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兒

興兒

興兒是中國古典小說《紅樓夢》中的人物。賈璉的心腹小廝,他曾對尤二姐細說榮府成員。后王熙鳳發覺賈璉偷娶一事,就拿他來盤問,要他自己打自己嘴巴。興兒只得自己左右開弓,打了十幾個嘴巴,並把賈璉偷娶尤二姐的經過一一告知。

介紹


在《紅樓夢》中,叫興兒的小廝有兩個,一個是寧國府的,他出現在第五十三回,在寧國府忙過年的時候,他將一包碎金子傾了押歲錁子來回尤氏,另一個興兒則是榮國府賈璉的心腹小廝,他的出場在第六十五回,六十六回和六十七回。一個人物的名字重出,這在《紅樓夢》中時有出現。曹雪芹絕世巨著,絕不會出現筆誤現象,應該是有所深意。這裡討論的是榮府的興兒。在第六十五回中,他將榮國府的事情詳細地告訴了尤氏母女,他的一席話說的十分生動有趣,幾乎把榮國府的主要人物都囊括了進去,而且把他們的特點都描述了出來,語氣比較幽默詼諧,以至聽的所有人都被逗的笑了起來。而在第六十七回,他不小心說漏了嘴,在話中提到了新奶奶,更倒霉的是,這話竟傳到王熙鳳的耳朵里去了,在王熙鳳的追逼之下,他終於把賈璉偷娶了尤二姐之事和盤托出,接下來,便引發了王熙鳳的醋勁,致使王熙鳳利用尤二姐的弱點,整死了尤二姐,運用前面所提到的角色概念的話,這裡的興兒就可以算得上是《紅樓夢》中的一個角色人物了。

