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卯卯

王卯卯是兔斯基創作者，是一個正在北京念大學動畫系的小姑娘，平時沉默寡言，在生活當中情緒激動的時候總想用誇張的動作表示自己的想法，可是又不好意思這麼做，於是就把這些動作畫成這隻兔子。後來這隻兔子在網上傳來傳去，人人都用兔子表達自己的誇張動作，這是王卯卯所始料未及的。

王卯卯喜歡田島昭宇的《多重人格偵探》，喜歡錶現方法獨特，題材深沉的作品。似乎沒有什麼時間靜下心來看純文學了，有空了，就看看潮流雜誌，譬如《Milk》。最近看過的電影，最有感覺的是《香水殺手》。王卯卯確實不善言辭，能畫出很多的故事，就是因為有些用語言不能表達的事情，需要通過畫筆來講述。生活很簡單，都已經被你概括了。除了一個普通學生的基本生活之外，其它的時間，王卯卯基本上都是用來畫畫了。

小時候，周圍的朋友和同學不約而同地叫王卯卯“兔子”，據說是形似加神似，她自己也蠻喜歡這個可愛的綽號的。上大學之後，卯卯開了博客，並且選擇了繪畫這個比較擅長的形式記錄自己的生活。最初，卯卯畫的那隻兔子就是自己，記錄自己在現實生活中遇到的有意思、有感覺的、好玩的事情。後來，圖畫日記中的兔子的形象越來越豐富，漸漸有了自己的性格，與現實中的卯卯相似，卻又不完全相同。於是，卯卯慢慢地把它當作一個獨立的個體，賦予它越來越多的屬於自己的東西，通過形形色色的肢體語言，表達它的喜怒哀樂。

兔斯基的創作思路，來源生活。其實，每一個人，每一天，都會遇到很多事情，都會有觸動、有感悟。只是大多數的時候，這些心緒的波瀾都被我們不經意地忘記了。我選擇了畫畫，對於我來說畫畫和生活中的日記沒有什麼分別。提起筆來，把昨天的種種倒出來晾曬；於是有了機會去掉衝動、迷亂，把那些真的值得思考、值得回憶的事情記錄下來。卯卯是很想在遇到某件事情的時候能用那些誇張、搞笑的動作表達自己當時的情緒，只是在現實生活中，不好意思那樣子做了。於是卯卯把這些動作畫到兔斯基身上，它代卯卯做了這些動作。

幾年前，動畫還只是少數的專業團隊可以涉足的領域。那種狀態，一方面成就了考究的畫面，精細的工藝；另一面，也把很多來自業餘動畫人（愛好者）的精彩創意擋在了門外。Flash是便捷的動畫工具，易學易用；網際網路是每一個人都有機會發表作品的媒體。這些新生事物創造了嶄新的環境，讓每一個動畫人都獲得了發言權，都有機會將自己的作品公之於眾。於是，多元化的作品紛紛湧現。

王卯卯創作的兔斯基形象傳播和運作的非常有軌跡，包括出現了設計公司的機制，網路還出現了兔斯基海報和明信片生意。除了好玩，兔斯基在網際網路推動下的新動畫熱潮中，注入了更深層次的內涵，除了遊戲心態和表面惡搞，增加了故事性，以及想要表達的深入思想。

在網際網路上，消息獲得太過容易，太過豐富，以至於每一件新誕生的作品（不管是文字、圖畫還是視頻）都很難吸引讀者的目光長久駐留。不能在第一時間打動人的作品，幾乎就永遠的失去了被人了解甚至關注的機會。簡單、跳躍但又有些個性的的兔斯基，也正基於這樣的環境下才被大家發現和認可的。一個卡通形象是不是有內涵，是不是有“深入想法”要表達，並非一定建立在複雜、曲折的故事的基礎上。即使是很簡單的表情，動作，也可以流露出角色的感情、性格之類的東西。我想我們還沒有到達可以挑戰某個成熟動畫產業的高度。相比而言，兔斯基似乎在動漫產品與衍生品上也許更有機會，也許可以打破中國動漫業長久的制度沉迷。

“別人孩子的名字都是家長起的，我是給我的父親起名字”

王卯卯已經不願意別人再提她真實的姓名。

“王卯卯”聽上去像是“王某某”，“只是一個姓王的人而已。”

