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世姻緣傳
西周生所著的一部長篇小說
《徠醒世姻緣傳》是明末清初西周生(作者有爭議)所著的一部長篇小說。全書100回,前23回描寫前世姻緣,23回以後重點寫今世姻緣。
小說以一個人生業果、冤讎相報的兩世姻緣故事為線索,對明朝末年清朝初年社會黑暗的兩大癥狀——腐敗的官場和淺薄的世風作了鞭辟入裡的解剖,是一部非常傑出的中國古代世情小說,其在塑造人物、梳理故事等手法方面都是同類小說的傑出者。
原著前言
醒世姻緣傳 明·西周生
●凡例
一、本傳晁源、狄宗羽、童姬、薛媼,皆非本姓,不欲以其實跡暴於人也。
一、本傳凡懿行淑舉皆用本名。至於盪檢敗德之夫,名姓皆從捏造,昭戒而隱惡,存事而晦人。
一、本傳凡有懿美揚闡,不敢稍遺,惟有劣跡描繪,多為掛漏,以為賞重而罰輕。
一、本傳凡語涉閨門,事關床笫,略為點綴而止,不以淫哇媟語博人傳笑,揭他人帷箔之漸。
一、本傳其事有據,其人可征;惟欲針線相聯,天衣無縫,不能盡芟傅會。然與鑿空硬入者不無徑庭。齋
一、本傳間有事不同時,人相異地,第欲與於扢揚,不必病其牽合。
一、本傳敲律填詞,意專膚淺,不欲使田夫、閨媛懵矣面牆,讀者無爭笑其打油之語。
一、本傳造句涉俚,用字多鄙,惟用東方土音從事,但亟明其句讀,以意逆志,是為得之。
大凡稗官野史之書,有裨風化者,方可刊播將來,以昭鑒戒。此書傳自武林,取正白下,多善善惡惡之談。乍視之似有支離煩雜之病,細觀之前後鉤鎖彼此照應,無非勸人為善,禁人為惡。閑言冗語,都是筋脈,所云天衣無縫,誠無忝焉。或云:“閑者節之,冗者汰之,可以通俗。”余笑曰:“嘻!畫虎不成,畫蛇添足,皆非恰當。無多言!無多言!”
原書本名“惡姻緣”,蓋謂人前世既已造業,所世必有果報;既生噁心,便成惡境,生生世世,業報相因,無非從一念中流出。若無解釋,將何底止,其實可悲可憫。能於一念之惡禁之於其初,便是聖賢作用,英雄手段,此正要人豁然醒悟。若以此供笑談,資狂僻,罪過愈深,其惡直至於披毛戴角,不醒故也。余願世人從此開悟,遂使惡念不生,眾善奉行,故其為書有裨風化將何窮乎!因書凡例之後,勸將來君子開卷便醒,乃名之曰《醒世姻緣傳》。其中有評數則,系葛受之筆,極得此書肯綮,然不知葛君何人也。恐沒其姓名,並識之。
東嶺學道人題
●弁言
五倫有君臣、父子、兄弟、朋友,而夫婦處其中,俱應合重。但從古至今,能得幾個忠臣?能得幾個孝子?又能得幾個相敬相愛的兄弟?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倒只恩恩愛愛的夫婦比比皆是。大約那不做忠臣、不做孝子、成不得好兄弟、做不來好朋友,都為溺在夫婦一倫去了。
夫人之精神從無兩用,夫婦情深,君臣父子兄弟朋友的身上自然義短。把這幾倫的全副精神都移在閨房之內,夫婦之私,從那娘子們手中搏換得還些恩愛,下些溫存,放些體貼,如此折了剛腸,成了繞指。這也是不枉了受他的享用,也不枉喪了自己的人品。
可怪有一等人,攢了四處的全力,盡數傾在生菩薩的身中,你和顏悅色的妝那羊聲,他擦掌摩拳的作那獅吼;你做那先意承志的孝子,他做那蛆心攪肚的晚娘;你做那勤勤懇懇的逢、干,他做那暴虐狠愎的桀、紂;你做那順條順綹的良民,他做那至貪至酷的歪吏。舍了人品,換不出他的恩情;折了家私,買不轉他的意向。雖天下也不盡然,舉世間到處都有。吾嘗終日不食,終夜不寢以思,不得其故。讀西周生《姻緣奇傳》,始憬然悟,豁然解:原來人世間如狼如虎的女娘,誰知都是前世里被人攔腰射殺剝皮剔骨的妖狐;如韋如脂如涎如涕的男子,盡都是那世里彎弓搭箭驚鷹紲狗的獵徒。輳攏一堆,睡成一處,白日折磨,夜間撾打,備極丑形,不減披麻勘獄。
