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李倡和集
陳李倡和集
《陳李倡和集》，又名《癸酉倡和詩》，陳子龍與李雯（字舒章）詩歌合集。《年譜·崇禎六年癸酉（1633）》自記：“文史之暇，流連聲酒，多與舒章倡和，今《陳李倡和集》是也。”周立勛、夏允彝、徐孚遠、宋存楠皆作序。夏允彝序云：“《癸酉倡和詩》者，予同郡人李子、陳子所為作也。”（《全集》卷首）此集原本未見，陳子龍詩則為《全集》收錄，《陳李倡和集》諸序亦見於《全集》卷首。
《全集》本收有陳子龍古樂府《長安以狹邪行》等8題，17首；五言古詩《春雨病坐讀〈左氏春秋〉》等15題，22首；七言古詩《春寒曲》等14題，14首；五言律詩《雜詩》等7題，27首；七言律詩《元日》等21題，46首；五言排律《獻山東俘志感》1題，1首；七言絕句《清明》等4題，27首。共計70題，154首。
元日【25歲】
王正新日曉娟娟，龍鳳旌旗海上掀。
我見竹枝警歲序，誰留雁語及春前。
雲霄北極朝歸路，冰雪東方戰後天。
聞說偃兵占氣象，雲台例奏太平年。
上元【25歲】
雕雲遙映火城姿，窈窕湘簾萬戶垂。
玉樹吐花千菡萏，虹橋結綵九長離。
遺香婉轉吳歌細，墮珥玲瓏羯鼓遲。
最憶燕台繁麗地，內家裝束畫樓時。
聞仲馭儀部以言事奪職【25歲】
紛紛近屬侍中貂，抗疏誰憐路轉遙。
名士盡歸憂聖主，正臣留跡動先朝（自註：仲馭先是有請恤遜國諸臣疏。）
金沙窈窕春深樹，鐵瓮凄清夜半潮。
放逐莫疑閑日月，吾曹終不似漁樵。
補成夢中新柳詩【25歲】
春光一曲夕陽殘，金縷牆下小苑寒。
十樣纖眉新斗恨，三眠軼女正工歡。
無端輕薄鶯窺幕，大抵風流人倚欄（自註：二語夢作）。
太覺多情身不定，莫將心事贈征鞍。
梅花 二首【25歲】
冰心窈冥暈微紅，幾度香魂深夜逢。
畫閣素娥春漠漠，荒園幽夢影蒙蒙。
曉姿濕帶霜前月，暮態寒禁林下風。
借得五銖兼水佩，離情無數碧霞宮。
江南斜景艷相矜，暗數傷心欄遍憑。
素女豈知身是月，藐姑何意體如冰。
寒隨碧野埋香雨，魂旁紅樓照夜燈。
若處春風裁不得，館娃吳殿魏西陵。
春遊 八首【25歲】
一
二月天低草不分，遙遙碧野照野雲。
鞭沖濕霧張公子，舟泛橫波越鄂君。
龍卵乍驚雷后水，鳳車初化雨中裙。
近來憔悴東風后，鶯燕無心更入群。
二
悵望仙源路不知，杳然雲館意生疑。
梨花小苑調鶯后，楊柳長廊系馬時。
試暖珠簾春半卷，留香黼帳晝還垂。
晚風搖曳牆東伴，非霧非花鎖玉兒。
三
艷陽何事獨神傷，春氣茫茫日更長。
草碾玉輪都號夢，花當繡戶盡名香。
萬條南國宮中柳，千騎東方陌上桑。
便有柔情收不得，好憑雲雨放高唐。
四
一徑花飛香在衣，孤村艷艷正斜暉。
已移卓女當壚后，便逐張郎走馬歸。
未渴佯將金井汲，少留意與玉鞭違。
才情到處春應識，明日重經更掩扉。
五
綺櫳三月遍垂楊，晝漏初長舞鳳凰。
帳底松鬟雲鴨綠，樓頭曳袖日鵝黃。
珊瑚不斷春生蕊，芍藥多情夜有香。
風景自宜愁一慨，非關心事托王昌。
六
春江淡艷濕晴沙，蕙葉蘭旗窈窕斜。
燕子不曾經漢殿，楊花猶是怨隋家。
俠聯東市金鞍馬，愁對西陵油壁車。
遙聽小樓歌《白紵》，昨宵煙霧弄琵琶。
七
一片春雲頹不流，九枝瓊樹半綢繆。
香迷晝夜梁家宅，日出東南秦氏樓。
花暮垂垂臨玉鏡，鳥鈴寂寂下簾鉤。
銅鋪搖蕩薔薇影，傳得傾城別樣愁。
八
長紅萬樹艷陽才，遠嫁東風可自媒。
星斗畫圖花夜睡，神仙敕使鳥春來。
鸞蜂巢霧羅牽閣，么鳳銜香草滿台。
我畏多情常閉戶，縱橫桃李向誰開？
春感【25歲】
春來花信杳難憑，風雨高歌酒不勝。
消息龍鸞仙事遠，飄零鷹犬少年憎。
