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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潔著長篇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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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字
張潔著長篇小說
《無字》是當代作家張潔創作的長篇小說,分為三部,2002年1月首次出版。
《無字》以女作家吳為的人生經歷為主線,講述了她及其家族幾代女性的婚姻故事,描摹了社會大動蕩、大變革中各色人等的與世浮沉、坎坷人生,展現了中國近百年間的風雲際會,對20世紀的中國進行了獨特的記錄與審視。
《無字》是一部有著多重主題的文學作品,作家以女性視角用恢弘的筆法對時代大背景下的人性進行了深度挖掘,既有對以胡秉宸為代表的政界虛偽與齷齪的辛辣批判,又有對當時社會人生百態的生動描摹。
封面
故事以離婚後住進精神病院吳為的慘狀與胡秉宸白帆的重歸舊好形成鮮明對比而展開,追溯胡秉宸、吳為和白帆三人之間的恩怨情仇。白帆是胡秉震革命年代的戰友,後來兩人組織家庭,並生下了女兒芙蓉。純情得永遠如大二學生的吳為,在“文革”十年中,義無反顧地與落難的胡秉宸在一起,經過了漫長的拉鋸戰終於走在了一起。然而事事總不能盡如人意,深諳社會人情的胡秉宸,為了自己的前途,依然逼迫吳為與之離婚,迫切地與白帆重建愛巢,並放言吳為長期滯留國外,嫁了個有錢的外國佬,甩了自己。面對赤裸裸的背叛和污衊,吳為瘋了,最後在只記得母親和女兒的清醒中完成了自殺。
小說的另一條線索是與吳為有著密切關係的祖上四代女性的愛情婚姻遭際。第一代吳為的外祖母墨荷出身於“熱熱鬧鬧、雞鴨鵝狗你方叫罷我方來叫”的小康人家,是一個標準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閣小姐。然而遵從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外祖母,嫁入粗鄙的農村家庭,一生是孤獨而悲慘的。在那個將女性視為傳宗接代工具的時代,無休止的勞作和不斷的生育構成了外祖母人生的全部意義。對她或者說那個時代的女性來說,反抗虐待的唯一方法就是回娘家,墨荷最後慘死在生育上。
第二代吳為的母親葉蓮子生活在“嫁漢嫁漢,穿衣吃飯”的年月,將自己的一生託付給了一個連養活自己都困難的東北軍兵痞子顧秋水,做了從一而終觀念的犧牲品。戰火紛飛的歲月里,歷盡滄桑、含辛茹苦將獨生女吳為扶養長大。祖上兩代人的心酸痛苦經歷在吳為心上投下了極大的陰影,影響了她的愛情婚姻觀念。
封面
第四代吳為的兩個女兒禪月和楓丹出生於20世紀60年代。禪月不相信愛情,認為“世上沒有什麼真正的愛情”,“愛情是一生最終都要出的麻疹”,聲稱自己“我絕不會像您(指吳為)那樣去愛”,最後遠渡重洋,尋找個人價值。私生女兒楓丹走入了另一個極端,事業有成,但堅持獨身一輩子,從來沒有婚姻和孩子,沒有正常人的家庭生活。
張潔於1989年開始創作《無字》,1994年推倒重來,1998年後又一遍遍地改、一字字地磨,這一改一磨就又是兩三年。為了寫《無字》,她採訪、收集的各類資料有兩尺多厚。為了一個小細節,她三番兩次地乘火車到偏遠的原型小村小鎮探訪,尋找獨特的藝術感覺。十二年中無數個日日夜夜在計算機前一坐就是十幾個小時地字斟句酌,書稿由薄變厚,又由厚變薄,最後硬是把已然寫就的四部一百餘萬字壓縮成最後的三部八十餘萬字。
墨荷
吳為的外祖母墨荷出身望族,卻遵從父命草率地嫁到了已經破敗但依然架子十足的葉家。作為媳婦,她起早貪黑任勞任怨,受盡婆婆和小姑的虐待。作為妻子,更是沒有感受過丈夫絲毫的溫存,她只是一個可憐的“籃筐”——葉志清藉以發泄性慾和完成傳宗接代任務的工具而已。或許是她的時代根本沒有給她追求愛情的機會,她最多只能在繁重的勞作間隙偷偷地“兩眼朦朧,兩頰著紅地想象一個根本無從想象的中意的男人”。愛情對她而言只是一個心底遙不可及的夢。
