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次十字軍東征

第四次十字軍東征

第四次十字軍東征(1202年—1204年)由教皇英諾森三世發動,法蘭西王國香檳伯爵提奧波德三世率領。目的本是要通過進攻穆斯林阿尤布王朝的埃及,作日後行動的基地,來解救被穆斯林控制的耶路撒冷。十字軍主要由法國和北義大利城邦組成,在沒有足夠的金錢付給威尼斯人以便渡海到埃及的情況下,十字軍按威尼斯共和國貴族將領的建議轉去攻打扎拉城(現克羅埃西亞的扎達爾)。

徠當時,威尼斯的總督名為恩里科·丹多洛,為一名失明的人,根據史學家記載那時他已逾八十,但丹多洛精明的頭腦和統帥的能力是十字軍無法想像的,他帶著威尼斯的商船隊跟著十字軍一起前進,他向十字軍保證可以幫忙解決錢糧的問題,但另一方面,他也利用十字軍佔領匈牙利的扎拉,此時,一個轉機徹底改變了這次十字軍東征的命運,一位名為小阿列克修斯的東羅馬王子要求丹多洛總督幫他奪回東羅馬帝國王位,並換取幫忙付給十字軍欠威尼斯商人的糧錢的承諾,於是,丹多洛利用這東羅馬國內的糾紛轉而進攻君士坦丁堡,最終在1204年4月13日攻陷君士坦丁堡后對城中居民搶劫和破壞后血腥屠殺三天。

大戰過後,威尼斯共和國佔去原東羅馬帝國八分之三的領土(包括愛琴海,亞得里亞海沿岸許多港口和克里特島)。而十字軍則以君士坦丁堡為中心建立了拉丁帝國和兩個附庸於君士坦丁堡的拉丁帝國的國家,分別是雅典公國和亞該亞侯國。1261年,拉丁帝國被推翻,東羅馬帝國復國。

威尼斯的反擊


1193年,高齡86歲的恩里克·丹多洛(Enrico Dandolo)當選第41代威尼斯共和國總督。對於這個眼盲、駝背、重聽又衰老、大概活不了幾年的矮小老頭子,歐洲人並沒有料到他將成為書寫13世紀整部歐洲史的執筆者。
出身威尼斯政治世家的丹多洛,年輕時曾擔任國營商船團的護衛艦司令,中年之後歷任各國外交官,最後爬到了威尼斯外交界視為最重要的官職:駐拜占庭大使的職位上。
運氣不太好的是,丹多洛在大使任內被捲入了1171年的那場收回租界紛爭中,即使他使盡全力與蠻橫無理的皇帝進行交涉,但仍無法保全威尼斯租界,有謠傳說丹多洛的眼盲是在此時被拜占庭刺客殺傷所致,但丹多洛本人始終沒有出面澄清這些說法。
總之,丹多洛最後保全了五千位威尼斯僑民的生命安全,帶著他們撤回威尼斯,雖然航海的過程中是籠罩在一片憂雲慘霧的氣氛中,可是撤僑船隊靠港時,迎接他們的是威尼斯民眾英雄式的歡呼。
———在一連串的外交與軍事挫敗中,威尼斯需要塑造英雄激勵士氣。
於是,丹多洛大使就因為在這大慘敗中挽救了一點小小的成功,而被舉國推崇為英雄人物。
豐富且完整的人生經驗增長了丹多洛的能力,而年齡的增長並未使其衰老反倒是儲存著智慧,在當選總督之後,積蓄了八十六年歲月智慧的丹多洛總督,以不符其年齡的野心和堅強意志發起了一連串的改革行動。
1195年,丹多洛宣布增發國債,以此募集資本,屯積貴金屬庫存,推出兩款新的貨幣:“格洛索(Grosso,意為大錢)銀幣”與“皮可洛(Piccolo,意為小錢)銅幣”,重量、純度均經過嚴格控制,維持98.5%的純銀與純銅成份,從今以後威尼斯政府支薪與付帳一律改用這兩種國產貨幣。由於格洛索與皮可洛是價值極高、且有威尼斯政府信用擔保的貨幣,因此很快就襲卷地中海周邊,成為海上貿易的強勢通貨。
