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梅亭
小說《圍城》中角色
李梅亭,《圍城》中葛優飾演的李梅亭是錢鍾書先生在小說《圍城》里順手雕鑿出來的一個陪襯人。李梅亭的性格特點很灰色,有攜帶藥箱夢想發財的猥瑣,有掏出啟封的小藥丸才肯送人的吝嗇,但最傳神的一筆,是通過李梅亭的墨鏡表達出來的,“……梅亭仗著黑眼鏡,對孫小姐像顯微鏡下看的微生物似的細看……”
李梅亭不是小說的主角,李梅亭尷尬猥瑣的形象,被永遠鑲嵌在不朽的《圍城》扉頁中。錢鍾書的犀利是知識分子的溫吞幽默,傷李梅亭這號人於無形中。表現在方塊漢字在他手裡是個“比喻”玩具,決不會支配他,而只能讓他靈活地支配。
圍城中的李梅亭
李梅亭帶著一箱葯夢想發財,卻不肯給同行生病的孫小姐一包仁丹治病,吝嗇得掏出啟封過的小藥丸才肯送人;捨不得穿新雨衣而借孫小姐的雨傘;在小鎮經費不夠了,李梅亭假裝錢財充公卻私攢買煙買山薯,並且躲在牆角吃獨食被方鴻漸發現了;這可見他不願分享,沒有集體感。滿口仁義道德卻半路在鎮上嫖土娼;自己愛打牌卻禁止別人打牌……
李梅亭在自己的英文名may din lea上苦心琢磨,大做文章:“may din lea”意為“五月吵鬧草地”,問其緣何“不用外國現成姓lee”,他大發議論:“中國人姓名每字有本身的意義,把字母拼音出來,毫無道理,外國人看了,不容易記得。好比外國名字譯成中文,‘喬治’沒有‘佐治’好記,‘芝加哥’沒有‘詩家谷’好記;就因為一個專切音,一個切音而有意義。”由此,同行的趙辛楣想到“mating”(交配)跟“梅亭”也是同音而更有“意義”。到此,李梅亭性格的虛榮,卑鄙,猥褻充分暴露無遺,這可見李梅亭這類知識分子的庸俗、淺薄。
【李梅亭的名片】(註:紙質堅緻,字體古雅,一點不含糊是中華書局聚珍版精印)
姓名:李梅亭
英文名:professor may din lea(註:意為“李梅亭教授”,用花體英文字印刷)
頭銜:
李梅亭
某縣黨部前任秘書
李梅亭的名片頭銜太具有職業資格人的標準,紙質和字體都特有品位,如插在頭頂上的花眼頂戴,其實都是花架子擺設。而李梅亭的解釋更是讓人看出其內心的卑鄙和無恥,可笑和荒唐。他連縣黨部的秘書經歷也一定要掛在嘴邊顯擺。人性的弱點都喜歡高歌當年如何手執鋼鞭的威武,把黯然失落的月子和日子有意淡淡的遺漏。李梅亭在孫柔佳買票碰壁后,就一覽眾山小地蹦出來,矯情叉腰蘭花指點江山。
在孫柔嘉買票碰壁來后,李梅亭以為他的名片管事,他想憑藉一個小卡片能把公路站長給忽悠了。文中描寫:“……李(梅亭)先生回房開箱子拿出一匣名片道:‘這不知道算得證件么?’…………鴻漸說:‘這片子准有效,會嚇倒這公路站長。我陪李先生去。’”這些都說得過去,最難得的是李梅亭那份“堅信”,他說“這不知道算得證件么?”並不是徵求口吻,而是“這不就是證件么!”的肯定口氣。結果讓李梅亭作了一回刻舟求劍里的巡劍人,這就是他要命的“近視”。