這彷彿是她在小學時所讀的阿西莫夫的短篇小說《請用“S”拼我的名字》。小說的主人公Zebatinsky把自己名字中的“Z”改成“S”之後，一切都變了。

這樣的事情同樣發生在兔斯基（Tuzki）身上。作為兔斯基的創作者，王卯卯將“Tuski”改為“Tuzki”之後，改變開始了。

兔斯基就是那隻時常出現在MSN和QQ里，臂軟、脖粗、眼眯、有些賤兮兮的兔子。它用腦袋砸牆，它捂嘴偷著樂，它四肢波浪般扭動，它頭頂星光閃亮……作為表情傳達者的兔斯基沒有表情，所有情緒靠肢體動作來表現。

被網路時代所成就的王卯卯在上大學之前，是沒有電腦的。以至於她在中國傳媒大學動畫系就讀的第一年裡，無法適應那些用電腦製作的Flash。當一年結束之後，她完全靠手繪而不是用電腦完成了Flash課程所要求的作品，還拿了班上第二高的分數。

沒有電腦的原因很簡單：買不起

兩根筷子、3條腿的凳子和股票走勢板

王卯卯至今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我也沒興趣知道。”在她出生之前，父母就已經離異。所有家人都不願意談她的父親。“小學上英語課時，老師經常問的問題的一個問題是：What's your father 's name？這個時候我都沒法回答，因為我都不知道他叫什麼。一般我都瞎編一個。別人孩子的名字都是家長起的，我是給我的父親起名字。我周圍的同學很心細，對我說，怎麼你每次寫你爸的名字都不一樣？”

在很長的時間裡，王卯卯和母親兩個人住在天津一間只有十幾平米的平房裡。作為會計的母親從小就羨慕會畫畫的人，她把自己的願望寄托在孩子身上。王卯卯在4歲的時候就被母親帶到天津市少年宮學畫畫。

王卯卯喜歡看漫畫，但她沒有零花錢。壓歲錢都得如數上交。她偷著攢錢買漫畫。“學校要收10塊錢學雜費的時候，我就說收11塊。”她並不是一個亂花錢的孩子，她對很多方面並不在意，比如吃。“我現在經常早上是白水煮麥片，中午是速食麵，晚上是麵包。就是因為方便。”

考高中時，王卯卯報的是天津市美術高中，這是當地最好的藝術類高中。如果專業課加文化課成績能排到前20名，就能免1萬塊錢學費。她的專業課考得很好，文化課一直很好的她進前20名沒問題了。“我媽在家裡等著好消息。”結果，差了一分，沒進前20名。她的媽媽氣壞了，覺得這給家裡損失了好大一筆錢。結果是，她的漫畫全被沒收了。

“我當時就下決心，以後要考動漫專業，要好好地氣我媽。”高中3年，王卯卯的專業課是班上最好的，用的顏料卻是最差的。她喜歡中午的時候在學校門口等著一個老婆婆來賣顏料。因為變質的顏料便宜。“上面長著綠毛，但去掉綠毛之後照樣能用。”

考中國傳媒大學動畫系的時候需要面試。隊伍排得長長的。面試老師從早上問到晚上。輪到王卯卯的時候，老師的眼皮都快抬不起來了。

“老師說，現在挺晚了，不多說了，請用三四個詞形容你的家庭。”

王卯卯告訴老師：“我可以用3樣東西形容自己的家庭：兩根筷子、3條腿的凳子和股票走勢板。”老師馬上就抬頭了：能解釋是什麼意思嗎？

“我是單親家庭，跟我媽相依為命，缺一不可，就好像兩根筷子一樣。平常的凳子都是4條腿的，我的家庭少一條腿，但三角形是穩定結構，可能比4條腿的更加穩固。我跟我媽很多地方相反，一天一小吵，3天一大吵，就好像股票走勢板，忽上忽下，但總會有一方包容另一方，即使吵，我們相處也很融洽，有個比較平穩的走勢。”

王卯卯看到了老師臉上的笑容。

3場專業課考試，綜合下來，她考了第二名。

被兔子改變的生活

2006年9月，王卯卯畫出了兔斯基的形象。這個形象卻在一次動漫比賽中落選。11月，她用這隻兔子做了第一個表情。“這個表情是兔子的兩個手上下卷，然後左右晃動。”做完第一個表情之後，她隨手發給了同學。過了一周之後，有人傳給她這個表情，說，在論壇上發現這隻兔子，跟你的風格挺像的。“我說，這就是我畫的呀。”

