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卻的美
忘卻的美
"忘卻的美"為我們打開一個窗口,展現人類最本質,最純真的美感,所有走過童年的人都是滿載著美的收穫,成年後又苦苦地尋找美,誰知道它們都在忘卻的世界里...
18歲時我由上海高中畢業考入北京林業大學園林系,19歲時被划右派,22歲畢業分配到廣西南寧植物園,此處離市區40里路,不通車,我被自行車送到植物園。全園的人知道北京分配一個右派分子來,(當時右派被描繪成青面獠牙的魔鬼),當人們看見一個妙齡女郎,那麼年青,那麼時髦,真是目瞪口呆,我來到一個舉目無親的山林,給我的感覺是新奇。我就像一個窮漢被大自然的慷慨驚住了。我常在青山環抱的草地翩翩起舞。而榕樹那麼壯麗平凡而生機勃勃。這裡有一條清沏見底的良鳳江,可以洗澡、洗衣服、摸螺螄。還可以挑水用,而我挑水象三腳貓(一根扁擔另加一棍子)引起全園員工大笑。不知為什麼我常自作生活漫畫打柴、吹火筒、抓蛇、挑水……並擅自掛在食堂的牆上,大家看了很開心,但搞政治的人很緊張,以為凡不是組織委派的任照貼都可能是反動標語,但看漫畫的內容不過是生活小事,以為我吃飽飯沒事幹才有這份閑心。這是"忘卻了的美"創作的雛形。休息日我還到山野去寫生(天知道當時畫的有多糟),可別人都不敢笑我,以為敢出來寫生的人肯定是大畫家)植物園的領導是老革命,他把植物園當成農場,我們每天的工作就是開荒種地和打柴。員工大多是複員軍人,當時太寂寞,我竟教大家跳交誼舞,跳舞給人帶來歡愉。
當時61年,正是中國大飢荒的年代,員工都自己開荒種玉米。我也不例外,等玉米收穫時,我們到老鄉家找磨,將玉米磨成粉。南寧人講白話,我聽不懂,有個桂林人,名叫秦繼誠,他說的話我聽得懂,他帶我去老鄉家磨玉米。因為我先磨,他后磨,我發現自己吃虧,因為磨盤中留有我的玉米粉,他后磨就歸他了。我又不好意見說,在回家的路上,他還我一碗玉米粉,比留在磨盤上的多得多。我感到十分羞愧,心想小人遇到君子了。我發現廣西人幫助人總是在暗處,而上海人卻不同,幫助人要幫在明處。我喜歡秦繼誠還有一個原因,我們這一代人受蘇聯文化影響太深。我覺得他很像蘇聯電影"青年近衛軍"中的奧列格。後來我嫁給他了。不幸的是秦繼誠死於文革。當時我30歲。後來認識雕塑家黃君度。才開始認真學習繪畫和雕塑。可惜他58歲就英年早逝。
我這一生算得上坎坷。但我沒有因此而發瘋或消沉。應該說得益於我對生活的熱愛和對美好未來的追求。這種對美的追求使我贏得了一切。
有一年我的大兒子雁雁在草地上玩,突然大叫我去看,他一隻腳吊著不敢踩下去問:這是什麼?我看了原來是蜘蛛網上的露珠。孩子那雙驚異的眼睛使我久久不能忘懷--是什麼原因讓他這樣驚奇呢?可能他以為那閃閃發光的露珠是寶物,一扇忘卻的美的大門因此為我開放。孩子們慢慢地又領著我找回那忘卻的美。我發現成年人對美的追求是膚淺的,而孩子對美的追求才是本質的。那是對生命真正的讚美。
桂林市園林規劃設計院
退休工程師:劉血花
2005年3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