原來如此如此,這般這般。世間狄友蘇甚多,胡無翳極少,超脫不到萬卷《金剛》,枉教費了饒舌,不若精持戒律,嚴忌了害命殺生,來世里自不撞見素姐此般令正。是求人不若求己之良也。
環碧主人題。辛丑清和望后午夜醉中書。
●引 起
徠《四書》中,孟夫子說道:君子有三件至樂的事。即使在那極貧極賤的時候,忽然有人要把一個皇帝禪與他做,這也是從天開地辟以來絕無僅有的奇遇,人生快樂那得還有過於此者?不知君子那三件至樂的事另有心怡神悅形容不到的田地。那忽然得做皇帝的快樂,不過是勢分之榮,倏聚倏散的泡影;不在那君子三樂之中。那君子的三樂,憑你甚麼大勢,劫他不來;憑你甚麼大錢,買他不得。憑是甚麼神人、聖人、賢人、哲人,有這三樂固是完全,若不遇這三樂,別的至道盛德、懿行純修,都可憑得造詣,下得功夫,只是這三樂裡邊遇不著,便是闕略。所以至聖至神的莫過於唐堯、虞舜、禹、湯、文、武、周公、至聖先師孔子,都不曾嘗著那三樂的至趣。這般難到的遭逢,那王天下豈是這個之內?
你道那三件樂?第一樂是“父母俱存,兄弟無故”。試想一個身子蒙父母生將下來,那嬰孩就如草木的萌櫱一樣,易於摧折,難於培養。那父母時時刻刻,念念心心,只怕那萌芽遇有狂風,遭著驟雨,用盡多少心神,方成保護那不識不知的心性。悲啼疾病,苦父母的憂思;乳哺懷耽,勞父母的鞠育;真是恩同罔極。孩提的時候,沒有力量,報不得父母深恩;貧賤的時節,財力限住,菽水尚且艱難,又不能報其罔極;及至年紀長成,家富身貴,可以報恩的時候,偏那父母不肯等待,或是先喪父后喪母,或是先喪母后喪父,或是父母雙亡。想到這“子欲養而親不待”的光景,你總做到王侯帝王,提起那羽泉之魂,這個田地是苦是樂?兄弟本是合爹共娘生的,不過分了個先後,原是一脈同氣的,多有為分財不均、爭立奪位以致同氣相殘。當時勢同騎虎,絕義相持,豈無平旦良心?你總做到極品高官,提起那東山之斧,這個光景是苦是樂?若能父母壽而且安,雙雙俱在堂上,兄弟你愛我敬,和和美美,都在父母膝前,處富貴有那處富貴的光景,處貧賤有那處貧賤的聚順,這個天倫之樂真是在側陋可以傲至尊,在顓蒙可以傲神聖。所以說:“父母俱存,兄弟無故,一樂也。”
那第二件的樂處是“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若尋常人看起來,怎比那做皇帝的樂處?然想到皇帝動有風雷之儆,雨暘薄蝕之愆,“顧左右而言他”,“吾甚慚於孟子”,想這個仰愧俯怍的光景,雖是做皇帝至尊無對,這個中心忸怩也覺道難受。怎如匹夫獨行顧影,獨寢顧衾,不蛆心攪肚,不利己害人,不貪財蔑義,不瞞心昧己,不忤逆不忠,種種公平正直,件件正大光明!真是見青天而不懼,聞雷霆而不驚,任你半夜敲門,正好安眠穩睡。試想漢高后鴆死趙王如意,酷殺戚氏夫人,忽然見日食也不由的害怕,不覺得自己說道:“此天變蓋為我也!”待了不多幾月,也就死了。秦檜做到拜相封王,岳武穆萬古元功,脫不得死他手內,一見了那瘋和尚,也便彌縫遮蓋,恨不得有一條地縫鑽將進去。較量起來,那“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豈不是第二件的樂處?
