鄉的深切懷念。然而,飛鴻望斷而“燕歌未斷”,這開懷放歌中,也未嘗不包含歌唱者對邊地的熱愛和自豪情懷。如果說這一點在三句中表現尚不明顯,那麼讀末句就毫無疑義了。
“牧馬群嘶邊草綠”。在讚美西北邊地景色的詩句中,它幾乎可與“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奇句媲美。“風吹草低”句是寫高原秋色,所以更見蒼涼;而“牧馬群嘶”句是寫高原之春,所以有油然生意。
“綠”字下得絕佳。因三、四對結,上曰“塞鴻飛”,下對以“邊草綠”,可見“綠”字是動詞化了。它不盡然是一片綠油油的草色,而且寫出了“離離原上草”由枯轉榮的變化,暗示春天不知不覺又回到草原上。這與後來膾炙人口的王安石的名句“春風又綠江南岸”,都以用“綠”字見勝。在江南,春回大地,是啼鳥喚來的。而塞北的春天,則由馬群的歡嘶來迎接。“邊草綠”與“牧馬群嘶”連文,意味尤長;似乎由於馬嘶,邊草才綠得更為可愛。詩所表現的壯美豪情是十分可貴的。
生平簡介:
李白(701年2月28日—762),字太白,號青蓮居士。中國唐朝詩人,有“詩仙”之稱,是偉大的浪漫主義詩人。
賞析:
關山月
李 白
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
長風幾萬里,吹度玉門關。
漢下白登道,胡窺青海灣。
由來征戰地,不見有人還。
戍客望邊邑,思歸多苦顏。
高樓當此夜,嘆息未應閑。
《塞下曲》(唐)李白
五月天山雪,無花只有寒。
笛中聞折柳,春色未曾看。
曉戰隨金鼓,宵眠抱玉鞍。
願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
現存李白詩集中有《塞下曲》六首,都是借用唐代流行的樂府題目而寫時事與心聲的。其中第四首寫思婦懷念遠行的徵人,當屬閨怨之類。另外五首都表述詩人“橫行負勇氣,一戰靜妖氛”的慷慨從戎的理想。疏宕放逸,豪氣充溢,為盛唐邊塞詩中的奇葩之一。這首詩是組詩的第一首。
首句言“五月天山雪”,已經扣緊題目。五月,在內地正值盛夏。韓愈說“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間時見子初成”,趙嘏說“和如春色凈如秋,五月商山是勝游”。但是,李白所寫五月卻在塞下,在天山,自然,所見所感也就迥然有別。天山孤拔,常年被積雪覆蓋。這種內地與塞下在同一季節的景物上的巨大反差,被詩人敏銳地捕捉,然而,他沒有具體細緻地進行客觀描寫,而以輕淡之筆徐徐道出自己內心的感受:“無花只有寒”。“寒”字,隱約透露出詩人心緒的波動,何況寒風之中又傳來《折楊柳》的凄涼曲調呢!春天在邊疆是看不到的,人們只能從笛曲之中去領受,去回味。《折楊柳》為樂府橫吹曲,多寫行客的愁苦。在這裡,詩人寫“聞折柳”,當亦包含著一層蒼涼寒苦的情調。他是借聽笛來渲染烘托這種氣氛的。沈德潛評論《塞下曲》前四句說:“四語直下,從前未具此格。”又說:“一氣直下,不就羈縛。”詩為五律,依慣例當於第二聯作意思上的承轉,但是李白卻就首聯順勢而下,不肯把蒼涼情緒稍作收斂,這就突破了格律詩的羈絆,以氣脈直行,豪縱不拘,語淡而雄渾為其特色了。
“曉戰隨金鼓,宵眠抱玉鞍。”古代出征要敲擊鉦、鼓,用來節制士卒進退,五、六兩句,寫的正是這種情況。語意轉折,已由蒼涼變為雄壯。詩人設想:自己來到邊塞,就在天山腳下,整日過著緊張的戰鬥生活。白天在鉦、鼓聲中行軍作戰,晚上就抱著馬鞍子打盹兒。這裡,“曉戰”與“宵眠”相對應,當是作者有意在概括軍中一日的生活,其軍情之緊張急迫,躍然紙上。“隨”字,摹狀士卒的令行禁止。“抱”字,描繪士卒夜間警備的情況。二句寫的是士卒的生活場景,而他們守邊備戰,人人奮勇,爭為功先的心態則亦盡情流露出來。
