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曉霞
小學教師
梁曉霞,女,23歲,陽泉市平定縣人,山西省忻州師範學院學前教育專業大三的學生。2011年,她作為支教志願者到了五台縣駝梁山區黑崖堂小學當教師。在支教生涯即將結束時,她因白血病永遠地離開了講台、離開了我們。
2011年10月17日下午,山西省忻州師範學院2011級的新生入學大會正在舉行,一段短片讓在場的新入學學子內心悸動,短片的內容是在講這個學校的一名大學生,她在去山區支教的過程中,因患白血病於9月6日去世。這位名叫梁曉霞的女生,讓這些新入校的學生交頭接耳議論著、打聽著,但沒人知道她是誰,甚至連學校的那些學長,和她同一個年級的學生也對這個名字很陌生。
在同學眼裡,梁曉霞是不起眼的。一同到黑崖堂小學支教的校友有6人,來之前彼此不認識,到了這裡才開始慢慢熟悉。假期的時候,6人爬山去玩,“我們在前面玩,叫她過來照相,她卻一直站在遠處,靜靜地笑著。”同在黑崖堂支教的王強回憶,梁曉霞靜默得就像水一樣。
黑崖堂村辦小學是附近幾個村子里孩子唯一的上學之處,師資力量缺乏,每年全靠忻州師院的支教志願者上課來維持。為了方便孩子上學,學校靠著幾間矮平房甚至辦成了寄宿制,還接受了村裡的學齡前幼兒班。校長張素平一直盼著來一個能帶低齡孩子的老師,而梁曉霞所學的“學前教育”專業是他盼望已久的。“農村孩子有點太土氣了,希望一個會帶孩子唱歌跳舞的老師把城市的氣息帶過來一些,她這個專業(學前教育)過來正好彌補了這一塊。”事實果然如此。
2011年春節已過,但位於大山深處、海拔在2000米左右的黑崖堂村還處在嚴冬的凜冽之中。張素平第一次看到梁曉霞時,並沒有過多注意。他只是擔心,這個不愛說話、還帶有學生氣的姑娘,能不能受得了這裡的苦。“我們這裡面苦啊,一下雪可能半個月都出不了校門,吃住條件都不太好。有些來支教的學生受不了苦,沒呆幾天提前就走了。”而剛到的梁曉霞第一次過周末就要請病假,這讓張素平心裡一涼,“好不容易來了個能帶小娃娃的,難道也是要走”。
“其實開學沒多久,她身體就不是很好,總是感冒。”和梁曉霞一起來支教、同住一個宿舍的曹菁菁回憶說,梁曉霞的病情讓很多人以為是不適應這裡的氣候。爸爸梁寶懷得知她感冒時還總打電話告訴她,要能吃苦,堅持下去。
這個“不起眼”老師的支教生活開始了。
她堅持帶病講課,最終貽誤病情
2011年10月15日,記者來到了梁曉霞生前支教的黑崖堂小學。130多名學生只有6個老師,一個班就是一個年級,每個老師都是代一個年級的班主任、代所有年級的課。學校的平房教室昏暗雜亂,教室後排是孩子們的床鋪,旁邊放著的是學校儲備的糧食和土豆。孩子們的課桌都是捐來的舊課桌。而梁曉霞住過的宿舍,既是宿舍又是辦公室還是圖書室和倉庫。
支教工作開始沒多久,她又感冒了。她有點怨恨自己的身體,覺得讓這所需要她的學校和學生都很失望。當她和校長張素平請假時,校長的一句話“那你趕緊休息吧”,又讓她憂慮重重。她以為學校不要她了,找到學校負責支教的隊長,試探著問:“張老師是不是不喜歡我,要趕我跑了?”她甚至向隊長“求情”,說自己的病很快就好,很快就能重返崗位。很快,她返回了學校,帶病繼續給孩子們上課。
如今提起這段往事,張素平有些“悔恨”,他覺得是自己無意的一句話讓這個孩子有了壓力,“上了勁”。有一次,一個一年級的學生半夜病了,她跑到學生宿舍照顧,那個孩子窩在被子里,她就蹲在床前,一會兒測體溫,一會兒喂水,一宿都沒睡。一起來支教的王強回憶,這件事情大家當時都不知道,是後來他上課時聽孩子們講的。
而當時的梁曉霞,自己也處在病痛之中,但在課堂上,她像是翩翩起舞的精靈,帶著一群還在流著鼻涕的孩子唱啊、跳啊,把歡笑留在教室里。一次唱歌的時候,她突然咳嗽了起來,剛剛還在歡樂中的孩子都被嚇壞了。9歲的段慧斌看到梁老師咳得都蹲在了地上,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即使這樣,她一節課都沒有耽誤。只有到了學校放周末大假的時候,才一個人回城裡去看病。
她的病情一天天加重,5月份的周末,她回了一趟家,此時她已經查出白細胞數值很低,醫生建議她馬上住院治療。看到已經連續發燒很多天的女兒臉色不好,梁寶懷勸她多請一段時間假,好好在家調養一下。但平時安靜的女兒此時卻執拗地堅持要回學校。梁寶懷如今想起女兒出門時的背影禁不住哽咽起來:那天,她帶著一大包葯,就匆匆離開了家。梁寶懷沒想到此處一別,再見竟是在病床前。
