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運修
馮運修
馮運修(1921—1940),人稱“書生槍手”。如今,幾乎沒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他的人生雖然短暫,卻轟轟烈烈。馮運修家世顯赫,舅舅齊燮元,曾是直系軍閥首領。因為齊燮元的關係,馮運修能經常進出軍營,並以打獵為由,練得一手好槍法。
馮運修中學就讀於天津中日中學,早在1937年他就加入了抗日殺奸團,從事抗日活動。1940年7月7日,馮運修成功刺殺了偽《新民報》編輯局局長、漢奸吳菊痴,令北平日偽當局大為震怒。1940年8月6日深夜,日本憲兵隊包圍了馮運修在受壁衚衕(今西四北四條)甲12號的住所。馮運修發覺后,燒毀了組織的機密材料。日偽軍警破門而入,馮運修據守於廚房內,雙方發生槍戰,僵持良久,日軍有人傷亡。日軍見強攻不成,遂架起機槍對屋內掃射,馮運修在身中數彈后喪失抵抗能力。隨後日偽特務進入廚房檢視,發現已經奄奄一息的馮運修右手中彈,左手持槍,顯然是右手負傷后依然死戰良久。馮運修被日偽警察送往中央醫院後於8月8日不治犧牲。那一年,馮運修剛剛考入北京輔仁大學,可惜卻再也沒有機會去就讀。犧牲時年僅19歲。
馮運修(1921—1940),原天津中日中學學生,1937年加入抗日殺奸團,1940年考入北京輔仁大學,表面上是一名品學兼優的學生,實際上卻是抗日殺奸團中一個出色的“書生槍手”。如許多抗日殺奸團成員一樣,馮運修的家世也頗為顯赫,他是華北偽治安總署督辦齊燮元的外甥,經常有機會出入軍營。偽軍對這位風流倜儻的甥少爺頗為恭敬,不料馮運修是有心人,藉機以學槍打獵為名,練出了一手好槍法,成為抗團中優秀的神槍手。齊燮元對此也有耳聞,曾經責怪馮運修不專心念書,但他做夢也沒想到這位外甥的真實身份。
當時抗日殺奸團作為軍統的外圍組織,在行動上有一定的分工,即軍統負責對日軍人員和偽組織頂級人員的打擊,抗團負責對偽組織中高級人員的打擊。
1938年,馮運修參加火燒日中元公司倉庫的行動。同年因為天津大水災,天津抗團的行動重點轉向北平。
1939年,馮運修受命從天津到北平,配合北平抗團成員刺殺北平偽商會會長冷家驥。按照計劃,北平抗團成員偽裝有公事叩門欲見冷家驥,冷家驥應門后馮運修即開槍將其射殺。不料冷家驥應門后卻令其妻開門,結果馮運修一槍命中,但只射殺了冷家驥的太太。雖然暗殺沒有成功,但給北平偽組織造成相當震動。
1940年7月,軍統部署抗團在“七七事變”三周年期間,對較有影響的漢奸實施刺殺以示懲戒,馮運修被選擇為主要行動人員之一。
1940年7月5日,抗團當時在北平的負責人李振英(北大化學系學生、爆破專家)在未名湖召集馮運修、葉於良(北大學生)、孟慶時(北京育英中學學生)等行動人員,宣布根據上級(即軍統組織)提供的情報,日偽組織將在7月7日於中山公園舉辦“皇軍聖戰勝利三周年”慶祝會,抗團決心狙擊到場主持日偽合作的漢奸巨頭,以示懲戒,首選目標為偽《新民報》社長、總編輯吳菊痴。如果吳菊痴不好打,就打次要目標——新民會副會長陳輞子。
那時,在未名湖的湖心島有一個地下密室,抗戰時期一直是抗團的秘密集會地點,並有軍統組織人員長期駐在那裡指揮和策應行動,直到太平洋戰爭爆發、日寇進入燕京大學、司徒雷登校長被捕為止。太平洋戰爭爆發當天,八路軍平西軍分區曾經派出手槍隊前往北大接應歐美教員撤離,試圖營救司徒雷登,但他早被日軍派人盯住,因此未能救出,只救出了英籍教師班威廉、林邁可和法籍教師德力。
