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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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汕“三山國王”肇跡於隋、顯靈於唐、受封於宋。
目錄
三山國王是廣東潮州及台灣潮州籍民所奉的地方守護神。指潮州獨山、巾山、明山三位山神。據稱,宋太宗封此三山神為國王,故有此稱。
三山國王起源於潮汕地區,至今已有一千四百多年的歷史,植根於千萬民眾心中,而且是最古老、最有影響的神祗。俗稱王公(有地方稱為王爺),與其夫人合稱為王公夫人,其信仰在潮汕大地十分興盛,作為潮汕的守護神,三山國王及其夫人在潮汕人心中有著至高的地位。
供奉三山國王的廟宇遍布潮汕的每一個角落,據不完全統計,粵東地區各地已知的三山國王廟超過200座,其實三山國王廟的數量遠不止記述的那麼多,很多小村莊都有三山國王廟,還有一些其他神靈的廟宇也同時供奉著三山國王。
每年正月,各地都要舉行三山國王的迎神遊神活動,全民祭拜,祈求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五穀豐登。有的村寨,游神,唱大戲,兼有舞獅、舞龍,游燈籠等娛樂活動,場面壯觀,盛極一時,熱鬧非凡,老幼皆樂。
潮汕本土人口約1000萬,而移民海外的潮汕人達到了1500萬,由於大量潮汕人移民海外也把三山國王信仰傳到了泰國,馬來西亞,新加坡,印尼等國家。在潮汕的霖田祖廟,已迎來海內外及港、澳、台同胞的進香團成百萬人。除進香外,還進行尋根問祖活動,甚為感人。
三山國王作為一種地方民俗文化,已經發展成為弘揚中華文化、促進海內外和海峽兩岸文化交流活動的紐帶和橋樑。
據清朝同治三年的《廣東通志》稱,獨山、巾山和明山三山對峙,「有神三人出巾山之石穴,自稱昆季,受命於天鎮三山,托靈於王峰之界石,廟食一方」。鄉民遂於巾山之麓置祠合祭,水旱疾疫,有禱必應。宋太祖趙匡胤開基以後,劉?拒命,王師南討,潮守侍監王某訴於神,天果然雷電以風,助王師之討伐,劉備兵敗,南海以平。宋太宗征太原時,在城下見金甲神三人,操戈駛馬,衝鋒在前。凱旋后,觀三金甲神在城上。人以潮州三山神奏告太宗。宋太宗即詔封明山神為清化盛德報國王,巾山神為助政明肅寧國王,獨山神為惠威宏應豐國王。賜廟額為「明貺」。歲時合祭。另據《潮州府志》,三山國王之事迹略異。府志稱,宋代末年,恭帝被北擄去。文天祥立端帝於福州,改元景炎。元兵壓境時,張世傑奉帝南奔潮州,至揭陽縣境,又被圍。情勢危急之中,忽見天氣驟變,風雷晝晦,有兵馬三支,從三面山中,由三位將軍率領,衝殺而出,驅退元兵,斯圍即解。帝與眾臣正欲向三支兵馬致謝,兵馬迅速按原路退去,頃刻間不見蹤影。風雷過後,細視周圍,三面環山,一為綠樹蒼蒼,一為白石峨峨,一為土色赭赭。於是封三山為三山國王。邑人立廟祀王,所塑神像則一為青面,一為白臉,一為赭顏。此三山即為獨山、巾山和明山。...