在此需要解釋一下威尼斯共和國的錢“價值何來”。威尼斯政府的財政收入,出人意料之外的並不是仰賴關稅或所得稅,這些尋常國家賴以為生的主要財源。威尼斯共和國的主要收入,是政府公債與交易稅、消費稅,或許也可以解釋成國家股份吧。
共和國政府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進行一次人口與所得申報,整理出市民的財產分佈,然後依據收入多寡區分階級,分配國債配額強迫購買。國債的年利率約為百分之五,事實上比大多數歐洲其他地區的銀行要高,因為不失為一種穩定的理財手段,所以威尼斯國勢強盛時也有不少外國人購買威尼斯國債。
至於威尼斯歷史上罕有背叛或出賣祖國的軍人或商人出現,其理由也恐怕是很簡單的:一位收入穩定的威尼斯人根據其身份高低,約有六分之一至四分之一的財產是以國家債券狀態持有,甚至有法律規定擔任某種階級以上的官職就要認購多少國債。倘若叛國的話,這筆錢想必也就跟著蒸發了。
值得一提的是,威尼斯政府後來頒布法令准許國債債券的轉讓與交易,這使得威尼斯債券成為一種可兌換為錢的類似貨幣,從12世紀末起成為一種市場上實際可用的紙幣。
威尼斯的財政經過丹多羅一番大力整頓,擺脫了喪失東方貿易的不景氣危機,重新振作起來,而且建立了極為強勢的金融體系,在接下來的七年裡累積了資本。
1198年,第四次十字軍在教皇英諾森三世的號召下成立,這一次集結了熱衷於騎士比武的熱血法蘭克騎士五千人,以及兩萬步兵、一萬名騎士隨從和閑雜人等,一共是四萬大軍。
1201年,一群來自西歐國家的使節團造訪威尼斯總督府,向威尼斯共和國下達了一筆驚人的訂單。
鑒於第二次與第三次十字軍的悲慘下場,這一次十字軍騎士們非常清楚非得靠海運與海上補給不可,而比薩和熱那亞此時正熱衷於賺取東方貿易,此外也缺乏在短時間之內整合大規模船團的組織力,於是騎士們轉而向威尼斯人求助。
精明的威尼斯人經過一番計算后,毫不客氣地提出了跟十字軍兵力同樣驚人的報價。
槳帆戰艦五十艘、槳帆貨船七十艘、帆船兩百四十艘、平底登陸船一百二十艘、三萬名水手與陸戰隊,還有三萬加四萬一共七萬人、五千匹馬的糧草,一年份的費用是85000枚銀馬克。
教皇與騎士團的使者對於這種天文數字目瞪口呆,當時就算把整個西歐全部像擰抹布扭干,也湊不出八萬五千馬克的現金可以支付,事實上當時遠征軍的“全部預算”一共只有五萬馬克。
雖然嘗試殺價,但威尼斯反過來解釋他們已經把價碼壓得很低了,大概只有熱內亞船的運費行情三分之二左右,如果不是一次運四萬人的需求,他們根本不會考慮要接下這種交易。最後談判的結果是,對於威尼斯的酬勞拆成四批分期付款,前兩次分別是一萬五千馬克,后兩次是兩萬七千五百馬克,至於其他臨時開支消費,可由威尼斯銀行臨時貸款。
究竟為什麼丹多洛總督願意接下這筆訂單,還動員了幾乎與西歐十字軍人數相等的龐大兵力、艦隊,參與看似勞民傷財、無利可圖的聖地遠征呢?
原因其實很簡單,因為丹多羅總督早已打定主意要徹底地誆騙這群四肢發達的騎士,來對拜占庭帝國和熱內亞人復仇———不,是從他們手中奪回威尼斯的利益。