那第三件樂說“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這是君子以道統為重,勢分為輕;雖然還讓那第一第二的樂處,畢竟還在王天下之先。
但是依我議論,還得再添一樂,居於那三樂之前,方可成就那三樂的事。若不添此一樂,總然父母俱存,攪亂的那父母生不如死;總然兄弟目下無故,將來畢竟成了仇讎;也做不得那仰不愧天俯不怍人的品格,也教育不得那天下的英才。看官聽說:你道再添那一件?第一要緊再添一個賢德妻房,可才成就那三件樂事。古
父母在堂,那兒子必定多在外,少在里,委曲體貼,全要一個孝順媳婦支持。趙五娘說的好:“怕污了他的名兒,左右與他相回護。”豈不是有了賢妻,方可父母俱存得住?兄弟們日久歲長,那得不言差語錯?那賢德的婦人在男子枕傍,不惟不肯乘機挑激,且能委曲調停,那中人的性格,別人說話不肯依,老婆解勸偏肯信,挑一挑固能起火,按一按亦自冰消。孫融妻說得好:“無事世人親,有事兄弟急。”豈不是有了賢妻方使兄弟無故得成?男子人做出那無天滅理的事來,外邊瞞得眾人,家中瞞不得妻子。即使齊人這等登壟乞土番,瞞得妻子鐵桶相似,畢竟疑他沒有富貴人來往,早起跟隨,看破了他的行徑。若是不賢的妻子,那管他討飯不討飯,且只管他醉飽罷了。他卻相泣中庭,激語相訕,齊人也就從此不做了這行生意。陳仲子嫌其兄居室飲食大約從不義中得來,避出於於陵,織鞋糊口,以求不愧不怍;若是遇著個不賢妻子,嫌貧惡賤,終日鬧炒,怕那陳仲子不同食萬鍾之粟,不同居蓋邑之房,怕他不與兄戴同做那愧天怍人的事?那知這等異人偏偏撞著個異婦,心意相投,同挨貧苦;夫能織屨,他偏會辟糹盧。一日,齊王玄纁束帛,駟馬高車,來聘陳仲子為相,仲子已是辭卻去了,其妻負薪方歸,見門前許多車馬腳跡,問知所以,恐怕復來聘他,同夫連夜往深山逃避,這豈不是有了賢妻方可做不愧天不怍人的事?
遇著個不賢之婦,今日要衣裳,明日要首飾,少柴沒米,稱醬打油,激聒得你眼花繚亂,意擾心煩。你就象顏回好學,也不得在書館中坐得安穩,莫說教不成天下的英才,就是自己的工夫也漸日消月減了。樂羊子出外遊學,慮恐家中日用無資,回家看望。其妻正在機前織布,見夫棄學回家,將刀把機上的布來割斷,說道:“為學不成,即是此機織不就!”樂羊子奮激讀書,后成名士。這豈不是有了賢妻方得英才教育?