她不想給學校添麻煩,一個要求都不提
讓梁曉霞念念不忘的“六一兒童節”,對黑崖堂小學來說意義重大,這是這所村辦小學第一次搞“六一”聯歡活動。梁曉霞成了這次“六一”的總編導,20多個節目、6個年級、130多個孩子的排練,她一個人扛了起來。
為了不佔用上課時間,她總是帶著學生們在休息的時候練。幾個一起支教的同學還開她的玩笑,說過了“六一”曉霞就更苗條了。“六一”那天,黑崖堂村以及附近幾個村的村民都來了,看著自己平時髒了吧唧的孩子,在梁老師的指導下像燕子一樣輕快地表演著節目,村民們樂呵呵地笑了。時髦的兔子舞、好聽的小合唱,還有詩歌朗誦,讓很多村民感到自己的孩子一夜就變了樣,不再土裡土氣。這時候的梁曉霞,在主席台的背後給孩子們領舞,所有的閃光燈都沒有捕捉到這位在病痛中堅持的舞者。
梁寶懷至今仍然記著自己和女兒的一次談話,他弄不明白為什麼女兒堅持要回去給孩子們過“六一”,這又不是文化課,怕耽誤了。女兒的一句話讓他明白了女兒的心思:“我想讓山裡的娃娃也能和城裡的孩子一樣,過一個快樂的有意義的節日。”
為了這個夢想,梁曉霞在課堂上給孩子們講起了貝多芬的音樂,給孩子們看印象派的畫作,帶著孩子們玩拓展遊戲。孩子們生活苦,她就把自己的東西拿出來,洗髮水、糖果、餅乾,幾乎都與孩子們共享。
她周末放假的時候,班上的孩子悄悄到她的房間睡,結果尿濕了床。回來后,她一點都不生氣,微微一笑,
“沒事,我自己清理就是了。”
也許,只有這些可愛的、搶著喊梁老師的孩子們才是她真正的“葯”。醫生囑託讓她吃一些肉,她不想給學校添麻煩,一個要求都沒提過。山溝溝里的學校很少有肉,偶爾有一頓她也都夾給了孩子。
她的夢想:讓更多農村孩子接受良好教育
“六一”后第二天,梁曉霞就住進了醫院。父親梁寶懷再見到她時,她第一句話就是讓父親打電話問學校孩子們的近況,因為她還在牽掛著即將參加期末考試的孩子們。
梁曉霞的家在陽泉市平定縣的一個偏僻農村,家裡條件並不好,一個弟弟一個妹妹都已經輟學。從小就在農村長大的她偶爾和同學們談起自己的童年,總說村裡的教育不被重視,很多孩子都沒學可上。這或許正是她這麼堅持要當好老師的一個原因吧。梁寶懷記得,曉霞考上忻州師範學院時,講過自己的夢想:就是讓更多的農村孩子都能接受“好的教育”。
住院以後,她在醫院給自己一起支教的同學建議,以他們幾個支教生的名義成立一個“愛心基金”,把自己平日節省下來的生活費集中在一起,為學生們購買圖書和文具。而這個夢想在2011年9月6日戛然而止,梁曉霞因患白血病併發症搶救無效去世。
消息傳到了黑崖堂小學,所有的孩子都不相信暑假前還蹦蹦跳跳的梁老師就這麼走了。學校組織的哀悼會上,梁曉霞曾經住過的屋子前,擺放著130雙小手摺出的白紙花,孩子們圍在這裡久久不散。
梁寶懷記得,女兒在病危時還告訴父親不要去辦退學,她就剩最後一年了。梁寶懷本來打算讓她媽陪孩子一起去把大學念完……
同學曹菁菁記得,梁曉霞剛剛收穫了愛情,儘管她從沒開口說過,但每晚深夜長途電話這頭的甜蜜她能感受到……
孩子們更是記得,梁老師和他們最愛玩的那個遊戲。梁曉霞她曾經帶過的那個班,已經升入二年級。提起梁老師,孩子們唧唧喳喳和記者說個不停。“梁老師對你們誰最好?”孩子們一個個舉手,都說是自己。梁老師走了,沒有人再教他們跳舞了。孩子們說,梁老師最愛和他們玩一個遊戲“木頭人”:孩子在上課時發言,只要說中了“木頭人”三個字中任何一個字就不能動了,必須由老師說解除才行。這時,9歲的段慧斌悄悄地問記者:“梁老師也成了木頭人,不能動,我能不能解除呢?”
忻州師範學院支教處副處長伍大力告訴記者,學校正在開展學習梁曉霞同學的活動,希望更多的學生能了解到這位把自己留給大山和孩子的最美女鄉村教師。
她走了,一位美麗善良的支教老師,一朵準備盛開的花朵;她用自己23歲的生命譜寫了教師的讚歌;別人都說老師是蠟燭,點亮別人犧牲自己,她用自己年青的生命證明老師的光輝;當她看到鄉村孩子們對知識渴望的目光時,她用自己的行動傳授孩子們知識;當鄉村孩子們的記憶中從沒有度過“六一兒童節”時,她說:“我想讓山裡的娃娃也能和城裡的孩子一樣,過一個快樂的有意義的節日。”
美麗的鄉村老師曉霞走了,她把對孩子們的希望留在了生命的最後時刻,她是孩子們的好老師、大姐姐,孩子們在山的盡頭依然在等待梁老師的歸來,等待她教孩子們唱歌、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