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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珣
晚唐詞人
李珣(855?-930?),晚唐詞人。字德潤,其祖先為波斯人。居家梓州(四川省三台)。生卒年均不詳,約唐昭宗乾寧中前後在世。
李珣有時名,所吟詩句,往往動人。妹舜弦為王衍昭儀,他嘗以秀才預賓貢。又通醫理,兼賣香葯,可見他還不脫波斯人本色。蜀亡,遂亦不仕他姓。珣著有《瓊瑤集》,已佚,今存詞五十四首,(見《唐五代詞》)多感慨之音。)
五代后蜀何光遠《鑒誡錄》卷4中記載
賓貢李珣,字德潤,本蜀中土生波斯也。少小苦心,屢稱賓貢。所吟詩句,往往動人。尹校書鶚者,錦城煙月之士也,與李生常為善友。遽因戲遇嘲之,李生文章,掃地而盡。詩曰:“異域從來不亂常,李波斯強學文章。假饒折得東堂桂,胡臭薰來也不香。”
北宋黃休復《茅亭客話》卷2中記載
梓州李珣,其先波斯也。珣有詩名,以秀才預賓貢。事蜀主衍,國亡不仕。有《瓊瑤集》,多感慨之音。其妹為衍昭儀,亦能詞,有“鴛鴦瓦上忽然聲”句,誤入花蕊宮詞中。李四郎名玹,字廷儀,其先波斯國人,隨僖宗入蜀,授率府率。兄珣,有詩名,預賓貢焉。玹舉止溫雅,頗有節行,以鬻香葯為業……暮年以爐鼎之費,家無餘財,惟道書、葯囊而已。
概括
李珣,字德潤,晚唐五代時前蜀梓州(今四川三台)人,生活於九、十世紀。李珣祖籍波斯,其先祖隋時來華,唐初隋國姓改姓李,安史之亂時入蜀定居梓州,人稱蜀中土生波斯。李珣兄妹可考者三人,珣為長兄。其妹李舜弦為蜀主王衍昭儀。其弟李玹,字延儀,人稱李四郎,喜遊歷,好攝生,尤以煉製丹藥為趣,傾家之產不計,以鬻香葯為業,曾為王衍的太子率官。
藥學領域
李珣作品
詞作介紹
李珣詞現存54首,《花間集》錄37首,《尊前集》錄18首,其中1首《西溪子》重複。其詞調可分為《漁父》、《南鄉子》、《西溪子》、《女冠子》、《中興樂》、《酒泉子》、《浣溪沙》、《巫山一段雲》、《菩薩蠻》、《漁歌子》、《望遠行》、《河傳》、《虞美人》、《臨江仙》、《定風波》等,計15種。值得注意的是,南宋王灼《碧雞漫志》還記載了李珣以5種詞調創作的另外5首詞作。
茲引錄如下:
偽蜀毛文錫,有《甘州遍》,顧夐、李珣有《倒排甘州》,顧夐又有《甘州子》,皆不著宮調。(卷3)
《何滿子》,白樂天詩云:“世傳滿子是人名,臨就刑時曲始成。一曲四詞歌八疊,從頭便是斷腸聲”……今詞屬雙調,兩段各六局,內五句各六字,一句七字。五代時尹鶚、李珣亦同此。(卷4)
李珣《瓊瑤集》有《鳳台》一曲,注云:“俗謂之喝馱子。”不載何宮調。(卷5)
偽蜀時,孫光憲、毛熙震、李珣有《後庭花》曲,皆賦後主故事,不著宮調,兩段各四句,似令也。今曲在,兩段各六句,亦令也。(卷5)
《花間集》和凝有《長命女》曲,偽蜀李珣《瓊瑤集》亦有之。句讀各異,然皆今曲子,不知孰為古制林鐘羽並大曆加減者。(卷5)
