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殉情

社會現象

殉情也稱殉愛,是指為愛情而死的行為。有些人是因為戀愛受到挫折感到絕望而自殺,有些則是因為失戀或伴侶死亡而自殺,是麗江納西族婚姻關係中突出的現象。

魯迅 《偽自由書·新葯》:“譬之文章,則須先講烈士的殉國,再敘美人的殉情。”

現象概述


納西族
納西族
殉情是麗江納西族婚姻關係中突出的現象,麗江納西族的民風是:男女在結婚前,有社交的自由,各種節日和大小廟會,青年們相約同去遊玩,小夥子也結隊出門,手持柳枝在路旁等候,依據傳統風俗,姑娘要帶些米花糖,糕餅之類在身邊,以分贈給向自己討吃的小夥子。男青年在姑娘門前路過時,向自己看中的姑娘討東西吃,介此達到交往的目的。節日夜晚,男女青年相約到河邊相會,並通過彈口弦,唱調子,表示情意。但男女不能面對面和肩靠肩坐在一起,一般需要隔一道水溝或一簇茨蓬,至少也要相隔兩三米才能交談或唱和。情投意合的男女常常私訂婚約。
然而,納西族的婚姻在1723年的改土歸流之後,婚姻由父母包辦,本人無選擇配偶的權利。法定夫妻,不是老頭陪著妙齡少女,就是包辦的故舅表兄妹,雙方沒有任何感情,於是一些熱戀著的男女青年,在無法獲得婚姻自由時,便產生了“生不同眠,死時共穴”的想法,相約在風景優美的地方殉情自殺。殉情的方法:用一根繩雙雙吊在一起,或在一棵樹上各自吊死;兩人用繩子緊緊拴在一起,互擁著跳水而亡;或吸鴉片自殺等等。

原因


外部原因

不少民族的傳統上婚姻是由父母包辦,沒有自由擇偶的權利,一些情侶即使真心相愛也不能結為夫婦。例如東亞傳統封建社會的婚姻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女在未經父母同意下私訂終身,往往被視為“無媒茍合”,認為有辱家聲;另外又有“良賤不婚”的法例,社會階層不同的人結合也受到重重限制。一些情侶為了反抗這種制度,不接受包辦婚姻和希望與相愛的人在一起,就以自殺來成全兩人結合的心愿,視為同生共死,同時也向其他人表示自己的對愛情堅貞,並對不合理的制度作出控訴。西方上層社會亦有類似的現象。
現代社會雖然容許自由戀愛,但家人不支持戀情時仍會給當事人心理壓力,有些人承受不住就會雙雙殉情。

內部原因

有些人因為戀人提出分手、移情別戀、不忠、死亡或其他原因離開自己,感到生無可戀而自殺,這也可以稱為殉情。

學者解釋


殉情[社會現象]
殉情[社會現象]
許多的東巴文化學者已經對納西族中突出的自殺現象作出了種種解釋,洛克和顧彼德認為,漢人輸入麗江的孩童定婚制和勞務繁重的艱苦生活以及“哈拉里肯”儀式中對自殺的浪漫表述是導致青年女子自殺的原因,他們特別譴責了東巴田園牧歌般的描繪死後的生活來鼓動年輕人自殺。傑克遜認為,納西族的自殺是漢人輸入的法定父系制和納西母系制之間發生衝突的結果,他對洛克和顧彼德認為納西婦女的權益在漢人統治之下極端受壓,而東巴處於在儀式中謀取經濟利益而慫恿納西婦女自殺的說法提出了異議。
美國學者招生華人為納西人的自殺是本土文化的“劇本”和漢文化的“劇本”的衝突而引起的。趙省華從漢族價值觀的滲透,納西社會兩性角色的轉換分析了納西婦女情死的原因。

探究


納西人(特指麗江周邊地區的納西族)的殉情無疑在宣示“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悲壯之舉,因此被中外研究納西文化的學者們冠以“悲劇的民族”,稱麗江為“殉情之都”。殉情不是納西族渴望追求的常態,只是拒絕愛情被摧毀的無常性或者是理所當然性的極端行為。但也說明了麗江周邊地區受漢文化影響頗深的納西族當時嚴重的社會問題。諸多與殉情相關的因素不斷擾亂殉情歷史的其他必然因素,常見的過多強調的因素有:由於東巴教過盛的大祭風儀式推崇,導致殉情;更多的一再譴責1723年“改土歸流”后,納西族青年男女婚姻不自主和買賣婚姻導致殉情盛行一時。

政治因素


1723年清朝政府在麗江改土歸流后,強制性實施“以夏變夷”的大文化專政主義,極力推行漢文化帶來的封建禮教思想和婚姻制度。納西人原本戀愛自由、婚姻自主的時代被吃人的禮教生硬地取代,瞬間變成了戀愛依舊保留自由權、但婚姻不能自主。這麼突然地消解一個民族的遺傳文化,勢必會造成一種民族文化在向另一種陌生文化過渡轉型的過程中產生另一種極端文化的現象。對於當時麗江地區的納西族來說,“情”字不可輕視,更不可被褻瀆和冒犯。當深愛著的納西青年男女懷抱的愛情得不到認可、理解和支持,甚至遭到惡意排斥,他們想到的就是為愛情找個歸宿,歸宿最理想的地方莫過於東巴們吟誦的《 魯般魯饒 》中的描述。強烈渲染的天堂般環境,那是個可以讓愛情永恆的靈魂聖地、使痛苦得到解脫的世界 —— “玉龍第三國”。
1723年只是起到了把“殉情”推向高潮的罪惡作用,並不是唯一的發明者和製造者。

