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詩文

漢詩文

日本人用漢文創作的詩文。興起於公元 7世紀中葉的近江時代,到明治維新時代走向衰落,約有1200年的歷史。日本的古代文學有兩大分支,一是日本人用日文創作的和文學,另一種就是日本人直接用中文創作的詩詞文賦等文學作品,被稱作日本的漢文學。在日本的漢文學當中,漢詩是最重要的一種。所謂日本漢詩,就是日本人直接用中文創作,並且遵從漢詩格律用韻的一種詩歌形式。按其發展可分為王朝時代,五山時代,江戶時代,明治以後。四個時期風格各有特色。

歷史起源


漢詩文
漢詩文
公元3世紀,《論語》、《千字文》等書從中國傳到日本,隨著中日友好往來和文化交流的發展,日本學習和吸收中國語言文學、用漢文寫作的人越來越多。 7世紀中葉,日本大友皇子、大津皇子是最初用漢文寫詩的詩人。8 世紀的奈良時代,漢詩寫作蔚然成風,貴族宴飲、迎接外國使節,都要賦詩,出現了以長屋王為首的藤原房前、藤原宇合,石上乙□、淡海三船等詩人。這時的漢詩文創作受中國齊梁體及唐初詩風影響較深,大多為五言詩,內 容多屬於侍宴、應召、從駕之類的應景之作。今存《懷風藻》(751)一部,為日本最早的漢詩集。
平安時代,日本統治者崇尚儒家學說,進一步吸收中國文化,促使漢詩文創作繼續向前發展,以至出現了漢詩文佔據文壇的局面。平安初期,即 9世紀上半葉,是漢詩文的全盛時代。嵯峨天皇□令編選《凌雲集》(814),《文華秀麗集》(818),淳和天皇□令編選《經國集》(827),3部詩文集共24卷,收錄奈良朝以來120年間的代表性作品,絕大部分是平安初期詩人、作家的名篇。其中以七言詩為主,並有賦、序、對、樂府等;內容多屬宮廷應對之作,但明顯擴大了題材範圍。代表作家除兩代天皇外,還有小野篁、僧空海等人。僧空海所著《文鏡秘府論》,專論中國駢儷文學,不僅給日本漢學和漢詩以極大影響,而且也為研究中國古典文學理論保存了許多珍貴資料。
838年,中國白居易等人的詩集傳到日本,給平安中、後期漢詩文創作帶來了深遠影響。出現了菅原道真、三善清行、兼明親王、慶滋保胤、藤原明衡等許多優秀作家與詩人,他們突破忽視內容追求佳詞麗句的文風,或憤世嫉俗,或述懷詠物,寫下不少名篇。11世紀中葉編輯成書的《本朝文粹》(14卷)和12世紀中葉成書的《本朝續文粹》(13卷),收集嵯峨天皇以來 300餘年的代表作品,基本反映了平安時代,特別是中期的漢詩文創作的風貌。
平安末期,漢詩文創作逐漸衰落。到13世紀,日本進入鎌倉、室町時代,幕府獎勵武藝,漢詩文愈加衰落。14世紀禪學盛行時,禪家把漢詩文修養作為禪僧的必備條件,於是漢詩文復興,以京都為中心形成了五山文學。300年內五山文學家輩出,虎關師□以博學為世人所知,雪村友梅長於古詩,絕海中津善駢文,義堂周信以巧致著稱。他們擯棄坐禪修道、靜心養性的傳統主題,崇尚儒家,著眼俗世,並十分注意藝術性,創作了大量作品。其中文以《空華集》為代表,詩以《蕉堅稿》為歷史所傳頌。
江戶時代 260年,前期步五山文學後塵,出現了藤原惺窩、林羅山、新井白石、石川丈山等漢詩文作家。他們受朱子學派影響頗深,屬於載道派,作品充滿說教,枯燥乏味。不久古學派與古文辭派登上文壇,前者以伊藤仁齋為代表,主張詩以言情;後者以荻生徂徠及其門人太宰春台、服部南郭為代表,主張“文秦漢,詩盛唐”,講究辭章,影響較大。
江戶後期,漢詩再次形成鼎盛時代。全國各地詩社蜂起,前期各學派繼續發展,產生了菅茶山、賴山陽、大田南畝、廣瀨淡窗等著名詩人。晚起的折衷學派出現了梁川星岩、大沼枕山、小野湖山等重要詩人。他們提倡袁宏道的性靈說,反對古文辭學派,開闢了新的詩風,一直延續到明治時代。