這5首詞,即《倒排甘州》、《何滿子》、《鳳台》(俗謂《喝馱子》)、《後庭花》、《長命女》等均不見於《花間集》和《尊前集》,當早已亡佚。
表現手法
據筆者粗略統計,唐代詩人中創作詞的有40餘位(不包括花間詞人),一般每位使用詞調僅一、二種,作品數量也不多,其中作品最多的為道士呂洞賓,存詞48首,使用詞調17種,內容都與道術有關。此外就數劉禹錫、白居易了,二人所用詞調均為7種,作品數量分別為41首和29首。在花間詞人中,作品多於或等於李珣的有四人,其中溫庭筠詞69首,18調;孫光憲詞61首,25調;顧敻55首,16調;韋莊詞54首,22調。比較特殊的是毛文錫,作品雖僅有31首,詞調卻有22種,此外諸人的作品及詞調都不及李珣的54首與20調之數。概言之,李珣詞作品數詞調數都位居第五,由此可推想李詞地位之一斑。據《天香閣隨筆》記載:德安府城西北有山,須水注入,有司馬溫公讀書台,其下鑿石為洞,洞中鐫刻有李珣《漁歌子》(楚山青)一詞。唐五代詞被刻諸於石,於此僅見,說明李珣詞在當時即已廣為傳誦。
內容
李珣作品
主題分類
李珣詞作,依其歌詠主題,大致可分為兩類,
其一為描寫美女姿態、男女愛情的詞作,這裡概稱作婉約詞;
李珣作品
婉約詞美女姿態
李珣詞中描寫美女姿態、男女愛情的詞作不多,風格與溫韋詞風相近,其中以《浣溪沙》4首最為明顯。為便於分析,茲錄其文如下:入夏偏宜淡薄妝,越羅衣褪鬱金黃,翠鈿檀注助容光。相見無言還有恨,幾回拚卻又思量,月窗香徑夢悠颺。
晚出閑庭看海棠,風流學得內家妝,小釵橫戴一枝芳。鏤玉梳斜雲鬢膩,縷金衣透雪肌香,暗思何事立殘陽。
訪舊傷離欲斷魂,無因重見玉樓人,六街微雨鏤香塵。早為不逢巫峽夢,那堪虛度錦江春,遇花傾酒莫辭頻。
紅藕花香到檻頻,可堪閑憶似花人,舊歡如夢絕音塵。翠疊畫屏山隱隱,冷鋪文簟水粼粼,斷魂何處一蟬新。
李珣作品
以上4首詞風格婉約,情味悠長,顯系溫韋詞風之餘緒。鄭振鐸認為其中的《浣溪沙》(入夏偏宜)“徹頭徹尾是花間的情調。”該詞在表述手法上頗多可陳之處,句與句之間過度突然,如下片前二句為“相見無言還有恨,幾度拚卻又思量”,第三句卻遽轉為“月窗香徑夢悠颺”,由現實一步跨入夢境,給讀者留下神思馳騁的廣闊空間。這種手法與溫詞《更漏子》所謂“柳絲長,春雨細,花外漏聲迢遞。驚塞雁,起城鳥,畫屏金鷓鴣”具有異曲同工之妙。這種空間跳躍使詞的餘韻更為悠長,體現了李詞與溫詞風格的相近,不過這種相似性是不多見的。
區別
與溫詞相較,李詞“清”有餘而“濃”不足。《浣溪沙》(晚出閑庭)文意清晰,以美麗的海棠花映照沉思的女性姿態,但不如溫詞縹緲悠揚。溫韋詞多描寫美女、愛情之作,詞風香軟艷麗,但又有差異。溫詞對景物常不直接敘寫,韋詞則恰好相反。韋莊通過個人的真摯感情把以往歌酒筵席間那些不具個性的艷歌變為抒寫一己真情的詞篇。在詞的發展初期,這是很重要的轉變。溫詞常以女子的身份說話,韋詞則常用男子的口吻。李詞《浣溪沙》(訪舊傷離)就是從男子的角度來寫的。從開首“訪舊傷離欲斷魂”之悲哀寫到詞尾“遇花傾酒莫辭頻”的放縱,語言清新明快,與韋詞風格接近。再如《酒泉子》(寂寞青樓)抒寫青樓女子的春怨,追尋往事如夢如幻,思緒悠悠。上片的客觀描寫有溫詞風格,下片“思悠悠”直抒胸臆,接近韋莊詞風。