但從古來賢妻不是容易遭著的,這也即如“王者興,名世出”的道理一般。人只知道夫妻是前生註定,月下老將赤繩把男女的腳暗中牽住,你總然海角天涯,寇讎吳越,不怕你不湊合攏來。依了這等說起來,人間夫妻都該搭配均勻,情諧意美才是,如何十個人中倒有八九個不甚相宜?或是巧拙不同,或是媸妍不一,或做丈夫的憎嫌妻子,或是妻子凌虐丈夫,或是丈夫棄妻包妓,或是妻子背婿淫人;種種乖離,各難枚舉。正是:“夫妻本是同林鳥,心變翻為異國人。”
看官!你試想來,這段因果卻是怎地生成?這都儘是前生前世的事,冥冥中暗暗造就,定盤星半點不差。只見某人的妻子會持家,孝順翁姑,敬待夫子,和睦妯娌,諸凡處事井井有條。這等夫妻乃是前世中或是同心合意的朋友,或是恩愛相合的知己,或是義俠來報我之恩,或是負逋來償我之債,或前生原是夫妻,或異世本來兄弟。這等匹偶將來,這叫做好姻緣,自然恩情美滿,妻淑夫賢,如魚得水,似漆投膠。又有那前世中以強欺弱,弱者飲恨吞聲,以眾暴寡,寡者莫敢誰何;或設計以圖財,或使奸而陷命。大怨大仇,勢不能報,今世皆配為夫妻。看官!你想如此等冤孽寇讎,反如何配了夫婦?難道夫婦之間沒有一些情義,報泄得冤讎不成?不知人世間和好的莫過於夫婦。雖是父母兄弟是天合之親,其中畢竟有許多行不去、說不出的話,不可告父母兄弟,在夫妻間可以曲致。所以人世間和好的莫過於夫妻,又人世仇恨的也莫過於夫妻。
君臣之中,萬一有桀紂的皇帝,我不出去做官,他也難為我不著。萬一有瞽叟的父母,不過是在日里使我完廩,使我浚井,那夜間也有逃躲的時候。所以冤家相聚,亡論稠人中報復得他不暢快;即是那君臣父子兄弟朋友之際,也還報復得他不大快人。唯有那夫妻之中,就如脖項上癭袋一樣,去了愈要傷命,留著大是苦人;日間無處可逃,夜間更是難受。官府之法莫加,父母之威不濟,兄弟不能相幫,鄉里徒操月旦。即被他罵死,也無一個來解紛;即被他打死,也無一個勸開。你說要生,他偏要處置你死;你說要死,他偏要教你生;將一把累世不磨的鈍刀在你頸上鋸來鋸去,教你零敲碎受。這等報復豈不勝如那閻王的刀山、劍樹、彸豈搗、磨挨、十八重阿鼻地獄!
看官!你道為何把這夫妻一事說這許多言語?只因本朝正統年間曾有人家一對夫妻,卻是前世傷生害命,結下大仇;那個被殺的托生了女身,殺物的那人托生了男人,配為夫婦。那人間世又寵妾凌妻,其妻也轉世托生了女人,今世來反與那人做了妻妾,俱善凌虐夫主,敗壞體面,做出奇奇怪怪的事來。若不是被一個有道的真僧從空看出,也只道是人間尋常悍妾惡妻,那知道有如此因由果報?這便是惡姻緣。但要知其中徹底的根原,當細說從先的事故。
婦去夫無家,夫去婦無主。本是赤繩牽,雎逑相守聚。異體合形骸,兩心連肺腑。夜則鴛鴦眠,晝效鸞鳳舞。有等薄倖夫,情乖連理樹。終朝起暴風,逐雞愛野鶩。婦郁處中閨,生嫌逢彼怒。或作《白頭吟》,或買《長門賦》。又有不賢妻,單慕陳門柳。司晨發吼聲,行動掣夫肘。惡語侵祖宗,詬誶凌姑舅。去如癭附身,留則言恐丑。名雖伉儷緣,實是冤家到。前生懷宿仇,撮合成顯報。同床睡大蟲,共枕棲強盜。此皆天使令,順受兩毋躁。拈出通俗言,於以醒世道。
又詩曰:
關關匹鳥下河洲,文後當年應好逑。豈特母儀能化國,更兼婦德且開周。