因此,抗團1941年前在北平最重要的據點,就是北大的湖心島,而在天津最大的據點,則是成之先生擔任少東家的遠東飯店。到了這兩個地方,抗團成員形容就是“進了保險櫃”。
7月5日會議的結果是定下了行動計劃,設立兩個行動組,一個由李振英、馮運修組成,負責狙殺主要目標吳菊痴,一個由葉於良、劉永康(天津廣東中學學生)組成,負責在第一組失敗的情況下狙擊陳輞子。孟慶時、紀采鳳(貝滿女中學生)、李時勉(北大學生)等負責聯絡和接應。李振英、馮運修都是較有經驗的行動人員,而葉於良、劉永康都是第一次進行狙擊行動,從這個配置可以看出暗殺的側重點是當時在北平偽報界被稱為“第一支筆”的吳菊痴,因為他的影響遠遠比陳輞子高。
7月7日,日偽“皇軍聖戰勝利三周年”慶祝會準時召開。吳菊痴作為主持,表現得十分活躍。與此同時,抗團成員也皆利用各種社會關係進入了中山公園社稷壇會場,但很快就發現當天日偽軍警戒備十分嚴密,根本沒有掏槍的機會,即便僥倖開槍,想要安全撤離也是十分困難的。於是抗團負責人決定臨時改變計劃,改在會場外下手刺殺,只令孟慶時等在會場內散發傳單,而原打算在刺殺之後拋灑傳單的方式也改成了悄悄在人群中散發。負責悄悄發傳單的是兩個女學生,即紀采鳳和朱慧珍。台下的群眾看到兩個穿著時髦的小姑娘忽然遞來抗日宣傳品,大家都心照不宣,偷偷地揣了起來,沒有一個人向日偽報告,台上台下兩個世界。
抗團成員之一的葉於良後來回憶說:那幫漢奸在台上鼓吹什麼“大日本皇軍”,什麼“豐功偉績”,在這個時候馮運修就跟我說,“太可恨了,漢奸太可恨了,我們現在就給他槍斃了算了!”這時候李振英說不行,說大會上這麼多人,裡邊漢奸也多,特務也不少,一開槍大家就全暴露了,不安全。所以我們就沒有動手。
很快,慶祝會結束了,日偽要人紛紛散去。吳菊痴出了會場後上了一輛黃包車,馮運修和葉於良騎車尾隨,準備尋機下手。
然而,吳菊痴沒有走回新民報社的路,而是直接去了同和軒飯店。原來,這天吳菊痴和白玉霜有約,打算會後去同和軒飯店跟文藝圈的朋友小聚一聚。計劃趕不上變化,馮運修他們只好先跟去飯店。負責人李振英派劉永康進飯店打探,劉永康出來后說飯店內地方小,擺設多,人多眼雜又容易誤傷,並且不利於順利撤退。於是,馮運修和葉於良等人決定在飯店門外死守。由於這些抗團成員衣著舉止都很得體自然,因此並沒有引發懷疑。等了大約一小時后,吳菊痴終於出來了,出門后叫了黃包車,向東南宣武門方向而去,馮運修和李振英立即騎車尾隨上去。葉於良、劉永康則留在原地等待陳輞子。
行進中,李振英壓低帽檐,示意馮運修上前下手,自己拔槍在後接應。於是,馮運修加快車速,緊緊尾隨在吳菊痴車后。
當黃包車行到舊師大教師宿舍門前(新華門外大街)時,附近衚衕中突然出來一隊大戶人家的送殯隊伍,吹吹打打,一片嘈雜。吳菊痴的車夫為了讓路停下來。此時,吳菊痴和車夫的注意力都被送殯隊伍吸引了過去。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馮運修見有機可乘,遂猛蹬兩下車子,靠近吳菊痴的車側,單手持槍,對著吳菊痴的太陽穴連開兩槍。因為距離近、射擊精確,吳菊痴一聲未吭,當即斃命。
馮運修當時使用的武器是綽號“掌心雷”的勃朗寧M1906袖珍手槍,這種槍體積小,槍長僅11.4厘米,槍內能裝6髮長度為1.6厘米的小子彈,威力小,射程短,通常是顯要人物的護身武器,故用於戰鬥威力不大,但用於刺殺卻因為槍聲小而備受青睞。再加上有吹吹打打的送殯隊伍的掩護,所以甚至就連吳菊痴前方咫尺之遙的車夫都沒聽到槍聲,直到馮運修等人安全撤離后,才有人發現了歪倒在黃包車上的吳菊痴。之後,吳菊痴的屍身被送往市立醫院檢驗,“經該院外科主任、日本人宮下公平檢驗,吳菊痴屍身頭部左耳稍上部槍傷一處,左耳後耳根槍傷一處,子彈打入頭部。”