語言


《紅樓夢》在未寫尤二姐的悲劇之前,先寫一段喜劇情節,讓興兒詳細介紹榮國府主子情況,為後面的悲劇情節作了必要的反襯,造成了悲喜相映、悲喜相生的藝術效果,這一點尤為難能可貴。
興兒是一個小廝,也不可能有什麼文化,所以說出的話來一定是通俗自然的,淺切易懂的。他對賈府主子的情況看得很清楚,他有這方面的生活,所以說出話來不僅本身是真實的,而且也是富於生活氣息的。同時,他這番話與他的性格又是完全一致的,因為只有他這樣身份的人,才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他的話還說得情趣盎然,耐人品味。興兒對尤二姐議論王熙鳳,多有直接貶斥,而這與他的身份和經歷等完全吻合。馬振方先生就此分析說:“王熙鳳就是一個王熙鳳,兩人說起來卻如此不同。周瑞家的王夫人的陪房,與王熙鳳有瓜葛,又是一個管家婆,自覺身份體面,而且要 ‘顯弄自己體面’,所以滿口諛贊之詞,末尾露出一句埋怨,也是輕描淡寫,口氣委婉。興兒不然,他是賈璉的跟班小廝,身份低微,年紀又輕,心直口快,無所顧忌,所以句句貶斥,句句中肯,一針見血,痛快淋漓。這就是不同的人說不同的話。”
在這番話中,興兒運用了很多比喻,並且都很傳神,讓人聽后經久不忘。特別是把迎春說成是“二木頭”,把探春說成是“玫瑰花”,把王熙鳳比成是“醋缸”、 “醋瓮”,說林黛玉是“多病西施”,說薛寶釵是“雪堆出來的”,這些比喻都是非常形象、非常貼切的,使所要介紹的人物的主要性格特徵一下便凸現出來。關於以醋為喻,傅憎享先生曾作過很深入的分析,我們引來一讀:
吃醋作為妒嫉的喻詞人們慣用,其語源人們也因慣用而習焉不察。據《在閣知新錄》載:“世以妒婦比獅子,《續文獻通考》‘獅子日食醋酪各一瓶,吃醋之說殆本此。’”《薛文龍悔娶河東吼》用的便是這個典。後世之人之取拈酸吃醋之意,而不想及獅吼之妒婦。賈璉自我表白“我不是拈酸吃醋之輩”(第六十五回)。鳳姐也說:“我並不是那種吃醋調歪的人”(第六十六回)。還是興兒評語公道:“人家是醋罐子,他是醋缸、醋瓮!”這正如由爬灰而延伸的工具“掏灰耙”一樣,由吃醋而延伸到醋的容器。醋罐子不簡單如《小說詞語彙釋》解為“吃醋的人”,而是以容醋量之大如罐、如缸、如瓮,喻其醋性之大。
興兒關於“醋罐子”、“醋缸”和“醋瓮”的比喻,的確是生動無比的。同時興兒還善於運用誇張的手法,說什麼見了林黛玉和薛寶釵“不敢出氣”,“是生怕這氣大了,吹倒了姓林的;氣暖了,吹化了姓薛的”,林黛玉固然體弱多病,但是還不至於風一吹就倒;薛寶釵固然體態豐腴,但是也不至於風一吹就化。然而,這樣極富於誇張色彩而又生動傳神的語言,不僅在過去的小說中是十分罕見的,而且極具藝術性的,讀來真令人拍案叫絕。
如用“老鴰窩裡出鳳凰”來形容探春,便把她的庶出身份,把她的非同尋常的才能,都很形象地表現出來了,這很自然使我們聯想起她的判詞來:“才自精明志自高,生於末世運偏消”。一些俗語、諺語,一經興兒運用,便煥發出光彩,顯出了生命力,也使他的語言增強了表達藝術效果。
興兒的話不僅形象地描繪了別人的性格特點,他本身的性格特徵也從中充分反映出來,這正如薛瑞生先生在《紅樓夢譾論》中所指出:“因為是賈璉的‘心腹’ 小廝,他才能說出這些話;因為尤二姐善良柔弱,他才敢於說出這些話;因為他聰明伶俐,才將這些話說得準確而又有趣。曹雪芹要讓人物的語言‘一身’而兼‘二任’,看來是費了一番苦心的。”傅憎享先生對此也發表過很好的評論:“更何況,通過人物之口不僅寫活了興兒所評論的人物,且也由此寫活了興兒這個知人論世、伶牙俐齒的典型人物。興兒對鳳姐、平兒、黛、釵、紈、迎、探諸多人物的議論,都從一個側面突出了那人物的性格特點,直對那人物的鑒定。而且興兒的評述語言是性格獨具、色彩獨有的,只能出自興兒之口。從他評論褒貶里既寫了這群人,也寫了興兒這個人。不僅‘能由說話看出’(興兒)那人來,更由興兒所說的話看出他評說的那群人來。說人不僅給對象畫像,說的過程中也生成了自畫像。興兒說人與被興兒所說之人,都不是說明書式的人物簡介,而是於敘述之中顯出了說者與被說者的心靈。”