葉蓮子
葉蓮子上過幾天私塾,有一定的文化,於是在自己的愛情和婚姻上,違背父命自己挑選了丈夫,她幾乎與真愛擦肩而過,換言之,葉蓮子曾經有過幸福的機會。但在葉蓮子和顧秋水這樁看似自由的婚姻背後,卻隱藏著一個天意弄人的殘忍玩笑。顧秋水對葉蓮子的追求似乎源於一個誤會,而葉蓮子之所以選擇顧秋水也只是為了逃離刻薄的繼母,這也就註定了這場婚姻的悲劇。縱然在新婚後的兩年裡,她享受過愛情給她帶來的甜蜜,可是那甜蜜實在太過短暫。善於隱忍的葉蓮子在丈夫的眼裡逐漸成了一個礙眼的累贅,顧秋水“每每看到她那張口結舌的樣子,不是更同情她,反倒更無所顧忌地肆虐她”,他覺得“她那窩囊的樣子,看了就惹氣,就讓人想給她兩個嘴巴”。後來顧秋水甚至發展到當著葉蓮子與小吳為的面與姘頭大行房事,無所不用其極地摧殘著葉蓮子的肉體與靈魂。身處這般水火煎熬下的葉蓮子,生活岌岌可危,更遑論那縹緲的愛情。
吳為
從小隨母親居無定所,一次一次的逃難的吳為見證了父母的愛情和婚姻悲劇。吳為的童年沒有得到過絲毫父愛,有的只是傾盡一生也無法忘記的傷害。
這樣長大的吳為第一次婚姻是和一個有“口臭”的男人韓木林,只是為了留在城市工作,這場婚姻最終以她生下一個私生女而結束,從此在吳為淪為社會的一個另類,她也又一次清楚地認識到,愛情和婚姻她都玩不起。但即使如此清醒的吳為卻瘋狂地愛上了與她年齡懸殊的胡秉辰,在和胡秉宸的婚戀中,吳為始終在追求與捍衛自己的愛情,正是因為吳為身上所固有的那種奴性、怯懦和她扭曲的心態,她不斷自我強化對胡秉宸的愛,哪怕她已經洞悉了這個男人的虛偽與懦弱,只為了胡秉宸的一封封甜言蜜語卻又無關痛癢的情書,她便強迫自己以一種衛道士的姿態,幾乎是用犧牲精神去愛他,不惜為他和全世界宣戰,為他承受組織的壓力,白帆的侮辱,甚至是婚後對胡秉宸女兒芙蓉的阿諛諂媚、逆來順受。在經歷過種種的爭奪和傷害之後,吳為最終選擇放棄了自己的愛情和婚姻,身心交瘁的吳為再也無力面對生活,最終遁向瘋狂。愛情對吳為而言,是一場猝不及防的噩夢,毀了她的一生。
禪月
和母親吳為一樣,禪月也是在父親缺位的情況下長大成人,目睹了姥姥、媽媽為情所累的一生,於是她立志要改變家族女人的命運,不再重蹈前人覆轍。女人在情感上的苦難到了禪月這一代似乎見到了希望的曙光,再不那麼輕易為感情所傷。禪月說:“我生下來又不是為了嫁人的,將來嫁不嫁人都難說,生活如此豐富,把我的心裝得那麼滿,留給愛情的位置怕是沒有多少了。
顧秋水
葉蓮子的丈夫。顧秋水殘忍地拋棄了身無分文的妻子和女兒,任憑她們過著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窮困生活,並且寄人籬下,做人奴僕。當葉蓮子走投無路帶著吳為去投奔顧秋水時,顧秋水己經與另外一個女人同居。
胡秉宸
吳為的第二任丈夫。胡秉宸厚顏無恥,竟然堂而皇之的在和吳為新婚的第二天早上就與前妻打電話調情。吳為最初所期許的愛情隨著婚姻的來臨而變質、變味了,“愛”像泡沫般化為了烏有,這使吳為再次對愛情產生了絕望感。吳為直到婚後才發現,原來胡秉哀愛的並不是她的靈魂,而是對她有著無恥的期待與猜想。吳為曾經被人誣陷亂搞男女關係,這才是吸引胡秉宸的重要原因,胡秉宸期待吳為的風情萬種和風騷調情,可是吳為卻令其大失所望。因此,胡秉宸對吳為失去了往昔的激情與興趣,取而代之的是惡意的譏諷與無理的傷害,而愛意早己消失殆盡。
愛情是《無字》的一大主題,作家使用插敘手法,在時空的頻繁轉換中,將時代的鋪陳與個人經歷敘述相融合,歷史與現實交叉描寫,使得小說具有了一種磅礴的氣勢和深厚的人道主義關懷。