文章綺艷羞江左，蹤跡淹留似茂陵。
終日掩書廣武嘆，雄心深夜有飛騰。
梨花【25歲】
小白千林翦翦看，瑤台雲墮夕陽殘。
素因蜀帝啼中破，粉共庄生夢裡干。
便遂曉風青冢恨，半籠春雨畫樓寒。
為誰飄落牆東去？一夜離魂不敢安。
桃花【25歲】
何年容易嫁春風？萬樹煙絲淡灧中。
絳雪宮藏天女白，胭脂山染美人紅。
別枝流水應吹去，此夜嬌鶯語未終。
豈必仙家常爛漫，阮郎歸后一時空。
玉蘭花【25歲】
皎皎亭亭雲外身，艷當高素不傷神。
譜疑澧水猶名楚，種出藍田本姓秦。
旁月正宜瑤殿冷，臨風偏鎖玉樓春。
應知晉代誇長白，衛氏繇來賦《碩人》。
紫藤花【25歲】
窈窕青林霞四垂，流蘇仙女翦煙絲。
紫絨高架為春戲，紅綬齊銜似水嬉。
遇雨濯龍藤宛轉，披雲掛鳳蕊葳蕤。
能誇樂府《雙行纏》，不許丁香結暫時。
孤鴛【25歲】
碧羽離離更絳衣，小池獨唼藻初肥。
雙名愧近芙蓉宿，單影難隨鴻雁歸。
別有一星當婺女，可無孤夢伴江妃。
邇來慣逐鵜鶘去，莫向韓憑墓上飛。
長卿【25歲】
豈止才情世已聞，當年節遇自紛紜。
學仙欲就《凌雲賦》，好武初成下瀨軍。
大略雄心漢天子，風流放誕卓文君。
建元將相皆夷辱，曼倩相如未可群。
奉酬皖城方密之見懷之作答秣陵之期也 二首【25歲】
一
日日離情倚大荒，尺書昨夜下樅陽。
俠游東海予仍劇，文苑西京君最良。
陸瑁池邊秋雨急，呂蒙亭外暮雲涼。
時危群聚多英侶，協策何年對未央？
二
日暮廬江驛馬嘶，周郎一曲動雲霓。
兵戈近迫清淮北（自註：時同日得彭城書，詳潁、汝之亂），風雅猶雄建業西。
書效官奴名玉潤，文成犬子頌金泥。
何時倚劍長幹路？悵望秋天自不迷。
寄贈溫州杜方伯兼慰悼亡之作【25歲】
永嘉山水晉時長，建節雄風海氣涼。
孤嶼障江晴泛泛，群峰連斗郁蒼蒼。
尚妨吟詠多兵事，不採笙簫有悼亡。
更擅樓船能破越，誰人草詔諭淮王？
消夏 八首【25歲】
一
碧成窈窕陣連陰，火帝雲旗隔遠潯。
風入大王蘭殿冷，水通天嬪絳河深。
西瞻積素鸞初舞，東望搖籃龍更吟。
正有弄珠人一曲，冰夷擊鼓女媧琴。
二
長雲欲下意蒼涼，十里扶蘇接豫樟。
高棟虹頭天外飲，廣池鯨甲雨前張。
紅珠不夜疑寒火，白玉為人自冷香。
更擅細腰憑畫檻，芙蓉從此號低光。
三
朝來煙霧石家濃，人在亭台第幾重。
鼓翅御風為木鵠，浮鱗吐水是銅龍。
佩因琥珀聲寒骨，浴到薔薇露冷胸。
涼快似登凌兢上，鳳簫隱隱白雲封。
四
何當長夏意珊珊，百戲為歡更未闌。
螢火十升星闕散，龍人百丈雨池寒。
琉璃舊鎖留香幌，冰玉新雕承露盤。
猶望上元天外使，玄霜終日未成丸。
五
半翦龍綃易絳紗，倦來紈扇任欹遮。
鏡寒碧海修娥影，簟冷蒼梧帝子家。
不共玉肌冰雪夢，更攜雲髻水煙斜。
清涼自與群真近，莫種相思鶴蔓花。
六
漢近清秋影不幹，紅牆夜映碧闌干。
到湖未敢稱消夏，似月初宜號廣寒。
青芡真珠龍子擲，紫菱碎玉鳳雛餐。
姬人誇得蓮花露，戲取方諸滴水看。
七
雲出靈峰簾半開，沈沈池館浸金苔。
已通龍伯移珠闕，更與天孫乞漸台。
冰繭襪腰緣菡萏，涼犀掛手輟玫瑰。
霞文箋膩勻香筆，豫寫《哀蟬》屬上才。
八
高清疑與玉虛通，鸞扇雙鮄似紫宮。
自是仙人居雪嶺，從來少女有微風。
蔗漿寒共金膏色，菰米香同石髓逢。
又撿雲文移赤帝，八龍回馭過崆峒。
七夕 二首【25歲】
一
碧落孤秋雲氣殘，茫茫天上有悲歡。
微風一夜靈旗動，涼月三更曉佩寒。
漢自多情猶借鵲，星能飛渡更驂鸞。
雖然聚散終宵事，猶傲修娥隻影看。
二
高情終古在西潯，淡漢虛無怕更深。
博望歸時多白石，武皇《內傳》有青禽。
明寒風露如常夜，杳冥龍鸞已到今。
惆恨人間皆祭祀，不知誰是最傷心?