各時期的代表作


王朝時代

王朝時代,大致可從日本的大和時代未期開始,包括了整個奈良時代和平安時代。這個時代的漢詩受到中國的南朝及唐朝和影響,尤其以唐代的影響最為巨大。
早於奈良時代的白鳳文化時期的大友皇子、大津皇子等人應該是最早寫作漢詩的詩人了。
到了奈良時代(公元710—794年),漢詩寫作更是蔚然成風。無論是貴族宴飲,還是迎接外國使節,都要賦詩。這時的漢詩文創作受中國齊梁體及唐初詩風影響較深,大多為五言詩,內容多屬於侍宴、應召、從駕之類的應景之作。
比方說下面這首《詠月》,便是文武天皇在夜宴時所作:
“月舟移霧渚,楓楫泛霞濱。
台上澄流耀,酒中沉去輪。
水下斜陰碎,樹落秋光新。
獨以星問鏡,還浮雲漢津。”
此詩在早期的日本漢詩中,是最富詩情畫意的一首。將月比作舟,將月下雲霞比作舟楫,想象自然,詩中“酒中沉去輪”一句,優雅而有餘韻。
下面這首吉田連宜的《秋日於長王宅宴新羅客》則是為了歡送新羅大使所作:
“西使言歸日,南登餞送秋。
人隨蜀星遠,驂帶斷去浮。
一去殊鄉國,萬城絕風牛。
未盡新知趣,還作飛乖愁。”
說起這個時代的日本漢詩,有一個人不得不提,此人便是漢名晁衡的日本遣唐使阿倍仲麻侶。他於公元七一七年同第七次遣唐使一行入唐,受業於太學,后留唐任官職,並繼續鑽研學問。公元七五三年向玄宗請命歸國,但船在東海遇風暴,漂泊至安南。此時,長安誤傳也已遇難。李白在悲痛之中寫了有名的《哭晃卿衡》:“日本晁卿辭帝都,征帆一片繞蓬壺。
明月不歸沉碧海,白雲愁色滿蒼梧。”
倖存的促麻呂以後輾轉反回長安。終生仕唐,埋骨中原。他與李白、王維等人的關係都很密切。
晃衡在七五三年請命歸國獲准之後,曾寫過一首五言排律來表達自己的心情:
“銜命將辭國,菲才忝侍臣。
天中戀明主,海外憶慈親。
伏奏違金闕,騑驂去玉津。
蓬萊鄉路遠,若木故園鄰。
西望懷恩日,東歸感義辰。
平生一寶劍,留贈結交人。”
此詩后被收於中國宋初成書的《文苑英華》。
奈良之後,即是日本的平安時代。同奈良時代一樣,平安時代依舊是以都城的名字的命名的。平安京,就是今天日本的京都,它是日本歷史上最重要的一個都城。公元七九四年,桓武天皇遷都平安京,拉開了長達四百餘年的日本的平安時代。
在平安時代,日本統治者崇尚儒家學說,進一步吸收中國文化,促使漢詩文創作繼續向前發展,以至出現了漢詩文佔據文壇的局面。平安時代的諸多漢詩作者中,最為出名的有名僧空海、嵯峨天皇、菅原道真、兼明親王等人。而此時的詩開始以七言為主。
空海,平安時代名僧,曾到長安西明寺、青龍寺學習佛法。他精通漢詩的格律聲韻理論,著有《文鏡秘府論》,專論中國駢儷文學,不僅給日本漢學和漢詩以極大影響,而且也為研究中國古典文學理論保存了許多珍貴資料。