當然,這類作品對美女、愛情的描寫在情調、風格和審美取向上是與溫韋有本質區別的。在溫韋筆下,詞的背景常是紅樓綠巷,描寫的女子多為青樓歌伎,其情愛也常是士子與青樓女的戀愛。李珣詞則多為遊子思婦,征夫(婦)愁,商婦怨或少女情竇初開的真摯情感。這些作品透露的是人間美好淳樸的情懷。如《望遠行》2首:
春日遲遲思寂寥,行客關山路遙。瓊窗時聽語鶯嬌,柳絲牽恨一條條。休暈綉,罷吹簫,貌逐殘花暗凋。同心猶結舊裙腰,忍辜風月度良宵。
露滴幽庭落葉時,愁聚蕭娘柳眉。玉郎一去負佳期,水雲迢遞雁書遲。屏半掩,枕斜欹,蠟淚無言對垂。吟蛩斷續漏頻移,入窗明月鑒空帷。婉約詞美女姿態
兩詞表現的均為女子思念遠方情郎的作品,感情深沉,展現出的是這樣一幅畫面:漫漫春日,不時傳來鶯聲嬌語,關照著主人公的春思離愁。禽鳥無思尚且能歡歌交語,襯托思婦的寂寥更顯慘淡。以柳絲譬喻別離,條條柳絲牽著離恨別情,極狀離恨之多,離恨之深。此詞上片將寫景與興象融匯,意境渾然。下片敘寫她“休暈綉,罷吹簫”,無心刺繡和吹簫,心灰意冷,拋卻了一切美好的願望。將女紅術語入詞,不見於其他詞作,別具新意。詞中“罷吹簫”一語,又使人想起簫史和弄玉吹簫引鳳的典故。“暈綉”和“吹簫”本都是美好事物的象徵,但這裡都失去了意義。無奈春光虛度,人隨花老,禁不住發問遠在天邊的“行客”:定情的同心結還系在腰間,難道就忍心辜負這良辰美景。深刻揭示了思婦的幽怨,凄婉中又包含著慷慨之情。
後者上片以露珠滴落,黃葉飄零,環境冷清,映襯閨怨秋愁和對玉郎的思念惦掛。下片以屏、枕、蠟淚、吟蛩等景物描寫,層層渲染,暗寫女主人的孤獨之感,回味不盡,餘韻悠長。沒有脂粉金玉裝點,沒有紅樓綠巷的特定背景。同樣,他的《菩薩蠻》描寫的或為女子思夫,或為遊子思歸,或徵人思婦、商婦思夫等。
再如《河傳》兩首,其一寫離情,用語清淡:“去去,何處?迢迢巴楚,山水相連。朝雲暮雨,依舊十二峰前,猿聲到客船。愁腸豈異丁香結?因離別,故國音書絕。想佳人花下,對明月春風,恨應同。”從巴山寫到楚水,以猿啼襯托客愁,以抒寫相思之情。其二描寫女子送別夫君:“春暮,微雨,送君南浦,愁斂雙蛾。落花深處,啼鳥似逐離歌,粉檀珠淚和。臨流更把同心結,情哽咽,後會何時節?不堪回首,相望已隔汀洲,櫓聲幽。”用暮色、微雨、落花、啼鳥這些凄切傷感的情景,渲染氣氛,融情入景,達到了很高的境界。
寄情聲色
李珣作品
星高月午,丹桂青松深處。蘸壇開,金磬敲清露,朱幢立翠苔。步虛聲縹緲,想象思徘徊。曉天歸去路,指蓬萊。
春山夜靜,愁聞洞天疏磬。玉堂虛,細霧垂珠佩,輕煙曳翠裾。對花情脈脈,望月步徐徐。劉阮今何處?絕來書!
