燼餘錄
燼餘錄
張愛玲1944年寫下的篇幅較長的散文,寫在戰爭快結束的時候,記錄的則是兩年前香港空戰時期的人與事。其中有一句文字常被忽略,卻很有趣。張寫“究竟防空員的責任是什麼,我還沒來得及弄明白,仗已經打完了。”事實上,直到張寫下這篇文字的時候,戰爭仍在繼續。但由這樣寫下便可看出:在張的心目中原本裝不下什麼國讎家難的大戰爭。打仗,就是自己生活的地方太平不太平,而這也恰是最平凡的普通人的真實觀念。張是平凡的人,也寫平凡的人,只是帶一點諷刺的口氣,這諷刺不引人厭嫌,因為是自嘲的。
張愛玲1944年寫下的篇幅較長的散文,寫在戰爭快結束的時候,記錄的則是兩年前香港空戰時期的人與事。其中有一句文字常被忽略,卻很有趣。張寫“究竟防空員的責任是什麼,我還沒來得及弄明白,仗已經打完了。”事實上,直到張寫下這篇文字的時候,戰爭仍在繼續。但由這樣寫下便可看出:在張的心目中原本裝不下什麼國讎家難的大戰爭。打仗,就是自己生活的地方太平不太平,而這也恰是最平凡的普通人的真實觀念。張是平凡的人,也寫平凡的人,只是帶一點諷刺的口氣,這諷刺不引人厭嫌,因為是自嘲的。
《燼餘錄》中的艾芙林“整天吃飽了就坐在一邊啜泣,因而得了便秘症”,讓我們想到《紅玫瑰與白玫瑰》中同樣得了便秘症的孟煙鸝;後文中含著戀戀神情的未婚夫與穿著淡綠綢夾袍的未婚妻,想必為《傾城之戀》范柳元與白流蘇提供了歸宿吧……這些都是再清楚也不過的,而街邊人的點滴觀察又未必不是道路以目的張愛玲積累的素材。
戰爭中由擔心無衣可穿到剪了男樣髮型的有錢華僑女孩;據稱經歷了大風大浪卻第一個歇斯底里起來的艾芙林的精神底色;教會臨時醫院裡收容的傷患毫不引人同情,“大都是中流彈的苦力與被捕時受傷的趁火打劫者”;甚至還有因為僱用別的病人為自己跑腿,穿著病號服滿街跑太不像樣而被雙雙逐出醫院的例子……(這一對稍加修改就是現成的小說人物)在人物上是如此,在任何一件細枝末節的小事上也是如此:受了一點傷的傷員被視作焦點時的愉快心情;避過空襲劫難的人群,立即投入電車位置的爭奪戰,為的是不浪費一張車票,生死大難與生活小計的盤算並置在一起時尤為滑稽……
喜劇是最先降落於人間的藝術品類,它關注小人物,張愛玲眼中筆下的也都是小人物,除此之外別無其它,因而是很容易產生出喜劇性來的。張愛玲文字描摹的人物事件是喜劇性的,細節是喜劇性的,連帶到行文的節奏也彷彿配上了輕喜劇的快板,也是喜劇性的。
她寫圍城十八天種種設施的糟與亂,語言的速度卻是輕快的,不會有苦難的凝滯感。輕快得還要加寫進自己在那期間看完《官場現形記》的閑情,再說起“一個炸彈下來,還要眼睛做什麼呢?”的事實來,竟不令人有絲毫的絕望感。下一段寫起絕望來也是這樣輕快著,全部是短小的句子,速度感極強,像嚼著有彈性的糖果,至最後一句“人們受不了這個,急於攀住一點踏實的東西,因而結婚了。”的時候是個頗有力的句點,卻又引出結婚的一段具體的情景來。製造了兩個樂段間的停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