宗教因素


早期提出這些觀點的研究者首先忽略了很重要的邏輯:東巴教過盛推崇的大祭風儀式,是因為有過盛的殉情發生;大祭風儀式是必須在有殉情的基礎上才能實施的一種祭祀行為。沒有一個東巴主動前往有殉情的家庭,必須經過殉情者親屬的請求,祭司東巴才得以實施大祭風儀式。然而另一個邏輯就是,由於殉情的普遍才給了東巴們有效推廣《 魯般魯饒 》的機會,才有了兩者之間不解的恩怨。
殉情谷
殉情谷
和志武先生有過深究。據史料描述:殉情開山祖久命和羽排產生殉情故事的地點,在《 魯般魯饒 》一書中早有記載,即在今麗江的金沙江流域,書中稱為naqjjiq(納西水),與唐·樊綽《 雲南志 》把金沙江稱“磨些江”相一致。書中又稱金沙江為“laler”(大地)、“haiq”(金)、“yibbiq”(江),即大地金沙江。書中還提到的牧奴們“從繞雲雪山(玉龍雪山)走去,來到無雲雪山(文筆山)”,以及牧奴們修船、過溜索和製革皮囊渡江的地方,也在大地金沙江流域,這也符合了唐代以來有關漢文志書記載的納西族歷史活動史實。
以上是關於《 魯般魯饒 》中兩個主人公殉情的地點依據,他們殉情的年代始終是個謎,無法從史料中準確得知。這麼重要的環節一直被研究者忽視、迴避。和志武是麗江納西人,從小誦習《 東巴經 》。他在《 祭風儀式及木牌畫譜 》中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這個不解之謎,把殉情開山祖產生的年代以及故事形成的具體年代,做了簡短的分析:約在吐蕃奴隸制王朝統治滇西北的公元7世紀到8世紀末這段歷史時期,吐蕃在今麗江金沙江上游的talzzaiq( 塔城 )設置過神川都督府,江上架有一座著名的鐵索橋,故文獻上稱塔城為“鐵橋城”。據樊綽《 雲南志 》載,當時磨些(納西)“土多牛羊,一家即有羊群,男女皆披羊皮,俗好飲酒歌舞 …… ”記載中強調當時納西的社會私有制,與《 魯般魯饒 》中反映的社會背景和主題思想有契合之處。除了上述核實的時代背景有相似之外,《 魯般魯饒 》中還有一段直接可以證明歷史年代與殉情開山祖產生時期相似的文字。牧主欺騙牧奴說:“要把牧主的福壽賜予牧奴們”。牧奴們憤怒地回敬:
人生遼闊地,
人生啊人生,
人生沒兩回!
藏神管納人,
喇嘛治牧奴;
青春無兩度,
牧奴無青春!
藏神是當時管理納人(納西族)的執行者,喇嘛又聯合納西族牧主統治廣大牧奴,這正是唐初吐蕃王朝南下統治雲南西北部的年代。
在《 魯般魯饒 》一書中開篇就有與其極為相似的一段文字描寫:
在那遙遠的年代,
人生遼闊地,
只見牧主遷徙來繁衍,
沒有牧奴幸福和自由。

影響


以下這段文字或許給了尋求答案者一個啟示 —— 資料來源於麗江向外推介東巴文化的一個網站(麗江之窗):納西族歷史上一些突出的社會問題也融進了東巴教的教義和儀式系統中,如納西族的殉情風尚在東巴教中形成規模宏大的祭殉情者儀式 —— 祭風,並由此產生了膾炙人口的敘事長詩《 魯般魯饒 》等東巴文學中的悲劇作品,由於特定的宗教思想對處於特定歷史時期的社會環境的納西人心理上的影響,東巴教後來亦成為促使殉情成為社會風尚的一個因素,從中充分反映了宗教與社會生活相互影響的一面。如根據上段文字的說法:先有殉情,再有祭風儀式,然後才有了《 魯般魯饒 》這個源於事實的基礎上進行了文學創作的凄美愛情的悲劇故事,最後成了殉情者效仿的天堂。效仿的人多了,傳播的機會也隨之增加。“東巴教後來亦成為促使殉情成為社會風尚”的傳播者,也就是說不是需要1723年單一承擔責任了。
由於“改土歸流”造成納西族傳統文化的流失與殉情現象的復辟,1723年確實起到把社會衝突推向高潮並故意毀壞他人文化傳承的作用。清政府在建構開闢自我欣賞的文化體系時,沒有顧及對原本文化的尊重,沒有強調社會的人性關懷,一味修正、摧毀他人文化的生活習慣。在不知道如何借鑒的時候開始主觀進行毀滅性的傷害,其本身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過。其實,現在看來很簡單,就是銷毀異性文化,目的就是強制統一文化。