情同魚水諧鴛侶,義切鸞膠葉鳳儔。漫道姻緣皆夙契,內多伉儷是仇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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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晁大舍圍場射獵 狐仙姑被箭傷生 | 第二十六回 作孽眾生填惡貫 輕狂物類鑿良心 | 第五十一回 程犯人釜魚漏網 施囚婦狡兔投羅 | 第七十六回 狄希陳兩頭娶大 薛素姐獨股吞財 |
第二回 晁大舍傷狐致病 楊郎中鹵莽行醫 | 第二十七回 禍患無突如之理 鬼神有先泄之機 | 第五十二回 名御史旌賢風世 悍妒婦怙惡乖倫 | 第七十七回 饞小廝爭嘴唆人 風老婆撒極上吊 |
第三回 老學究兩番託夢 大官人一意投親 | 第二十八回 關大帝泥胎顯聖 許真君撮土救人 | 第五十三回 期絕戶本婦盜財 逞英雄遭人捆打 | 第七十八回 陸好善害怕賠錢 寧承古詐財捱打 |
第四回 童山人脅肩諂笑 施珍哥縱慾崩胎 | 第二十九回 馮夷神受符放水 六甲將按部巡堤 | 第五十四回 狄生客中遇賢主 天爺秋里殛凶人 | 第七十九回 希陳誤認武陵源 寄姐大鬧葡萄架 |
第五回 明府行賄典方州 戲子恃權驅吏部 | 第三十回 計氏托姑求度脫 寶光遇鬼報冤讎 | 第五十五回 狄員外饔飧食店 童奶奶慫恿皰人 | 第八十回 童寄姐報冤前世 小珍珠償命今生 |
第六回 小珍哥在寓私奴 晁大舍赴京納粟 | 第三十一回 縣大夫沿門持缽 守錢虜閉戶封財 | 第五十六回 狄員外納妾代皰 薛素姐毆夫生氣 | 第八十一回 兩公差憤抱不平 狄希陳代投訴狀 |
第七回 老夫人愛子納娼 大官人棄親避難 | 第三十二回 女菩薩賤賑饑 眾鄉宦愧心慕義 | 第五十七回 孤兒將死遇恩人 凶老禱神逢惡報 | 第八十二回 童寄姐喪婢經官 劉振白失銀走妾 |
第八回 長舌妾狐媚惑主 昏監生鶻突休妻 | 第三十三回 劣書生廁上修樁 程學究裩中遺便 | 第五十八回 多心婦屬垣著耳 淡嘴漢圈眼游營 | 第八十三回 費三千援納中書 降一級調出外用 |
第九回 匹婦含冤惟自縊 老鰥報怨狠投詞 | 第三十四回 狄義士掘金還主 貪鄉約婪物消災 | 第五十九回 孝女於歸全四德 悍妻逞毒害雙親 | 第八十四回 童奶奶指授方略 駱舅舅舉薦幕賓 |
第十回 恃富監生行賄賂 作威縣令受苞苴 | 第三十五回 無行生賴牆爭館 明縣令理枉伸冤 | 第六十回 相妗子痛打甥婦 薛素姐監禁夫君 | 第八十五回 狄經歷脫身赴任 薛素姐被賺留家 |
第十一回 晁大嫂顯魂附話 貪酷吏見鬼生瘡 | 第三十六回 沈節婦操心守志 晁孝子刲股療親 | 第六十一回 狄希陳飛星算命 鄧蒲風設計誆財 | 第八十六回 呂廚子回家學舌 薛素姐沿路趕船 |
第十二回 李觀察巡行收狀 褚推官執法翻招 | 第三十七回 連春元論文擇婿 孫蘭姬愛俊招郎 | 第六十二回 張茂實信嘲毆婦 狄希陳誑語辱身 | 第八十七回 童寄姐撒潑投河 權奶奶爭風吃醋 |
第十三回 理刑廳成招解審 兵巡道允罪批詳 | 第三十八回 連舉人擬題入彀 狄學生唾手游庠 | 第六十三回 智姐假手報冤讎 如卞托鷹懲悍潑 | 第八十八回 薛素姐送回明水 呂廚子配死高郵 |