前一首寫道觀設壇,環境清幽。女道士在空中一邊漫步,一邊誦經,空中掠過清遠的誦經聲,到黎明時分,指蓬萊而去。后一首寫寧靜的春山中,洞天疏磬聲聲,在虛幻的“玉堂”,細霧輕煙繚繞,女道士飄逸的衣著動態,以及她那看花望月,思念情人的情景。兩詞的意境極清幽虛玄,女主人公宛如美麗的仙女。她們的形容動態,是詞人想象中的感覺,縹緲而遼遠。比較溫庭筠的《女冠子》:
含嬌含笑,宿翠殘紅窈窕,鬢如蟬。寒玉簪秋水,輕紗卷碧煙。雪胸鸞鏡里,琪樹凰樓前。寄語青娥伴,早求仙。
霞帔雲發,鈿鏡仙容似雪,畫愁眉。遮語回清扇,含羞下綉帷。玉樓相望久,花洞恨來遲。早晚乘鸞去,莫相遺。
這裡描寫的是一位青樓女。對這位女子的形容儀態和妝束的描繪,極其細膩濃麗,是作者著意觀摩品評的結果。溫詞描寫女性的詞還有《菩薩蠻》(小山重疊)等,所持大抵都是這種態度。韋莊《女冠子》:
四月十七,正是去年今日,別君時。忍淚佯低面,含羞半斂眉。不知魂已斷,空有夢相隨。除卻天邊月,沒人知。
昨夜夜半,枕上分明夢見,語多時。依舊挑花面,頻低柳葉眉。半羞還半喜,欲去又依依。覺來知是夢,不勝悲!
兩詞為聯章體,寫男女在同一夜夢中相思相遇,前首以女子口吻,后首以男子口吻,表現的主題是男女相思別恨。女子是男性戀愛歡愉的對象。韋莊善於描寫女子的感情性格,詞中女主人公有追求愛情的鮮明個性。另如他的《思帝鄉》(春日游)中的女子形象也有這一特點。就女性的描述而言,如果說溫詞濃麗,韋詞清秀,那麼李詞則堪稱清麗淡雅。在李珣的其它詞作中對女性的描摹也是如此。因此,李珣詞的清疏風格,與他對女性的態度也是有關的。
李煜詞《虞美人》
李珣作品
古廟依青嶂,行宮枕碧流。水聲山色鎖妝樓,往事思悠悠。雲雨朝還暮,煙花春復秋。啼猿何必近孤舟,行客自多愁。
二詞內容連貫,是詞人途徑巫峽時聯想起有關故實而寫下的懷古詞篇。第一首寫巫山神女祠。關於該祠,曾有傳說云:“昔者先王(即楚懷王)嘗游高唐。怠而晝寢,夢見一婦人曰:‘妾巫山之女也,為高唐之客。’”巫山之女即傳說中的赤帝之女瑤姬。從傳說聯想到楚國故實,使人懷古之思油然而生。面對空祠,無限盛衰興亡之感湧上心頭。神女之事姑屬虛無,而楚王昏庸誤國誠足後世鑒戒。第二首從神女祠轉到楚行宮。此行宮傍山枕水,據傳是春秋時楚靈王游宴處。時過境遷,往日宮廷的奢華與繁盛都已煙消雲散。“雲雨”兩句與前一首“楚王神女”之說遙相呼應。雲雨,指代的是神女傳說:“(神女)去而辭曰:‘妾在巫山之陽,高丘之阻。旦為朝雲,暮為行雨。朝朝暮暮,陽台之下。”碧天巫山,雨迷雲輕,花開花落,春去秋來,歲月就這樣流逝。對楚國的興亡感慨萬千。前事可哀可鑒,詞人身世之感也因此而一發不可收拾,可謂別有幽愁暗恨生,已不必等猿聲來觸發幽思,舟中行客的愁與恨已夠多了。
此二詞將寫山水景物與詠史融為一體,弔古傷今,頗具低回留連,迴環曲折之致。再如《定風波》:“往事豈堪容易想,惆悵,故人迢遞在瀟湘。縱有迴文重疊意,誰寄?解鬟臨鏡泣殘妝。《河傳》:“朝雲暮雨,依舊十二峰前,猿聲到客船。愁腸豈異丁香結?因離別,故國音書絕。”都能感受到寄託其中的深沉哀思。
