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剪梅·舟過吳江
宋末蔣捷的詞作
《一剪梅·舟過吳江》是宋末詞人蔣捷乘船經過吳江縣時所作的一首詞。上片起句既交代了時序,又點出“春愁”的主旨,表現出詞人連綿不斷的愁思。下片將自己羈旅在外的思歸之情上升為對年華易逝的感嘆,表達了詞人對家鄉的無盡思念之情。全詞以首句的“春愁”為核心,用“點”“染”結合的手法,選取典型景物和情景層層渲染,寫出了詞人傷春的情緒及久客異鄉思歸的情緒。
一剪梅·舟過吳江
一片春愁待酒澆。江上舟搖,樓上簾招。秋娘渡與泰娘橋,風又飄飄,雨又蕭蕭。
何日歸家洗客袍?銀字笙調,心字香燒。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1.一剪梅:雙調小令,六十字,有前後闋句句用葉韻者,而李清照此詞上下闋各三平韻,應為其變體。每句並用平收,聲情低抑。吳江:今江蘇縣名,在蘇州南。
2.澆:浸灌,消除。
3.簾招:指酒旗。
4.秋娘渡:指吳江渡。秋娘:唐代歌伎常用名,或有用以通稱善歌貌美之歌伎者。又稱杜仲陽,為唐德宗時鎮海軍節度史李侍女。渡:一本作“度”。
5.橋:一本作“嬌”。
6.蕭蕭:象聲,雨聲。
7.銀字笙:管樂器的一種。調笙:調弄有銀字的笙。
8.心字香:點熏爐里心字形的香。
船在吳江上飄搖,我滿懷羈旅的春愁,看到岸上酒帘子在飄搖,招攬客人,便產生了借酒消愁的願望。船隻經過令文人騷客遐想不盡的勝景秋娘渡與泰娘橋,也沒有好心情欣賞,眼前是“風又飄飄,雨又瀟瀟”,實在令人煩惱。
哪一天能回家洗客袍,結束客游勞頓的生活呢?哪一天能和家人團聚在一起,調弄鑲有銀字的笙,點燃熏爐里心字形的盤香?春光容易流逝,使人追趕不上,櫻桃才紅熟,芭蕉又綠了,春去夏又到。
《一剪梅》這首詞是作者於南宋消亡之初,元十三年(1276年)春元軍破臨安,在此之後詞人開始流浪,在流浪途中舟行流經吳江縣的吳淞江時,為了表達自己內心的思鄉之情以及傷國的無奈而寫下的。
這首詞寫作者乘船漂泊途中倦遊思歸的心情。詞題“舟過吳江”表明,他當時正乘船經過瀕臨太湖東岸的吳江縣。首句“一片春愁待酒澆”,揭出了“春愁”這個主題,並點出了時序。“一片”,形容他愁悶連綿不斷。“待酒澆”,又從急需寬解表現了他愁緒之濃。唐韋莊《置酒不得》詩:“滿面春愁消不得”,不就是由於無酒澆愁以至春愁難消。那麼,詞人的愁緒究竟在什麼樣的景況下產生的?產生了哪些愁緒?往下的描寫就回答了這兩個問題。
“江上舟搖,樓上簾招。秋娘渡與泰娘橋,風又飄飄,雨又蕭蕭”,上片這五句,用跳動的白描筆墨,具體描繪了“舟過吳江”的情景。這“江”,就是流經吳江縣的吳淞江,即吳江。一個“搖”字,刻畫出他的船正逐浪起伏地向前划動,帶出了乘舟的主人公的動蕩漂泊之感。一個“招”字,描寫出江岸邊酒樓上懸掛的酒招子正在迎風飄擺、招徠顧客,也透露了他的視線為酒樓所吸引並希望借酒澆愁的心理。這兩句都著筆於景物的動態。句中特別點出了吳江的兩個引人注目的地名,表現他的船已經駛過了秋娘渡和泰娘橋,以突出一個“過”字。這個渡口和橋都是用唐代著名歌女的名字命名的,船經此處,很容易使人產生聯想。作者偏偏挑出這兩個地名,這裡透露出他觸景生情,急欲思歸和閨中人團聚,漂泊思歸,偏偏又逢上惱人的天氣。作者用“飄飄”“蕭蕭”描繪了風吹雨急,並連用兩個“又”字。表示出他對這“不解人意”的風雨的惱意。
上片以白描寫景,景中帶情;下片正面寫情,情中有景。“何日歸家洗客袍?銀字笙調,心字香燒”,三句想象歸家后的溫暖生活,表現了他思歸的急切。“何日歸家”四字,一直管著後面的三件事:洗客袍、調笙和燒香。“客袍”是旅途穿的衣服。“洗客袍”意味著至少暫時結束了客游的勞頓生活;調笙,調弄起鑲有銀字的笙,燒香,點燃起熏爐里心字形的香,不用說,這三件事都是他的閨中人作的。這意味著他有美眷的陪伴,可以享受舒適的家庭生活的溫暖。“銀字”和“心字”這兩個裝飾性的用語,又給他所嚮往的家庭生活,增添了美好、和諧的意味。
倦遊思歸,是他的“春愁”的第一層含意。與此相關聯,還有第二層含意,那就是對年華流逝的感嘆。後者表現在結尾三句。句中捨棄了陳舊的套語,採用了擬人而又形象的語句“流光容易把人拋”,突出時光流逝之快。特別是,作者還創造性地利用櫻桃和芭蕉這兩種植物的顏色變化,更具體地顯示出時光的賓士。李煜雖曾用“櫻桃落盡春歸去”揭示春去夏來的時令變化,而蔣捷則是從不同的角度,抓住夏初櫻桃成熟時顏色變紅,芭蕉葉子由淺綠變為深綠這一特徵,從視覺上對“時光容易把人拋”加以補充。把看不見的時光流逝轉化為可以捉摸的形象。“紅”和“綠”在這裡都作使動詞用,再各加一個“了”字,從動態中展示了顏色的變化。當然,這裡作者並不光是在寫景,而且是在抒情,抒發對年華消逝的慨嘆。這第二層春愁,實際上是第一層春愁的深化。這種“轉眼間又春去夏來”的感嘆,包含了他對久客的嘆息,包含了他思歸的急迫心情,也包含著光陰似水的人生感喟。
《一剪梅》這個詞牌,有葉六平韻和逐句葉韻兩種寫法。作者採用了逐句葉韻的格式,讀起來更加鏗鏘悅耳。他還充分發揮了這種格式中四組排比句式的特點,加強了作品的表現力和節奏感。這都使它更像一支悠揚動聽的思歸曲,增添了它的餘音繞梁之美。
晚清詞論家李佳《左庵詞話》卷上:蔣竹山《一剪梅》詞,有云:“銀字笙調,心字香燒。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久膾炙人口。
蔣捷,生卒年不詳。字勝欲,號竹山,陽羨(今江蘇宜興)人,先世為宜興巨族,咸淳十年(1274)進士。宋亡,深懷亡國之痛,隱居不仕,人稱“竹山先生”,其氣節為時人所重。長於詞,與周密、王沂孫、張炎並稱“宋末四大家”。
其詞多抒發故國之思、山河之慟、風格多樣,而以悲涼清俊、蕭寥疏爽為主。尤以造語奇巧之作,在宋季詞壇上獨標一格,有《竹山詞》一卷,收入毛晉《宋六十名家詞》本、《疆村叢書》本;又《竹山詞》2卷,收入《涉園景宋元明詞》續刊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