第十四回 囹圄中起蓋福堂 死囚牢大開壽宴 | 第三十九回 劣秀才天奪其魄 忤逆子孽報於親 | 第六十四回 薛素姐延僧懺罪 白姑子造孽漁財 | 第八十九回 薛素姐謗夫造反 顧大嫂代眾降魔 |
第十五回 刻薄人焚林撥草 負義漢反面傷情 | 第四十回 義方母督臨愛子 募銅尼備說前因 | 第六十五回 狄生遭打又陪錢 張子報仇兼射利 | 第九十回 善女人死後登仙 純孝子病中得葯 |
第十六回 義士必全始全終 哲母能知亡知敗 | 第四十一回 陳哥思妓哭亡師 魏氏出喪作新婦 | 第六十六回 尖嘴監打還傷臂 狠心賠酒又捱椎 | 第九十一回 狄經司受制嬖妾 吳推府考察屬官 |
第十七回 病瘧漢心虛見鬼 黷貨吏褫職還鄉 | 第四十二回 妖狐假惡鬼行兇 鄉約報村農援例 | 第六十七回 艾回子打脫主顧 陳少潭舉薦良醫 | 第九十二回 義徒從厚待師母 逆婦假手殺親兒 |
第十八回 富家顯宦倒提親 上舍官人雙出殯 | 第四十三回 提牢書辦火燒監 大辟囚姬蟬脫殼 | 第六十八回 侯道婆伙倡邪教 狄監生自控妻驢 | 第九十三回 晁孝子兩口焚修 嶧山神三番顯聖 |
第十九回 大官人智奸匹婦 小鴉兒勇割雙頭 | 第四十四回 夢換心方成惡婦 聽撒帳早是痴郎 | 第六十九回 招商店素姐投師 蒿里山希陳哭母 | 第九十四回 薛素姐萬里親征 狄希陳一驚致病 |
第二十回 晁大舍回家託夢 徐大尹過路除凶 | 第四十五回 薛素姐酒醉疏防 狄希陳乘機取鼎 | 第七十回 狠漢貪心遭主逐 賢妻巧嘴脫夫災 | 第九十五回 素姐泄數年積恨 希陳捱六百沉椎 |
第二十一回 片雲僧投胎報德 春鶯女誕子延宗 | 第四十六回 徐宗師歲考東昌 邢中丞賜環北部 | 第七十一回 陳太監周全夥計 宋主事逼死商人 | 第九十六回 兩道婆騙去人財 眾衙役奪回官物 |
第二十二回 晁宜人分田睦族 徐大尹懸扁旌賢 | 第四十七回 因詐錢牛欄認犢 為剪惡犀燭降魔 | 第七十二回 狄員外自造生墳 薛素姐伙游遠廟 | 第九十七回 狄經歷惹火燒身 周相公醍醐灌頂 |
第二十三回 綉江縣無儇薄俗 明水鎮有古淳風 | 第四十八回 不賢婦逆姑毆婿 護短母吃腳遭拳 | 第七十三回 眾婦女合群上廟 諸惡少結黨攔橋 | 第九十八回 周相公勸人為善 薛素姐假意乞憐 |
第二十四回 善氣世回芳淑景 好人天報太平時 | 第四十九回 小秀才畢姻戀母 老夫人含飴弄孫 | 第七十四回 明太守不準歪狀 悍婆娘捏念活經 | 第九十九回 郭將軍奉旨賜環 狄經歷回家致仕 |
第二十五回 薛教授山中占籍 狄員外店內聯姻 | 第五十回 狄貢士換錢遇舊 臧主簿瞎話欺人 | 第七十五回 狄希陳奉文赴監 薛素姐咒罵餞行 | 第一百回 狄希陳難星退舍 薛素姐惡貫滿盈 |
《醒世姻緣傳》是用山東中部方言作成,寫作年代不會晚於康熙六十年(1721)。
《醒世姻緣傳》原名“惡姻緣”,全書100回,按照佛教的因果報應觀念,先後寫了兩世的兩種惡姻緣。前22回敘寫前世的晁家:浪蕩子晁源縱妾虐妻,小妾珍哥誣陷大妻計氏私通和尚,致使計氏投繯自盡。小說開頭還寫了晁源伴同珍哥打獵,射殺一隻狐精。這都成為冤孽相報的前因。第二十二回以後敘寫今世的狄家:狄希陳是晁源轉生,娶了狐精托生的薛素姐為妻,後來又繼娶了計氏轉生的童寄姐,婢女珍珠是珍哥轉生的。狄希陳受盡薛素姐、童寄姐的百般折磨、殘酷虐待,珍珠也被童寄姐逼死,“償命今生”。最後,狄希陳夢入神界,虔誦佛經,便“一切冤孽,盡行消釋”。整部小說有著濃重的勸善教育的寓意。