除李珣外,在《花間集》中只有皇甫松的一首《楊柳枝》(春如行宮映翠微)是懷古傷今之作,其它如皇甫松《楊柳枝》(爛漫春歸)、薛昭蘊《浣溪沙》(傾國傾城)、毛文錫《臨江仙》(暮蟬聲盡)、牛希濟《臨江仙》(峭碧參差)、孫光憲《思越人》(古台平)和(渚蓮枯)、毛熙震《臨江仙》(南齊天子)等作,都只是懷舊之作,傷今之情很少。從這一點來講,李珣詞在花間詞中也是非常獨特的。《茅亭客話》謂李珣《瓊瑤集》多感慨之音,或許指的就是這類作品。《碧雞漫志》謂李珣有《後庭花》曲,皆言後主事,很可能也是聯繫當時之世,抒發亡國悲慨之聲。
李珣抒懷詞中也有較多抒寫閑適及歌詠隱逸之趣的詞作。較典型的有《漁歌子》4首:楚山青,湘水綠,春風淡盪看不足。草芊芊,花簇簇,漁艇棹歌相續。信浮沉,無管束,釣回乘月歸灣曲。酒盈樽,雲滿屋,不見人間榮辱。
荻花秋,瀟湘夜,橘洲佳景如屏畫。碧煙中,明月下,小艇垂綸初罷。水為鄉,篷作舍,魚羹稻飯常餐也。酒盈杯,書滿架,名利不將心掛。
柳垂絲,花滿樹,鶯啼楚岸春天暮。棹輕舟,出深浦,緩唱漁歌歸去。罷垂綸,還酌醑。孤村遙指雲遮處。下長汀,臨淺渡,驚起一行沙鷺。
九疑山,三湘水,蘆花時節秋風起。水雲間,山月里,棹月穿雲遊戲。鼓清琴,傾綠蟻,扁舟自得逍遙志。任東西,無定止,不議人間醒醉。
4首詞均描寫湘楚山水之美。第一首上片以景語發端,描繪清秀寧靜的自然風光。青山綠水,春風蕩漾,教人看不夠賞不足;草木茂盛,鮮花簇擁,漁舟相接,棹歌相和,人們在大好春光中愉快勞動的場景更讓人神往不已。詞人熱愛自然,陶醉於自然美景的盛情已深隱於寫景之中。下片以情語起筆:一任沉浮,垂釣月歸,傾杯暢飲,全然不將功名利祿放在心上。將厭倦官場,寄情山水的隱逸志趣順勢迸出,一吐無遺,毫不晦澀。后三首也同為表現詞人遠離塵俗,淡泊功名,蕩舟垂綸,悠然自得的歸隱志趣。全詞自然瀟灑,清新瑰麗,故李調元認為和張志和《漁父》詞相比,他更愛李珣《漁歌子》:“世皆推張志和《漁父》詞,以‘西塞山前’一首為第一。余獨愛李珣詞云:‘柳垂絲,花滿樹……’不減‘斜風細雨不須歸’也。”結合《茅亭客話》所謂“(李珣)事蜀主衍,國亡不仕”之語考察,此4詞當系詞人這種生活情志的寫照。
《定風波》5首,多描寫詞人在亡國后的隱居生活,抒發懷戀故國,孤潔自守的情懷。試看其中兩首。其一曰:
志在煙霞慕隱淪,功成歸看五湖春。一葉舟中吟復醉,雲水,此時方認自由身。花島為鄰鷗作侶,深處,經年不見市朝人。已得希夷微妙旨,潛喜,荷衣蕙帶絕纖塵。
詞中多用典,“功成歸看五湖春”引用范蠡助越滅吳后乘舟泛於五湖的故事。“希夷”語出《老子》“視而不見名曰夷,聽而不聞名曰希”之語;“荷衣蕙帶”則語出屈原《九歌·少司命》:“荷衣兮蕙帶,倏而來兮忽而逝”,原是伸少司命的裝束,這裡借指詞人超脫塵俗,高潔不染的精神品質。
其二曰:
十載逍遙物外居,白雲流水似相與。乘興有時攜短棹,江島,誰知求道不求魚。到處等閑邀鶴伴,春岸,野花香氣撲琴書。更飲一杯紅霞酒,回首,半鉤清月貼清虛。