下面這首詩是他在離開中國時給他在青龍寺的同門義操所寫的贈別詩:
“同法同門喜遇深,游空白霧忽歸岑。
一生一別難再見,非夢思中數數尋。”
離別的依依之意在詩中表達的淋漓盡致。
嵯峨天皇,桓武天皇的次子,公元八零四年接受平城天皇禪讓即位,在位十四年。他精通經史,擅長詩文。曾□令編選《凌雲集》,《文華秀麗集》來收錄日本漢詩。在同時代詩人中,他的漢詩詩作流傳下來的最多。
下面看一首他的七律:
“三春出獵重城外,四望江山勢圍雄。
逐兔馬蹄承落日,追禽鷹翮拂輕風。
征船暮入連天水,明月孤懸欲曉空。
不學夏王荒此事,為思周卜遇非熊。”
詩的尾聯用了兩個典故,一個是夏傑亡國的典故,一個是周文王出獵遇呂尚的故事。詩人對中國歷史的熟識由此可見一斑。
說到嵯峨天皇,順便提一下他的女兒有智子。
有智子,嵯峨天皇之女。自幼能寫一首好漢詩。深得父皇鍾愛。詩作較多,收於《經國集》、《雅言奉和》中。被後人譽為平安朝第一女詩人。
我們來看一首她的《春日山莊》:
“寂寂幽庄水樹里,仙輿一降一池塘。
棲林孤鳥識春澤,隱澗寒花見日光。
泉聲近報初雷響,山色高晴暮雨行。
從此更知恩顧渥,生涯何以答旻蒼?”
此詩為有智子在嵯峨天皇駕臨她居住的山莊時應命而作,借詠山莊景色表達了她對父皇垂顧的感激之情。
用一句中國話來說,菅原道真乃是書香世家出生,其祖上代代為大學頭、文章博士,而道真更是平安朝最具代表性的一個詩人。他於公元八九九年當上了右大臣。公元九零零年,他在出席醍醐天皇的祝宴時,接受天皇命題寫了下面的詩:
“丞相度年幾樂思,今宵觸物自然悲。
聲寒絡緯風吹處,葉落梧桐雨打時。
君富春秋臣漸老,恩無涯崖報猶遲。
不知此意何安慰,飲酒聽琴又詠詩。”
次年,道真被左大臣藤原時平的排斥,被貶為駐九州的大宰帥。被貶后的道真在回憶起一年前的待宴作詩的情景,曾寫下一首《九月十日》:
“去年今夜待清涼,秋思詩篇獨斷腸。
恩賜御衣今在此,捧持每日拜余香。”
詩中詩人的念君、怨君的凄涼之情躍然紙上。
若說平安朝日本的詩人受中國唐代那個詩人的影響最大,那毫無疑問是白居易。上面列舉的菅原道真的第一首詩中的“葉落梧桐雨打時”便是出自白詩《長恨歌》中“秋雨梧桐葉落時”。
而醍醐天皇的兒子兼明親王更是仿造白居易的憶江南寫過二首《憶龜山》:
“憶龜山,龜山久往還。
南溪夜雨花開后,西嶺秋風葉落間。
豈不憶龜山!
憶龜山,龜山日月閑。
沖山清景玫關遠,要路紅塵毀譽班。
豈不憶龜山。”
平安未期,日本“國風運動”大盛,代替了此前的“唐風運動”,漢詩開始逐漸衰落。其後武家草創天下,鎌倉幕府成立,幕府獎勵武藝,漢詩文愈加衰落。直到14世紀的五山時代,漢詩才再次興起。

