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5里路

1990年，在台灣闖蕩已經5年有餘的文章，終於踏上了內地春節聯歡晚會的舞台，以《我是風》和《自己的天空》兩首歌曲一展自己灑脫從容的演繹風格，不過，從商業的角度來講，這一步顯然來得有點晚了。一者是因為當時的內地樂迷早已經不再把港台歌手當成三頭六臂的神仙，隨著開放程度的加巨，已經有點見怪不怪的意思了；二則是因為在文章參加春晚之前，他一直引以為傲的“遊子系列三部曲”的其中兩部《故鄉的雲》和《三百六十五里路》（另一部為《古月照今塵》），已經分別被費翔和包娜娜在1987年和1988年捷足先登踏上春晚的舞台，前者更是因為如此而席捲大陸，紅得飛沙走石、日月無光。後者雖然後續效應不佳，但至少也將她從香港“非主流”歌手一躍成為內地家喻戶曉的歌星，而《三百六十五里路》更是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成了她的一道護身符。有了這兩位同道中人的半路打劫，文章顯然就失卻了用成名作來打開內地市場的先機，好在即便如此，他在參加春晚之前一個月剛由北京文藝音像出版社引進的內地首張專輯《望天》，還是憑藉著春晚巨大的輻射力而達到150萬盒銷量的驚人成績，兩個月之後引進的又一張專輯《原諒我的心》，雖然勢頭略微有些下降，其100萬的銷量也足以讓當代任何一位華語歌手汗顏。

《三百六十五里路》和《故鄉的雲》兩首歌曲都出自文章的專輯《三百六十五里路》，這也是文章這位印尼華人由日本來到台灣加盟EMI唱片后發行的首張專輯。因為有漂泊的歷史、“複雜”的身世、滄桑的閱歷和磁性的歌喉，唱片公司從一開始就將文章明確的定位為遊子形歌手，這種定位，恰恰也因為很好地融入了當時兩岸關係開始鬆動的大環境，迅速地在島內得到認可，並隨之波及到東南亞地區，同時還藉由費翔和包娜娜這樣的“二道販子”推銷到大陸，從而和之前張明敏的《我的中國心》一起，形成內地樂迷對港台歌手最初的直觀印象。

做為一名非純粹的創作歌手，文章之所以能夠取得成功，自然離不開背後的操縱者，而《365里路》的製作人一為李泰祥、一為譚健常，都堪稱當時台灣最為優秀的流行音樂製作人，而他們的風格也都是以擁有很濃重的鄉土情結，並善於在流行音樂中運用歷史古典式的手法聞名。歌曲是需要來“演”的，這句話套在文章的這張專輯里是相當合適的。雖然很多人以為演就是代表是裝，是假的代名詞，但演同樣是藝術領域一項特殊的技能。

在本張專輯開場的《三百六十五里路》里，文章就用其略帶倦意的嗓音，演活了一個異鄉遊子風餐露宿的形象，這種恰到好處的用經歷和閱歷來渲染作品的手法，不僅不會讓人感到作假，甚至還大大拓寬了作品的形象寬度，從而呈現出一種極具立體感的畫面，並將自我和作品渾然連為一體，作品因為歌手而廣為人知，歌手也因為作品的題材而變得形象更鮮明。

做為本張專輯的二號重頭作《故鄉的雲》，對於內地絕大部分的歌迷來講，肯定避不開費翔翻唱所留下的那種深遠影響的干擾。必須承認，在評價兩首歌曲優劣的時候，先入為主肯定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但儘可能拋開這個因素，還是不得不承認，在演繹的華美、華麗和優雅上，文章真的無法勝過費翔，尤其是主歌部分扭捏的唱法，更是讓人覺得不太自然甚至周身不自在，頗有點演戲演過頭的感覺。倒是經過過渡段進入雄渾豪邁的高潮段時，文章高亢嘹亮的嗓音，也終於可以一展雄姿，從而達到一種穿透雲層式的大氣效果，至少在這段的表現，他更滄桑感的演繹，還是要比費翔多了許多切題的人性化和真實性，讓人感覺他才是真正的遊子，而費翔在這方面卻僅僅只是一個歌手。其實從扭捏到大氣，也正反映出當時初出茅廬的文章，在處理歌曲時還處於一種很業餘很初級的階段，很多時候他還是依靠著一種草根的本能，去演繹和自我發揮，於是會造成許多需要收的部分，他都會用一種比較做作的演繹來完成，這一點自然和之後在《望天》和《原諒我的心》時那種收放自如的表現不可同日而語。

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在演繹《故鄉的雲》這樣的遊子心聲時，也才格外容易打動人，因為裡面有職業歌手永遠唱不出的真實感。除了《三百六十五里路》和《故鄉的雲》兩首名作外，搖滾版的《愛可》和翻唱玉置浩二《ワインレッドの心》（酒紅色的心）的《迷濛》，也是專輯中相當具有可聽性的作品，而《晚風輕輕》雖然從歌路上並不匹配文章的聲線，但文章的輕柔的處理，倒也瀟灑從容，聽來尤其讓人酥軟迷醉，堪稱是本張專輯最意外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