秋夕沉雨，偕燕又讓木集楊姬館中。是夜姬自言愁病殊甚，而餘三人皆有微病，不能飲也 二首【25歲】
一
一夜凄風到綺疏，孤燈灧灧帳還虛。
冷蛩啼雨停聲后，寒蕊浮香見影初。
有葯未能仙弄玉，無情何得病相如。
人間愁緒知多少，偏入秋來遣示余。
二
兩處傷心一種憐，滿城風雨妒嬋娟。
已驚妖夢疑鸚鵡，莫遣離魂近杜鵑。
琥珀佩寒秋楚楚，芙蓉枕淚玉田田。
無愁情盡陳王賦，曾到西陵泣翠鈿。
自慨 四首【25歲】
一
豈將豪頓擬高蹤，禮俗由來厭不恭。
未得中原驅士稚，先攜湖海近元龍。
自羞節俠難為弟，人指風流亦可宗。
日暮登台愁四起，年華倏忽莫從容。
二
交遊泛愛屬英姿，儒雅當年自羽儀。
應接百人如北海，追隨七子似南皮。
風雲江左輕浮體，金石邯鄲絕妙辭。
各有耽情難遣放，壯夫何用日相規。
三
五陵遊俠魯諸儒，意氣皆雲非我從。
豈有漢庭思賈誼，虛從江左號夷吾。
大荒虎嘯身難隱，深夜雞鳴夢未孤。
側足秋風老日月，昔人壯志在彎弧。
四
欲駕飛輪佇玉宮，豈將劍術學袁公。
難諧紫府仙人夢，（自註：予七八歲時，夢天闕榜名題云：“乘槎入北海，紫府錄清虛。”）近好華陽處士風。
黃石傳書開爵土，青禽敕使屬英雄。
可知不礙封侯事，四輔三官道未窮。（自註：余近好讀《真誥》，故有華陽之句）
傷秋 四首【25歲】
一
泛泛江南獨自傷，神州鼙鼓尚相望。
摸金不止殃齊豫，咒水曾聞會鄴漳。
五校秋風雕擊疾，九河戰氣燕歸忙。
侵奔所在須籌策，東接荊襄右太行。
二
諸邊遊俠昔稱雄，掘冢探丸在此中。
西極勝兵都護府（自註：時關中逐盜已盡），南山阻盜右扶風（自註：時畿南多盜）。
紅顏掠載歌《黃鵠》，赤幘驕淫卧綠熊。
安得萬方良長吏，親攜牛種集蜚鴻。
三
遊魂東溟失天誅，伐鼓先呈支黨俘。
欲築石樑難渡海，養成龍馬未■■。
玄菟大將星飛否？蒼兕狂奴水戰無？
蒿目至尊頻左顧，三韓何日附神圖？
四
閩越餘皇誓水師，伏波猶有舊旌旗。
縱橫欲學孫靈秀，除掃還疑戴若思（自註：若思少嘗為盜，指閩事也）。
隱護金錢通貴族，浮腥日月引荒夷。
番禹萬里循淮海，信國經營自可知。
留別舒章並酬見贈之作 二首【25歲】
一
幾時文史共江東，才子人推鄴下風。
未卜五百年玄在，先誇二十萬言通。
居平麟鳳悲歌夜，別後山河感慨中。
無限相思遼海月，秋深碣石有飛鴻。
二
相逢抱膝各凄然，大略英雄負少年。
南國珪璋誰入洛？中原豺虎獨游燕。
余依閶闔真人氣，君擅荊吳劍客賢。
此別烽煙天下滿，異時羽翰更周旋。
潤州 二首【25歲】
一
昔日南徐置棨旌，風流無限擁專城。
樓台列壁藏鶯雨，鼓角橫波鎮馬晴。
終鎖三吳江海氣，誰留六代綺羅情。
即今清晏多歌舞，不用桓溫北府兵。
二
縹緲樓台柳尚濃，女兒江上障輕容。
嚴城晴帶三秋雁，孤嶼寒吟五夜龍。
若見餘霞憐謝朓，正當初月想王恭。
揚州十二珠簾里，隔得煙波第幾重?