詞人在創作方法上熔敘事抒情為一爐,描寫自己十年來的隱居生活和情趣。遠避塵囂,襟懷淡泊,安於林泉,與白雲流水、仙鶴野花為侶,時而乘興駕舟,時而彈琴讀書,一心尋求老莊之道,與自然為伍,忘卻塵世煩惱。但回首明月,卻又透露出不可名狀的淡淡惆悵。體現了隱逸詩人的共有心態和深沉的意識潛流。從中可以看到儒、道思想對李珣詞的深刻影響,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弔古傷今,詠物抒懷是兼濟不達的悲慨;寄青山水是獨善其身的寫照;憑藉老莊思想用以驅除煩惱,調養性情。
李珣的地域風情詞作,主要是《南鄉子》17首,描寫粵地風土,情趣盎然,饒有民歌風味,但比民歌更典雅、優美。此略舉其中4首:
歸路近,扣舷歌,采珍珠處水風多。曲岸小橋山月過,煙深鎖,豆蔻花垂千萬朵。(其三)
乘彩舫,過蓮塘,棹歌驚起睡鴛鴦。帶香游女偎伴笑,爭窈窕,競折團荷遮晚照。(其四)
相見處,晚晴天,刺桐花下越台前。暗裡回眸深屬意,遺雙翠,騎象背人先過水。(其十)
攜籠去,采菱歸,碧波風起雨霏霏。趁岸小船齊棹急,羅衣濕,出向桄榔樹下立。(其十一)
李珣作品
《南鄉子》17首皆寫南國風物人情,色彩鮮明,動態可掬,表現了勞動的情趣,收穫的喜悅,以及勞動婦女淳樸的情懷,勤勞美麗的風姿。除“魚市散”一首略帶羈旅之愁外,節奏皆歡快明朗,是五代詞中難得的清新之作。這些詞作也集中體現了詞人善於吸取民歌營養,豐富自身的詩歌創作。李珣詞音節明快上口,其句三字一頓,是常見的民歌節奏。詞作色彩鮮明,情景富有生氣,用語清新通俗,不尚雕飾,具有濃厚的民歌色彩。在花間派詞人中,除李珣之外,較注意吸取民歌營養的詞家只有皇甫松和歐陽炯兩人。這也是李珣詞風清疏卓越,不同於大多數花間詞人的重要因素。
這類詞作有的借傳統手法,以香草美人抒發憶昔悲今的情懷。試觀以下例句:
可堪閑憶似花人,舊歡如夢絕音塵。(《浣溪沙》)
舊歡無處再尋蹤。更堪回顧,屏畫九疑峰。(《臨江仙》)
同心猶結舊裙腰,忍辜風月度良宵。(《望遠行》)
這些懷古悲今,歌吟隱逸的作品與詞人在蜀亡后不再出仕的史實相映照,使人不由聯想到其中的象喻性意義。借美人、愛情以抒懷舊傷今之情,正是晚唐五代詩家詞人所擅。溫庭筠《更漏子》有“春欲暮,思無窮,舊歡如夢中”之謂,韋莊《歸國遙》有“羅幕綉帷鴛被,舊歡如夢裡”之感,張泌《浣溪沙》慨嘆“天上人間何處去?舊歡新夢覺來時。黃昏微雨畫簾垂”,而顧敻《虞美人》則發出“舊歡時有夢魂驚,悔多情”之喟嘆。南唐後主李煜更是藉“新愁往恨”之思具現於一身的詞人。因此,李珣這些詞作寓有身世之感慨也屬必然。
李珣詞風的獨特性不管是在婉約詞或者抒懷詞中都有具體的體現,同時又見於其詞作的個別用語之中。如對酒的表述就與眾不同。筆者統計,《花間集》收詞500首,有27首使用了“酒”字,其中7首為李珣的作品;與“酒”字同意的“綠蟻”、“醑”出現於3首詞中,都是李珣的作品。但是,與“酒”字密切相關的“醉”字,在《花間集》中共有39首,而李珣詞僅2首。從這個比例可看出,李珣喜酒但不以醉為美,恰如他的個性與詞風,追求的是恬淡與素雅。