那段時間，大家都在忙著開博客。王卯卯就用這隻兔子來記錄自己的一些創作靈感。“接下來做的表情都是放在我的博客上，也沒有到處發，是畫給我自己看的。”

徠到11月下旬的時候，王卯卯看到了關於兔斯基的新聞。第二年春節前後，已經有記者來採訪她了。從小比較自閉的她剛開始接受採訪時說不出幾句話來，結巴，甚至發抖。有一次接受電台採訪，由於她說話太少，節目愣是沒播。

接下來的局面一發不可收拾。“不是見記者就是談合作，一年下來滿滿當當的。”

2007年，遲遲未能在中國上市的摩托羅拉新品Q8在尋找一位偶像級人物作為代言，這個“人物”有點出人意料地落在了兔斯基身上。摩托羅拉的理由是：“新潮、多才多藝並極富幽默感的兔斯基，體現了通訊達人熱衷於表達自我的本性。”

摩托羅拉為兔斯基的代言開出了上百萬元的價格。Q8上市之後，銷量比預計上升了15%，這有兔斯基的功勞。

緊接著的是惠普……大家盯住了“兔斯基”這個表現驚艷的新星。

在兔斯基開始大紅大紫的2007年，王卯卯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小孩，拿著一疊鈔票站在馬路上，“誰看見了都想搶。”

她不願意回憶2007年的一些細節。用她的話來說，在那一年，“愛情友情親情都有變化。”所有的變化都因為這隻兔子。“我當時還是個學生，沒那麼成熟，感覺像坐過山車似的。許多不可能的事情都發生了，感覺命運中有一個手，我都想仰天問一句：你玩完了沒有？”

當時身處校園的王卯卯對同學都不怎麼提這件事情。“我覺得除了暗戀你的人，誰會對你感興趣。不要覺得自己太怎麼樣了。”

她給自己起了王卯卯的筆名，就是為了讓大家不知道她是誰。“卯”是兔子，比之於兔子，很多人說它不僅形似而且神似。《我兔斯基你》里的兔斯基故事大都是她的人生經歷。她看上去比同齡人成熟。用書中的一句話說：成熟取決於經歷，並非年齡。

“一個人和一百個人喜歡我的作品對我來說是差不多的。沒多少人關注沒所謂，讓我崩潰的是以前很多美好的事情都毀滅了給我看。我覺得自己沒變，我周圍的人變化比我還大。最困難時候，我會覺得人生的路太難走了，人生的遊戲玩不下去了，但我還有我媽媽，我不是一個人，我要讓她開心，讓她享福。”

只有驚喜，沒有失望

24歲的王卯卯現在位於香港的時代華納旗下的特納國際工作。她在北京給媽媽買了房子。她會經常接媽媽到香港去住。王卯卯會問媽媽，你最喜歡哪個城市？“她說無所謂，你在哪個城市我就喜歡哪個城市。”

王卯卯剛上大學的時候，她在天津住的十幾平米的平房拆遷了，房子太小，沒得到多少補貼。“我媽沒辦法，到處找人借錢買房，這她都沒告訴過我。”

在所有的兔斯基表情里，王卯卯自己最喜歡的是洋洋得意的那個表情，就是兩隻手上下大幅度地動。她現在常用的則是躺在地上，手腳亂蹬，頭還左右搖的表情。“我覺得做這個動作超爽。”比起這些得意之作，現在，更讓王卯卯感到高興的是，“我可以養活我媽了，她現在完全處於休息狀態，想怎麼玩都可以了。”

王卯卯還記得上中學的時候，同學們伸出腳的時候都是旅遊鞋，只有她穿的是藍布鞋。王卯卯問她媽媽，為什麼我的家跟別人這麼不一樣。“我媽說，我能給你的只有這些了，你還想要什麼東西，自己去努力吧。”

在《我兔斯基你》的結束畫面里，一株嫩芽長成了一棵樹。對於王卯卯來說，相比2007年，一個變化是：“沒有這麼多人來搶我了。因為我不是一個小孩了，而不是因為其他人都變好了。這些事情想想也挺難過的。”

“很小的時候，我跟大家一樣，想當科學家，小學時看了很多小說，想當作家，中學時畫畫，想當畫家，到大學時，想著能活著就可以了。想得太多往往失落，失望是由落差造成的。如果不去想未來，只是做好自己手裡的事情，只有驚喜，沒有失望。”

對於兔斯基，她也是這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