社會因素


和志武老先生的主張較為客觀,他將導致殉情的內在因素在幾個方面進行論述:

階級壓迫

在存在階級壓迫和剝削的社會裡,從古代到近代,殉情者大多數為農村和山區勞苦大眾之子女。

歷史傳統

納西族進入階級社會以後,第一個統治階級牧主和奴隸主,對廣大男女奴隸實行強制配婚,即《 東巴經 》所記載的“不愛配婚苦”(沒尼孜垛辛)。

漢文化

麗江“改土歸流”,客觀上促進了經濟的發展,社會生產得到了進步,並打破了木氏貴族壟斷歷史的局面,文化教育方面有了相應的發展。但同時漢族封建文化也深入影響到納西族,統治當局曾採取過強制性同化的若干措施,比如火葬改為土葬,改穿裙子為長褲等等。尤其在婚姻制度上更是竭力推行“三從四德”,婦女社會地位越來越低下;“父母之命”“門當戶對”“媒妁之言”等一些漢族封建禮教的包辦買賣婚姻,徹底剝奪了納西青年男女的婚姻自由。

民國時期

雲南的歷史戰爭不斷:護法戰爭、軍閥戰爭和抗日戰爭,諸多戰爭中麗江一直是雲南重點調兵區之一。文獻中有以下幾個數字足以證明殉情與當兵的緊密聯繫:從1915年護國戰爭到唐繼堯統治雲南期間,僅麗江縣就出兵三千四百二十人;龍雲統治雲南時期,麗江不僅是其“護衛營”的重點調兵區,還肩負著抗日軍隊的重點調兵區;1942年麗江縣政府為抗日陣亡的將士鳴槍追悼大會上,就出現了二百八十個靈位。僅民國期間就有五千多人被抽去當壯丁,回來的僅是少數人。這些數字極大衝擊了戀愛中的納西青年男女。戀人們用這種數字推算后,認為與其死在異鄉不如在抽去當壯丁前雙雙殉情。有的戀人已經被抓去戰場的,姑娘見心愛的人遲遲不歸,斷定犧牲,就與他人殉情或參與殉情。還有的得知心上人死於戰場后就在娘家殉情。

游悲

納西語叫“dvq篤”,即忠誠的意思。殉情從古代到近代,一直被社會所同情。這種行為會得到上輩人的憐惜、同一代人的敬仰,加上民間盛行青年男女社交自由的風尚,殉情大調在民間口傳極為流行,膾炙人口。殉情調內容凄婉,曲調悲涼,一問一答的方式,反映了歌者活生生的現實遭遇,對封建制度買賣包辦婚姻作出了血淚的控訴,唱出了對一個自由自在、無憂無慮的理想樂園 —— 玉龍第三國的嚮往。清代餘慶遠在《 維西見聞紀 》夷人么些條中記載:“閑則歌男女相悅之詞,曰‘阿舍子’,詞悉比體,音商以哀,彼此唱和,往往奔舍于山間深林中。”《 民國中甸縣誌稿 》么些歌謠條,仍有更詳細的記載:“殉情曲:么些族男女,最重戀愛,每因婚姻不稱己意,輒於婚嫁之前,男女相偕如山,偎依自縊,或吞金仰藥而自殺之,初必相對唱曲,以自訴其痛苦 …… ”
由此說來,殉情產生是多樣性所致。社會多重的意識形態重壓納西文化,對本來神秘化的納西族來說,無法回到傳統文化的心靈中去。驅除恐懼的解釋便是追求想象中的美好生活,宗教提供的美好神話聖地 —— 玉龍第三國,為殉情搭建了推動的平台,也應承擔不可推卸的責任。
1723年不是導致殉情的唯一因素,其被譴責的原因是因它掌控的歷史長,強權剝奪了納西族本性文化,使得納西族堅守了幾百年傳統的“情愛自主”文化殘忍地消亡。對剛烈的納西族來說,對付這個無法選擇的文化混亂時代中的痛苦體驗,便是奮力與這個時代抗衡和宣戰。在1723年之後的兩百多年裡,多次出現十幾對一起“殉情”令人不寒而慄的場面,就不再是什麼令人驚訝的現象了。那麼後人對1723年的憎恨和恐懼也在情理之中了。

