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

楚岩創作文章

綠銹斑斑的銅製鑰匙插進去,往上一提,然後把門環一擰,門就開了,推開它,門吱呀一聲發出沉重的嘆息;同時,門楣上撲簌簌地往下掉落陣陣塵灰。

作品簡介


老屋,楚岩。

作品內容


我離家已經整整九個年頭。開始幾年,老伴依然和這老屋廝守。每個星期六下午,我如同“候鳥”一樣飛回鄉下,與老伴相聚。彼時的老屋在我心中,如同鳥兒的歸巢。當我在人生的天空飛累了,可以在此睡個甜甜的覺,亦可躲避外界的風風雨雨。十年以前,我拼盡全力,把所得一個子兒一個子兒地積攢起來,帶領妻子和未成年的兒女,每天傍晚到水塘里挖沙,又一擔一擔地挑回家準備改造舊屋。兒女們累的哭了,我就用美麗的語言,給他們描述住進新屋那種舒坦和愜意……
我們的村子原是一個破敗落後的小村。小山坡下,擁擠著幾百間各式各樣的屋子。這些屋子,當年都是低矮的泥磚建築,顯得零亂、破敗、蕭條和風雨飄搖。記不清什麼時候起,村民省吃儉用,累死累活,自己用田野的泥巴作成泥磚,陸續蓋起來了部分泥磚結構的新房子。後來,有人蓋起了紅磚的屋子。再後來,更有人蓋起來了水泥的樓房。這一切,彷彿是悄悄進行的,又彷彿是大張旗鼓雷厲風行地湧現出來的。站在高處極目望去,在蔚藍色的天空下水泥結構的樓房,紅磚的屋子、泥磚的屋子與舊時留下來的廁所、豬欄、雜物間交叉錯落,黑色的、灰色的、暗紅色的瓦面,和新式的水泥銀灰色的屋頂,相互映襯,如同白髮蒼蒼的老人、朝氣蓬勃的小伙、打扮入時的靚女、天真爛漫的小孩擁擠在一起,年齡老幼不同,衣著斑斕各異。
在一片古老和新潮的交替中,我家的老屋顯然算不得十分蒼老,但顯然已經宛如我一樣,成了個年近六旬的初老之人,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風采。
關上咿呀作響的木門,我到一位朋友家去做客。我們是同齡人,他高我矮,他瘦我胖。兒時,我們一起光著屁股在村前的水塘中戲水,後來又一道去放牛,在田邊戽水[用戽(hù)斗汲水]捉魚。當晚霞在天邊輝映出紅色或紫橙色的霞光,我們把斗笠掛在身後,騎在水牛背上,慢悠悠晃悠悠一高一低地回家來。
如今,這位高高瘦瘦的牧童早已發福,成了個紅光滿面的大胖子,而他家建築的氣勢、屋裡的擺設,更是把我震住了。啊!十多米長五層高的新樓,琉璃瓦頂,外表裝修白綠相見的馬賽克,光彩照人。客廳里,一色的歐式傢具,真皮沙發,彩電、錄像機、音響一應俱全。當年,我的老朋友也有一間老屋,是泥磚蓋的,和我的老屋相比,顯得太破舊。而今天他的這間新屋,據說是兩年前蓋起的。滄海桑田;世間更迭,十多年前,當我蓋新房時嘖嘖稱讚,認為我有本事攢錢。而歷史以一時難測的高速沖向前方。面對他的新屋,曾經自慰於自己的新屋在村中還算時髦的我,不得不自慚形穢了。
那麼再過若干年,老朋友的這幢新樓,是否又會變成舊屋而顯得落伍呢……
朋友家裡,不斷有青年男女進進出出,汽車摩托車響聲不斷,那是老朋友的兒子和他的朋友們,他們都是來探望朋友的小孫孫的。年輕人全都衣著新潮,說話嗓門高,行動快捷,偶然我問起他兒子這幢新樓如何,剛剛做起了爸爸的小夥子回答說:“我爸思想太老土,簡直不可救藥。當年叫他不要這樣蓋的,至少要留一個停車場,他偏不接受。你看吧,才兩年,門前的車子擁擠不堪,什麼新樓,現在已經成了歷史文物了!”
看來,我剛才的疑問,已經有了肯定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