騎士上賊船


最後十字軍與威尼斯之間的合約,談妥成交簽字。
為了著手準備合約中的五百艘船,和操縱、護航所需的三萬水手,以及籌措七萬人一年份的糧草補給,威尼斯共和國發布史無前例的二分之一動員令,全威尼斯六萬公民男子中,有三萬人被徵召參戰;除此之外還從達爾馬提亞募集了一萬多名的搬運工和陸戰隊員,用以增兵穩固威尼斯至東地中海沿岸所有港口的海防堡壘。
除了對所有威尼斯籍商船發布海洋動員令之外,國營造船廠日夜加工趕上進度,船匠為了二倍的加班工資辛勤地全天無休,拚命要在翌年約定的日期前補足五百艘船舶,這一段時間裡威尼斯人把整個威尼托地方的森林都砍伐殆盡,並從亞平寧與神聖羅馬帝國進口了非常龐大數量的木材。
共和國上至貴族下至平民百姓,全體民眾上下一心賣力工作,一切都是為了八萬五千銀馬克的巨額報酬,這是筆光想像就覺得會讓人幸福地飄起來的大錢。
———不過,原先被一致擁戴擔任第四次十字軍主帥的香檳伯爵提博三世(Theobald III, Count of Champagne),竟在出征前卒逝,雖然教皇希望有權有勢的法國勃艮第公爵能夠接替這份主帥職務,但是勃艮第公爵不僅不願意擔任主帥,態度還一百八十度大轉變,連十字軍都不願意參加了。
因為各大貴族陸續先後表態退出,第四次十字軍的士氣急速崩解萎縮,差點成為第一個還沒出征就自行解體的十字軍,最後勉強在孟菲拉特侯爵布尼法修(Bonifacio I del Monferrato)的組織下,拼湊起一萬多人的軍力,於1202年6月24日抵達了威尼斯。
第四次十字軍的參加者中,包括了日後寫下許多騎士故事和戰史的史詩作家,堪稱中世紀騎士史詩文學第一把交椅的高佛瑞·維拉哈都因(Geoffrey of Villehardouin),他在書中記載:“沒有一個基督徒曾看過這麼雄偉的船隊吧!整個港口都擠滿了帆船、槳帆船、平底船……啊!想到那些沒有來參加的騎士們,多麼可惜呀!有了如此壯盛軍容,基督的軍隊本可一舉摧毀異教徒的啊!”
維拉哈都因,第四次十字軍的曲折經歷記述者,為後世留下許多寶貴資料的歷史家與當時的暢銷作家。不過閱讀此人的著作需要注意一點,維拉哈都因也在後來的超級大分贓當中海撈了一票(原本只是小貴族的他,回故鄉后出錢蓋了兩座城堡與一座圖書館!),所以其歷史記述的政治立場是擁護拉丁帝國、反拜占庭的。
孟菲拉特侯爵試著向威尼斯人解釋,十字軍為什麼只來了一萬兵力,以及他們手裡的軍費因為被退出的諸侯帶回去了;所以希望威尼斯人能夠給他們打折再寬限個幾天,把八萬五千馬克分四期支付,降到五萬馬克分十期支付。
丹多洛總督對此詭辯的答覆,非常簡單明白:“沒有錢,不開船。”
十字軍騎士們陷入絕境,就算他們自殺或賣身為奴都湊不到威尼斯人要求他們支付的船費,但如果就因為船費不夠而在威尼斯解散十字軍打道回府,那麼第四次十字軍豈不就成了有史以來最窩囊、最丟臉的烏龍十字軍了嗎?
他們雖然很想怪罪威尼斯人死要錢,但是當初答應付這筆錢的是十字軍,湊不出兵力無法履行合約的也是十字軍,合約上白紙黑字、寫得清楚明白:八萬五千馬克、四萬大軍。
更何況眾所周知,威尼斯人有一句常掛在嘴邊的順口溜:“先做威尼斯人,再做基督徒。”因為是十字軍聖戰所以想要打折?那比駱駝穿過針眼還要更不可能!
對此,丹多洛總督提出了新的解套方案:威尼斯人多的是錢,不過就是人口太少很缺兵,不是那麼在乎十字軍賒點小帳;所以十字軍將士們倘若手裡沒錢,不妨用身體來償還。也就是說,威尼斯人要求十字軍攻打達爾馬提亞的薩拉市———那是匈牙利國王艾米利克(Emeric I)的領土。對方也是基督徒。
威尼斯希望奪取薩拉的理由也很簡單,這座都市仗著匈牙利王撐腰,截斷了威尼斯所屬的南北達爾馬提亞,而且還不時襲擾威尼斯商船,若能借刀殺人除此心頭大患,實在為一快事。
雖然十字軍將士們議論紛紛,而且對於朝同是基督徒同胞的匈牙利人動手頗感顧慮,但這是惟一一個可以償還騎士們背負天文數字債務的現成方法。
於是一萬名十字軍將兵便搭上了威尼斯人的賊船,這支包括一萬十字軍與一萬威尼斯水手、擁有兩百艘槳帆船與一百餘艘登陸用舟艇、以及一百五十門各式攻城武器的艦隊,在威尼斯總督丹多羅與十字軍統帥孟菲拉特侯爵帶領下,於1202年10月8日出港開往薩拉城,他們在該年11月初抵達了薩拉海岸。