包辦婚姻

納西青年男女在戀愛期間必須是個好歌手,他們用對唱的方式來判斷對方是否有智慧。所以初期對唱能否被對方欣賞非常重要,唱詞內容和調子是否優美決定了對方的選擇。在約定的地點,只要一方開口,另一方必須馬上應對,除了表達內心愛慕之情外,最好要難倒對方。自然有時會出現冷場,這時他們邊想邊唱邊用手掰樹葉,待兩人的關係確定后,約會地點四周的樹木會光禿禿的。這種下意識動作說明了納西族另一種文化體現:害羞和解放並存。當他們之間的距離拉近,戀愛才正式開始。這一過程可長達幾個月,直到愛慕的一方通過唱詞打動自己心上人,他們才停止這個儀式,進入到熱戀。
熱戀持續的時間往往更長。首先必須等到結婚年齡,在等待成長的歲月里,他們在父母的暗示下,相約幾對夥伴以放牧的名義在高山草坪開始長達一個季度的或更長時間的紮營。這種戀愛的方式在當時很普遍,熱戀到一定程度後有的青年男女就進入野合階段。他們夜夜歡歌,或在山巒窪谷、或在清澈的湖泊河流之畔,當然此時還要附上四周茂盛稠密的殉情花 —— 杜鵑花。杜鵑花因長期與殉情有著密不可分的糾結關係,被當之無愧地封為“殉情花”。
這麼一個田園詩意的環境,發生任何事情在當時都認為是理所當然。當女孩發現自己已懷有心愛人的身孕后,便下山羞澀地哀求父母,提出和心上人結婚的要求,希望得到父母的諒解和成全。但由於包辦婚姻,父母卻往往把帶著身孕的女兒強行嫁給由他們做主的未曾謀面的男人。這種匆忙的帶著蒙羞的草率,為的是免得對方退婚。“退婚”在納西族的家庭里是一件非常醜陋的事情,會遭到村裡人的指責與羞辱,令整個家族抬不起頭來。如果哪家的兒女被退回來,再也沒有人願意提親。女人未婚先孕的事永遠不能再提,只有家族中幾個重要的長輩知道,他們一輩子為此守口如瓶,這個秘密從此爛在肚子里。
到了戀愛後期,性情奔放的青年男女愛得死去活來的時候,對唱調子越唱越深,如泣如訴,唱詞越唱越哀怨,期待父母能成全他們的婚事。
情投意合的青年男女常常私訂婚約。納西語稱此為“命若貨”。
正在熱戀的青年男女看到一對對被拆散的先例之後,懷孕的女人便與自己心愛的人秘密地協商,與其不能結為夫妻,不如死在一起。“女方已身懷有孕的時候情況尤其如此,因為養下私生子使人太丟臉。無論如何姑娘要被父母誅滅(人性),唯一的出路就是殉情,其中從道義上講她的情人是必須參加的。”(顧彼得《 被遺忘的王國 》第230頁)1958年在麗江西部的白沙鄉(舊時稱為“白沙里”,納西語稱“伯使” ),當時也是殉情的重災鎮。村民楊妹與鄰村的男子相愛之後,發現懷有身孕,雙方便向各自父母提出結婚的請求,均遭到父母的極力反對。楊妹和戀人秘密約到後山,商量用殉情來達到他們永遠在一起的目的。然而那個男子表示出畏懼死亡,後來又拒絕與楊妹約會。楊妹用盡所有說服手段,幾天幾夜的唱詞也沒打動對方,楊妹最終灰心絕望,一個人跑到後山的核桃樹上自縊。她的家族決定告那個男子。可當時法律和醫學沒那麼健全與發達,無法定罪,最終不了了之。後來很多熱戀中的青年男女怕遭到對方的拒絕,更怕被父母強行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根本不與家人商量,直接走向殉情的絕路。“對於一個不愛自己丈夫的姑娘來說,結婚就是她的黃金時代的結束。”(顧彼得《 被遺忘的王國 》)
漢文化封建禮教的惡性摧毀,是對納西傳統文化“性情”的一次徹底粉碎。女子婚前性關係會遭受小到家族、大到社會的譴責,她們會因此而喪失名譽。尤其未婚先孕的女子,一旦傳出去會被視為是件非常丟臉的事,不但自己被唾棄,也會牽連整個家族。

納西殉情

在納西殉情史上,臨場退縮的多數為男人。女孩便用最凄婉的唱詞,顫抖的聲音,類似哭訴的節奏,吹起口弦,規勸對方堅定死亡意志。有時要經過漫長而哀怨的表述,用盡所有的魅力和智慧,傾訴自己的情感。如果對方還是不想死,女孩積極用調子調動對方產生情死的慾望,當口弦和唱詞極盡哀婉直到女孩忠貞的愛情打動對方、雙方達成殉情的共識后,兩人便著手準備殉情。到古城或其他集市購買大量生前所不能如願的衣物和食品,還有殉情者食用的草烏。準備殉情最長的時間需要一個月或更長。這個過程中決定殉情的男女一直處在極度興奮和甜蜜的精神狀態下,他們在選擇好的殉情地搭起漂亮的“游吉”(指帳篷,納西人稱殉情之房),盡情地歡愉,直到殉情前的一刻。殉情地一般會選擇接近“玉龍第三國”所描述的場景 —— 高山、草坪和杜鵑林,三者缺一不可。曾出現過幾對、十幾對情侶結伴殉情,事前全然沒有接近死亡的跡象。選擇殉情的時間少則幾天,多則十幾天或更長。殉情的女人懷有身孕的現象極為普遍。從某種意義上講,一個生命的孕育暗示著另一個生命的結束。
在殉情者當中,出現逃脫的一般男人為多。假若一方死一方未死,就會引起打冤家,會造成新的悲劇,隨後帶來的是更大的痛苦。受漢文化影響較深遠的一些地方,殉情未死者,不但會受到社會的歧視與法律的懲罰,令本人終生抬不起頭來,甚至殃及他(她)們的子孫後代,幾代人都要為此付出被冷落和侮辱的代價。
納西女人主宰著情死並不是一句“情死”便可以了結的宿願,這裡面呈現最多的還是生命的厚重與固有文化的暴力壓迫,是女人為天、女人為大的尊貴代價。