我們知道,自古以來,文人與酒似乎就有不可分割的關係。李珣也概莫能外。抒發作者超脫塵俗和志歸隱逸之作的《漁歌子》4首均提到了酒。其一:“酒盈樽,雲滿屋,不見人間榮辱。”其二:“酒盈杯,書滿架,名利不將心掛。”其三:“罷垂綸,還酌醑,孤村遙指雲遮處。”其四:“鼓清瑟,傾綠蟻,扁舟自得逍遙志。”這裡的酒顯系作者藉以表現超脫塵世,淡泊功名的隱逸情志的,與中國傳統文化中隱逸與酒關係之密切同出一轍。
魏晉名士阮籍、嵇康縱酒曠達,故作狂態;初唐王績融詩、酒、躬耕於一體的隱居生活;李白“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的瀟灑,使酒無形中成為曠達、超脫的象徵。正象香草美人喻君子一樣,酒已成為古典詩詞的“語碼”,被賦予了深層的含義。李珣詞中的這些“酒”字正是這種意義的象徵。
在《南鄉子》17首中,帶“酒”字的有5首,即第2、6、15、16、17首。茲引其前二首略作分析。第二首:“蘭棹舉,水紋開,竟攜藤籠採蓮來。回塘深處遙相見,邀同宴,綠酒一卮紅上面。”表現了南國水鄉風情。採蓮人之間互相邀請,同飲清酒,一派歡樂的氣息和友好的情懷。第六首:“雲帶雨,浪迎風,釣翁回棹碧灣中。春酒香熟鱸魚美,誰同醉?纜卻扁舟篷底睡。”表現釣翁內心閑適,無所牽掛。其餘3首表現的也都是飲酒時的歡樂心情。
李珣詞中對“酒”(包括同意的“綠蟻”、“醑”)的引用共見於16首詞中,其中6首表曠達心胸,6首表水鄉風情,3首表愁思或相思,只有1首例外,表達的是男女之愛,基調與《花間集》主格調同。可見,李珣詞中使用“酒”的地方雖多,但基本與酒色無關,無違於清疏風格。
《漁父》
再看“醉”字在李珣詞中的用法。《漁父》:“棹驚鷗飛水濺袍,影隨潭面柳垂絛,終日醉,絕塵勞,曾見錢塘八月濤”表示其遠離塵囂,不關心人間是非之志向;《漁歌子》:“扁舟自得逍遙志。任東西,無定止,不議人間醒醉”表超脫塵俗,追尋隱逸之情趣;《定風波》:“一葉舟中吟復醉,雲水,此時方認自由身”表現的是對隱逸生活的追求;《南鄉子》:“春酒香熟鱸魚美,誰同醉?纜卻扁舟篷底睡”表現的則是南國的風情和閑適的情態。李珣詞中不僅“醉”字不多,且“醉”字的意蘊與“酒”字一樣,主要表超脫曠達和隱逸情志,只有《西溪子》表現的為男女戀情:“馬上見時如夢,認得臉波相送。柳堤長,無限意,夕陽里,醉把金鞭欲墜,歸去想嬌嬈,暗魂消。”
比較區別
試與韋莊詞中的“酒”和“醉”字意涵義作比較。韋莊《浣溪沙》:“日暮飲歸何處客?綉鞍驄馬一聲嘶,滿身蘭麝醉如泥。”抒寫遊子的離愁思歸,因愁思難耐而傾杯沉醉。飲酒至酩酊大醉方休,這與李詞中的飲酒是不同的。另如《菩薩蠻》三首:“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雙雪。未老莫還鄉,還鄉須斷腸。”“翠屏金屈曲,醉入花叢宿。”“勸君今夜須沉醉,樽前莫話明朝事。”表人生苦短,及時行樂者如《天仙子》:“深夜歸來長酩酊,扶入流蘇尤未醒,醺醺酒氣麝蘭和。驚睡覺,笑呵呵,長道人生能幾何?”這些都是西蜀文人沉醉歌樓酒館,痛享現世人生的真實寫照。李珣詞中酒、醉,一般不反映痛飲沉醉的情景,這或許是穆斯林特有的文化底蘊所致,顯示了李珣詞與其他花間詞人風格迥異的微妙關係。
