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空空
周空空
周空空(1887年-1930年8月12日),20世紀30年代的西方銀幕上,曾出現過一些轟動一時的滑稽演員。如“好萊塢”的冷麵滑稽裴司開登、大鼻子芬勃杜倫、闊嘴巴喬埃勃朗、瘦個子蘇拉西蒙以及一胖一瘦的勞萊、哈台等,都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們以各自的外形特徵為號召,再加上一些滑稽表演迎合觀眾。解放前早期的中國電影,大多受西方影響,30年代在中國也出現了瘦猴韓蘭根和他的老搭檔胖子劉繼群(後為殷秀岑)結成夥伴,拍了不少滑稽影片。而譽滿全球的喜劇大師卓別林,和在中國以演漫畫家葉淺予筆下的“王先生”而著名的湯傑,則是以他們表演上的另一種風格而受到觀眾的喜愛。
(1887—1930.08.12)
可是還在韓蘭根、湯傑等之前,最早的中國銀幕上就出現了一顆滑稽明星,以他卓越的表演技巧和多方面的藝術才華,為萌芽時期的中國電影事業作出了可喜的貢獻。這就是20年代揚名海內,被人譽為“東方卓別林”的周空空。
周空空(原名大鵬),生於1887年,重慶市長壽縣人。祖父周澤玉,清時宦遊省外,曾作過某“皇親”的老師。晚年告老還鄉,繼縣人彭風和後主持過長壽風山書院。空空父輩昆仲甚多,父名周仲玉,是一個能讀父書的宦門公子。母親韓氏,也是名門閨秀,幼嫻詩書,頗具學識,早年創辦長壽女子學堂,曾任第一任校長,在當時長壽女界中,是一個難得的人才。空空幼年從塾師讀書,生性聰穎,天資過人,尤其愛好各種藝術。他能寫善畫,於音樂、表演尤具擅長。他於書法擅長行書、隸書,而且會用口銜著毛筆寫字(口書);對於畫,山水、人物,都有所能,還能用手指蘸墨作畫(指畫)。他替別人寫字作畫,常用“養真”的別名。於音樂他能拉會唱,對古典樂器七弦琴和當時的舶來品手風琴等什麼都會。對戲劇能唱川劇、京劇,尤其愛好川劇。與當時長壽著名的川劇“玩友”傅述之、張開先齊名。傅唱生角,張唱小生,空空則擅長丑角,有時也唱“小喉嚨”(旦角)。當時長壽城內、河街,無論豪門巨富或平民小康,每遇紅(婚)白(喪)喜事,都作興擺唱"玩友"(川劇坐唱)。每唱必邀傅、張、周到場,他們每至,圍觀(聽)者如堵。他們除經常唱“玩友”外,偶有戲班來長壽演出,還登台票演。空空多方面的藝術愛好,給他後來成為一個職業藝術家,打下良好基礎。
清王朝統治末葉,對內加緊剝削,政治腐敗,民不聊生;對外則割地賠款,喪權辱國,國勢危如累卵,人心惶惶不可終日。當時長壽的一些有志青年,如塗德芬、左尚、楊重持等,早在留學日本時就加入了孫中山先生領導的同盟會。四川保路運動事起,全川人民與清王朝反動統治展開了英勇激烈的武裝鬥爭,1910年,金堂人廖子亞(同盟會會員)由上海到四川受長壽學堂校長殷華廷之聘,任該校體育教員,時周空空亦在該校教音樂。因廖早知林庄學堂有一批彈藥武器,他應聘來長壽時即抱有密謀組織革命的目的。來校后即與塗德芬、左尚等暗地發展組織,周空空和殷魯、孔慶宗等人都先後參加了廖領導的革命組織。辛亥武昌起義的號角,吹遍了巴山蜀水。同年11月18日凌晨,曙光待露,星月在天,廖子亞約同周空空,並叫了幾個身強力壯的學生,隨帶幾支毛瑟槍,闖入縣衙,時縣宮沈兆翔正好夢方酣,廖、周等衝進他的卧室,把縣宮叫醒,亮出了他們預先用泥巴團外塗金粉制的“炸彈”,對沈喝道:“我們是革命黨。趕快把印交出來,否則請你吃炸彈!”縣大老爺嚇得魂不附體,只得俯首聽命,連聲說:“交、交……”即刻乖乖地交出了縣印。不久,縣城四門和大街,都懸出了“司令官廖”的大旗。數日之後,重慶宣布獨立,長壽局勢日趨穩定。為了慶祝革命成功,周空空等在城內編演了時裝文明戲,自己還扮演女角。
在周空空那個書香門第裡面,他是兄弟姐妹五人中最聰明的一個。父母一心指望他能夠發奮讀書,求學上進,他日能紹接書香,光耀門楣。誰知他專門喜好吹、打、彈、唱,不務“正業”。因此,早就對他大為不滿,曾多次嚴加責斥。現在空空居然背著家庭,暗地參加了什麼“革命黨”,弄得不好,會禍及全家;而且一個宦門公子,堂堂七尺之軀,還公然在戲台上塗脂抹粉,裝扮起女人來了,簡直是大逆不道。從此,父母對他就一天天疏遠,而他對家庭感情上的距離,也一天天拉長。空空的原配,是箇舊式女子,一心尊崇三從四德,素來站在翁姑一邊,夫妻早就不睦。一天,母親把他叫到跟前,說道:“大鵬呀,咋個出了你這個敗家子啊!”空空以他固有的風趣答道:“既是大鵬,就要展翅高飛,什麼敗家子!”旁邊的父親,早就氣急敗壞,“啪”的就是一耳光,“飛!讓你展翅高飛,給老子滾!”從此,空空就毅然離開了家,隻身到了重慶。