常見模式


雍容赴死

雍容赴死、從容赴死,也是納西青年男女不可言傳的公開習俗和秘密。在我調查的殉情案例中,60年代,離麗江古城不遠的一座山坡上有棵老樹,樹上吊著一對男女,當解救人員把他們從樹上放下來就地火葬時,發現男人竟穿了七套衣服。女人的年齡不過二十歲,從裡到外四套嶄新的衣服。樹下零散地堆放著殉情前吃剩的食品。也許來不及全部吃完,或者急於奔赴他們理想的天國。女孩的肚子里還帶著至少四個月的身孕。當講述者高一聲低一聲描述細節的時候,我不住地打顫,身體不能控制。顧彼得在《 被遺忘的王國 》里寫道:“打算殉情就必須身穿盛裝,猶如應邀赴宴一般 …… 或許為了永生,穿著不整潔不適當,那將是愚蠢的。此外,遲早會有一個後代,衣衫襤褸地進入天宮,祖先會怎麼說呢?”

從容赴死

從容赴死,也是每一個殉情者奔赴靈魂盛宴享受的過程。為了達到情死,達到與自己心愛的人永遠在一起的目的,殉情者們不惜花上幾個月的時間計劃死亡。“殉情調”《 游悲 》中就詳細描寫了殉情男女主人公串街買紅頭繩、彩色腳帶、象牙梳子、紅青金圈帽、羊皮披肩、口弦、竹笛、長刀等納西族青年男女平素喜愛的衣物用具的過程。這個情節的描述給後來尋找心靈自由者們提供了很好的效仿模式。傳統殉情者事先買好各種彩色布、絲綢,然後趕到麗江、大理的集市採購殉情所需一切用品。路途遠的,需花費幾天或者十幾天時間,採購結束后,帶上糖果、糕點、瓜子、錢等用品,一路前往事先選好的殉情地。殉情地一般會選在玉龍雪山附近或風景優美、貌似“玉龍第三國”渲染的那樣能看見雪山,有草坪、杜鵑花,隱蔽不易被人發現的地方。然後是辛勤勞動,用樹枝搭起漂亮的“游吉”(殉情房,象徵結婚新房),再用絢麗的布綢圍飾“游吉”,並采來各種山花把它裝飾得漂漂亮亮,勝過結婚的新房。活生生一幅張羅喜事的畫面。對準備殉情的戀人們,這的確是個值得他們慶祝的喜事。在搭好的“游吉”裡面他們晝夜盡情地彈口弦,盡情歡樂歌唱,唱殉情調《 游悲 》,互訴衷情,各人剪下一縷頭髮,送給對方,將其珍藏在貼身衣服內。“游舞”(指殉情)時,他們約定穿上最心愛的新衣,食用購買來的各種食品,將吃剩的糖果、瓜子、錢等撒在四周后,才“從容就死”。
野合的過程,表示兩人在生時結合了,生生世世將永遠在一起,就算到了“玉龍第三國”也是以相愛的夫妻身份出現。
雍容赴死、從容赴死,這兩種殉情的常見模式,一直跟隨《 魯般魯饒 》沿襲下來。麗江周邊納西族固守不變的習俗,對原生態文化的看守和不拋棄,其實是基於對靈魂信仰的珍視,或許還摻雜對被嘲諷的精神力量的救贖。