“三山國王神”肇跡於隋、顯靈於唐、受封於宋。隋初隋文帝時期,潮汕之三山(明山、巾山、獨山)出現神跡。當地人便在巾山之麓建廟奉祀此三山之神,至今已具1400多年歷史。
潮人對三山神普遍頂禮膜拜,每年都要定期祭祀三山神,其職能在禳災納福,為一般民眾服務為主。相傳唐代中期,韓愈貶任潮州刺史,適逢潮州水患不斷,民不聊生,於是他便向“三山國王”祈求。果然,三天後雨過天晴,韓愈隨即尊奉三山為神。
這“三山神”協助宋太宗打天下,使得宋師太原大捷,受到太宗趙光義的褒封:封巾山“清化威德報國王”,封明山“助政明肅寧國王”,封獨山“惠威弘應豐國王”,並賜廟名曰“明貺”。至宋仁宗明道年間,“復加封廣靈二字”。至此,“三山國王”經皇封,提升為國家神,成為為國家皇權服務的神靈象徵。當時,其地域影響大體局限於潮汕。
而在元初,張世傑奉宋少帝南奔潮州,“三山神”再次顯靈救助少帝突圍。經過歷代帝王的褒封,三山神由將軍、元帥、護國王等嬗變為“三山國王”,體現了封建王朝對忠義烈士的推崇和民眾對英雄豪傑的感佩。元朝,三山神的影響和地位,較唐、宋時期更加顯赫。潮州、梅州、惠州,都建有“三山國王廟”,祭拜者,除當地民眾外,還有“遠近士人”,“歲時”或“走集”都要前來拜祭
三山國王祖廟在揭西縣河婆鎮西南3公里處的玉峰(又稱大廟山)東北麓。由於河婆古屬霖田都,故又稱三山國王霖田古廟,隋朝時創建,至今香火延續了1400多年,影響深廣。
祖廟是一座規模宏大的灰沙土夯牆蓋瓦建築物,殿廊皆雕樑畫棟,富麗堂皇,極具民族特色。
祖廟始建於隋,顯於詔,封於宋(宋太宗誥封明山、巾山、獨山三山神為“三山國王”),封賜額又謂“明貺廟”,因廟在古霖田郡,故又稱“霖田祖廟”,當地群眾稱之為“大廟”,至今已有1400多年歷史。
後代有修建,八十年代更是修葺一新,金碧輝煌,氣勢雄偉。廟前有石拱橋,入門兩側各置泥塑將軍像一座,其旁各有一匹泥塑白馬,廟正殿奉祀三山國王坐像,左偏殿祀開山祖師,魯班先師、北極玄武、出遊神木坑公王,右偏殿祀文昌帝君,月下老人、南極仙翁、出遊神指揮大使。後殿有花廳,祀三山國王夫人,左廂房祀七仙女,神農大帝、文財神爺、天官賜福,右廂房祀千里眼、順風耳、黃帝武財神爺、土地神。前進殿塑把門將軍,左孟章,右監名大將軍。所塑諸神共百餘尊,皆塑得栩栩如生,巧奪天工,高大雄偉,女神清秀典雅,形態各異
希孟《明貺廟記》記載“潮之三邑(海陽、揭陽、潮陽),梅、惠二州,在在有祠,歲時走集,莫敢遑寧”。明、清以來,隨粵東移民所至,三山國王的香火被帶往鄰近省市,後來又漂洋過海,傳到台灣及東南亞各地。
三山國王廟移民從家鄉帶來的原有的信仰而建立起來,反映了移民們為求生存、求發展而團結起來的思想意志。建神廟奉祀三山國王,舉行游神賽會,正是利用它作為團結的形象。
除單一籍祀神作為團聚的舊形式,在一些地方三山國王廟還起著地方性同鄉會作用,有了更深層次的作用。
每年農曆2月25日“國王生”,民眾到當地廟宇隆重祭拜。
春節游神時,三山國王也是被扛上街游慶者之一。潮汕各地民眾以往還視它為“地頭爺”,新生兒女或親人病故,都進廟向國王稟報,好比登記或註銷戶口。
對於台灣民眾來說,各王的封號及神誕日為:獨山惠威宏應豐國王是農曆3月16日;