薩拉攻防戰


由於典型的海港城市都是將城牆蓋在陸面,海岸面的防禦通常比較弱,所以丹多羅總督規劃的作戰方案是從水路進攻,讓法蘭克騎士們登陸港口進行市街戰,如此便能以最短時間和最小傷亡獲勝。因為並不熟悉水戰,關於攻城戰術也幾乎是一無所知,所以十字軍將士也只能點頭稱是,任由威尼斯人擺布指揮。
11月10日起,威尼斯海軍派出披有鐵甲的帆槳沖角艦,突破了薩拉市在海港前怖下的鐵鏈,在一百五十門弩炮與投石機的艦隊火力支援下,冒著箭塔里射出的弩箭拔除障礙樁,然後井然有序地花了五天時間,清理出足夠讓登陸艦通過的安全水道區。
相比起毫無準備的十字軍而言,威尼斯人專門為登陸戰設計打造的平底登陸艦,在那個年代可說是設計精巧的最先端兩棲載具,尺寸約三十公尺長,配備有鐵制的護甲,以大型帆槳戰船拖帶至戰場后,再以一百名槳手划動,每艘可搭載六百名步兵或一百名騎兵靠岸,放下跳板以供官兵直接上岸戰鬥。
在威尼斯海軍處理好所有問題之後,最後的階段就是法蘭克騎士從威尼斯登陸艦里一躍而出,跳上岸開始屠殺驚慌的薩拉防衛軍。威尼斯人接下來就是在海面上,悠閑地看著他們的法蘭克盟友流血流汗劈砍薩拉人,直到薩拉全滅后,威尼斯人才上岸接管這一切。
某種意義上,威尼斯人帶著十字軍部隊先去攻佔薩拉而不是君士坦丁堡,後世有人推測是因為丹多羅總督希望以薩拉城作一次從海上攻打君士坦丁堡的預演,以及測試威尼斯海軍長年以來發展的各式特種船舶和攻城兵器之實用性吧。
雖然攻陷薩拉城使得十字軍將士們免於不名譽的解散,但是卻得面對襲擊基督教徒的另一個不名譽。尤其是教皇英諾森三世氣炸了,接到匈牙利國王涕淚縱橫的指控后,他震怒地宣布要把威尼斯和第四次十字軍全部逐出教門。
威尼斯人倒是無所謂,不過一覺起來發現自己全成了異端罪人的騎士們,可就陷入了恐慌不安之中,於是只得趕快派使者搭船前往羅馬,向教皇解釋他們襲擊薩拉乃是情非得已,教皇這才有些不甘地撤消了對於十字軍將士的破門令。
這麼吵吵鬧鬧一折騰,當使者帶著教皇撤消破門令的佳音抵達薩拉時,已經是1202年的12月中旬。雖然十字軍將士們希望趕快前往聖地耶路撒冷,不然至少去埃及跟阿拉伯人一決死戰也好,但是丹多羅總督對他們搖搖頭,只說冬季海象不穩,時機未到,在此休養幾星期未嘗不是好事。
———其實所謂海象不穩全部都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當時威尼斯總統丹多洛、十字軍統帥孟菲拉特侯爵、神聖羅馬皇帝士瓦本的菲利普(Philipp von Schwaben),正在與在宮庭鬥爭中落敗、希望尋求外援幫助的拜占庭流亡王子阿列克謝(Alexios)商討一個新的戰略布局:攻打君士坦丁堡。
阿列克謝答應,一但事成,他奪回東羅馬帝位之後願意贊助十字軍一萬名士兵,和價值相當於二十萬馬克的軍費。
這筆錢足以讓信仰最堅定的基督徒也泯滅良心。孟菲拉特侯爵委婉地向英諾森三世教皇解釋成:“此乃東西基督教會合併的最佳時機”,而誆騙到了教皇的點頭承諾;而威尼斯總統丹多洛很爽快地表示他們一旦拿到了自己的八萬五千馬克,絕不多賺,剩下來的全部給十字軍拿去,他們只要拿回1171年威尼斯租界收回紛爭以前,威尼斯共和國在君士坦丁堡所擁有的一切權益。
對此,日後的丹多羅這麼為自己辯護:“良知是被動一方才會說的話,握有主導權的一方是不會在乎良知的。”
在政治談判與戰略規劃進行的期間,威尼斯艦隊以薩拉為據點,繼續前往達爾馬提亞、伊斯特里亞等友好地區,調集糧草軍械兵丁,入塢修補損壞船隻,補充傷亡水手,準備來年發動君士坦丁堡攻略戰。
1203年春季,在神聖羅馬帝國、教庭、十字軍高層、威尼斯共和國、拜占庭流亡政府等高層勢力磋商協調完畢之後,大人物們簽署了有關瓜分拜占庭利益的秘約。孟菲拉特侯爵向十字軍將士宣布:“我們不去聖地,改去君士坦丁堡!”
十字軍立刻陷入了騷動,有不少人拒絕再被威尼斯人牽著鼻子到處蹉跎浪費時間,也有騎士表示即使是東正教也還算是耶穌信徒,實在無法下手,更有許多人聽說傳聞中的三重城壁而感到恐懼不已;但是當丹多洛總督輕鬆地表示“要走要回去或是自行前往聖地的,我把船送給你們,你們自己開過去!“”之後,反倒沒人敢吭聲了。
有幾百名血氣方剛的騎士真的展開行動,牽著威尼斯人的平底登陸船,希望能夠劃到耶路撒冷去,但是沒幾天就沉沒在海上,屍體與盔甲的碎片被亞德里亞海衝上薩拉的海岸。
於是威尼斯人的方案,成了最好的也是惟一的方案,大多數的騎士們再度搭上威尼斯賊船,於1203年四月六日啟程航向君士坦丁堡。
同年六月23日,來到君士坦丁堡濱海的十字軍將士,恐懼不安地望向那道綿延不絕的提奧多修斯牆,以及高聳無比的眾多樓塔,顯然受到這壯麗無比的城市震撼頗深。
然而,足智多謀的丹多羅總督老早就有計劃要怎麼奪下君士坦丁堡,胸有成竹地向十字軍將士們說明了他的計劃。
從提奧多修斯牆正面進攻,那絕對是愚行中的愚行;但是相對的,金角灣方面的防禦就遠比陸上薄弱,只要先讓法蘭克騎士登陸加拉太半島,憑他們豬突猛進的破壞力必可驅逐拜占庭士兵,屆時騎士只要解開阻擋金角灣的鐵鎖障礙,威尼斯海軍就能沖入金角灣,襲擊君士坦丁堡脆弱的側腹。
維拉哈都因記載道:如今那些從未見過君士坦丁堡的人們,如今瞪大了眼睛,因為他們無法相信這個世上會有如此富有雄偉之城。巍峨高牆、壯麗尖塔環繞全城,宏大的宮殿與豪華的教堂等等,均令人難以置信。君士坦丁堡的城牆規模遠凌駕於一切他城之上,我們之中凡是見到此情此景者,都毛骨悚然、顫慄不止。然而這還不算什麼,因為接下來我們即將要對此城展開攻擊,此乃創世以來,人類未曾有過的大事……”
原本騎士們因為對君士坦丁堡的堅固城防束手無策而感恐慌,此一妙計立刻穩定了將士軍心,於是威尼斯人和法蘭克人開始手準備進行君士坦丁堡攻防戰的前哨戰———加拉太攻略戰。