友情殉情

殉情多數為熱戀中的納西青年男女為爭取婚姻自主權而作出的沿襲祖先文化的一種悲劇行為。主要以情侶為主,一對一,或集體情侶殉情。除了情侶之間的殉情外,另一個現象 —— 友情殉情,也在殉情中較為常見。
“友情殉情”在納西殉情文化當中也曾重彩描繪過,殉情者當中也存在一定的比例。上世紀50年代末,巨甸就出現幾次為友情而死的,多數為女孩陪死,有時多到幾個女孩,相對來說男孩為友情而死的數量上明顯少於女孩。有一例比較例外。這是一片離村幾公里的密林,每當春節前後,漫山開滿杜鵑。因沒路,比較偏僻,平日很少有人到。當家裡人發現孩子失蹤兩天以上,父母就會尋找,擔心可怕的殉情發生。有一次十四家失蹤孩子的父母找遍了能想到的地方也沒下落,沒想到一個星期以後,村裡人聞到一陣陣腐屍傳來的味道,令父母們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其實他們早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直接帶上孩子的遺物順著味道尋找屍體。當找到以後,所有人被眼前凄慘的一幕驚呆了。六對情侶分別吊在六棵樹上。離他們不遠處的兩棵樹上分別吊著一男一女,他倆生前不是情侶,只是六對殉情者當中的好友。十幾具屍體掛在樹上,場面凄楚,不忍描述。顧彼得在《 被遺忘的王國 》中對為友情而死的事件有詳細的分析:當一個男孩和女孩失蹤兩天多時,其父母總是懷疑這種可怕的事實。於是立即組織人徹底搜尋,幾天之後,就會在某個遙遠的地方找到不幸的兒女,父母們嚎啕大哭,頓足捶胸,並且開始安排做“哈拉里肯”儀式。從父母的悲傷來判斷,他們是多麼希望能在殉情前把他們抓回來啊!然而,殉情者一旦被活著抓回來,會被眾人侮辱,或者被父母或者被鄰居打個半死,所以他們在選擇殉情地點的時候非常小心,絕不能活著被發現。
為“殉情”而死的男女青年,就地火化或掩埋,不能異地火葬。納西族火葬的歷史從古代就有記載。景泰《 雲南圖經 》卷五載:“磨些蠻死者無棺,以竹簣舁之山下,貴賤一所焚之,不收其骨,侯冬擇日走馬到焚所用氈覆地呼死者之名,隔抓之,或骨或灰,但得一塊,取之以歸家祭之,祭畢送至山澗棄之。非命死者別焚之。”“土官死,則置於床,陳衣服玩好鷹犬於前,妻子無哀則殺牛馬,焚屍之際,亦把死者生前的一些衣物玩好付諸於火。”到清代“改土歸流”后始用棺葬,死無喪服,仍沿舊俗火葬,但各地略有不同。乾隆《 麗江府志 》載:“士人親死既入棺,夜用土巫名刀巴者殺牛羊致祭,親戚男女畢集,以醉為哀。次日送郊外火化,不拾骸骨。至每年11月初旬,凡死人之家,始詣焚所拾灰燼全物,裹以松枝疫之,復請刀巴念夷語,徹夜再祭以牛羊,名曰葬骨。”最後根據家族意願請東巴念經超度。
納西人信奉靈魂不死,直接可以追溯到東巴教的普及納西文化中對靈魂不死的神秘闡釋。認為正常死亡和非正常死亡者他的靈魂經過東巴“教路”儀式,都將被指引到該去的地方。正常死亡者的靈魂被超度到祖先的居住地,也就是北方一座叫“居那什羅”的神山;而非正常死亡者,他們的靈魂不能歸祖認宗。通過東巴隆重的大祭風儀式“哈拉里肯”對殉情者的靈魂進行慰藉,指引他們到美麗的“玉龍第三國”—— 殉情者的天堂。

相關作品


不少文學或其他創作都以殉情為題材,反映社會規範對自由戀愛的禁制所造成的悲劇,如中國的《梁山伯與祝英台》、《帝女花》、西方的《羅密歐與朱麗葉》等。又有些是反映因戀人移情而殉情的作品,如《蝴蝶夫人》、《西貢小姐》等。也有些是反映傳統孝道與愛情兩難下殉情的作品,如《孔雀東南飛》。