望射陽湖志雲陳琳墓在其側【25歲】
古墓依稀見寂寥，平湖十里怨迢迢。
是時才士多書佐，此後文人屬霸朝，
水冷漳台餘綉瓦，草荒淮浦對寒潮。
子桓便有當年痛，魂共應劉未可招。
夢中吹簫【25歲】
夢到江南弄紫簫，禿衿倚柱和紅綃。
玉鈴小閣風吹雨，銀鑰雕欄夜與朝。
豈有火禽稱鳳律，曾無神女屬鸞翹。
鄂君添得蘭橈恨，近過揚州明月橋。
蘭陵野眺即事 二首【25歲】
一
魯中雲物自荒荒，欲撫平原道路長。
朔氣能連野火白，童山不待夕陽黃。
地分南楚懷豐沛，水治西泇避呂梁。
歷落異鄉難日暮，秋風崩岸散牛羊。
二
莽莽山昏暮草齊，枯桑煙火咽荒雞。
遠分岱色千鴻影，近散河陰萬馬蹄。
魯國諸生亡玉簡，漢家使者閱金堤。
難為慷慨安危語，劍氣連天不敢迷。
經王粲墓【25歲】
斷風吹草雜寒流，一代才華在古丘。
鄴下文人誰強記？秦川公子獨多愁。
從軍神武終依魏，作賦悲涼且事劉。
當日英雄俱寂寞，漢南漳北暮雲秋。
衛河道中 二首【25歲】
一
淮流朝暮已千回，愁客常傾鸚鵡杯。
黃草盡隨雲嶺沒，白楊分帶岸沙開。
九河落日搖贏海，三輔秋風到鄴台。
尺五長安聞北雁，幾行先過上林來。
二
明月平沙霜氣浮，千帆燈火狎寒流。
水分趙魏魚鹽出，天入幽並箕尾收。
新塹金堆龍卧夜，古營玉帳雁啼秋。
莫愁大漠風煙近，阿朔於今是帝州。
楊翰林伯祥退過邸中投贈【25歲】
雲氣層層紫殿重，夾城微雪覆芙蓉。
誰能人物推劉劭，何處災祥難蔡邕？（自註：是日雜論時人，言庄黃門疏。）
我著玉杯無使者，君傳金管近昭容。
才名亦是千秋事，翹首燕山萬仞峰。
春寒曲【24歲】
曉萼籠煙愁暈薄，小院青苔寒漠漠。搖紅斗帳眠香姬，幽雨如花向風落。
浪鶯啼濕相思樹，玉蟾鏡冷胭脂暮。草心欲碧涼颸吹，朱樓遙對傷心路。
屏風曲曲黃金徽，雲容嬌凍凝薔薇。添偷鸞帶腰肢束，沉檀銀鴨試春衣。
春暖曲【24歲】
鸂鵣沙頭弄晴態，高枝烘日遙相對。淺沙酣碧玉輪歸，絲鞭搖曳東風碎。
長郊金縷煙無主，飛花茫茫啼杜宇。懶卸單衫杏子黃，繡戶酒紅初罷舞。
羅幕亭亭日正中，蜂翻鶯語近簾櫳。慵起枕痕射窗影，無數美人春夢空。
花朝大風【24歲】
柳絲欲長梅欲落，蜂語紛紛上樓閣。嬌娃睡起憑雕欄，搖蕩春波弄金雀。
鈴音碎動參差風，花竿倒折莓苔紅。羲和高蹄雲外沒，金縷翠羽搖籃空。
十二樓前吹不足，輕沙獵獵寒鱗玉。飄零蝶粉依妝台，一夜露香初翦綠。
裁綃畫作星辰旗，植護西園桃李枝。願保紅顏艷仙籍，狂風妒雨知為誰。
寒食雨郊行【24歲】
年年二月煙雨時，遊人芳草多傷離。即今桃花久欲放，十日春風吹不知。
幽麗紛紛野中暮，欲往從之心孔悲。棠梨飛紅鷓鴣去，平郊澹蕩無常姿。
柳絲含雨灑荒墓，神女廟前卷靈旗。
雄心半耗江南春，春花春雨愁殺人。明年此時燕台上，十三陵下風鱗鱗。
會當竦劍侍天闕，柔情無數不敢陳。
薔薇篇【24歲】
春風滿庭花影深，輕枝秀葉棲青禽。搖曳巧弄朝光初，架覆碧潭香陰陰。
園鳥枝頭聲日變，輕雲搖搖閉深院。暈檀新惹楊花肥，黃心欲就飛蛾扇。
吳姬杏子輕衫嬌，鴉翎玄鬢雙步搖。偷將纖指嘗紅露，折得含苞籠絳綃。
綺樓障綠春方暮，數莖橫絕傷心路。猶能獨夜對芳菲，更有黃昏池上雨。
大樹行同舒章贈子美【24歲】
孤庭文杏青峨峨，長風萬里雲流波。蛟皮石裂百餘尺，滿堂深綠衣藤蘿。
上影高寒陷白日，中柯窈窕封纖阿。落花飄葉神靈怒，風雨之夜哀聲多。
疑有離鸞叫蒼兕，似聞山鬼揮玄戈。深根北結碧松石，遠條南拂青桐柯。
千年古樹足炫怪，獨坐往往來嘯歌。君家賓客多壯士，日暮酒酣碧窗里。