第一次淪陷


七月十一日,威尼斯登陸艦橫越博斯普魯斯海峽,往加拉太半島方向開去,在洶湧的水流中衝上了灘頭,打開擋板放出法蘭克騎士。史料記錄熱血沖腦的法蘭克騎士一下船就由臉色發青恢復到活力充沛,他們牽出自己的戰馬後,立刻在隨從協助下跨上馬背,拽著長槍對拜占庭軍發動了衝鋒。
拜占庭軍被殺的措手不及,來不及結成陣形就丟盔卸甲地逃往加拉太南部,控制金角灣鐵鎖的「加拉太塔」要塞里。
巨大高聳的加拉太塔。現存的加拉太塔是熱內亞人於1348年返回君士坦丁堡重修的新塔,但是舊塔的高度也僅僅比新塔要矮十公尺而已,不難想像當年的十字軍將士看到此塔時的愕然神情。
加拉太塔有個別稱叫「熱內亞堡壘」,因為熱內亞人為了鞏固自己在君士坦丁堡的勢力,而以西歐最先進的攻城守城技術,武裝並建造了這座高達五十公尺、城壁厚達兩公尺以上的巨大要塞,此塔配備有弩炮、投石機、希臘火放射器,並從加拉太區牽起一道通往君士坦丁堡的巨大鎖鏈,用以攔阻船隻沖入金角灣。
徠雖然後來加拉太塔在本次戰役中被第四次十字軍攻陷並破壞,但當熱內亞人在君士坦丁堡重獲勢力,以及培拉區租借權后,又於1348年重修了加拉太塔,這一次高達六十公尺、城壁厚3.75公尺,地基深達16公尺,並配備有新式大炮作為武裝。可以說,加拉太塔是拱衛君士坦丁堡的戰略鎖鑰。
法蘭克騎士原本著急地趁勝追擊潰走的拜占庭軍,但卻因為加拉太區的地勢是向塔逐漸增高的緩坡,騎士們不知不覺間成為了塔中駐守的熱內亞傭兵瞄準的絕佳標靶。
待接近到射程距離之後,熱內亞弩兵的利箭齊射,致命箭雨射的十字軍人仰馬翻,一時之間陷入不利狀態;但威尼斯艦隊從海上以各式艦載石弓弩炮實行岸轟,在進行了大約半天的炮擊后,於十一日傍晚法蘭克騎士跳下馬背,以徒步狀態對殘破不堪的加拉太塔發起衝鋒,湧入要塞之內格殺了剩餘的拜占庭軍與熱內亞傭兵。
加拉太塔淪陷后,騎士們又連夜趕工不眠不休地切斷金角灣鐵鎖和水際的阻礙樁,終於在七月十二日凌晨打開了金角灣,以供威尼斯艦隊駛入。
至此,十字軍取得了進攻君士坦丁堡的橋頭堡,統帥們集結於加拉太的臨時司令部,討論接下來的進攻方略。一部份騎士提出意見,指出從加拉太區眺望君士坦丁堡,發現拜占庭人連海岸也都修了城牆,看起來並非那麼容易登陸;但是丹多羅激勵他們,畢竟臨時加蓋的海岸城牆比起正面的提奧多修斯牆要矮上一半,從海面上進攻無疑是較為簡單的戰法。
孟菲拉特侯爵提案,由他率領一半的部隊登陸金角灣深處的布拉赫內區,協同威尼斯艦隊裡外挾擊一小段提奧多修斯牆,而這個戰略很快就獲得了一致通過。
於是威尼斯艦隊趁夜輸送了孟菲拉特侯爵率領的三千五百名十字軍將士,登陸金角灣內側,並將攻城武器與紮營設備一併登陸,當拜占庭人發現時,法軍早已在君士坦丁堡的北側城牆外結成堅強營寨,雖嘗試派兵加以驅逐,但卻屢屢被十字軍打退。
同時,丹多洛總督正在積極籌備攻城作戰,威尼斯水手拆除了槳帆船上易於著火的帆布、索具,在甲板上灑上一層厚灰,於船殼外包裹了浸濕的毛皮與石棉,好用來防範著名的希臘火攻擊。經過一周的準備,七月十七日時,威尼斯艦隊與十字軍同時發動了總攻擊。
法蘭克人操作著威尼斯艦隊上拆下來的攻城武器,不停轟擊提奧多修斯牆;同時威尼斯的平底登陸艦則披著鐵甲裹著防火墊,冒著猛烈箭雨和希臘火攻擊,裝載陸戰隊員橫越金角灣,準備強行登陸君士坦丁堡。
由於威尼斯登陸艦事前有作好防火對策,所以拜占庭希臘火的攻擊成效有限;等到接近海岸城牆時,威尼斯登陸艦架起大約12公尺高的雲梯,讓士兵衝上海岸城牆展開肉搏戰,在戰況最佳時,威尼斯海軍攻陷了25座海岸城塔,並在城區內殺燒擄掠,縱火焚燒市街,但是拜占庭皇帝以勇猛著名的瓦蘭吉衛隊(Varangians,由北歐和俄羅斯地區的維京戰士組成的傭兵集團)出擊之後,威尼斯人被殺的丟盔卸甲逃回船上,坐鎮旗艦的丹多洛總督聽聞消息,震怒地帶領艦隊高官組成督戰隊登陸,好不容易才阻止了崩潰進一步擴大。
所幸此時戰況好轉,由於法蘭克騎士近乎魯莽的勇猛,他們不可思議地正面攀上了提奧多修斯牆,這迫使拜占庭軍把主力的瓦蘭吉衛隊調回北方戰線。拜占庭皇帝阿列克謝三世親率七千五百人前往迎擊,但卻被法蘭克騎士的豬突猛進打退,這對守軍的民心士氣還有皇帝本人的戰鬥意志都造成了極大打擊。
究竟是什麼原因使得拜占庭帝國如此不堪一擊?後世史家們都很想問這個問題,除了軍民對於現任皇帝阿列克謝三世的無能、不信賴與缺乏正當性之外,長年的腐敗和財政的透支,腐蝕了陸海軍的作戰士氣,除此之外流亡並主導這次君士坦丁堡攻防戰的阿列克謝王子,或許也對分化了城內軍民意見起到了一定程度作用。
總之,七月十八日晚上,阿列克謝三世最後搜括了宮中的所有財寶(大約價值二十萬馬克的一千磅黃金),以及他最寵愛的公主愛蕾娜(Eirene),拋下城中數十萬軍民百姓,偷偷搭船從君士坦丁堡南岸的方向,潛逃到色雷斯去了。日後阿列克謝三世被逮捕並軟禁於修道院中,不過愛蕾娜公主則是嫁給了提奧多雷一世,輔佐丈夫建立了尼西亞帝國。
就這樣,君士坦丁堡在迎接七月十九日的朝陽時,威尼斯人、法蘭克人、以及拜占庭人都錯愕地發現,這場攻打世上最堅固城塞的戰爭莫名其妙地有了結果。
第四次十字軍於1203年七月十九日攻陷君士坦丁堡。