魯般魯饒

麗江金沙民族表演-殉情
麗江金沙民族表演-殉情
《 魯般魯饒 》中第一個殉情女開美久命金殉情后,她的靈魂告 訴祖布羽勒排:“ …… 不需把我抬到祖先火化場,我沒有祖先的身份了,不要送我到祖先的故土!請求把我送到‘十二歡樂’坡(後人譯成“十二岩子坡”與“玉龍第三國”同義)。”納西族第一對情死者從情死鬼頭目變成愛神,“十二岩子坡”是情死鬼魂的歸宿地,也演變成雪山情國(霧路游翠郭),並把情死國描繪成不同境界的三個國。經過東巴教的不斷傳播,民間又形成口傳的長詩《 游悲 》,其故事說:女主人公從小在山上放羊,孤單寂寞;男主人公是次子,分家沒有份,就上山打獵。二人相會在深山,互訴苦情,於是相愛,但他們燒香問卜,都難於成婚,便去準備情死的用物,接著雙雙爬上雪山,經歷“樹上盤惡峰,石上長尖刺”的“游翠第一國”和不長草木的“第二國”,過了獨木橋,到了“金花不會謝,金果不會落”、沒有蒼蠅蚊子的理想樂園 —— “霧路游翠郭”(第三國),過上了“白鹿當耕牛,斑虎當騎馬”的自由生活。因而情死,在納西族地區,被更多地說成他們去了“玉龍第三國”。
納西人有著連死都不畏的重情傳統,使麗江成為世界上當之無愧的“殉情之都”。所以對那些既仇視社會婚姻制度又沉迷於想象中的靈魂世界的納西青年男女來說,把生命中最美好的年齡奉獻給嚮往的樂園,在他們可謂是件快事。
《 魯般魯饒 》不但保留了納西族殉情悲劇的第一首悲歌,也反映了納西族的悲劇命運。在體現東巴文化悲劇精神的同時,更多地給納西子民以自古與悲劇糾纏不清的傳承。在被悲劇文化籠罩的過去年代里,凡是在現場聽過東巴吟誦《 魯般魯饒 》的青年男女,無不受其感染。加之東巴神秘的神情、玄妙的音樂、迷幻的氣氛、空靈而單調的舞步,很多有同樣遭遇的青年男女,在東巴吟誦后,竟成雙成對地效仿作品里的情節而殉情。“民國元年,麗江地方政府曾一度下令禁止《 魯般魯饒 》在白天吟誦,違者斬。”此後,東巴們確實把超度儀式安排到深夜。楊福泉《 秘笈古韻 —— 東巴文化藝術殿堂漫遊 》第20頁中:“在20世紀50年代之前麗江納西族殉情悲劇頻頻發生的漫漫歲月,常常發生這樣的事情,每次大型的‘祭殉情者’儀式之後,就有一些在場聽《 魯般魯饒 》吟唱的情侶步男女主人公的後塵去殉情,因為他們的面前亦橫亘著與長詩主人公那樣‘戀愛自主,婚姻不自主’的慘痛命運。在民國元年,當地政府竟下了命令,禁止東巴吟唱這部經典。”楊福泉還在“悲風泣月的殉情”一章里,沉痛敘述道:“一首首長長的悲歌,竟然能促使無數青年男女去殉情,這裡固然有宗教信仰、民族心理和民族文化特質等多種因素融合形成的原因,但作品巨大的藝術魅力對殉情青年的強烈感染是不可忽視的一個重要因素。”出於靈魂不死的信仰和對主人公的浪漫愛情追求的渴望,經東巴活靈活現的渲染,他們對殉情故事有堅信不移的信賴。對戀愛中的納西青年男女來說,整夜守候,專心聽東巴吟誦《 魯般魯饒 》就成了他們見習殉情的過程。儘管東巴們把儀式挪到深夜,迴避青年男女的視聽,並沒有改變他們對堅貞不渝的愛情以及義無返顧的為情而死的追求,殉情非但沒有減少,反而劇增。清朝政府再一次出面干預,後來東巴們用擊鼓的方式企圖淹沒音樂及唱詞。有的父母只要聽見東巴擊鼓,便把自己的兒女關在家裡,鎖上門窗。然而熱戀中的納西青年男女,衝破各種障礙,跑到儀式現場,集體撲到鼓上,一定要聽清吟誦的內容。可見《 魯般魯饒 》神化的魅力效果,對納西青年男女影響程度之深之遠。

游悲

對殉情的納西青年男女來說,一直流傳在民間的長詩《 游悲 》那酷似哭腔的美麗傳說,深深地吸引著他們。這個殉情調子經過東巴傳神的刻畫和描繪,已經在麗江納西青年男女中廣為傳播。其實,真正為殉情者起到煽動性、引導性作用且影響深遠的還是東巴經悲劇文學作品《 魯般魯饒 》。它是文學中最具思想性、藝術性的愛情悲劇敘事長詩,與《 東巴經 》中《 創世紀 》 《 黑白戰爭 》一道,被譽為“東巴文學三大名著”。人、鬼、神同處於納西青年男女神往的“玉龍第三國”這個虛幻的世界。在《 魯般魯饒 》中有這樣的煽動和蠱惑的描寫:
可憐的開美久命金呀,快來上吊情死吧!在那人世間,苦死一輩子,不得吃不得飽;擠奶一輩子,不得喝個足;放牧一輩子,不得穿的暖!好眼來看好山景,好手來擠好鮮奶,住到白雲繚繞的山國 ……
這一靈魂居住的地方:沒有蒼蠅和蚊子,野雞報晨鳴,獐子當家狗,日月做明燈;白鹿當耕牛,紅虎當坐騎;彩霞當織錦,生命永遠年輕;戀人永遠相愛,與野獸為友,與大自然和諧共處;一日勞作終生享受的神話境地和殉情者的天堂樂園 ……
《 游悲 》 《 魯般魯饒 》兩部作品為殉情者提供了一個合理結束生命的借口。殉情者帶著美好的信念和幻想投奔永遠的“天堂”,只為了達到和心愛的人永遠在一起的目的。納西人從骨子裡是樂觀的,追求安逸的生活,連結束生命都以歌唱和歡愉的形式。但生活在這樣充滿神話色彩的國度里,真實生活的可信度已經被神化的秘境吞噬著。所以當真實不再得到信任的時候,悲劇便會沉迷其中,併流連忘返。推崇悲劇文化,製造悲劇氛圍,在早先的納西民間似乎成了一種慣性的習俗。
而《 魯般魯饒 》這個帶有強烈悲劇色彩的神話作品,主要是東巴們用來為情死者進行“大祭風”超度儀式時吟誦。其目的是將亡靈超度到“十二岩子坡”情死者的聖地。由於調子和唱詞極富藝術感染力,能夠收到安撫亡靈的效果,由於氛圍和環境上極度誇張,人們很容易陷入悲愴且嚮往的情緒里。
《 魯般魯饒 》中強烈渲染一個觀點:殉情者殉情時的年齡,在“玉龍第三國”將永遠停留在那個美麗的年齡,兩個相愛的人永遠在一起,只有來到“玉龍第三國”才能實現。
早在1723年以前,第一對殉情者出現之後,是否曾經出現過普遍殉情?如果是,怎麼就斷代了?如果不是,那麼就與1723年之後出現大量的殉情之間沒有必然的直接關係了。這些疑問可能就只限於這本書中,我也找不出堅實的論證。如果構不成普遍殉情的原因,應該是之前這裡情愛自由、性愛自由、婚姻自主。相傳麗江周邊地區,青年男女每年約定一個習俗:在規定的時間裡,青年男女相約來到一個地方,尋求一種自由,其中包括性自由。他們盡情地歡喜,唱情歌,在搭起的“游吉”中集體式一對一地野合。這種方式一般都是秘密進行,只是好友間的相互約定,因活動多了慢慢地在青年男女中廣為流傳。活動進行兩三天,地點大多選擇在玉龍雪山附近或高山上,約定的地方一定有草坪,有漫山的杜鵑花,有水,抬頭可見雪山。選擇野合的環境與東巴經《 魯般魯饒 》中描繪的非常接近。
東巴祭司依據當時發生的情死悲劇情況,創作東巴經典《 魯般魯饒 》(牧奴遷徙記),並把它作為超度情死者的經書,在道場儀式中反覆吟誦。是誰撰寫了《 魯般魯饒 》?在大量的文獻中無法找到準確的依據或相對的結果,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納西人民經過無數次歷史風波之後,創造了自己的民族文化、民間文學。其中創世史詩《 崇般圖 》(創世紀)、悲劇長詩《 魯般魯饒 》(牧奴遷徙)和英雄史詩《 東岩術岩 》(黑白戰爭)被譽為東巴文學的三大名著。

