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花
韓偓《惜花》
《惜花》是唐末詩人韓偓創作的一首七言律詩。此詩從殘花、落花、花落後的遭遇一直寫到詩人的送花、別花和想象中花落盡的情景,充分展現了詩人面對春花消逝的流連哀痛心情。全詩緊緊扣住一個“惜”字,逐層展開,逐層推進,反覆渲染,反覆加深,用筆精細入微,情意深沉悠長。
皺白離情高處切,膩紅愁態靜中深。
眼隨片片沿流去,恨滿枝枝被雨淋。
總得苔遮猶慰意,若教泥污更傷心。
臨軒一盞悲春酒,明日池塘是綠陰。
人們都知道韓偓是寫作“香奩詩”的名家,而不很注意到他也是題詠景物的能手。他的寫景詩句,不僅刻畫精微,構思新巧,且能透過物象形貌,把握其內在神韻,藉以寄託自己的身世感慨,將詠物、抒情、感時三者融為一體,具有較強的感染力。本篇就是這方面的代表作。
詩題“惜花”,是對於春去花落的一曲輓歌。詩人的筆觸首先伸向枝頭搖搖欲墜的殘花:用“皺白”、“膩紅”指代花朵,給人以鮮明的色彩感和形體感,並形成了相映成趣的構圖。“離情”、“愁態”寫殘花的心理,前者用“高處切”形容那種緊迫的危殆感,後者用“靜中深”傳達那種脈脈無語的愁思,都能切合各自特點,狀物而得其神。未寫落花先寫殘花,寫殘花又有將落未落之分,整個春去花落的過程就顯得細膩而有層次,自然地烘托出詩人的流連痛惜的心情。
接著,詩篇展示了雨打風吹、水流花落的情景:怎不教人滿懷悵恨?這裡的“片片沿流去”和“枝枝被雨淋”,都是寫的實景,但添上了“眼隨”、“恨滿”,就起到化景語為情語的作用。隨,有追蹤的意思。不說“眼看”,而說“眼隨”,更深一層,把詩人那種寄情於落花的難分難捨的心意表現出來了。至於“恨滿”的“滿”,既可以指詩人惆悵滿懷,也可以理解為詩人的傷痛漫溢到每一株被雨淋濕的花枝上,於是客觀的物象又蒙上了人的主觀心境的投影。
再進一步,詩人設想花落後的遭遇。美麗的花瓣散落在地面上,設使能得到青苔遮護,還可稍稍慰藉人意;而如果一任泥土污損,豈不更令人黯然傷神?兩句詩一放一收,波瀾頓挫,而詩人對落花命運的深切關懷與悼惜,也從中得到了體現。
末了,詩人因無計留住春光,悲不自勝,只有臨軒憑弔,對酒澆愁,遙想明日殘紅去盡,只有綠沉沉的樹蔭映入池塘,即所謂“綠肥紅瘦”。結尾一句不言花盡,而其意自明,委婉含蓄的筆法,正顯示詩人那種不願說、不忍說而又不得不說的內心矛盾。
全詩從殘花、落花、花落後的遭遇一直寫到詩人的送花、別花和想象中花落盡的情景,逐層展開,逐層推進,用筆精細入微。整個過程中,又緊緊扣住一個“惜”字,反覆渲染,反覆加深,充分展現了詩人面對春花消逝的流連哀痛心情。“流水落花春去也”,這僅僅是對於大自然季節變化的悲感嗎?當然不限於此。近人吳闓生認為其中暗寓“亡國之恨”,雖不能指實,但看它寫得那麼幽咽迷離、凄婉入神,交織著詩人自己的身世懷抱,殆無可疑。
清代朱三錫:此篇句句是寫惜花,句句是寫自借意,讀之可為淚下。(《東岩草堂評訂唐詩鼓吹》)
清代吳喬:明人以集中無體不備,汗牛充棟者為大家。愚則不然,觀於其志,不惟子美為大家,韓偓《惜花》詩,即大家也。余讀韓致堯《惜花》詩結聯,知其為朱溫將篡而作,乃以時事考之,無一不合。起語雲“皺白離情高處切,膩紅愁態靜中深”,是題面。又曰“眼隨片片沿流去”,言君民之東遷也。“恨滿枝枝被雨淋”,言諸王見殺也。“總得苔遮猶慰意”,言李克用、王師範之勤王也。“若教泥污更傷心”,言韓建之為賊臣弱帝室也。“臨軒一盞悲春酒,明日池塘是綠陰”,意里然矣。此詩使子美見之,亦當心服。詩可以初盛中晚為定界乎?此詩(按指杜甫《秋興八首》)及義山之《無題》、飛卿之《過陳琳墓》、韓惺之《惜花》諸篇,皆是一生身心苦事在其中,作者不好明說,讀者不能即解。(《圍爐詩話》)
清代吳汝綸:亡國之恨也(末句下)。(《唐宋詩舉要》引)
清代吳闓生:此傷唐亡之旨,韓公詩多有此意。(《韓翰林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