五山時代

五山時代在日本的文學史上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那時的日本禪宗盛行,禪宗受到了將軍和當時統治階級的保護。禪宗採取了五山十剎的體制,並根據這個體制指定五座寺院為頭等寺院,十座寺院為二等寺院。這五寺的僧人,成了幕府的政治顧問,非但參與政治外交和貿易方面事務,而且在藝主和學問方面也起了主導作用。禪家把漢詩文修養作為禪僧的必備條件,於是漢詩文復興,以京都為中心形成了五山文學。
三百年內五山文學家輩出,虎關師練以博學為世人所知,雪村友梅長於古詩,絕海中津善駢文,義堂周信以巧致著稱。他們擯棄坐禪修道、靜心養性的傳統主題,著眼俗世,並十分注意藝術性,創作了大量作品。其中文以《空華集》為代表,詩以《蕉堅稿》為歷史所傳頌。
虎關師練,鎌倉後期南北朝時的禪僧。師事訪日元僧一山一寧,他對漢詩的間韻頗有研究,著有《聚分韻略》。在五山詩人中,他居於先驅者的地位。有漢詩文集《濟北集》。
“江村漠漠水溶溶,沙篆縱橫鳥印蹤。
獨釣皤翁竿在手,雙游綠鴨浪沖胸。
斷頭水艇任風漾,曲角瘦牛有犢從。
葦渚蘆灣茅屋上,團團初日爨煙濃。”
這首《江村》詩是一幅細膩的江村寫生畫,反映了詩人的閑逸詩情。文字清新、洗鍊。下面是他的另一首《秋日野遊》:
“淺水柔沙一徑斜,機鳴林響有人家。
黃雲堆里白波起,香稻熟邊喬麥花。”
此詩描寫了河灘岸邊的田園風光,同杜牧的名詩《山行》同韻,后兩句“黃去堆里”、“香稻熟邊”,採取了對仗形式與杜詩不同。同是描寫秋天,意境也不同。
雪村友梅,鎌倉末期、南北朝時的禪僧。公元一三零年流元,一時被元政府懷疑為日諜,在湖州入獄三年,後放逐西蜀約十年,獲赦后返長安。公元一三二九年歸國。後世認為,他的詩“放在盛唐詩中,也不遜色。”
在他被放逐西蜀過秦嶺時,曾寫過一首《偶作》:
“函谷關西放逐僧,同行唯有一枝藤。
終南翠色連嵩華,慶快平生此一登。”
他在中國生活多年,其間亦有不少懷念故國的詩篇,下面這首《萱》,便是其中之一:
“澤國春風入草根,誰有庭院不生萱。
遠懷未有忘憂日,白髮垂垂獨倚門。”
萱即萱草,古人認為萱草可以令人忘憂,古時母親的后室庭中習慣種萱。因此萱堂又指母親或母親的居室。此詩為詩人思念故國老母所作。
絕海中津,南北朝和室町時代著名禪僧。公元一三六八年渡明,寓杭州中竺寺,拜全室和尚為師。和他的前輩雪村友梅一樣,他也受到了杜牧的極大影響,他曾寫過一首《讀杜牧集》:
“赤壁英雄遺折戟,阿房宮殿後人悲。
風流獨愛樊川子,禪榻茶因吹鬢絲。”
詩中巧妙地運用了杜牧的語句,第一句出自杜牧《赤壁》詩,第二句應杜牧作有《阿房宮賦》,尾句則出自杜牧《題禪院》詩:“今日鬢絲禪榻畔,茶煙輕颺落花風。”
中津渡明后,曾見過皇太祖朱元璋,他在回答太祖關於日本情況的詢問時曾應命作過一首《應制賦三山》:
“熊野峰前徐福祠,滿山藥草雨余肥。
只今海上波濤穩,萬城好風須早歸。”
“三山”之典出自史記關於徐福東渡的故事,在這裡指的便是日本。熊野即熊野山新館,傳說徐福在此登陸日本。明太祖讚佩他的才學,當場步韻和詩一首:“熊野峰高血食祠,松根琥珀也應肥。當年徐福求仙藥,直到如今更不歸。”此事被傳為中日友好的歷史佳話。
義堂周信,南北朝著名詩僧,號空華道人,與絕海中津並稱“五山文學的雙璧”,在公元一三八六年作了京都五山中最高的南禪寺的住持。其詩素以巧致著稱。像下面這首《小景》:
“酒旆翩翩弄晚風,招人避暑綠蔭中。
誰將釣艇來投宿,典卻蓑衣醉一蓬。
此詩描寫了夏日河畔小景,顯得甚為別緻。“典卻蓑衣醉一蓬”一句,頗有生活氣息。
說到五山時代的禪僧,有一個人是須要特別提一下的。這個人叫作一休宗純,也就是大家所熟悉的《聰明的一休》當中的一休哥。他是室町前期的禪僧,相傳是后小松天皇的兒子。自號狂雲子,一生放蕩滌不羈,多奇行。著有《狂雲集》、《自戒集》等。他有一首代表作《蛙》:
“慣釣鯨鯢笑一場,泥沙碾步太忙忙。
可憐井底稱尊大,天下衲僧皆子陽。”
詩中借用了中國東漢時公孫述的典故,嘲罵了那些狂妄自大的僧人。
一休不只是批判那些假正經、真貪邪的僧人,毫不妥協地維護禪宗的精神純潔,他對自己的生活和寫作的批評,也是很嚴厲的,在《自戒》詩中就這樣說:
“罪過彌天純藏主,世許宗門賓中主。
說禪逼人詩格工,無量劫來惡道主。”
一休一生行事狂盪,縱情詩酒,飲酒吃魚,留連妓館。在《狂雲集》中他極其坦白地公開宣揚自己投身慾海的歡樂。如《題淫坊》:
“美人云雨愛河深,樓子老禪樓上吟;
我有抱持睫吻興,意無火聚捨身心。”
淫坊便是妓院。不僅如此,一休更公然帶女子進寺。他還寫了一首《大燈忌宿忌以前對美人》以表態:
“開山宿忌聽諷經,經咒逆耳眾僧聲,
雲雨風流事終后,夢閨私語笑慈明。”
“夢閨”是一休的另一個自號。
他之所以這樣,其實是故作狂人,以此來批判腐敗的僧界和俗世。
“落魄江湖暗結愁,孤舟一夜思悠悠。
天公亦憐吾生否,月白蘆花淺水秋。”
這首《避亂泛舟江洲湖上》乃是室町幕府的末代將軍足利義昭所寫,他少時在奈良為僧,法號覺慶。他曾得助於織田信長而當上將軍,后又被除信長趕下台。此詩是他於公元一五六五年逃難近江時所作。
那時正是日本戰國時代,各地的大名為了爭天下,又重新重視起儒家的治國平天下之術,其後儒家興盛而禪宗的影響漸漸消退。日本的文學史又開始進入了另一個時代。