巾山助政明肅寧國王是農曆2月28日;
明山清化盛德報國王是農曆3月24日
現在似乎還沒有人能夠說清,三山國王之神最早蒞台的時間,但根據台南荷婆侖霖肇官碑刻,可知明朝萬曆十四年(1586),該地已有三山國王廟的創建,而《台灣通志》更記及雍正七年(1729)台南知縣率領潮州裔民回揭陽祭拜祖廟並在鎮北坊建設三山國王廟的事。由此可知,台灣開闢時期,三山國王神文化交流已在台揭之間展開了。
隨著赴台灣墾殖與經商人數的增加,粵東社區的不斷擴展,三山國王廟在台灣絕大多數的縣鎮相繼興建,廟宇多達一百三四十座,幾與天后宮、開漳聖王廟相垺,而善信也日繁,累計已達近千萬之眾。
連橫在《雅堂筆記》中寫過:“三山國王廟,在鎮北坊,為潮州人所建,以祀其鄉之神”。連橫所指的“潮州”,系清代的廣東潮州府,這是粵東福佬、客家兩個民系相融的行政區域。“潮州人”就是潮州府屬(包括今梅州地區大部)遷居台灣的社群。也就是說,台灣的三山國王廟,是潮梅福佬、客家兩個民系移民的統一信仰平台。現在有人把它強調為客家人的專屬,是片面的和不客觀的。
台灣潮州人背井離鄉,創業他鄉。他們代代相傳,把三山國王廟當成自己的精神家園,維繫故鄉的紐帶,須臾不能離開。
在台灣,流行著一個真實的故事:日佔時期,日本侵略者為了洗刷台灣人民的民族意識和愛國情懷,下令把所有三山神像集中焚毀,強迫民眾把三山神廟改為大麻神宮。但當神像被集中運往斗六郡焚燒時,揭陽信民張士誠冒著生命危險偷出一尊老三王神像,密藏於家裡的木箱里,時年八節偷偷禱拜。1945年,日本投降后,當地民眾重建三山國王廟,迎出張士誠偷藏的神像,恭供於新建的廟殿上。還派出代表,到高雄市向指揮焚燒神像的日軍郡守中村乙彥索取3000元的罰金,用來重塑神像。
在台灣中部大甲溪流域的東勢鎮,有個由客家人開闢的大茅埔。三山國王廟是這個聚落的信仰中心。客家人從員林迎奉三山神像到大茅埔,在聚落的中心營造了龐大的神廟,並於四周建立東營、西營、南營、北營四座將軍寮。三山國王廟是主帥所在,四座將軍寮是主帥麾下的將領,放置令旗,防禦邊界,形成一個宛如人間防禦系統的信仰結構。在全國三山國王廟中是個孤例。
這個布局,反映了粵東移民對於三山神的高度崇拜,同時也充分開發神的“護國庇民”的功能。在台灣開闢初期,族群之間械鬥之風嚴重,生存環境營建與條件加強是移民的日常功課。三山國王神的供奉與廟宇建設布局,反映了這種精神與實際的需求。
時代已發生變化,三山國王在台灣,已由過去的庇民的角色,過渡為和平統一的使者。他所具有的這種“潛能”,將使他在台灣更被恭敬與崇奉。由是,開展兩岸三山國王文化的研究與交流,就是愈來愈具現實意義與歷史意義。
“三山國王”信仰在原始形態階段,即隋唐宋元各朝,是一個從萌芽、充實到定型的完整的造神過程。從三山神到“三山國王”,從揭陽霖田都到整個粵東,從穴居到廟食,從隱者到明神,整個造神過程的奇妙,是令人驚嘆的。
“三山國王”信仰的原發形態,目前學術界所藉以研究並從而描述的,以唐武則天時陳元光的《祀潮州三山神題壁》(下稱《題壁》詩)詩三首、唐憲宗時潮州刺史韓愈的《祭界石神文》和元朝至順壬申年翰林院編修官劉希孟的《潮州明貺三山國王廟記》(下稱《明貺廟記》)為最原始最翔實最權威的資料,而又以劉希孟的廟記為最完備。因此,我們在描述“三山國王”信仰的原始形態時,以這三種資料為依據。
