晝顏

“真正的戀愛必須要等到結婚以後才能體會的。”利佳子擺出一副教育人的姿態。

“借口！我想過的日子可不是和年輕男子胡搞，我是要營造一個溫暖的家！”紗和哼地一聲。

“結婚就是平穩地把激情慢慢丟掉的過程，只要婚後三年，丈夫就把你當個電冰箱。他們想著，只要打開冰箱門裡面肯定裝的都是吃的東西。可是冰箱壞了，他們卻懶得修理。”

紗和不吭聲，可她覺得，偷情，這條一旦發現便再無法改變的不歸之路，可以毀掉一切的禁斷之戀，一輩子都與自己無緣。

“你現在幸福嗎？”利佳子問。

“當然幸福啦。雖然不富裕，但我想能和老公一輩子好好過日子是最棒的！”紗和答。

“撒謊！”利佳子說， “其實你早就知道老公已經不愛你了，但你不願意失去現在的生活，所以一直迴避而已。”利佳子繼續說。

被看透了。紗和站起來假借上廁所躲進衛生間，她看到鏡中的自已快哭了的樣子，擦了擦眼角，突然，她很想那個人。

紗和想：男人總是很狡猾，明明敲了門卻不去自己開門。如果不是女人把門打開溫柔地說聲請進，男人會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從門前走過。這真是一扇不能打開的門啊，可是，如果我已經打開了呢？

“戀愛經驗什麼的基本上都沒用，無論多少次，每次戀愛都要從零開始。”

“可是，也許真的愛上……我感覺自己走進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紗和深深嘆了一口氣說。

利佳子盯著紗和，然後說：“我可不會回頭。我需要一個一直關愛我的人，不能糊裡糊塗過一輩子。這點，你和我的心情應該是一樣的。”

紗和心想，那個人也許把我想成輕浮的女人了吧。雖然有些難過，但總算放下了一樁心事。被他討厭的話反倒省事，我也就不用再期待什麼了。再見了，夢一樣的愛情。

“女人的戀愛多半是留戀。過了三十歲的女人，早就應該知道男人和女人見面是為了什麼吧？別想用一些幼稚的話自欺欺人了，還是有了覺悟再去見面更好。”利佳子說。

“可是，我覺得我心裡有喜歡的人。即使沒有肉體關係也想呆在一起的。你想笑話就笑話吧。”紗和拎起來裝著蔬菜的大手提包，準備出門，利佳子抓住了她的胳膊。“我不會笑話你的。紗和，你變堅強了。”利佳子說。

紗和心想，確實我可能有些幼稚。沒事，就是想幼稚下去，任性些也無妨。

“……真少見哦，你居然挺身相救？”利佳子走在走廊對紗和說。

“我也需要你證明和我在一起了。”紗和說。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和那老師……”被利佳子這麼問，紗和臉上不由地綻放出笑容。

“原來是這樣啊……什麼感覺？”利佳子問。

“迄今為止沒有過的幸福……”

“沒什麼對不起的。只要踏入禁區一步，你就是惡女啦。”利佳子說。

“惡女……”紗和心想，可能這一輩子都不會再讓男人去愛了，可我一直想這樣被一個心愛的人抱著。

神啊，對不起，我說不出讓你原諒我這句話，只要現在，把他給我……

“我被發現了。”利佳子小聲輕鬆地說道。

“那會不會離婚？”紗和問。

“即便他提出離婚我也不會接受的。我不會丟下女兒的。”

“要是我的話……也許會離家出走。”紗和說。

“和情人分手才對！離開老公就太傻了。”利佳子說。

“可是……兩邊都欺騙了……”紗和說。

“那也絕對不可以！不要沉迷於愛情，尤其是這種禁忌之戀。女人可能覺得丟掉家庭才叫所謂的真心去愛，可是對男人來說你們就是玩玩而已。他們是功利的動物，不會感情用事的。所以，你不管陷得多麼深，也不要想著拋棄家庭。”利佳子說。

紗和心想，我們是在人面前不能拉手的關係。如果真的走散了，那直到死去都不會再見面了。

“能借我一些錢嗎？我被老公趕出來了……”利佳子說。

“只能道歉，然後回去吧？我讓你老公來接你。電話號碼，多少？”紗和掏出手機。

“但是，我想過分地忍受也不好，不離婚，為了這個目的一直呆在一起太虛偽了。”

“那孩子怎麼辦？”紗和問。

“當然那必須是最優先考慮的。但是，如果打心眼裡不愛，那種形同虛設的夫妻做父母的話，她們也不需要，對吧?”利佳子說。

紗和又想起那個人，想到自己又回到了平淡無奇的日常生活里，感覺和那個人在一起的事就像平凡的主婦在午睡時的一枕黃粱。我們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呢？ 

“我已經不能回到老公那裡了。”利佳子說得很清楚，“孩子們我想再見一面，好好向她們道歉……”

“我去找真菜她們，讓她們能見到你。”

“這個樣子不好。”紗和正要站起來，馬上被利佳子攥住胳膊說，“別管這些還不是你管閑事的時候呢。”利佳子說。

“從家裡出走的人不管怎麼說，都沒有說服力吧。”紗和說。

“是這樣的啊。現在我失去了所有。”利佳子笑著自嘲。

紗和心想，愛是殘酷的，因為它有著甘美的一面，人們才會沉溺在愛里，直到把自己的一生毀滅。

即使這樣，人也不會放棄愛。越失去，就越要找到新的愛情……

“真是諷刺呀，說偷情是不可饒恕的紗和，和偷情男人的老婆在圖書館互毆；說偷情就是玩玩的我，拋棄一切混在偷情男人的家裡……”利佳子笑著臉上儘是悲哀。

“利佳子，你後悔嗎？”紗和問。

“說不後悔是假的，可是，我不想回到原來的那種生活。”利佳子說。

“其實我一直覺得激情帶來的幸福是不能奢望的，簡簡單單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做飯，做便當，去做臨時工……每天很無聊，卻也平淡、幸福，我一直這麼想也這麼做過。可是……現在已經不這樣想了。”紗和說。

紗和心想，名字叫晝顏的花，不像叫朝顏的花那樣會結出果實……可是，深入地下的根莖會一直在長，就像想了斷卻藕斷絲連的戀情一樣……

“一切都是從這隻口紅開始的。”紗和說，然後在鏡子前抹上口紅。平時只是化個自然妝的紗和的嘴唇，變成了紅彤彤的顏色。當初戰戰兢兢，如今卻毫無顧慮，也許，晝顏妻是根本不存在的物種吧。

不過，我真的變堅強了呢。紗和心想，如今就算粉身碎骨也心甘了，就算這樣失去意識，再也回不去了，我也心甘了。

我們真的愛著彼此，不是愛過，無論是現在還是未來，我們不會不忘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