江戶時代

江戶時代,是以日本德川氏在江戶(今東京)設立幕府而得名。它從公元1600年起,持續了二百六十多年。
江戶時代前期的漢詩步五山文學後塵,出現了藤原惺窩、石川丈山、松永尺五、新井白石等漢詩文作家。他們受朱子學派影響頗深,屬於載道派。
藤原惺窩,名肅字斂夫,號惺窩。江戶前期思想家。在日本首倡程朱理學,為程朱理學在日本的傳播奠定了基礎。其門人甚多。如號稱藤原門下“四大天王”的松永尺五、林羅山、那波活所、崛杏庵,以及石川丈山等人。他在病歿前曾寫過一首《山居》詩:
“青山高聳白雲邊,仄聽樵歌忘世緣。
意足不求絲竹樂,幽禽睡熟碧岩前。”
此外,詩人還有一首戲作的詩《長嘯子靈山亭看花信賦》:
“君是護花花護君,有花此地久留君。
入門先問花無恙,莫道先花更后君。”
詩中用了五次“花”,四次“君”字,而用同一字押韻,雖說是一種變體,但並不使人感到不自然。
“仙客來游雲外巔,神龍棲老洞中淵。
雪如紈素煙如柄,白扇倒懸東海天。”
這首《富士山》是日本最為膾炙人口的詠富士的詩。尤其是結句,把遙望的富士山比作倒懸的白扇,極為神似,又使人感以親切。其作者石川丈山,曾師事藤原惺窩。他的詩得到朝鮮使節權式的讚揚,稱他為“日東李杜”。後人賴杏坪有詩一首紀念石川丈山,:“戎衣一脫住青山,竹徑梅關小有天。不問雲台三十六,草堂六六畫詩仙。”
松永尺五,名遐年,字昌三,號尺五。山城人,江戶前期儒學者。著有漢詩文集《尺五先生全集》。
“稻畦千頃若鋪氈,白鷺雙飛斜日邊。
遠村幽村晚煙里,豆人寸馬畫屏前。”
這首《途中》乃是尺五的代表作之一,此詩如一幅秋日田園風景畫,由近至遠層次分明,步步引人入勝。結句取自《王維山水論》意,是點睛之筆。(《王氏畫苑卷一·王維山水論》:“凡畫山水,意在筆先,丈山尺樹,寸馬分人,遠人無目,隱隱如眉眉,遠水無波高與雲齊,此其訣也。”)
新井白石,名君美,號白石,江戶人。江戶中期漢學家、政治家。為幕府的重臣,曾先後輔佐三代將軍。后在德川吉宗執政時失意隱退,專心學問。
他在晚年隱居時曾有一首《偶作》:
“綠綺之琴綠水歌,能聽此曲幾人多。
天風吹髮如飛雪,白日西流奈老何。”
表達了他老來依然孤高自負,但對幕政世事已無可奈何的心情。
在江戶時代的儒者中,有一部分人不看重理學,而重孔孟之儒家古義,他們在文壇中被稱作古學派與古文辭派。古學派以伊藤仁齋為代表,主張詩以言情;古文辭以荻生徂徠及其門人太宰春台、服部南郭為代表,主張“文秦漢,詩盛唐”,講究辭章,影響較大。
伊藤仁齋,名維真,字源佐,號敬齋、仁齋。京都人。江戶前期儒學家。古義學派創始人。著有《論語古義》、《孟子古義》等。後人編有他漢詩文集《古學先生詩集》。
伊藤晚年有一《漁父圖》詩:
“兩鬢皤皤霜雪垂,蘆洲水淺吐花時。
好將整頓乾坤手,獨向江湖理釣絲。”
此詩實際是詩人晚年的一幅自畫像,在一絲不敬地鑽研學問的同時,充滿了自負。
荻生徂徠,名雙松,字茂卿,號徂徠。江戶人。江戶中期思想家。他反對朱子學,主張復古,繼承周以前的“先王之道”。開創徂徠學派,門人甚多。著有《萱園隨筆》、《辨道》、《太平策》等。
“甲陽美灑綠葡萄,霜露三更濕客袍。
須識良宵天下少,芙蓉峰上一輪高。”
這首《還館口號》是詩人奉幕命去視察甲州返回江戶時所作,描寫了在甲州各居的庭院里飲酒欣賞月夜中的富士山的情景。