馮運修射擊以後沒有停車,而是迅速向前騎行,按照原定計劃,一路繞回到西四家中去了。李振英則迅速發出“得手”的信號,通知葉於良、劉永康等中止刺陳的行動,迅速轉移。
吳菊痴之死給北平日偽方面極大的震動,但當天進行的大搜捕卻一無所獲,抗日殺奸團的人員已經如魚入大海,脫身而去了。
1940年8月,日本華北特高課和北平憲兵隊牽頭,行動當天之前不和北平偽警方聯繫,直接調動偽滿警察進入北平,利用已經掌握的線索對抗團成員開始了大逮捕。1940年8月6日深夜,日本憲兵隊包圍了馮運修在受壁衚衕(今西四北四條)甲12號的住所,警覺的馮運修立即發覺有變,悄悄起床並取槍走出卧室。此時,日軍尚未完全合圍,如果他立即越牆逃走,並非沒有生路,但馮運修負責抗團組織材料和行動文件的保管,假如這些材料落入日軍手中,後果不堪設想,因此,馮運修立即攜帶文件退到廚房進行焚毀。
這時日軍即破門而入,沖入馮家小院,將馮運修的父親馮愰、弟弟等人捕獲,隨即發現馮運修藏身的地點,日本特務即喊話叫馮運修投降。馮運修不予置答,繼續冷靜地燒毀文件。日軍聞到燒紙的味道,恍然大悟,試圖強行衝擊,馮運修果斷開槍反擊。因為他射擊準確、彈藥充足(馮運修亦負責保管北平抗團的槍支彈藥),僵持良久,特務們只攜帶短槍,壓不住馮運修的火力,無法靠近馮家廚房。這時周圍居民紛紛被槍聲驚醒,意識到有人在和日軍槍戰。
槍戰中,投身日本憲兵隊的偽北平憲兵隊特務科科長、漢奸袁規心生一計,將馮運修的父親推在前面擋子彈來逼近馮運修的藏身之地。但袁規未想到馮運修槍法極好,一槍擦過其父耳邊正中探頭窺視的袁規頸部,袁規應聲倒下,後來被送到同仁醫院救治得以保全性命。
見此情景,日偽特務紛紛爬上院牆,一面勸降,一面對馮運修藏身之處射擊。馮運修寧死不降,從窗口奮力還擊。槍戰中,一名叫西城吉次的日本憲兵被馮運修擊中,從院牆上落入院內斃命。打到中間,日軍將機槍架起來對馮家廚房中掃射,馮運修的槍聲才告終止。日偽特務進入房中檢視,發現馮運修身中數彈,已經奄奄一息。馮運修右手中彈,左手持槍,顯然是右手負傷后依然死戰良久。日偽軍警在馮家院子里搜出左輪手槍三支、勃郎寧手槍一支、子彈28發、電報機一台、短波真空管無線電收音機一台、無線電器材若干,還有電報密碼、人名單、一捆信件等。
此時的馮運修因傷情嚴重,已經氣息微弱不能說話了。為了獲取口供,日偽警察將馮運修送到南邊不遠的中央醫院。1940年8月8日夜,馮運修犧牲在中央醫院。
馮運修在學校時一直是品學兼優,1940年,他順利考入北京輔仁大學。然而,在1940年8月6日這一天,馮運修憑著一把手槍與一群職業軍人浴血奮戰,最終寡不敵眾,將生命定格在了19歲這一年。馮運修犧牲的時候,距離大學開學還不到一個月。他和日軍進行槍戰的消息,第二天北平的報紙曾有報道。
因為馮運修的父親同時被捕,他犧牲的前後經過才得以流傳下來。而且,馮運修的父親也對抗日頗為同情,巧妙地向抗團成員傳出了馮運修已將文件銷毀的消息,因此得知消息的抗團成員多能咬牙堅持,不承認日偽的指控,頗有一些人因此而無法定罪,最後得以逃出魔窟。
1941年軍統紀念歷年殉國人員的“四一大會”上,馮運修也在紀念名單之列,並有照片受祭。但按照成之先生所說,包括馮運修在內的抗團成員,除李如鵬外,其實並不是軍統的成員,其頑強不屈直至以身殉國,並非為了榮華富貴,不過因為有一腔愛國的熱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