有時徘徊古台上，叱吒正直徒為爾。高樓俊鶻如愁胡，雄心歷歷悲風起。
倚樹嘆息天東垂，扶桑小枝今在此。
收登行【24歲】
琅琊台上烽火明，官軍已得登州城。群公戮力時既久，天子神武斷乃成。
波濤應責橫海使，清盪可撤關門兵。豺狼在野穴已塞，雖有牙角難縱橫。
去年賊將方圍萊，東海漠漠雲氣哀。謀臣畏事議姑息，賊徒章奏多戲詼。
宮中聖人怒不測，黃紙夜半閶闔開。懦將紛紛向西市，徵兵天下如風雷。
長圍百里斷樵汲，城頭四望皆塵埃。遼人苦戰為賊守，土人被驅少身手。
帳前歌舞皆媌娥，女牆持兵到健婦。漫言支粟可三年，天亡一夜成稂莠。
黃金雖多不可食，剔屠老穉充牛酒。火龍飛攫睥睨穿，衝車百道何連綿。
■騎馳驅牟子國，逆徒宵遁楊樓船。滄海不曾走侯景，田橫入島頭已懸。
書生未解執長戟，飛章走檄能翩翩。欲列豐碑序盛德，歸功獻捷慚中涓。
贈文湛持先生【24歲】
具區何浩浩？胥台何峨峨？自然有大隱，嘯傲凌天河。
憶昔先皇調笙竽，二十二人當中趨。公時對策置第一，英雄動色皆大呼。
會言昇平在咫尺，誰知直道多憂虞！一朝九關捍雲雨，鳳凰不得棲高梧。
已后諸公入三省，復先諸公歸五湖。雄虺眈眈盡賢哲，公也安枕神所扶。
今皇一手撥煙霧，左歌《嘉魚》右《朱鷺》。侍從還須屬正臣，尺書夜到橫塘路。
翦棘鋤奸自天植，赤鵷高秋見毛羽。
明夷之初明未融，長人障日扶桑東。綠章排雲到閶闔，妖狐尚坐瑤華宮。
吳江瀜瀜盛蘭蕙，使節南歸復容裔。文園稱病避寵年，東山卧為蒼生計。
禁苑鶯花使屢催，吳中泉石心獵系。
去年晤公澄江秋，笑指西北浮雲流。今年謁公碧城裡，池館歷歷聞清謳。
簾櫳日薄映岩樹，翰墨高寒照縑素。飲公旨酒樂未央，眼中之事亦無數。
我亦生來絳灌嗔，為山為岳何如人？
送偉男應試金陵【24歲】
吾黨作賦才，生平徐與李。顧郎突兀勢莫當，瑰麗直與張衡比。
一賦《南巡》漢武皇，眼中歷歷千餘里。非無故交楊得意，羞作詞臣拜天子。
憶得昨歲南皮游，建安七子相唱酬。崢嶸凌厲氣不一，就中稱爾多風流。
君才若雷雨，杳冥而颼飂。龍螭吟深穴，虎豹勝高秋。
我為怪之不敢問，咫尺若見精靈愁。君今辭我去，凄惻橫道周。
鳳凰翻然谷水陽，行游帝鄉日月旁。擊桂楫，采明璫，登木末，浮蓮塘。
笑傲鍾山巔，下視江水心茫茫。無論南朝四十帝，我家西京王氣長。
欲借君才為黼黻，當年狎客無文章。
秋風瑟瑟黃雲堆，我亦振駕燕昭台。望君就征會稽守，承明對策皆奇才。
更願關東掃群盜，渭橋北望呼韓來。從上東封侍簪筆，勒功頌德天門開。
彷佛行【24歲】
廣陵小女隨煙霧，環佩踏雲向東度。星光掩抑花參差，頹綠嫣紅對秋雨。
窈碧凝眸孤影通，啼魂無語黃昏路。畫圖不到春風前，夜夜傷心泣縑素。
幽泉香氣日應薄，我曾灑酒松間墓。悲情遙斷草連天，杳冥神靈渺難遇。
天下何人劇可憐？譜將幽恨入管弦。羅屏美人善惆悵，妙學此曲雙嬋娟。
一聲宛轉盡生死，啾啾麗魄來當筵。雲發眼波光影碎，我欲從之然不然？
忽如移我孤山下，咫尺風雨清秋天。昔人何年在黃土？丹青雖好猶棄捐。
解識相思古來少，此情久斷君何傳。
傳神豈獨邯鄲步，攝魂反恐遙相妒。不須重見李夫人，劉郎空自愁無數。
秋潭曲（偕燕又、讓木、楊姬集西潭舟中作）【24-25歲】
鱗鱗西潭吹素波，明雲識夜紅紋多。涼雨牽絲向空錄，湖光頹澹寒青蛾。
瞑香涇度樓船暮，擬入圓蟾泛煙霧。銀燈照水龍欲愁，傾盆不灑人間路。
美人嬌對參差風，斜抱秋心江影中。一幅五銖弄平碧，赤鯉撥剌芙蓉東。
摘取霞文裁鳳紙，春蠶小字投秋水。瑤瑟湘娥鏡里聲，同心夜夜巢蓮子。