反目成仇


阿列克謝太子興高采烈地在第四次十字軍的協助下,推翻叔叔回國登上皇位,此即為阿列克謝四世皇帝。可是阿列克謝四世登基之後的臉色肯定不是很好看,因為此時拜占庭帝國的財政已經處於山窮水盡狀態:君士坦丁堡四分之一的市區被破壞、艦隊與士兵死傷殆盡,撇開沉重的重建費用不談,國庫里連當初談好要答謝十字軍的二十萬馬克都拿不出來———這筆錢早就被前任皇帝捲款而逃啦!於是阿列克謝四世使出拖字訣,希望能夠打混賴掉這筆迷糊帳,但是講到錢這種東西,威尼斯人是不可能被隨便糊弄過去的。
因為金錢糾紛沒有解決,第四次十字軍的將士也就只好就地進駐君士坦丁堡,這麼一住下去就住了半年。法蘭克騎士自認為是勝利者,在城內趾高氣揚地要吃要喝橫行霸道,威尼斯水手也到處搜括戰利品,或是高價兜售民生物資,令君士坦丁堡市民的心情惡劣到極點;最嚴重的一次衝突發生在1204年十二月,當時幾名喝到爛醉的法蘭克騎士縱火燒掉了君士坦丁堡城內的清真寺,火勢擴大延燒到薩拉森人與猶太人居住的貧民區市街,結果使一萬五千名市民成為無家可歸的難民。
阿列克謝三世殘黨的領袖慕特索夫洛(Mourtzouphlos)似乎也察覺到這種民氣可用,於是暗自煽動市民襲殺威尼斯與法蘭克官兵,難民們憤怒地在街上襲擊落單的十字軍將士,並縱火破壞威尼斯商館。大多數君士坦丁堡市民想要乾脆把第四次十字軍趕走,不付賬就是不付賬。
阿列克謝四世於是被挾在十字軍與抗戰派市民之間,成了不知如何是好的夾心餅乾,他只得央求丹多洛總督與孟菲拉特侯爵,請他們將十字軍暫時撤往城外好減低市民的不滿。十字軍方面勉強接受了這個提案,分別撤往布拉赫內區的攻城營地和金角灣對岸的加拉太區,並且賠償了一部份災民的損失,還維修了後來令他們攻的非常辛苦的君士坦丁堡城牆,但這些亡羊補牢的舉動沒能挽回民心。
丹多洛總督也注意到了君士坦丁堡內部不穩的政情,就判斷出拜占庭帝國似乎沒有付帳的打算了;於是丹多洛密令小他六十歲的獨子拉尼爾.丹多洛(Ranier Dandolo)返抵威尼斯,去率領一支增援艦隊,裝載更多攻城武器速速趕來君士坦丁堡,以備有事發生時能夠有足夠實力應變。
一如丹多洛總督的預料,處於不穩氣氛下的君士坦丁堡真的發生了動亂,事變發生在1204年一月27日。這天,拜占庭的強硬派領袖慕特索夫洛派出七艘火船襲擊君士坦丁堡碼頭,趁著威尼斯人與法蘭克人忙於救火之際,發動政變軟禁皇帝阿列克謝四世與其父艾薩克二世;十字軍方面搞清楚狀況之後,譴責慕特索夫洛的作法,要求釋放阿列克謝四世,結果反倒使得慕特索夫洛弒殺皇帝父子,自行宣怖登基成為阿列克謝五世皇帝。
中世紀歐洲有句格言:「堅牆之後逞勇易。」因為十字軍先前為了抑制軍民衝突而撤出城外,於是理所當然地,阿列克謝五世鼓起勇氣驅逐了城內少部份駐留的十字軍使節,並且緊閉城門,宣布拒絕屢行一切合約條文。不過他毫無準備的魯莽舉動是災難(豎心旁生)的,這大大地刺激了十字軍將士,令他們心中連最後一點點對待基督徒同胞的仁愛之心都粉碎了,畢竟對於十字軍將士而言,是拜占庭人背信忘義在先,而不是他們同室操戈有錯。
在最後對阿列克謝五世的談判也破裂之後,十字軍於加拉太召開會議,決定再次攻打君士坦丁堡,推翻阿列克謝五世。
鑒於阿列克謝四世的無能、阿列克謝五世的不合作,會議上威尼斯與十字軍一致同意,戰勝之後不再放任君士坦丁堡當局自行產生皇帝,而是由十字軍參與成員推舉新皇,直接對拜占庭帝國實施軍事統治。