太宰春台,名純,字德夫,號春台。信州人。江戶中期思想家。初學朱子學,中年一師徂徠,學古文辭學,強烈反對朱子學。下面是詩人的一首《登白雲山》:
“白雲山上白雲飛,幾戶人家倚翠徽。
行盡白云云里路,滿身還帶白雲歸。”
此詩多次疊用“白雲”,第三句並兩“雲”相接,近似戲作,但不失詩味,足以表明詩人的用字功力。
到了江戶時代的後期,漢詩再次形成鼎盛時代。全國各地詩社蜂起,前期各學派繼續發展,產生了菅茶山、賴山陽、廣瀨淡窗等著名詩人。晚起的折衷學派出現了梁川星岩、大沼枕山、小野湖山等重要詩人。他們提倡袁宏道的性靈說,反對古文辭學派,開闢了新的詩風,一直延續到明治時代。
菅茶山,名晉帥,字禮卿,號茶山。備后國神邊人。是大阪混沌社具有代表性的詩人。崇宋詩,強調寫詩要“淺而近”。因此他的詩多取自日常生活,風格清新自然。可以說,通過他的詩完成了關西詩風的轉變。比如他在寬政六年從大和地方去九勢途中所作的《玉水途上》便是如此:
“南都山翠北都連,淀水斜通笠置川。
壞道久無鑾輅過,當歸芍藥滿春田。”
還有另一首《路上》:
“反照入楊林,沙灣晚未暝。
母牛與犢兒,隔水相呼應。”
更是淺白而富有生活氣息。
賴山陽,名襄,字子成,號山陽。文政十年,他將其所著《日本外史》獻給幕府老中松平定信,一躍成名。他的史觀貫穿了尊皇愛國思想。後來成為幕末維新志士的精神武器。他詠史的詩作很多。
像下面這首《不識庵擊機山圖》:
“鞭聲肅肅夜過河,曉見千兵擁大牙。
遺恨十年磨一劍。流星光底逸長蛇。”
但詩人同時也有一些描寫田園山水的詩,像下面這首《舟發大垣赴桑名》:
“蘇水遙遙入海流,櫓聲雁語帶鄉愁。
獨在天涯年欲暮,一蓬風雪下濃州。”
廣瀨淡窗,名建,字子基,號淡窗。豐後日田人,被稱為“海西詩聖”。他主張詩既要有性情,又要有格調。他的四首《隈川雜詠》極為出名。下面是其中一首:
“少女乘春依畫欄,哀箏何事向風彈。
遊人停棹聽清唱,不省輕舟流下灘。”
詩中寫的是河中游舟的歌女,以遊人聽歌入迷不知舟已入海,表現她的歌聲動人和船行之快。
梁川星岩,名孟圍,字公圖,號星岩。江戶末期了具有代表性的詩人,被譽為“日本的李白”。
“日車紅閃曉風回,樹樹晴煙次第開。
青壓馬頭驚欲倒,萬峰飛舞自天來。”
這首《耶馬溪絕句》是星岩的代表作之一,採用了李白詩人誇張手法,極有氣勢。
說起梁川星岩,在這裡也說一說他的妻子梁川紅蘭。紅蘭是江戶後期駐詩壇最著名的女詩人之一。有詩集《紅蘭小集》、《紅蘭遺稿》等。
她的那首《思鄉》寫的極是動人,
“西征千里更西征,雲態山容關遠情。
又是刈萱關外水,似聞阿爺喚兒聲。”
小野湖山,名長願,字士達,號湖山。近江人。十九歲時,加入星岩的“玉池吟社”。他青年時代訪水戶謁前明遺臣朱舜水墓時曾作過一首《朱舜水先生墓》:
“安危成敗亦唯天,絕海求援豈偶然。
一片丹心空白骨,兩行哀淚灑黃泉。
豐碑尚記明徵士,優待曾逢國大賢。
莫恨孤棺葬殊域,九州疆土盡腥膻。”
湖山頗長壽,一直活到明治維新后,後為日本漢詩長老。一八七九年清末文人王韜訪日時,曾贈詩歡迎王韜。詩為:
“雖雲殊域豈其然,文字相通興欲仙。
蓬島風光尚如舊,遲來徐福二千年。”
詩中充滿了對中國的友好感情。