少將行【24-25歲】
平營十里春風路，錦旗牙帳連煙樹。黃須奚奴控青驪，鐵葉金錢向官渡。
五營畫戟青茫茫，龍蟠虎纛雲霞牆。高台綉幄圍紅玉，曉韱畫角聲蒼涼。
河陽小將綾紋紫，珊瑚輭鞭佩朱鯉。二十五騎嘶向風，陣后芊綿驕射雉。
將軍初拜冠軍侯，帳前愛將雙吳鉤。昨夜獨身砍妖壘，歌姬送酒彈箜篌。
酒酣便賜金鑿落，更乞青娥歸鳳幕。五鼓拔營星月寒，香衾草草嬌情薄。
今年行【24-25歲】
今年漢帝思賢良，制詔郡國求圭璋。大江以南古會稽，誰其作者多文章。
老若公孫還牧豕，少如終童歸治裝。治安不識絳與灌，天人反相江都王。
經明行修灶下養，秀才異等貲為郎。天漏奎壁女媧死，腐鼠滿眼飢鳳凰。
且憂文武道將盡，百年嫫母長專房。楚江蘭芷盡廢放，我獨何為游帝鄉？
丞相不復開東閣，更有中貴持短長。跼蹐短轅下，出無車，衣無裳，胡不笑傲凌蒼茫？
君不見東方生，大隱在朝市，
漢庭公卿鹹得人，吾曹歷落恢諧耳。廉如鮑敘飢欲死，可為天子大臣矣。
予偕讓木北行矣，離情壯懷，百端雜出，詩以志慨【25歲】
高秋九月露為霜，翻然黃鵠雙翱翔。雲途窈窕星蒼茫，下有江水清淮長。
嗟予遠行涉冀方，嵯峨宮闕高神鄉。良朋徘徊望河梁，美人贈我酒滿觴。
欲行不行結中腸，何年解佩酬明璫。高文陸離吐鳳凰，江南群秀誰芬芳。
河干薄暮吹紅裳，紉以芍葉羞青棠。何為棄此永不忘，日月逝矣心飛揚。
旌旗交橫莽大荒，聖人勞勞在未央。欲持中誠依末光，不然奮身擊胡羌，勒功金石何輝光。
我其行也無彷徨，感君意氣成文章。
獻馬行【24-25歲】
今年春見秦馬八獻闕下，追思其神駿得在天廏，遂感而賦也。
黃須奚奴錦袖紅，手牽八駿來關中。閶闔門前日杲杲，颯然尾鬣生迴風。
銀鞍玉勒金絲繩，龍文鳳臆雙翔鴻。意態閑閑（一作“驕矜”）若嫵媚，心懷超軼萬里空。
引入能教至尊羨，圉人中使誇飛電。詔錫嘉名內廏開，五花從此無人見。
太液池中泉水香，萬歲山南草蔥蒨。春遊齊駕紫雲車，秋射分弸大羽箭。
君不見庄涼萬騎雲錦重，昔時綉帶皆當胸。此來夢斷洮河雪，雖有同種難相從。
世上紛紛盡凡馬，一入天廏成真龍。追風逐影古來有，大宛渥窪君知否？
千金買骨事已非，羞道騏驎落人後。吾皇有意凌八極，為爾西馳見王母。
劍術行【24-25歲】
西風蕭條吹渭水，咸陽日暮黃雲起。遠村燈火桑葉飛，解鞍下馬星光里。
老翁猿臂鬚眉蒼，紫襥黑衣慘綠裳。舞卷高原一長嘯，風煙哀澹天荒涼。
雙蛇白尾各騰上，雷霆夾斗神飛揚。松柏紛紛葉欲下，紅霞出霧開清光。
神靈變化從何始？少年曾事嬋娟子。天女手授石室中，靈篆玄文百餘字。
采煉日月收精輝，左蹲蒼龍右青兕。七七之期合神度，窈然滅影向天倚。
劍成只在虛無間，驅風馳景千餘里。常居少室三花岩，幾度洛陽五都市。
聞言把袖意已傾，生平我亦能崢嶸。九關虎豹日無賴，天下壯夫皆不平。
借君龍文志一決，深山大澤為我行。老翁笑汝何太愚？此曹天命難力爭。
報仇雪恥非我事，逍遙人世歸蓬瀛。竦身遙望暮光滅，門外寒深三尺雪。
射蛟歌【26歲】
武皇南狩浮潯陽，樓船雜沓雲錦張。圖形璀錯水獸翔，欲驚波浪開龍堂。
昆明甲士鼉鼓揚，玄戈青幟何煇煌！刺舷盪槳黃頭郎，虎毛犀甲文錦裝。
乘流直下浩茫茫，風雲哀澹簫管涼。深潭極浦鬼物藏，騎魚江妾拖紅裳。
鉤蛇{馬孛}馬紛騰驤，中有妖蛟白頸長。腥風十丈赤日黃，蜿蜒噴沫首尾昂。
佽飛壯士拔魚腸，欲擲不擲心仿徨。天子神靈不可當，烏號夏服穿中央。
雲奔波沸鱗甲創，口吹毒霧昏橫塘。漂血亂梗身體僵，鉤牽屠割三車箱。