在《無字》中,張潔試圖用幾代人的情感經歷去打開困住中國女性的枷鎖時,卻發現一切都是徒勞的,女性在傾其所有獨自與愛情作戰,但悲劇命運並未因此而有所改變。從墨荷到葉蓮子,再到吳為,婚姻對女性的不公似乎並不是隨著歷史的演進而一步步減輕了,相反,它在現代社會生活中變得更複雜、更帶有普遍的災難性。雖然第一代墨荷的婚姻是在她完全沒有自主權的情況下,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完成的,但在家中無權無地位的她至少並沒有被遺棄,家庭沒有離散。而第二代葉蓮子的婚姻,雖然在表面上塗寫著“半自主”的色彩,但她曾一度中意的男人卻不是個值得信賴的對象,婚後的她既要面對物理層面的飢餓困窘,又要面對精神層面的為奴的尷尬:顧秋水在生活顛沛流離時對葉蓮子母女的遺棄和在香港期間對她們的肆意虐待,留給她的只有含辛茹苦的奔波與執迷不悟的守候。第三代吳為在名作家光環的閃耀下,依舊遭遇了不堪其辱的婚姻經歷:第一個丈夫在她的心裡烙下了深深的紅字,第二任丈夫胡秉宸施予她的是精神上的虐待和無恥的背叛,吳為只能在許多有形無形的壓力中走向瘋狂。張潔不無絕望地宣稱“本世紀初的女人和現時的女人相比,那一個天地未必更窄,這一個天地未必更寬”。
小說中吳為的絕望也代表著張潔的情感訴求的絕境,吳為最終沒有能夠以情感的方式完成她對於世界或者說主流社會的認同,這根源於她所夢想著尋求依託的男性世界的破碎,更重要的在於她自己所設立的世界觀念的破碎——女性想在男性世界中寄託自我的情感認同是不現實的,是烏托邦的幻境。於是張潔只有解構,讓曾經高大完美的男性神話坍塌,露出卑瑣,讓曾經沉溺自得於愛情中的女性絕望,走向死亡。在解構愛情的同時,她也在不斷地拷問、控訴男性,甚至這個社會。這一點,正是為什麼張潔的作品會引起研究女性文學學者們的注意,而同時受到男性文化衛道者們攻擊的主要原因。而在解構之後沒有建構,正是吳為的死因,甚至是張潔本人不能掙脫心結的原因。張潔一方面預設了一個真正的完美的自我存在,另一方面卻不知道真正的自我怎樣又在何方,於是,“生活在別處”成為了張潔難以克服的困境。
《無字》的敘述語言可以說是對之前作品的一種超越。它選用獨特的敘述視角,通過第三人稱全知敘事的運用敘述的聲音是作者型的,強而有力,可謂“極而言之”,無所不知、無所不在,質問歷史、質問人生、質問人性。同時擴大敘述與故事的距離。更足以展開大幅度的掃描,足以表現《無字》跨越一個世紀的中國風雲際會和各色人物的沉浮人生,通過內向的視角,使作品的敘事語言由對外界世界的客觀描述轉為人物的內心世界的動態刻畫。《無字》的敘述方式很獨特,表現在獨特的結構模式。打破了傳統的結構模式,採取片段拼接式的,看似雜亂,但人物的心緒貫穿整體,事件之間採取場景的相互鑲嵌、相互並列、相互交叉,通過表層結構表現深層結構揭示文本的深層蘊意。《無字》的敘述風格豐富多樣,串起張潔各個時期的敘述風格,但重要特徵是回憶中的頓悟。在憶中思,在思中憶。
《無字》的文本敘事成功獨到的地方正在於情景反諷敘事的使用。它使《無字》文本形成不確定性的“召喚結構”,呈現多義、朦朧、混沌、神秘的色彩。小說將歷史性敘述納入女性想象性話語,通過扦科打渾、顛三倒四的敘述方式將歷史隨意化、主觀化,注入偶然命定的因素,將人物漫畫化、戲劇化,將人性層層剖開,將人們奉為圭臬的東西剝得赤身裸體,以世俗的解構、革命的崇高、愛情的神聖,以虛無解構歷史的莊嚴,以粗鄙解構人性的本真,潛含著張潔在大悲大痛,大恨大愛之後,對世界、歷史、生命的寬容、超然、淡漠。
2005年,《無字》獲得第六屆茅盾文學獎。
茅盾文學獎評審委員會:張潔的《無字》通過凡人小事反應社會風雲,以三個女兒的命運,對歷史進行深入思考,極為感人。
《北京晨報》:在《無字》中,“歷史”、“愛情”、“文學”等等意義中心最後都是虛假的、靠不住的,那麼怎麼辦呢?張潔做出了三種選擇:她將最年輕的女人送出海外以逃離歷史,她用對母系血緣的肯定替代男女之愛,而文學,則歸於瘋狂的沉默。——這終究是個浮士德式的故事,女浮士德把靈魂抵押給了邏各斯中心主義的魔鬼。
張潔
1978年開始文學創作。現為北京作家協會專業作家。美國文學藝術院榮譽院士,國際筆會中國分會會員,中國作協第四屆理事,第五、六屆全委會委員、第七屆名譽委員。著有散文集《愛,是不能忘記的》、《方舟》、中短篇小說集《祖母綠》,長篇小說《沉重的翅膀》、《只有一個太陽》等。
1992年被選為美國文學藝術院榮譽院士。
2005年,憑藉其作品《無字》獲得第六屆茅盾文學獎。
2019年9月23日,張潔長篇小說《沉重的翅膀》入選“新中國70年70部長篇小說典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