所謂三山,就是位於揭陽縣霖田都(今揭西縣)的巾山,俗稱金山,海拔627米(在河婆東面10公里);明山,俗稱銀山,海拔485米(在城南3公里);獨山,海拔789米(在城北15公里)。下面是《明貺廟記》關於“三山”的記載:潮於漢為揭陽郡,后改為邑。於西北百里有獨山,越四十里又有奇峰曰玉峰。峰之右有亂石激湍,東潮西惠,以石為界。渡水為明山,西接梅州,州以為鎮。越二十里有巾山。地名霖田,三山鼎峙。
這裡,劉希孟點明了巾、明、獨三山鼎峙揭陽縣霖田(都),又突出了“玉峰”的位置,透露了“界石”的信息(以石為界)。
而此前的唐代,陳元光詩已談到“東嶺表”、“嶺表”、“三山”,也各有名稱,但因傳抄之誤,將“巾山”之“巾”誤寫為“中”。有劉希孟文,方能校正。
下面是陳元光《祀潮州三山神題壁》詩三首的摘錄。
三山亦隱者,韜晦忘其名。……三山耀神德,萬歲翊唐靈。
嶺表開崇祠,遼東建神幟。……相期翊國忠,我與三山契。
孤登東嶺表,冒雨一登臨。再拜煙霞霽,群峰奎壁森。獨山峰聳閣,中谷水鳴琴。明山卉木翳,遙林雲霧深。……三山香火地,萬古帝王欽。
陳元光詩四次講到“三山”,且指明三山是在“嶺表”、“東嶺表”,(也即揭陽縣地,只是時無揭陽縣建制)分別是“獨山”、“中(巾)谷”之“巾山”、“明山”。“中谷”之“中”,乃“巾”字之誤,已有專家辨明。
劉希孟說三山神“肇跡於隋,靈顯於唐,受封於宋”。“肇跡於隋”有如下文獻記載:
世傳當隋時,失其甲子,以二月下旬五日,有神三人出於巾山之石穴,自稱昆季,受命於天,鎮三山。(劉希孟《明貺廟記》)
孤隨(隋)不尊士,幽谷多豪英。三山亦隱者,韜晦忘其名。(陳元光《題壁》之一)
“靈顯於唐,受封於宋”應以“互文”理解,即唐宋均曾顯靈並受封,而隋代也應如此。
陳元光《題壁》詩有“精氣燭彼天,名山妥靈地;嶺表開崇祠,遼東建神幟”,“贍廟開明貺,平遼斷穢侵”的敘述,這裡講到“遼東”、“平遼”,這不是“靈顯”是什麼?考隋煬帝曾分別於大業八年、九年、十年三次發動進攻高麗之戰,唐代太宗曾於貞觀十九年第一次發動進攻高麗之戰,高宗則於龍朔元年發動第二次進攻高麗之戰,總章元年發動第三次進攻並滅了高麗。隋唐於陳元光寫詩之前共有六次大規模的征遼東戰役,這些都有可能是三山神“遼東建神幟”的時候。宋代的“靈顯”則已見於《明貺廟記》之中。
至於“受封”,陳詩已透露出信息:“龍鳳敕碑銘”,“豐碑駐馬吟”,有碑有銘,且是皇敕:“嶺表開崇祠,贍廟開明貺”,有祠有廟:“六字動天威,九重頒歲祭”,證明當年已“六字”敕封,並規定每年定期祭祀,說明隋唐時已有封贈。
從受封情況的變化,可以看出三山神的變化。
從受封情況的變化,可以看出三山神的變化。
隋唐兩代,如上所說三山神應該曾受封,但不明封號。直到宋代,太宗才分別封“明山為清化盛德報國王,巾山為助政明肅寧國王,獨山為惠感弘應豐國王”。而對於太宗之封,《明貺廟記》大花筆墨,使三山神順理成章成為“三山國王”。因為——
宋藝祖開基,劉金長拒命,王師與討。潮守侍監王某訴於神,天果雷電以風。金長兵敗北。南海以平。