在解決了一切內部矛盾和對外戰鬥準備后,第四次十字軍展開了第二次君士坦丁堡攻略戰。
阿列克謝五世即使是政治上的白痴,但倒也沒蠢到軍事上也低能,鑒於上一次遭到威尼斯人從金角灣攻打,以致君士坦丁堡城破的慘痛經驗,這一次拜占庭軍從一開始就加強金角灣側的防禦,並在沿岸布下了許多暗樁,導致威尼斯第一波登陸艦靠近時進退不得,接著遭到弩炮與希臘火攻擊而死傷慘重。
法蘭克人的攻擊也沒討到便宜,雖然他們勇猛作戰,但是瓦蘭吉衛隊的武勇亦不輸西歐騎士,連續幾天攀城肉搏的結果是五五波,不分勝負。
四月九日,帶領威尼斯本國趕來的增援艦隊司令拉尼爾.丹多洛見到此一情況,提出新戰術,也就是將平底登陸艦跟槳帆戰艦以鐵鏈相連,組成「連環船」,划槳手們以特製的長鐵斧去砍伐暗樁,以提高在充滿障礙水域中的突破力和生存(豎心旁生)。同時,增援的六十艘艦艇和四千水手適時地填補了先前戰鬥的損害,威尼斯人將攻城武器陸續組裝起來,等待時機到來。
四月十二日,天上吹起強勁北風,丹多羅總統見機不可失,遂命令所有威尼斯水手與法蘭克騎士登船,乘著風勢一舉沖向君士坦丁堡。相較於先前有條有理的攻城戰,這一次十字軍的攻擊可說是極為大膽的孤注一擲,威尼斯艦隊挾帶著極快速度沖向岸際,驚慌的拜占庭軍立刻發射希臘火,但他們沒有料到北風將希臘火燃起的濃煙與灼熱空氣吹回城內,反倒使守軍陷入一片混亂。
趁著拜占庭軍的防備出現漏洞,許多威尼斯戰船與登陸艦毫無減速之意地一頭撞上城牆,海岸城牆傾倒崩塌,到處發出轟然巨響,岸際堆滿擱淺艦艇,金角灣上則被希臘火染成一片火海。
最早爬上城塔的人是法蘭德斯伯爵包德溫,他帶著同鄉的七十位騎士殺退瓦蘭吉衛隊,攻陷布拉赫內區,並打開提奧多修斯牆的大門,豎起十字軍大旗;不讓法蘭克人專美於前,威尼斯戰艦也撞毀了四座城塔,從船上跳下來的威尼斯兵宛如餓虎撲羊地沖入市區內展開劫掠。
阿列克謝五世到了最後以行動證明自己畢竟不是當皇帝的料,把問題丟給提奧多雷.拉斯卡利斯(Theodore Lascaris),就跟阿列克謝三世一樣潛逃出城。拉斯卡利斯哪敢接下這攤殺頭爛帳,於是也跟著逃跑。
提奧多雷比阿列克謝五世幸運得多,他後來在安納托利亞再起爐灶,以提奧多雷一世之名,成立了尼西亞帝國。但運氣欠佳的阿列克謝五世,在1204年十一月被追擊的十字軍騎士找到,被押送回君士坦丁堡,以背信毀約和違逆十字軍的罪名接受審判。最後為求殺雞儆猴之效,被處以從提奧多修斯城牆上踢下之刑,阿列克謝五世從高達四十公尺的城牆上落地,毫無疑問地當場死亡。
四月十三日清晨,恐慌至極的君士坦丁堡市民推派代表與十字軍交涉投降,但此時已經不存在投降的可能性了。
失去了領導者的拜占庭軍崩潰四散,反倒是為了自身名譽而戰的瓦蘭吉傭兵衛隊沒有投降者,全數戰至最後一兵一卒,戰鬥直到十三日中午才結束。而數日以來浴血奮戰,且在半年之間與君士坦丁堡市民累積了大量不滿的十字軍將士,此時失控地展開前所未有的大破壞,聖索菲亞大教堂被洗劫一空,皇家圖書館被縱火燒毀,前所未有的失控暴行在君士坦丁堡進行了三天三夜。
即使是非常厭惡拜占庭人與希臘正教、積極擁護拉丁帝國建立的維拉哈都因,也對這種史上空前的駭人暴行感到震撼,他提到「造成的損失就連最精於算數的威尼斯人,都無法準確估計」,但是這種節骨眼要制止殺紅了眼的士兵已經沒有可能,只得先讓十字軍將士泄忿完畢之後,再來慢慢安撫處理他們。