宰夫五味調芬芳，侍臣大酺共舉觴。不數神禹龍在旁，何況魚眼摧秦皇。
元封五年漢道昌，手獲異物神所將。天符地寶趨盛王，南有馴雉西白狼。
鳳頭行【27歲】
吾聞鳳凰翔千仞，何時見卮能摧傷。錦翹綉翮今安在？空餘冠咮無輝光。
市人投錢始一看，或雲此物真荒唐。老胡叉手當風立，自言本自西方入。
將雛欲宿昆崙山，琅玕滿林招汝急。當年羌兒好身手，已飛一矢雲中及。
是時神皇御宇初，玉門萬里通車書。願持此瑞獻天子，毛羽可飾黃金輿。
有詔卻之不得上，從此流落人間居。五十年來轉零墮，金翠寂寞堪欷歔。
咄嗟汝鳳何碌碌!.網羅如天白日速。昔時一鳴霸天下，即今市井相徵逐。
鳥雀群飛不肯朝，梟鸞自此皆同族。德衰終發楚狂嘆，翮鎩能逃中散戮。
明堂阿閣待汝來，夷表荒陬豈堪宿？祖洲千載宜潛藏，行逢虞帝諧笙簧。
雜詩四首【25歲】
一
豈愁春易暮，天地日崎嶇。不待驅鳴馬，相將祀野狐。
邊關分禁闥，台閣畏江湖。受諫何年事？臨風意轉孤。
二
彈射非今日，逢迎自昔長。烏台傷諫草，鳳閣愧飛章。
還詔虛風節，聯辭謝紀網。可憐湖海士，無力奏明光！
三
干戈生日夜。不見奏金鐃。霧塞已三晉，風清僅二崤。
豈應天雨粟，徒兆烏焚巢。尊貴仍槐棘，悲愁自草茅。
四
河北飛蛾盛，山東困獸張。長圍開一面，夾擊委三方。
虎節神於電，龍章薄似霜。洛中邊使斷，貴粟未空囊。
酬皖城探生【25歲】
遙思江外地，名士有芬芳。結客滿天下，移書此一方。
妖蛟潛漢帝，麗女屬孫郎。彷彿英雄事，君懷不可忘。
欲偕舒章游金陵不果各賦詩十首【25歲】
一
自隔金陵道，今來第四秋。星辰羅帝闕，龍虎抱江樓。
氣象年年大，登臨處處愁。風流如晉代，無夢到西洲。
二
區中仍故宅，不復寓荊揚。襟帶疑清渭，規圖似洛陽。
御街營細柳，廟貌近長楊。嘆息西京老，柴門對未央。
三
憶出東華省，鐘山謁秘宮。熊羆依日月，弓劍化崆峒。
陵戶松杉下，群臣圖畫中。不逢高帝世，深愧事雕蟲。
四
更憶雞鳴埭，勛庸王者姿。河山荒國色，煙雨剝旌旗。
不見征誅事，惟看明盛時。中原誰可問？六代令人悲。
五
佳麗江南日，清流偃大航。柳枝披市屋，蓮子繞宮牆。
積翠迷飛閣，珍珠拾畫檣。更經三女廟，明月夜焚香。
六
城北清涼寺，前朝避暑游。藤蘿水上覆，鼯鼠谷中秋。
處處迎盧女，家家祀蔣侯。應憐煙草地，不見景陽樓。
七
側足興王地，傷心霸業衰。化龍終寂寞，射雉已迷離。
月冷貴妃井，風寒太子池。何年憑弔盡？江水不知悲。
八
昔人多曠遠，今日更繁華。東府諸王宅，含章公主家。
月中望楊柳，天際弄琵琶。亡國尋常事，非關《玉樹花》。
九
清心憐顧婦，水曲弄明珠。迎女慚桃葉，無郎唱小姑。
淺煙雙槳動，帶月半窗扶。莫恨情人少，千秋愁未殊。（自註：有感也。）
十
昔共同門友，寂寥江表姿。豪華羊侃伎，風調謝公姬。
晉代詞人歇，吾家狎客衰。此方愁絕地，何許更傷離？（自註：憶周、徐諸子。）
十四晚見暗公從金陵歸感賦 二首【25歲】
一
不有開清廟，難施萬石鍾。叩牛歌寧戚，非馬辨孫龍。
餘子才無敵，諸公禮自恭。明時多意氣，為爾訪芙蓉。
二
我交多泛愛，如爾更淵然。高密難為客，南州誰見賢？
諸儒推嶽嶽，弟子誚便便。各有千秋在，揚家今尚玄。
秋風二首【25歲】
一
白日空庭遇，秋原倚大荒。風吹蓬粉黑，雲帶雁翎黃。
海上烽煙重，江南感慨長。壯心馳薊北，匹馬掃■霜。
二
各有雄心在，秋風兩不平。稻黃天暝暝，桂白月盈盈。
虎嘯千秋動，鷹盤百鳥輕。少年方擊楫，未敢問蒪羹。
塞下曲六首【25歲】
一