尾聯“願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是借用傅介子慷慨復仇的故事,表現詩人甘願赴身疆場,為國殺敵的雄心壯志。“直”與“願”字呼應,語氣斬截強烈,一派心聲,噴涌而出,自有奪人心魄的藝術感召力。
註釋:
斬樓蘭:據《漢書·傅介子傳》:“漢代地處西域的樓蘭國經常殺死漢朝使節,傅介子出使西域,樓蘭王貪他所獻金帛,被他誘至帳中殺死,遂持王首而還”。
譯文:
五月的天山雪花仍在飄灑,
看不見花朵開放只有刺骨的嚴寒。
笛子吹著折楊柳的曲調,又何處尋覓楊柳青青的春天。
白天隨金鼓之聲作戰,晚上枕著馬鞍入眠,
只願揮起腰下的寶劍,過關斬將,打敗敵人。
賞析:
《塞下曲》常建
玉帛朝回望帝鄉,烏孫歸去不稱王。
天涯靜處無征戰,兵氣銷為日月光。
邊塞詩大都以詞情慷慨、景物恢奇、充滿報國的忠貞或低徊的鄉思為特點。常建的這首《塞下曲》卻獨闢蹊徑,彈出了不同尋常的異響。
這首詩既未炫耀武力,也不嗟嘆時運,而是立足於民族和睦的高度,謳歌了化干戈為玉帛的和平友好的主題。中央朝廷與西域諸族的關係,歷史上陰晴不定,時有弛張。作者卻拈出了美好的一頁加以熱情的讚頌,讓明媚的春風吹散瀰漫一時的滾滾狼煙,賦予邊塞詩一種全新的意境。
詩的頭兩句,是對西漢朝廷與烏孫民族友好交往的生動概括。“玉帛”,指朝覲時攜帶的禮品。《左傳。哀公七年》有“禹合諸侯干塗山,執玉帛者萬國”之謂。執玉帛上朝,是一種賓服和歸順的表示。
“望”字用得筆重情深,烏孫使臣朝罷西歸,而頻頻回望帝京長安,眷戀不忍離去,說明恩重義浹,相結很深。“不稱王”點明烏孫歸順,邊境安定。烏孫是活動在伊犁河谷一帶的游牧民族,為西域諸國中的大邦。據《漢書》記載,武帝以來朝廷待烏孫甚厚,雙方聘問不絕。武帝為了撫定西域,遏制匈奴,曾兩次以宗女下嫁,訂立和親之盟。太初間(前104-前101),武帝立楚王劉戊的孫女劉解憂為公主,下嫁烏孫,生了四男二女,兒孫們相繼立為國君,長女也嫁為龜茲王后。從此,烏孫與漢朝長期保持著和平友好的關係,成為千古佳話。常建首先以詩筆來謳歌這段歷史,雖只寥寥數語,卻能以少總多,用筆之妙,識見之精,實屬難能可貴。
一、二句平述史實,為全詩鋪墊。三、四句順勢騰騫,波涌雲飛,形成高潮。“天涯”上承“歸去”,烏孫朝罷西歸,馬足車輪,邈焉萬里,這遼闊無垠的空間,便隱隱從此二字中見出。“靜”字下得尤為有力。玉門關外的茫茫大漠,曾經是積骸成陣的兵爭要衝,如今卻享有和平寧靜的生活。這是把今日的和平與昔時的戰亂作明暗交織的兩面關鎖的寫法,於無字處皆有深意,是詩中之眼。詩的結句雄健入神,情緒尤為昂揚。詩人用彩筆繪出一幅輝煌畫卷:戰爭的陰霾消散凈盡,日月的光華照徹寰宇。這種理想境界,體現了各族人民熱愛和平、反對戰爭的崇高理想,是高響入雲的和平與統一的頌歌。
“兵氣”,猶言戰象,用語字新意煉。不但扣定“銷”字,直貫句末,且與“靜處”挽合,將上文繳足。環環相扣,愈唱愈高,真有拿雲的氣概。沈德潛詡為“句亦吐光”,可謂當之無愧。
常建的詩作,大多成於開元、天寶年間。他在這首詩里如此稱頌和親政策與弭兵理想,當是有感於唐玄宗晚年開邊黷武的亂政而發的,可說是一劑針砭時弊的對症之方!