正說著,忽見賈璉的心腹小廝興兒走來請賈璉,說:“老爺那邊緊等著叫爺呢。小的答應往舅老爺那邊去了,小的連忙來請。”賈璉又忙問:“昨日家裡問我來著么?”興兒說:“小的回奶奶:爺在家廟裡和珍大爺商議做百日的事,只怕不能來。”賈璉忙命拉馬,隆兒跟隨去了,留下興兒答應人。尤二姐便要了兩碟菜來,命拿大杯斟了酒,就命興兒在炕沿下站著喝,一長一短,向他說話兒。問道:“家裡奶奶多大年紀?怎麼個利害的樣子?老太太多大年紀?姑娘幾個?”各樣家常等話。興兒笑嘻嘻的,在炕沿下,一頭喝,一頭將榮府之事備細告訴他母女。又說:“我是二門上該班的人。我們共是兩班,一班四個,共是八個人。有幾個知奶奶的心腹,有幾個知爺的心腹。奶奶的心腹,我們不敢惹;爺的心腹,奶奶敢惹。提起來,我們奶奶的事,告訴不得奶奶!他心裡歹毒,口裡尖快。我們二爺也算是個好的,那裡見的他?倒是跟前有個平姑娘,為人很好,雖然和奶奶一氣,他倒背著奶奶常作些好事。我們有了不是,奶奶是容不過的,只求求他去就完了。如今合家大小,除了老太太、太太兩個,沒有不恨他的,只不過面子情兒怕他。皆因他一時看得人都不及他,只一味哄著老太太、太太兩個人喜歡。他說一是一,說二是二,沒人敢攔他。又恨不的把銀子錢省下來了,堆成山,好叫老太太、太太說他會過日子。殊不知苦了下人,他討好兒。或有好事,他就不等別人去說,他先抓尖兒。或有不好的事,或他自己錯了,他就一縮頭,推到別人身上去,他還在傍邊撥火兒。如今連他正經婆婆都嫌他,說他:‘雀兒揀著旺處飛’,‘黑母雞——一窩兒’,自家的事不管,倒替人家去瞎張羅。要不是老太太在頭裡,早叫過他去了。”尤二姐笑道:“你背著他這麼說他,將來背著我還不知怎麼說我呢。我又差他一層兒了,越發有的說了。”興兒忙跪下說道:“奶奶要這麼說,小的不怕雷劈嗎?但凡小的要有造化,起先娶奶奶時,要得了這樣的人,小的們也少挨些打罵,也少提心弔膽的。如今跟爺的幾個人,誰不是背前背後稱揚奶奶盛德憐下?我們商量著叫二爺要出來,情願來伺候奶奶呢。”尤二姐笑道:“你這小猾賊兒還不起來。說句玩話兒,就嚇的這個樣兒。你們做什麼往這裡來?我還要找了你奶奶去呢。”興兒連忙搖手,說:“奶奶千萬別去!我告訴奶奶:一輩子不見他才好呢。‘嘴甜心苦,兩面三刀’,‘上頭笑著,腳底下就使絆子’,‘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他都佔全了。只怕三姨兒這張嘴還說不過他呢,奶奶這麼斯文良善人,那裡是他的對手?”二姐笑道:“我只以理待他,他敢怎麼著我?”興兒道:“不是小的喝了酒,放肆胡說:奶奶就是讓著他,他看見奶奶比他標緻,又比他得人心兒,他就肯善罷干休了?人家是醋罐子,他是醋缸,醋瓮。凡丫頭們跟前,二爺多看一眼,他有本事當著爺打個爛羊頭似的。雖然平姑娘在屋裡,大約一年裡頭,兩個有一次在一處,他還要嘴裡掂十來個過兒呢。氣的平姑娘性子上來,哭鬧一陣,說:‘又不是我自己尋來的!你逼著我,我不願意,又說我反了;這會子又這麼著。’他一般也罷了,倒央及平姑娘。”二姐笑道:“可是撒謊?這麼一個夜叉,怎麼反怕屋裡的人呢?”興兒道:“就是俗語說的,‘三人抬不過個理字去’了。這平姑娘原是他自幼兒的丫頭。陪過來一共四個,死的死,嫁的嫁,只剩下這個心愛的,收在房裡,一則顯他賢良,二則又拴爺的心。那平姑娘又是個正經人,從不會挑三窩四的,倒一味忠心赤膽伏侍他:所以才容下了。”二姐笑道:“原來如此。但只我聽見你們還有一位寡婦奶奶和幾位姑娘,他這麼利害,這些人肯依他嗎?”興兒拍手笑道:“原來奶奶不知道。我們家這位寡婦奶奶,第一個善德人,從不管事,只教姑娘們看書寫字,針線道理,這是他的事情。前兒因為他病了,這大奶奶暫管了幾天事,總是按著老例兒行,不像他那麼多事逞才的。我們大姑娘,不用說,是好的了。二姑娘混名兒叫‘二木頭’。三姑娘的混名兒叫‘玫瑰花兒’:又紅又香,無人不愛,只是有刺扎手。可惜不是太太養的,‘老鴰窩裡出鳳凰’。四姑娘小,正經是珍大爺的親妹子,太太抱過來的,養了這麼大,也是一位不管事的。奶奶不知道:我們家的姑娘們不算,外還有兩位姑娘,真是天下少有。一位是我們姑太太的女兒,姓林;一位是姨太太的女兒,姓薛:這兩位姑娘都是美人一般的呢,又都知書識字的。或出門上車,或在園子里遇見,我們連氣兒也不敢出。”尤二姐笑道:“你們家規矩大,小孩子進的去,遇見姑娘們,原該遠遠的藏躲著,敢出什麼氣兒呢。”興兒搖手,道:“不是那麼不敢出氣兒。是怕這氣兒大了,吹倒了林姑娘;氣兒暖了,又吹化了薛姑娘。”說得滿屋裡都笑了。

評價


可惜,這位愛說話而又會說話的興兒,也終因愛說話多而招來災禍。到第六十七回,興兒又在二門上說長道短,話中提到了“新奶奶”,話傳到了王熙鳳耳中,於是又有了“聞秘事鳳姐訊家童”的一幕,興兒因為話多而受審。儘管如此,興兒的形象本身還是非常鮮明的,給廣大讀者留下了極深的印象。
87版(紅樓夢)孫琦飾興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