創世紀

《 創世紀 》是用納西古歌調子形式,敘述天地混沌時代人類的起源故事。一個納西男祖從忍利恩與天女組紅保白命歷經艱難成婚後,生下三子,然而都不會說話。精明智慧的白蝙蝠飛上天庭,偷聽到天父天母的對話后,返回家園,把所聽到的告訴主人以後,納西始祖夫妻立刻舉行了隆重的祭天儀式,之後,三兄弟分別說出了藏語、納西語和白族語。故事本身說明了納西人與自然和諧相處和與鄰族之間渴望友好的願望。
如果說《 創世紀 》講述的是納西民族願望的話,那麼《 黑白戰爭 》則是一部描寫凄婉浪漫愛情的神話。故事演繹了古代納西版的《 羅密歐與朱麗葉 》。在古納西白部落與黑部落的持續爭戰中,白部落的王子與黑部落的公主深深地相愛,然而,並不能因兩個年輕人相愛而削弱雙方部落的仇恨。“董若阿璐啊,他身負董的天地,手持董的日月,是董部落的棟樑。可如今,他不是走進親戚家,而是跳進仇人家了,不是走進五穀房,而是鑽進毒藥房了!”這段是白部落王夫婦聽到阿璐被殺的噩耗后,飲食不進,痛哭失聲發出的呼喊(引自楊福泉《 秘笈古韻 —— 東巴文化藝術天堂漫遊 》)。廝殺決鬥,你死我活的鬥爭,令兩個年輕人試圖用痛苦的方式平息仇恨。儘管他們把愛情作為生命的代價,最終也未能換取兩個部落之間的和平。莎翁的《 羅米歐與朱麗葉 》的悲劇性怎能和納西青年男女的愛情相比,納西人骨子裡就具備慘烈的個性,連文學作品也大都充滿了悲劇色彩。
1939年,《 魯般魯饒 》這篇敘事長詩被美籍奧地利學者洛克譯成英文版本后,在國外引起了極大反響,納西殉情文化在國際上產生了轟動效應,麗江也因此被冠名為“殉情之都”。
這個帶有強烈神話色彩的民族,能留下來的除了悲劇,便是伴隨悲劇而來的民族傷痛。
《 魯般魯饒 》的名字遠比它的漢譯名《 牧奴遷徙記 》更為人熟知。在納西歷史上,因社會制度因素曾約束一向重情的納西青年男女,產生戀愛自由婚姻不自由的社會極端現象,殉情也就是在不合理的婚姻制度下誕生的悲劇文化。納西從此和“悲劇”實實在在地糾纏了幾百年。
這三部史詩作品從不同的角度敘述了納西先民的剛烈性格和偏執的浪漫,概述了納西族原始文化,把本是看重靈魂不死的民族,用原始的神話故事、簡單的敘事手法,讓自己的子民對故事加深了信仰。本來就充滿神秘的民族,加上被神化了的文化和相信神話故事的人們,無意中給後人帶來了不可估量的傷痛影響,也給納西歷史文化添上重重的一筆在白和黑之間的過渡色彩文化。
東巴吟誦最多的便是《 魯般魯饒 》,吟誦的次數與殉情的次數成正比。東巴徜徉於環境凝重、人神鬼之間矛盾又虛幻的世界里。吟唱時速度緩慢,唱調高亢縹緲,旋律悠遠空曠,以抒情語調錶達納西族人民對主人公悲劇命運的同情、理解和對生活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