逮太宗征太原,次城下,忽現金甲神人操戈馳馬突陣,師遂大捷。劉繼元以降。(劉希孟《明貺廟記》)
助太祖兵平南漢(劉金長)、為太宗征太原降劉繼元(北漢)衝鋒陷陣,對於大宋江山的建立可謂征南掃北。三山神的受封因而已經達到無以復加的地步:“三山國王”。
在這裡,我還想就“三山國王”的概念作個說明。
如上所述,“三山神”至宋代分別被封“清化盛德報國王(明山)”、“助政明肅寧國王(巾山)”、“惠感弘應豐國王(獨山)”,民間習慣上都合稱為“三山國王”,單指時也常稱之為“國王”。我在上文中也是按照這樣的習慣合稱的。但是,必須闡明的是,將三山神合稱為“三山國王”,其實並不準確,或者容易產生歧義甚至誤會,將他們視為“國王”。積習使然,我無意改變這一現狀,只是想分辨之後引起留意即可,即知道他們僅僅是“王侯將相”中的“王”,並非“國王”就可以了。
1、從劉希孟《明貺廟記》可知,宋太宗是分別封其為“王”而非“國王”。如下圖析:
明山——清化盛德報國王(簡稱“報國王”)
巾山——助政明肅寧國王(簡稱“寧國王”)
獨山——惠感弘應豐國王(簡稱“豐國王”)
很明顯,他們分別為:
報國王——報國之王。(非某國之國王)
寧國王——寧國之王。(同上)
豐國王——豐國之王。(同上)
2、從民間稱謂可以看出,人們實際上還是視“三山國王”為“王”,未視為“國王”。如稱“大王爺”、“二王爺”、“三王爺”而不是大國王、二國王、三國王;稱其配偶為“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而不是“后”、“妃”、“娘娘”等。
劉希孟《明貺廟記》說,隋時三山神“鎮三山,托靈於玉峰之界石,廟食於此”。說明隋時已有三山神廟設於玉峰之界石。而陳元光《題壁》詩之“嶺表開崇祠”、“贍廟開明貺”、“龍鳳敕碑銘”等也都說明隋時已奉敕建廟的事實。后因三山神招陳姓者為從,陳與三山神“俱化”,眾乃於巾山之麓置祠合祭。即在巾山之麓又多了一個“祠”,用以合祭三山神及陳姓者。到了宋太宗封“潮州三山神”為“三山國王”的時候,又“賜廟額曰‘明貺’,敕本部增廣廟宇,歲時合祭。明道中,復加封‘廣靈’二字”。而至劉希孟撰記之時,已經出現“潮之三邑,梅惠兩州,在在有祠”的現象。三山神已完成了從三山本部走向了整個粵東的過程。
陳元光《題壁》詩中並未提到界石神,但韓愈刺潮時則有《祭界石神文》,劉希孟《明貺廟記》中也論及“界石神”,但今人對界石神的看法則多有不同。如“三山神與界石神各有其名,顯然不同”,“界石神是另一山神”。(王治功、翁奕波語)如“界石神即後來膺封之三山國王無疑”。(蔡啟賢語)
此,有必要認真分析劉希孟《明貺廟記》的記述:
隋時……有神三人出於巾上之石穴……分鎮三山,托靈於玉峰之界石,廟食於此。
鄉民陳其姓者……與神俱化,眾……率巾山之麓,置祠合祭。
既而假人以神言,封陳為將軍……人遂共尊為化王,以為界石之神。