落日緣邊去，雲沙相對黃。傳烽近星斗，徙帳逐牛羊。
姑衍將軍禪，河源校尉詳。莫愁殘虜在，有策斷西羌。
二
千里鳴哀角，荒荒動戍樓。橐鴕銅狄夜，雕雁玉關秋。
萬里隨龍種，三軍拜虎頭。更收河右地，自此號涼州。
三
頻年出漢將，六郡徙良家。雪積黃河岸，風高青冢沙。
羌童彈鳥鼠，胡女弄琵琶。別部天山外，分兵逐渾邪。
四
壯士紛紛在，關中氣莫當。早隨騎都尉，生得右賢王。
蔥嶺速西極，龍沙阻北荒。古來矜武節，此地凈■霜。
五
長安萬餘里，東望暮雲扃。邊驛戎王邸，天山漢將銘。
塞榆猶歷歷，關柳更青青。無數臨洮勇，傷心對短亭。
六
屬國新朝漢，陽關西向開。一城當雪磧，雙隘立烽台。
遠節何年反？降羌幾種來。將軍愁未解，小隊射生回。
秋暮二首【25歲】
一
夕陽朱草外，新月暮蟲前。素襪欺秋水，紅裳吹晚天。
雲紋盤落雁，池影對枯蓮。愁艷瀟湘路，雙彈帝女弦。
二
獨對滿庭草，幽心不可名。秋香情入暝，雲葉魄生明。
移燭金波轉，添衣玉露輕。自聽孤鶴回，碧落久無聲。
清明 三首【25歲】
碧野離離盡雨絲，傷心高閣語黃鸝。武林天外桃花暮，憔悴春風第幾枝。
梨花冷落野中分，白蝶茫茫翦翠裙。今日傷心何事最？雨中獨上窈娘墳。
一曲溪流碧樹斜，莫言江左最繁華。樂游原畔隋堤上，多少紅妝斗晚霞。
《初夏絕句》十首【25歲】
平綠涵涼新雨收，小紅孤對夕陽幽。新蠶玉繭應悲老，乳燕雕梁未解愁。
洞庭寂寂冷銅鋪，亭木陰陰入畫圖。石壁化蟲新蛺蝶，玉盆添水長菖蒲。
微雨微雲自去來，半寒半暖意徘徊。吳姬早欲持紈扇，齊著輕容上舞台。
青青庭草上人衣，柳絮隨波更不飛。綠野好風吹躑躅，紅樓幽雨泣薔薇。
花架紅須落夜衣，桐枝青玉照朝扉。鶯閨望斷雙飛翼，含得櫻桃不肯歸。
鷓鴣飛盡夕陽開，榆柳高煙晴半雷。深碧龍孫搖霧台，澹黃鳳子逐花隈。
平池細雨綠沉天，一逕青溪入稻田。鰷鯉鱗飛明似鎧，芙蓉葉放小於錢。
連陰萬樹有殘紅，獨笠耕煙隔雨中。布穀催人春去后，平疇十里楝花飛。
圃師初種兔瓜頭，侍女新烹蟬翼茶。自掩綠蕉窗下坐，楚州簟子越州紗。
荼蘼牽刺絳羅輕，芳徑深陰淺淺行。步軟松花隨舞蝶，手香梅子擲流鶯。
《秋宮詞》十首【25歲】
秋來玉殿鎖鴛鴦，銀漢橫天閣道長。螢火自矜能照夜，雙雙暗度映金塘。
浴罷斜臨金水河，紫羅紈扇《采菱歌》。君王自愛長生殿，明月涼風殿後多。
明朝七夕是佳期，菱角雞頭進不遲。欲與君王為記室，蜀箋先寫女牛詞。
別院天邊奏玉簫，鳳鞵鸞帶繞階行。宮中幸有秦珠在，不信人間月正明。
十二樓前近碧城，玉簫琱管盡停聲。仙家昨進珊瑚散，秋夜金莖露漸清。
《金縷》歌殘鴛瓦霜，中人傳示索茶湯。始知天子齋宮宿，枉怨三更秋夜長。
水晶簾卷紫菱殘，七尺屏風畫兩鸞。梧葉一聲秋墮地，湘紋簟子殿頭寒。
憑陵萬戶望雲樓，自覺雲中別樣秋。昔在人間頻悵悵，從來天上更多愁。
石屏桂殿九秋丹，金翦絨鋪摘取看。共道姮娥來手授，天香先到貴妃冠。
內鷹九月振金衣，綠袖紅絛對落暉。留意遼西常校獵，掣鈴應向海東飛。
秋雨同讓木泛舟北溪各賦四絕【25歲】
為有新愁漸欲真，強將畫艦泛芳津。豈知風雨渾無賴，自入秋來喜趁人。
浪引平橋鎖暮煙，紅亭朱草自何年？秋風一夜殘蓮子，幾度黃昏未忍眠。
迷離窈竹碧霏霏，小艇紅妝冷玉衣。涼雨疏風何處似，黃陵秋夜照湘妃。
明滅秋星起畫圖，微雲暮雨障清矑。何曾自定來朝暮，猶怨君家楚大夫。
基本信息
- 作者
- 陳子龍與李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