威尼斯霸業


三天後,孟菲拉特侯爵宣布禁止一切掠奪,上繳一切戰利品,私藏者將處刑示眾。丹多洛總督也贊成統一分配戰利品的提案,於是指定聖索菲亞大教堂為佔領軍司令部和戰利品清點中心,展開收繳統計作業,但是居然連聖索菲亞大教堂這般龐大的建物都無法容納十字軍在三日屠戮之中劫掠而來的全部寶物,各種金銀寶石、絲綢皮草、藝術品與雕刻塑像堆積如山,甚至多到得擺到教堂外的大廣場上。
經過一個月耗日費時的清算,威尼斯會計提出報告,戰利品的總值大約將近五十萬枚銀馬克左右。這筆錢絕對是足以讓所有腦筋正常的人類都喪失理智的無法置信數字,為避免十字軍內部為財物分配問題分崩離析,丹多洛總督主動提出有利於騎士們的分贓方案:十字軍支付威尼斯人尚未清償的運輸費與糧草費五萬馬克,和兩年來作戰的軍費與貸款利息一共三萬五千馬克;除此之外的四十萬馬克全部交給十字軍處理,孟菲拉特侯爵當然是毫無異議地點頭接受了這筆巨款,至於聖地耶路撒冷還是薩拉遜異教徒的老巢埃及,這時候根本沒有人會有心情去管那種支微末節的小事了。
不過威尼斯人在戰役中可是出了比西歐騎士更多的兵力,也砸下了更龐大的資金參與戰事,豈有這麼簡單放過財富的機會,所謂戰利品二八分帳方案不過是作順水人情的權宜之計,丹多洛總督趁騎士們財迷心竅之際,迅速提出了建立拉丁帝國的方案,並召開會議選舉皇帝。
雖然有人希望拱丹多洛總督出來競選皇帝,但老丹多洛非常清楚拉丁帝國的皇位實乃天主教勢力於東方的代理傀儡,是個既危險又麻煩的位置;但卻也不能讓十字軍的統帥孟菲拉特侯爵當選皇帝,因為孟菲拉特侯爵的采邑位於亞平寧地區,與熱那亞的金錢往來關係匪淺,而且侯爵還娶了匈牙利公主為妻,難保他成為帝國皇帝之後,不會受熱內亞與匈牙利煽動,奪回達爾馬提亞,與威尼斯翻臉不認賬。
只有法蘭德斯伯爵包德溫,因為是連續兩次成為第一批攻上君士坦丁堡城樓的名將,他的武勇與聲望在十字軍中是僅次於孟菲拉特侯爵的第二號人物,他的領國遠在阿爾卑斯山外,勢力也不強,也欠缺個人的派系與朋黨,因此由他來擔任皇帝的話,那對誰也不會構成威脅。
於是在精通政治的威尼斯人算計下,1204年五月九日,丹多洛總督密令所有威尼斯共和國派出的選舉人,集中投票給包德溫,同時拿出巨額金錢賄賂十字軍陣營參與投票的眾家貴族,暗中買樁結合過半數票源,讓包德溫以壓倒性的多數票當選拉丁帝國皇帝,此即包德溫一世。
而信仰最不虔誠的威尼斯人,則悄悄出任了君士坦丁堡大主教。恩里克.丹多洛則在其他十字軍騎士愉快地在安納托利亞與希臘各地佔山為王,接受冊封成為公爵、侯爵這類頭銜很炫的封建諸侯時,與包德溫一世在1204年十月一日簽署了條約,取得克里特、塞普勒斯、伯羅奔尼薩半島、內格羅龐特、科爾夫港、萊夫卡斯、扎金索斯、凱夫利尼亞島、伊薩基島等諸島作為領土,並收回君士坦丁堡威尼斯租界的主權。
包德溫一世原本也想冊封丹多洛總督為一個什麼公爵之類的頭銜,但是丹多洛意識到這當中含有「威尼斯的主權將從屬於拉丁帝國皇帝」的上下關係風險,因此加以婉拒,堅持要求以「東羅馬帝國八分之三的主權人」自居,保持對等的合作關係。
至此,威尼斯共和國成功地依照國際局勢走向對自己最有利的方向,在第四次十字軍戰爭當中贏得了不可思議的全面勝利。
受熱內亞競爭者煽動的拜占庭皇室已被推翻,其他商業競爭者短時間之內無法再與威尼斯匹敵,威尼斯將可以重執東方貿易之牛耳。而拉丁帝國的皇帝短時間之內沉迷於眼前巨富,大概一時之間也不會理解威尼斯人要求一堆貧瘠小島和海濱漁村領土的用意何在,等到他們發覺威尼斯的用意是建設海軍基地與貿易港口,以海上艦隊取得東地中海全域的商業壟斷之後,再捶胸頓足地後悔也來不及了。
而一手規劃了這些謀略,引導威尼斯走上海洋霸主之道的最重要人物,毫無疑問地就是共和國總統,恩里克.丹多洛。不過他沒能活著回到故國享受市民對他的歡呼,因為操勞於外交折衝和政治談判,丹多洛於1205年六月21日去世,享年九十八歲,死後下葬於聖索菲亞大教堂。
後來,1453年君士坦丁堡淪陷於土耳其人手中之後,威尼斯派遣大使前往與勝利者,也就是年輕有為的土耳其蘇丹穆罕(黑犬)德二世交涉,以取回丹多洛總督的遺骨,來作為恢復邦交契機的敲門磚。
大出威尼斯使節意料之外,穆罕默德二世對於移靈請求爽朗地點頭同意,並且贈送威尼斯使節許多武器、勳章、盔甲,並說自己相當崇拜丹多洛,就是因為研讀了當時丹多洛指導十字軍攻打君士坦丁堡的歷史,才會使用將艦隊翻越培拉(加拉太),來到金角灣內攻破君士坦丁堡的戰略。由於這種英雄惜英雄的情懷,丹多洛的遺骨才得以回到威尼斯安葬。
丹多洛被認為是威尼斯共和國有史以來最偉大的總統,他的深謀遠慮(奸詐狡猾)為威尼斯奠下了百年繁榮根基,而且幾乎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幾乎成為了威尼斯人心目中的神話人物。因此,丹多洛陽的死對於威尼斯人而言是極大的震撼。
因為丹多羅總督眼盲加重聽,因此在其總統任內,是由兒子拉尼爾.丹多洛擔任副總統來協助處理政事和就近照料。威尼斯人理所當然地想起了拉尼爾,1205年時的他不僅是正值四十英年,而且不論經商、作戰、政務等方面都有豐富經驗和傑出手腕,所以威尼斯民眾熱烈地擁戴他,希望拉尼爾乾脆建立一個丹多洛王朝的聲浪也不在少數。
然而,拉尼爾卻以“共和國不曾出過父死子繼的總統”為由婉拒了市民的呼聲,推舉友人皮耶特羅·齊亞尼(Pietro Ziani)參選總統,自己則帶著商船隊離開威尼斯,前往愛琴海經營合資公司,經營致富。後來在威尼斯與熱內亞的戰爭中,拉尼爾受命於當地徵召商船組織艦隊,在克里特島壯烈戰死。拉尼爾的女兒安娜.丹多羅(Anna Dandolo)繼承了父祖豐厚的遺產,帶著這筆嫁妝與塞爾維亞國王結婚,成為了當地的王族。
塞爾維亞王后安娜·丹多羅。曾有傳說指出塞爾維亞王原本對於娶一區區商人之女頗感猶豫,直到安娜拿出了價值大概是塞爾維亞十五年歲入的天文數字嫁妝之後,塞爾維亞才舉國歡騰地迎娶安娜為王后。之後,塞爾維亞成為維持威尼斯在巴爾幹地區勢力的重要助力,為對抗匈牙利王國在這一帶的擴張起到很大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