同時,作者對現實人生卻又相當清醒,體察得很深切,描繪出相當豐富的真實而鮮活的世態人情。頑劣子弟私通關節便成了秀才,三年贓私十多萬兩的贓官罷職時還要“脫靴遺愛”,逼死人命的女囚使了銀子在獄中依然養尊處優擺生日宴席,獄吏為了佔有美貌的女囚不惜縱火燒死另一名女囚,無文無行的塾師榨取學生就像官府追比錢糧,江湖醫生故意下毒藥加重病情進行勒索,巫婆搬神弄鬼騙取錢物,媒婆花言巧語哄騙人家女兒為人作妾,鄉村無賴瞅著族人只剩下孤兒寡母便謀奪人家的家產,新發戶轉眼就嫌棄親戚家“窮相”。這部主旨在於明因果的小說,全景式地反映出了那個時代吏治腐敗、世風澆薄的面貌。
小說對作為因果關係的兩個家庭、兩種惡姻緣的描寫也是有具體的生活內容的。晁家的計氏原本並非是不幸的,當初計家比較富裕,嫁到較貧寒的晁家時,除了豐厚的妝奩,還帶來一頃田地,公婆歡心,丈夫也有幾分懼怕,曾過了幾年舒心日子。後來公公夤緣鑽營,做了知縣,晁家富貴了,晁源更加浪蕩,娶了小妾,喜新厭舊,計氏才逐漸陷入了等於被遺棄的境地。她很苦惱,孤寂無聊,被尼姑鑽了空子,經常來她房裡走動,便成了被珍哥誣陷的根據和晁源要“休了她,好離門離戶”的借口。這一切都寫得很實際。作為因果鏈條上今世的狄家,儘管交代出與前世人物的對應關係,但還是寫出了現實的生活內容。薛素姐是帶有幾分神秘性的,寫她超常的乖戾,虐待丈夫狄希陳,棒打、鞭笞、針刺,乃至神差鬼使地射丈夫一箭,是由於神人給她換了一顆噁心,但也寫出了造成她那種虐待狂的現實原因。薛素姐出嫁前已聞知狄希陳性情浮浪,卻只能聽命於家長結成沒有愛情的婚姻。臨出閣時,母親諄諄叮囑:夫主是女人的終身依靠,不得違拗,丈夫即使偷丫頭、嫖妓女,也要容忍,丈夫棄妻寵愛都是那做女人的量窄心偏激出來的。這就使薛素姐對男人先有了一種敵意。婚後,狄希陳果然是不本分,薛素姐發現妓女孫蘭姬送給狄希陳的汗巾子、紅繡鞋,對他扭打拷問,便招致了婆婆的不滿。狄婆子說:“漢子嫖老婆,犯什麼法?”“沒帳,咱還有幾頃地,我賣兩頃你嫖,問不出這針眵的罪來!”(第五十二回)在那種男子可以納妾、嫖妓女.而女子卻必須謹守“不妒之德”的社會裡,薛素姐對不忠實的丈夫越來越嚴厲、兇悍的懲罰,實則是出自女性本能的妒情和對男性放縱的反抗。小說中還寫了薛親姐不顧父母的阻攔出去逛廟會的情節,她事後得意地說:“你們不許我去,我怎麼也自己去了!”(第五十六回)這也反映著婦女對現實的清規戒律的反抗意識。薛素姐的乖戾、兇悍是由那種社會所造成的人性的變態,雖然有作者的歪曲成分,但也有真實的社會內容,而且比其他小說中的悍婦形象更深刻地透露出“悍”的原因。就小說開頭作為緣起的一段議論和小說以晁家為前世、狄家為今世的結構看,作者顯然是出於男性的立場有憾於世間家庭“陰陽倒置,剛柔失調”意即丈夫受妻妾的轄制、欺凌的現象而發作的。作者獨將薛素姐寫成狐精轉世的一個心腸極惡的悍婦,更表現出男權主義的立場。有意思的是,小說中展現出來的人生圖畫卻超越了作者的思想,且不說縱妾虐妻的晁源,即便是受妻凌辱的狄希陳也有咎由自取的現實因素,他的輕浮,對薛家的背義,也是導致薛素姐敵視、虐待他的原因。小說為揭示男性被女性欺凌的原因,追究到了男性壓迫女性的人生悲劇,表現為一個循環相因的生活過程,在這個因果報應的荒謬邏輯中,也正蘊含著一個現實邏輯的內核:女性對男性的欺凌,也就是對男性壓迫的反抗。小說在以因果報應警世功人的思想軀殼裡,包孕著呼籲尊重女性、夫妻應當“相敬如賓”的現實意義。這就是《醒世姻緣傳》超越一般寫悍婦而旨在維持所謂夫綱的地方。