將此三段文字連起來讀,可以知道,第一,三山神托靈於界石,並有廟在此,但界石之廟所祀之神,不等於“界石神”而是三山神。第二,是陳姓者被三山神封為將軍而被人們尊為化王,其祠在巾山之麓(非玉峰之界石),人們卻把他看做是界石神。(“以為”,即“以之為”,“將他看做是”的意思)也就是說,三山神與界石神是兩個不同的概念,不同的主體,但界石神的由來,卻是與將陳姓者即化王陳將軍和廟食於界石的三山神“合祭”於巾山之麓所置祠中有直接原因。由於廟食於界石的三山神“假人以神言”,終於使鄉民陳某被人們“共尊為化王,以為界石之神”。要之,三山神廟與界石神祠,一在玉峰之界石,一在巾山之麓。而三山神是“受命於天,分鎮三山”,界石神則“水旱疾疫,有禱必應”。職責與功用不同。這也就是韓愈刺潮時為什麼只有派使者祭界石之舉而無祭三山神的原因,就是為什麼《祭界石神文》中不及“三山神”的原因
“三山國王”信仰的原發形態,雖然歷經隋唐宋元七百多年,潮梅惠三州“在在有祠,歲時走集,莫敢遑寧”,但始終離不開“廟食”、“祠祭”的形態。其原因,應該與潮州尤其是河婆地區的經濟、文化乃至人口發展有關係。其時,河婆尚未成圩,其地僅是揭陽縣霖田都的一部分,人口稀少,經濟落後,文化未盛。明代以後,客家入主,河婆成圩,勤勞的客家人在此及其周邊大片土地不斷發展的同時,也推動了“三山國王”信仰的發展,使“三山國王”信仰在原發階段的基礎上,進入了鼎盛的繼發形態。
文字傳播是文化傳播中重要的方面,已知有如下幾種情況:
1、明《永樂大典》全文刊錄劉希孟《明貺廟記》。《永樂大典》在清末被八國聯軍從北京搶走,載於其中的《明貺廟記》是上世紀末才由饒宗頤教授從巴黎圖書館複印回國的。
2、明代海陽進士、曾任禮部尚書的盛端明寫了《三山明貺廟記》,元、明、清三代編修的《三陽志》、《潮州府志》、《揭陽縣誌》、《嘉應州志》等均收入《明貺廟記》。
3、清初著名的大型類書《古今圖書集成》也收入《明貺廟記》。
4、清嘉慶朝鄭昌時的《韓江聞見錄》有“三山國王”的篇章。其中既轉錄《明貺廟記》內容,又記述其家鄉淇圍賽神及“三山國王”“顯身禦寇”的逸事,於傳播上影響重大。
5、明代饒平陳天資編撰的《東里志》,記載了當地大埕鄉重建“三山國王”廟的史實,追溯至霖田祖源,在傳播方面的作用也不小。
這些“正史”的傳播作用是應該肯定的,尤其是它們對於“傳說”的傳播,以“正史”的面目而取得特別的功效。如《揭陽縣續志·雜記》載:巫師張漢青與“三山國王”鬥法失敗身死後仍以巫力與之苦鬥,終至三山神與之講和,“讓居座左,鄉人塑像祀之”。三山神既法力無邊,斗贏巫師,又“得饒人處且饒人”,和諧相處。“三山國王”成了這一地區超凡世界的統治者。
明、清、民國時期,近600年時間,“三山國王”信仰的發展,應該說達到了高峰。其表現,已由過去的個人、家庭的崇拜,發展為全村、全族乃至整個“河婆六約”的有組織有固定的禮儀形式的大規模游神賽會。
所謂“河婆六約”,指的是以河婆為中心,聯結周邊“六約”的大片地方。元末明初,基層社會行“鄉約制”,河婆周邊“六約”就是象門約、獅頭約、員埔約、龍潭約、南山約、馬路約,地域包括今河婆、良田、西田、坪上、龍潭、南山、灰寨等鎮廣大範圍200多個村莊數十萬人口。這裡都是客家群眾的居住地。“河婆六約”的“三山國王”信仰,其實也就是客家群眾的信仰。
1、游神與祀神