⑴題材廣闊:一方面包括:將士建立軍功的壯志,邊地生活的艱辛,戰爭的酷烈場面,將士的思家情緒;另一方面包括:邊塞風光,邊疆地理,民族風情,民族交往等各個方面。其中以前者為主要題材。
⑵意象宏闊:大處落筆,寫奇情壯景。
⑶基調昂揚:氣勢流暢,富有崇高感。
⑷體裁兼善:歌行、律絕皆有佳作。
就邊塞詩的體裁來看,包括歌行在內的古體詩創作已經成熟,蔚為大觀,代表作品有:李頎《古從軍行》,岑參《涼州館中與諸判官夜集》。
另一個方面,近體邊塞詩也走向成熟。代表作品有:王昌齡《出塞》、《從軍行》,王之渙《出塞》,王翰《涼州詞》。
通過上述分析,可以概括出盛唐邊塞詩的美學風格,它包含了:雄渾、磅礴、豪放、浪漫、悲壯、瑰麗等各個方面。
盛唐邊塞詩體現了一種陽剛之美。在邊塞詩中,一方面以誇張對比襯托的手法對戰爭殘酷,環境惡劣進行展示,如“戰士軍前半生死”,“黃沙百戰穿金甲”,“孤城落日斗兵稀”。但另一方面,邊塞詩作更凸顯人面對戰爭時奔湧出的巨大精神力量。其中既有:不屈的意志和必勝的信心,保家衛國的豪情,還有在戰場上建立功名的壯志。如“不破樓蘭終不還”;“願為腰下劍,只為斬樓蘭”;“相看白刃血紛紛,死節從來豈顧勛”。這兩個方面既是對立的,又是統一的,這種對立統一所產生的張力使詩句具有永不泯滅的魅力,詩句中洋溢著的崇高感,成為中華民族的最強音,千載悠悠。
涼州詞
(唐)王翰
葡萄美酒夜光杯,
欲飲琵琶馬上催。
醉卧沙場君莫笑,
古來征戰幾人回。
塞下曲
(唐)盧綸
(一)
林暗草驚風,
將軍夜引弓。
邊塞詩配畫
平明尋白羽,
沒在石棱中。
(二)
月黑雁飛高,
單於夜遁逃。
欲將輕騎逐,
大雪滿弓刀。
隴西行
(唐)王維
十里一走馬,
五里一揚鞭。
都護軍書至,
匈奴圍酒泉。
關山正飛雪,
烽戍斷無煙。
送元二使安西
(唐)王維
渭城朝雨浥輕塵,
客舍青青柳色新。
勸君更盡一杯酒,
西出陽關無故人。
從軍行
邊塞詩
(唐)王昌齡
青海長雲暗雪山,
孤城遙望玉門關。
黃沙百戰穿金甲,
不破樓蘭終不還。
邊塞詩
漁家傲
(宋)范仲淹
塞下秋來風景異,
衡陽雁去無留意。
四面邊聲連角起。
千嶂里,
長煙落日孤城閉。
濁酒一杯家萬里,
燕然未勒歸無計,
羌管悠悠霜滿地。
人不寐,
將軍白髮征夫淚。
前出塞
(唐)杜甫
挽弓當挽強,
用箭當用長。
射人先射馬,
擒賊先擒王。
殺人亦有限,
列國自有疆。
苟能制侵陵,
豈在多殺傷。
逢入京使
(唐)岑參
故園東望路漫漫,
雙袖龍鍾淚不幹。
馬上相逢無紙筆,
憑君傳語報平安。
代出自薊北門行
(南朝·宋)鮑照
羽檄起邊亭,
烽火入咸陽。
征騎屯廣武,
分兵救朔方。
嚴秋筋竿勁,
虜陣精且強。
天子按劍怒,
使者遙相望。
雁行緣石徑,
魚貫度飛梁。
簫鼓流漢思,
旌甲被胡霜。
疾風沖塞起,
沙礫自飄揚。
馬毛縮如蝟,
角弓不可張。
時危見臣節,
世亂識忠良。
投軀報明主,
身死為國殤。
關山月
(南朝·梁)徐陵
關山三五月,
客子憶秦川。
思婦高樓上,
當窗應未眠。
星旗映疎勒,
雲陣上祁連。
戰氣今如此,
從軍復幾年。
出塞(其一)
(唐)王昌齡
秦時明月漢時關,
萬里長徵人未還。
但使龍城飛將在,
不教胡馬度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