《醒世姻緣傳》受《金瓶梅》的影響,寫社會家庭間的尋常細事,真切、細緻,貼近生活原貌,對城鄉下層社會的描繪更富有鮮活的生活氣息。作者對人情世態,揣摩得深切,在寫實的基調上,往往加些誇張之筆,顯示出其人其事的滑稽可笑,形成諷刺藝術的效果。小說中出現的各類人物,無論是官員、鄉紳、塾師、鄉約、媒婆、江湖醫生、市儈商人、尼姑道婆、農村無賴,大都寫出各自獨具的那種卑陋的勢利嘴臉,可說是寫盡眾生相。小說用方言俗語描摹人物情狀,字裡行間流露出一種詼諧幽默的情趣。這些都表現了小說的藝術成就。
胡適說:“這是一部十七世紀的寫實小說”,這它能夠表現出包括家庭生活在內的廣闊的社會生活面貌,“是一部最豐富又最詳細的文化史料”。他預言:將來研究十七世紀中國社會風俗史、教育史、經濟史的學者,研究十七世紀中國政治腐敗、民生痛苦、宗教生活的學者,都必定要研究這部書。
大詩人徐志摩對小說作者的“寫實大手筆”作了藝術的闡發:“你看他一枝筆就像是最新的電影,不但活動,而且有十二分的聲色。”“他把中下社會的各色人等的骨髓都挑了出來供我們鑒賞,但他卻從不露一點枯涸或竭蹶的神情,永遠是他那從容,他那閑暇。”“他是把人情世故看爛透了。他的材料全是平常,全是腐臭,但一經他的演梁,全都變了神奇的了。”“他的畫幅幾乎和人生的面目有同等的寬廣。”
張愛玲1955年2月在給胡適的一封長信中寫到:“《醒世姻緣》和《海上花》一個寫得濃,一個寫得淡,但是同樣是最好的寫實的作品。我常常替它們不平,總覺得它們應當是世界名著……我一直有一個志願,希望將來能把《海上花》和《醒世姻緣》譯成英文。”
《醒世姻緣傳》署名”西周生“,對作者的真實姓名,研究者做過不同的推斷,其中影響較大的是蒲松齡說。清人楊復吉《夢闌瑣筆》說:“鮑以文(鮑廷博)云:留仙(蒲松齡)尚有《醒世姻緣》小說,蓋實有所指”(《昭代叢書》癸集),李慈銘《越縵堂日記》也寫道“《醒世姻緣》,清蒲松齡撰”。
《醒世姻緣傳》的人物情節,與《聊齋志異》的《江城》悍婦故事頗為類似。胡適據此曾寫《蒲松齡的生年考》以及《醒世姻緣傳考證》,從地理、災樣、人物三項考證出作者即蒲松齡。但是後來的研究者多持非蒲松齡說,並提出以下數說:章丘文士說,丁耀亢說,賈應寵說,蔡榮名說;但是至今仍然沒有定論。
小說是用山東中部方言作成,故事背景主要是山東濟南府綉江縣(章丘的別稱)明水鎮,有濃厚的鄉土氣息,中間寫到明代末年這一帶地方的實有人事,如濟南“守道副使李粹然”(第二十一回),“癸未”(崇禎十六年)除夕“大雷霹靂,震雹狂風”(第二十七回),《濟南府志》里都有記載。這說明小說作者是明末清初生活在這個地方的一位文人,小說作成於明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