“三山國王”每年都要出巡河婆六約一次,時間在農曆正月初二至廿四日,六約所有村莊無一疏漏。但是,名為“三山國王”出巡,“國王”真身卻是不出大廟,僅以“指揮大使”和“木坑公王”兩神為代表。據傳,“指揮大使”和“木坑公王”是當年奉旨蒞潮敕封“三山國王”的朝庭官員,因留戀此地環境風俗,故請旨留居,卒葬廟后,世代廟食。又據《韓氏族譜》,“指揮大使”韓姓,是其太始祖。“指揮大使”和“木坑公王”兩位“特使”全權代表“三山國王”出巡,因此也被稱為“大廟爺”。
每年臘月廿四日,要由大廟“廟祝”在“三山國王”像前奏准出遊,然後跌筊杯決定 出遊路線。如果從大溪下,細溪上的杯,路線就是走象門約→員埔約→馬路約→南山約→龍潭約→獅頭約最後回大廟。如果是從大溪上的杯,路線則相反。
正月初二早起程時,“指揮大使”以文官裝扮,“木坑公王”以戎裝打扮。在廟裡作別後,隨行的那班“香公”、“廟祝”、“神夫”等也魚貫而出。
他們多是大廟附近廟角村的劉姓鄉民(多為建廟施主後裔)。他們借著“三山國王”(實際僅是“指揮大使”和“木坑公王”)巡遊的聲威,享受著各村最高規格的接待。走在最前頭的是擎旗手,其所擎之杏黃旗,稱為“飯頓旗”。隨後是兩面旗,一面“風調雨順”,一面“國泰民安”。
如隊伍走到該留宿的村莊,“飯頓旗”就在住地高高懸起,當地鄉紳就得領頭準備留宿及安排伙食,盛情款待。不然,“三山國王”會怪罪的。
如遇小村莊,又不想留宿的,為了滿足當地群眾的願望,就“歇馬”,即不高懸旗幟,僅將旗幟斜靠在屋檐,隨時準備過境而去。
又:河婆六約各村寨迎大廟爺分三種規格。最高一級是“歇一夜”,其次是“吃午飯”,最末等是“攔社”,即僅在村裡禾坪停若干時刻,待村民跪拜后即由下站村民接走。
這些,都體現在“飯頓旗”的“旗語”之中。這是慣例,不得擅改。
王爺進村后,村民即在全村最中心或最重要的大祠堂,甚或大禾坪,各家各戶擺上最豐盛的五牲糖果,如各戶從上年之初專門飼養以供拜大廟爺的大雞、大鴨、大魚。全村民眾都在暗暗較勁,誰家的雞鴨最肥大。除了該村輪值作為“福首”的祭品放在最前面外,往往是富家大戶老早就選好正位擺上“八仙大桌”安放自家祭品,小戶、貧戶則是兩三戶合用一桌。
祭神過程,先由“廟祝”誦讀祭文,並帶領全村信眾三跪九拜。祭畢,“廟祝”代表隨行隊伍接受“福首”代表全村贈送的“紅包”。
隨後是游神,大廟爺的隊伍深入村頭巷尾“巡視”,一路接受村民的夾道參拜。村裡的鼓樂隊、舞獅班也一齊出動,加入這一“巡視”隊伍之中。一直到全村游遍才停止。這期間,全村最誠心的信士擔任本村出巡大使,穿上長衫、戴上氈帽,也跟在隊伍中接受各家跪拜。隊伍過後,村民趕緊收拾事前鋪於地上專供“王爺”隊伍踐踏的稻草等,取回家中放於豬圈或雞窩,以祈六畜興旺。
游神的高潮部分是“舉王爺”。下面專節敘及。
2、“舉王爺”
“舉王爺”就是“耍王爺”。“舉”就是玩耍之意。王爺游巷畢,就要被抬到村外空地或禾坪去接受火的洗禮。這時,場上已燃起山草火堆,周圍早已站滿圍觀的人群,年內新娶的新娘還要盛裝站在高處或臨時搭建的高台上供人認識、欣賞。場中,數十甚或數百青壯年拖著神像,圍繞火堆跑著、跳著。他們清一色穿內衣短褲,有的則只穿襪子不穿鞋。他們拔掉“王爺”的鬍鬚,摘掉“王爺”的帽子,拿下“指揮大使”的雙手(原設計為活動的),讓百十支鞭炮竿壓近身邊、頸上,鞭炮雷鳴,火光衝天,全然不顧。這時,場上炮聲隆隆,硝煙瀰漫,場下這陣陣狂呼“舉呀!舉呀!”一片歡騰。整個過程,可謂“原始、粗野、勇武、壯觀”。