明治以後

明治維新以後,日本轉而向西方開放,但仍保留著同中國文學交流的傳統。
日本著名文學家大都具有高深的中國文學素養。夏目漱石受陶淵明、王維、杜甫影響,創作了眾多出色的漢詩。正岡子規曾說:“俳句、和歌、漢詩形式雖異,志趣卻相同、其中俳句與漢詩相似之處尤多,蓋因俳句得力於漢詩之故。”
夏目漱石,本名金之助,東京人。明治大正時期著名的文學家、思想家。他在學生時代受過紮實的漢文學育。一生留下二百餘首漢詩。有人說,他和魯迅小說的幽默風格很上似,而讀過漱石 漢詩,則會感到二人的舊體詩風格也十分想象。像下面這首“自嘲書《木屑錄》后”:
“白眼甘朝與世疏,狂愚亦懶買嘉譽。
為譏時輩背時勢,欲罵古人對古書。
才似老駘駑且騃,識如秋蛻薄兼虛。
唯贏一片煙霞癖,品水評山卧草廬。”
正岡子規,著名日本俳句、短歌詩人。其外祖父大原觀山為幕末漢學者,受外祖父教導,子規十二歲即可寫漢詩。他與漱石交好。曾寫作一首《十年負笈》送與漱石:
“十年負笈帝王城,紫陌紅塵寄此生。
筆硯親來既羸瘦,田園蕪盡末歸耕。
曖窗捫虱坐花影,寒褥枕書卧雨聲。
獨喜功名不為累,詩天酒地一心清。”
漱石曾依韻回詩一首,讚揚子規“多情縱住弦歌巷,漠漠塵中傲骨清。”
在日本近代的漢詩當作,有一首詩我特別喜歡。
“雄關北划古幽州,浩浩風沙朔氣遒。
不上長城看落日,誰知天地有悲秋。”
此詩為田邊碧堂訪問中國時所作。描寫了長城的雄偉氣勢,同時也哀嘆了中國的衰落。另有一首桂湖村的《送田邊碧堂游禹域》也極為出色
“幽朔原平散馬群,行人記此覆明軍。
榆關日暮風沙起,飛入盧龍作塞雲。”

總結


日本漢詩文是日本文學的一種樣式和組成部分,是中日文化交流的重要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