在方鴻漸、李梅亭等人剛出發時,由於李梅亭的行李的問題,沒趕上第一艘船而跟顧爾謙坐了第二艘船,前進中剛好遇上了空襲,但命大沒受傷,所以在與鴻漸等人會合時,拚命地暗示要不是他把第一艘船讓給他們坐,這會兒遭遇危險的就是他們了。並說自己是如何的好運,讓他們也跟著享受到了。再加上顧爾謙在一旁幫著打邊鼓,他就更得意了,感覺要是沒有他,其他人都到不了目的地了。鴻漸等人只好笑而不語。
戴墨鏡的李梅亭
“……梅亭仗著黑眼鏡,對孫小姐像顯微鏡下看的微生物似的細看。”李梅亭以前的那些弱點都在這個墨鏡的比喻下黯然失色。梅亭仗著黑墨鏡,終於可以肆無忌憚的解剖孫柔嘉,把平日猥瑣的眼睛藏在一幅墨鏡的鏡片后,那雙眼就裝上了一扇單向可視玻璃,克服了平日李梅亭想肆無忌憚的做,但還要擺出道家姿態的窘迫。一副墨鏡的作用,是遮擋了他人觀察李梅亭的“眼意”。
人都有慾望,有些慾望不能無限自我膨脹,需要自我約束和剋制,好比誰都知道罵人,但大部分人都能理智的約束。為了自我私慾的痛快,放任自我,追求“下坡路”的兜風暢快,這樣的人往往需要藉助李梅亭的墨鏡。
李梅亭戴墨鏡細解剖了孫柔嘉后,小說中還描寫了他醋味十足的話,李梅亭對孫柔嘉笑說:“……‘孫小姐愈來愈漂亮了。為什麼不來看我,只看小方?’鴻漸‘噓’了他一聲,他笑著跑了。”李梅亭當然是吃方鴻漸的醋。李梅亭作為方鴻漸的情敵,害了單相思,拚命陰損的惦記方鴻漸,而方鴻漸閑雲野鶴並不知醋海風波早淹死戴墨鏡看人的李梅亭。也許方鴻漸早知李梅亭的“功力”,正如當初他“欣賞”李梅亭不戴眼鏡時說的反話:“……這片子准有效,會嚇倒這公路站長。我陪李先生去。……”
長篇小說《圍城》,在廣闊的生活背景下,多中國知識階層進行了刻意描繪與無情透視。描繪了一群留學生與大學教授在生活、工作、婚姻戀愛等問題上遇到的矛盾糾葛,以及由此表現出來的猥瑣靈活和灰色人生,反映了抗戰初期上層知識分子的活動和生活,具有很強的社會意義。這裡,著重以李梅亭這一人無形象為例,分析一下其內心的齷齪和行為的猥褻,以便讓我們更清楚地看到當時這類人的猥瑣靈魂和灰色人生。
李梅亭
錢鍾書故居
葛優在電影里,曾藉助“李梅亭的墨鏡”來追求他的幸福,這是善意的欺瞞。正如夏天戴墨鏡,避免驕陽刺眼的作用一樣。
我堅信不是人人都在墨鏡加身後,喪失為完全的“另一個”傀儡。
網路中的馬甲,很像李梅亭的墨鏡,戴上它可以做很多事情,比如葛優在電影中戴上墨鏡,扮演盲人來追求個人幸福。
但李梅亭的墨鏡有一項副作用:不戴墨鏡的時候是紳士君子,一旦戴了李梅亭的墨鏡就立刻變臉為潑婦罵街的猙獰,再“顯微鏡”解剖另一個人。
李梅亭的墨鏡,可以隱藏雙眼的“眼意”走勢。馬甲可以肆無忌憚的放縱自我,在暗處向明處的人潑污水。也許社會不再需要溫良恭儉讓了,論壇只需要輕鬆遊戲,李梅亭的墨鏡當然銷路旺旺。戴上墨鏡如同更換馬甲,同一個人以另一個身份出現,自話自說,不知道的外人看來頗具戲劇效果。
馬甲很容易分辨,一個人說話的腔調無法改變,正如一個人的指紋一樣。錢鍾書先生也描述了李梅亭摘除墨鏡后的正式面目:“李先生臉上少了那副黑眼鏡,兩隻大白眼睛像剝掉殼的煮熟雞蛋。”
《圍城》還有很多絕妙比喻,隨便一翻就有,比如“……情敵的彼此想念,比情人的彼此想念還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