質疑
李珣作為早期來華的波斯人之後裔,其文化底蘊無疑當是波斯文化。這從他兼治醫學,其弟亦以從醫為業中即可得到某種啟示。西域文人兼治醫學者不少,如元代著名維吾爾族作曲家貫雲石晚年即以行醫為生,元末回回詩人丁鶴年也兼擅醫術,當為西域文化之一特色。尹鶚戲評李珣之詩句似也說明李珣身上不乏西域文化之痕迹。詩稱:“異域從來不亂常,李波斯強學文章。假饒折得東堂桂,狐臭薰來也不香。”意思是說,外人入華從來都是循規蹈矩的,獨李珣不然,敢違背常規應舉考試。但即使成功折桂,桂香也會被狐臭味薰光。這裡所謂的狐臭指代的當為外來的非漢族文化。此詩雖為戲謔之言,但生動也體現出李珣文化底蘊的異質性。
當然,由於李珣長期生活於中土,受漢文化的濡染自然在所難免。李珣“以秀才預賓貢”,全面接受了中國傳統文化的教育,但身上固有的西域文化因子仍時時在發揮著作用。“詞”是詞人的心曲,是詞人情志的外化。他“亡國不仕”,“多感慨之音”是儒家思想的體現;他少柔婉纖麗的情調,而多明快真切的風格,不無潛在的西域文化的影響。漢、波斯文化對他的交互作用,使其詞作在西蜀文壇上別開生面。
《海葯本草》五卷,五代前蜀李珣(德潤)撰。本書從五十餘種中藥文獻中引述有關海葯(海外及南方葯)資料,記述藥物形態、真偽優劣、性味主治、附方服法、製藥方法、禁忌畏惡等。全書涉及四十餘處產地名稱,以嶺南及海外地名居多。今存佚文中含葯124種,其中海桐皮、天竺桂、沒藥等16種為新增。此書為我國第一部海藥專著,別具一格。《證類本草》保存其佚文最多。今有尚志鈞1983年輯佚本,引注詳明。
《巫山一段雲》
古廟依青嶂,行宮枕碧流。水聲山色鎖妝樓,往事思悠悠!雲雨朝還暮,煙花春復秋。啼猿何必近孤舟,行客自多愁。
《漁歌子》
九疑山,三湘水,蘆花時節秋風起。水雲間,山月里,棹水穿雲遊戲。鼓青琴,傾綠蟻,扁舟自得逍遙志。任東西,無定止,不議人間醒醉。
《漁歌子》
荻花秋,瀟湘夜,橘洲佳景如屏畫。碧煙中,明月下,小艇垂綸初罷。水為鄉,篷作舍,魚羹稻飯常餐也。酒盈杯,書滿架,名利不將心掛。
《河傳1》
去去!何處?迢迢巴楚,山水相連。朝雲暮雨,依舊十二峰前,猿聲到客船。愁腸豈異丁香結?因離別,故國音書絕。想佳人花下,對明月春風,恨應同。
《河傳2》
春暮,微雨,送君南浦,愁斂雙蛾。落花深處,啼鳥似逐離歌,粉檀珠淚和. 臨流更把同心結。情哽咽,後會何時節?不堪回首相望,已隔汀洲,櫓聲幽。
《南鄉子1》
蘭棹舉,水紋開,競攜藤籠採蓮來。回塘深處遙相見,邀同宴,綠酒一卮紅上面。
《南鄉子2》
乘彩舫,過蓮塘,棹歌驚起睡鴛鴦。游女帶香偎伴笑,爭窈窕,兢折團荷遮晚照。
《南鄉子3》
傾綠蟻,泛紅螺,閑邀女伴簇笙歌。避暑信船輕浪里,閒遊戲,夾岸荔枝紅蘸水。
《南鄉子4》
漁市散,渡船稀,越南雲樹望中微。行客待潮天欲暮,送春浦,愁聽猩猩啼瘴雨。
《南鄉子5》
相見處,晚晴天,刺桐花下越台前。暗裡回眸深屬意,遺雙翠,騎象背人先過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