遊子離家,如失群孤雁,難免不有凄涼之感;同時想到骨肉親人對自己如此寡情,使他對世態人情,也就有了深一層的認識。他到重慶后,為了謀生,正式下海唱川戲,更名“空空”。下海不久,就逐漸有名了。出入都坐拱桿轎子。轎簾上掛兩盞大燈籠,上書“空空”二字。在重慶,他還收了兩名徒弟,一個起名“渺渺”,一個起名“茫茫”。過了數年,一則覺得與班裡藝人的一些舊習氣合不來,再則感到從前票戲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現在靠唱戲吃飯,就要經常和一些軍閥、官僚、地痞、流氓打交道,有時還不得不低三下四,虛與委蛇,深感長此下去,決非善策,於是想另圖出路。約在1922年,空空辭去戲班,個人買棹東下,破夔門,出三峽,沿途飽覽長江兩岸的山光水色,幾天到了漢口。出川以前,究竟打算幹什麼?空空心中本無定計。到了漢口以後,才與人籌商,以原來唱戲時的部分積蓄,與朋友合夥到湖南做生意。空空本是公子哥兒出身,平生喜愛藝術,於商賈經濟之道,完全是個外行。不久生意垮台,他幾經籌謀,又輾轉到了上海。
在湖南做生意賠了本,在重慶唱戲積累的一點錢,也花得差不多了,空空來到這十里洋場的花花世界,床頭金盡,又不能不考慮生活出路。開初打出“預言家”的招牌,在黃浦灘頭以相面、算命糊口。同時又利用自己的特長,在旅館賣字、賣畫。當時有個日本人,名叫松村,很欣賞他的口書和指畫,曾資助旅費,幫他去過日本,從日本回國后,就在上海水安公司屋頂花園唱獨腳戲兼演雜耍,他演獨腳戲能個人自打、自拉、自唱,左腳擊缽,右腳踏樓板擊鼓,雙手拉胡琴;另以右腋挾槌擊鑼,自己演唱。節目內容經常變換,都是自己晚上在旅館,冥思苦索編出來的。他演雜耍會唱猴戲,赤腳、短褲,上身著紅褂衣,模仿猴兒開箱、關箱、翻筋斗。持小銅鑼向觀眾要錢等動作,擠眉弄眼,惟妙惟肖,活像一隻小小的猻猴。他學猴兒翻筋斗的動作特別精彩,每翻一次,觀眾必不斷高呼“再來一個,再來一個!”在永安公司演出,每日午、夜兩場。不久,聲名大噪,上海很多人都知道永安公司有個周空空。這時,他收了很多乾兒女,是向他學雜耍,獨腳戲的,約數十人。
周空空
1930年,他回川籌組早期的蛾眉影片公司,同時想把他母親接到上海奉養,順道回到長壽家鄉。空空離家十多年,父母先後染上了阿芙蓉癖,家道中落。想不到當年被斥為忤逆不孝的“敗家子”,不讀書,不當官,現在也同樣能夠“揚名聲”。父母當然也就對他改變了看法。一家團聚,倍感親切。
在長壽住了一段時間,空空於同年5月初又去重慶。他這次由上海回川,還帶有陳飯桶、宋萬全、李小慧(女)和以唱《蛾眉山歌》聞名(曾灌唱片)的歌星黃金、黃后等一幫徒弟。一到重慶,就租下戲場演出他自編的時裝新戲。周空空藝術上達到成熟的黃金時代,是上世紀20年代中期到末期,由於當時半封建、半殖民地社會的歷史局限,使他在藝術上也難免帶有資產階級商品藝術的形式主義痕迹,摻雜一些低級、庸俗的表演。但另一方面,因他早期曾受過資產階級民主革命思潮的影響;兼之他親身經歷了家庭、社會的諸多折磨,又使他的表演藝術能夠從現實生活中吸取一些養分,基本上符合於現實主義,這是他有別於早期電影界那些單純依靠噱頭,迎合小市民階層的一般滑稽演員的最大不同之點。他自編、自演的一些新戲,大多是憤世嫉俗之作,針對當時社會的不平現象,予以無情鞭撻,從而能夠痛切時弊,於笑聲中見辛辣,深深觸動觀眾的心靈。他在重慶編演了一出新戲名叫《屠殺趙爾豐》。借古諷今,矛頭所向,直指當時四川大軍閥劉湘(當時劉湘任四川督辦)。因此劉湘派人要暗殺他。所幸他相識的劉部師長范紹增、陳蘭亭二人(陳也是川劇“玩友”),一面每天派十支短槍保護他;一面在劉湘面前竭力斡旋,事情才算罷休。空空在重慶呆不住了,只好把劇團遷到合川。
空空體態修長,生性詼諧,一舉一動都帶滑稽感,在任何場合往往都能笑語驚四座。且文思敏捷,出口成章,能即興編演唱詞。在明星公司拍《劉姥姥進大觀園》時,空空飾劉姥姥,一切條件都談妥了,到開始拍片化妝時,空空不剃鬍子(他平時上唇留有一撇“人丹胡”)。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急得老闆張石川滿屋打轉,對他說:“哪有劉姥姥長鬍子的,你這不是開玩笑嗎?”空空正色地說:“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絕非開玩笑!”結果張石川另給了三百銀元酬金,空空才把鬍子剃了。
作為一個有相當才華的民間藝人的周空空,本來可以奔逸絕塵地進入現實主義的金光大道。可是,卻在他生命終結的43歲前夕,在重慶導演拍攝了一部誣衊人民革命的影片《懺悔》,是其藝術生涯中留下的一大污點。1930年8月12日,周空空因急病發作而死!
周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