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王靜安先生

挽王靜安先生①

陳寅恪

敢將私誼哭斯人，文化神州喪一身②。

越甲未應公獨恥，湘纍寧與俗同塵③。

吾儕所學關天意，並世相知妒道真④。

贏得大清乾淨水，年年嗚咽說靈均⑤。

自註：甲子歲馮兵逼宮，柯羅王約同死而不果。戊辰馮部將韓復榘兵至燕郊，故先生遺書謂‘義無再辱’，意即指此。遂踐約自沉於昆明湖，而柯羅則未死。余詩‘越甲未應公獨恥’者蓋指此。王維老將行‘恥令越甲鳴吾君’，此句所本。事見劉向《說苑》。

①：王靜安，即王國維，字靜安，晚清帝師，清華國學院五大導師之一，1927年自沉於頤和園昆明湖。

②：文化神州，指中國文化界。

③：湘纍，指戰國時期楚國偉大詩人、政治家屈原。古文中批不因判罪而死叫“累”。屈原自投湖南汨羅江，所以稱他為“湘纍”。此處代指王國維。

④：儕，音柴，指輩。關天意：關乎人類未來前景（天涯社區關天茶社板塊即取名於此）。並世，指互相之間同輩關係。妒：嫉妒。道真：得道。

⑤：靈均，戰國楚文學家屈原的字。《楚辭·離騷》：“名余曰正則兮，字余曰靈均。”靈均：形容土地美好而平坦，含有“屈”字的意思。此處用屈原喻王國維。

鄙人怎敢僅用喪友的心情來悼念您呢？您的逝去是整個文化中國的一大損失。柯羅未死而您獨自歸去，您怎麼肯與世俗同流合污呢？我們所學的知識是為了關懷天下，我嫉妒您的高潔。您終於以投湖自盡的方式向清廷和天下表達了自己的忠心和正直，我們這些苟活著的人只能年年流著淚訴說您的往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