鞭炮將近、火堆將滅。這時,“舉王爺”的勇士們才帶著遍體鱗傷,準備退場。待王爺衝出火場,“舉王爺”者即先後下跪,表示“請王爺恕罪”,並將王爺的鬍鬚、帽子、雙手仍舊裝戴好之後,護送至下一個巡視點接駕的地方完成交接。
“舉王爺”活動有如一幅古老而純樸的民俗風情畫,類似原始氏族漁獵歸來歡慶豐收的狂歌浪舞,而實質上,更是客家群眾與天斗,與地斗,其樂無窮的戰鬥畫卷。
3、太平醮與施孤
“醮”是道士設壇祭神的活動。“太平醮”即道士(或和尚)設壇為人祈福超度亡靈的活動。其內容中即包含“施孤”,即施與“無主孤魂”。
與每年一次的游神不同,“打太平醮”是60年(一個甲子年)一次,在大廟門前的禾田上以竹木搭起高達7層的“醮棚”,請道士(或和尚)誦經超度亡靈,祈求驅邪降福。據載,此活動僅舉辦過兩次。首次是清同治癸亥年(1863),再次是民國十二年(1923)。
清同治癸亥年的首次“打太平醮”,已沒有人能描述出來。但第二次即民國十二年癸亥(張肯堂先生言為民國十三年)那最後一次太平醮,旅居馬來西亞的張肯堂先生後來幼年親歷其事,則有詳細描寫。他說:“‘太平清醮’是河婆(六約)人的一件大事。那時,每一個鄉村都矗立著無數高聳入雲的高燈,高燈竹是用石肚運來的眉竹,竹尾留著尾巴,上面系著一個紅燈籠,入夜後用輪子系索掛上去。高燈在半空中大放光明,全河婆(六約)每一個村莊點綴得花團錦簇。”
“打醮時,全河婆六約的人名,都沐浴齋戒十天,封山封水,嚴戒殺生,吃素十天,並解除賭博淫邪雜念。”
“河婆市的上、下圩街道上,上面蓋著布幕,遮著風雨陽光,不見天日,每家每戶,張燈結綵,樂聲悠揚,爆竹連天。”
“大廟的七層高的醮樓,每一層殿門都安置著活動的人像,栩栩如生。入夜後,各層樓的檐瓦上點著齊整的香油燈,大放光明,金碧輝煌,人山人海。大廟的左側,用色紙糊成的巨大神像有山大王、大伯公、牛頭王三尊大神像,高約一丈多。山大王頭上放著觀音娘。此外還有……”
“這些紙兵神像,是在施孤散醮后,一起火化。在火化前,陽間的人都在爭奪那座觀音娘像,據說奪到了會行好運。”
“很多潮籍婦女,縮著小腳,攜男帶女,挑著香籃,一步一拐地走在不平的沙路上,吃力異常……她們不遠百里,餐風露宿,跋山涉水,異常辛苦,前來參加廟會。”
除了《明貺廟記》和《韓江聞見錄》所收民間傳說之外,之後關於三山國王的傳說很多,可見繼發形態一斑。限於篇幅,不一一詳述,僅略記大端。
1、關於宋代善士劉崇德、劉崇盛、劉崇義三兄弟修建三山祖廟的傳說。
2、關於清代河婆楓宸鄉劉昆蘭致仕后擴建神廟的傳說。
3、關於三王爺出身及排座次的傳說。
4、關於大廟爺正月十九日回良田鄉出生地的傳說。
5、關於大王爺夫人是韓屋樓人的傳說。
6、關於韓指揮大使和張木坑公王的傳說。
7、關於大廟爺制止兩姓民眾械鬥的傳說。
8、關於大廟爺“顯靈”擊落日軍戰機的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