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更生
郝更生
郝更生,原名郝延浚,幼時頑皮溺水,死而復生,故改名更生。
郝更生,1899年生於江蘇淮安,早年赴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學習土本工程,后感於中國人體格孱弱,遭外人譏笑,轉而就讀於美國春田大學專攻體育。學成回國后,先後在北京清華大學、東北及山東等地大學擔任體育教授。曾負責主辦第三屆、第六屆和第七屆全國運動會。1932年任國民政府教育部體育督學,同時兼國民體育委員會主任委員,掌管全國體育行政。
郝更生的夫人姓高名梓,出身名門。原籍安徽貴池,寄籍江蘇南通,肄業於上海女青年會體育部。肄業后即遠赴北京女子高等師範學校任教。一年後赴美深造,就讀於威斯康辛大學。回國後任國立女子師範大學體育系主任。郝更生與高梓同時期在美留學。留學期間即互相傾慕,但未謀面。郝更生是中國留美學生中專攻體育最早的一個,高梓則是美國威斯康辛大學女子籃球隊的中鋒,是該隊唯一的一位中國人。兩人在留學生中均小有名氣。1924年,第三屆全國運動大會在武漢舉行。郝更生主持籌備,高梓作為華東女子手球隊領隊,率隊赴武漢,兩人第一次見了面。因兩人酷愛體育,趣味相投,一見如故,談得十分投機。自此,兩顆心便緊緊連在一起。
1925年,郝更生在蘇州大學任教,好不容易等到學期結束,便冒著暑熱奔赴北京,應聘到清華大學擔任體育系副教授。當時,有三所學校同時發出聘書,除清華大學外,還有南京的東南大學和廈門的廈門大學。郝更生雖很不習慣北方的生活,卻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北京,因為高梓在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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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年代的北京城遠不是今日的北京城。清華園距北京城10多里,沿途儘是曠野,進城要坐計程車,單趟就要五塊大洋。郝更生經常乘車進城,掏大洋付車費毫不吝惜。郝更生進城表面上的理由是他當時兼任北京市中等以上學校體育聯合會會長,需經常關心會務工作,真正的原因是為了與高梓約會。高梓是他的副會長。
兩位體育教授、又是會長與副會長的頻頻約會,在學校和體育聯合會引起種種議論。有羨慕的,也有嫉妒的;有為之高興的,也有為之憤憤不甘的。議論最多的是高梓所在的北京國立女子師範大學。高梓生性活潑,為人直爽,且學有專長,早成為大家注目的風流人物。追求她的男士很多,其中有大學校長、教授,甚至有年齡稍大一點的學生。有位教師獻殷勤地形容說:“高教授在運動場上,就像蝴蝶在花叢中飛翔。”這隻“蝴蝶”翻飛紛舞,卻飛到郝更生身旁,令眾多“捕蝶者”撲了個空。友人向郝更生打趣說:“你是從千軍萬馬中殺出來的。”郝聽了很是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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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夫不負有心人,郝更生從蘇州追到北京,頻頻向高梓獻殷勤,終於贏得了高女士的心。1926年兩人正式訂婚。1929年2月6日在北京舉行婚禮。婚禮之日,眾多友人前來祝賀。他們的好友徐志摩特地用三張宣紙,寫了一幅長篇累牘的結婚賀詞。徐志摩與新婚夫婦彼此十分熟悉,開慣了玩笑,因此賀詞寫得詼諧幽默,令人捧腹。還有一位天津的音樂家朋友叫杜庭修,專程從天津趕到北京參加婚禮,他送了一幅自撰自寫的賀聯。上聯為:兩位體育名家,兩體合為一體。下聯為:一件結婚大事,結婚不許離婚。上下聯對仗工整,全是實話,可實在下雅,似有惡作劇的味道。賀聯高高掛起,眾人讀了哈哈大笑,郝更生非常難堪,急忙叫人把賀聯撤下。音樂家堅持不允,郝更生不顧沖了大喜之日,竟當著眾人面與這位結識多年的音樂家朋友翻了臉。後來人們才知道,郝更生是怕新娘子不悅才大發脾氣的。
郝更生怕老婆是有歷史的。在他自己寫的《四十年婚姻生活之回憶》一文中,坦率承認:“在漫長的四十年間,我不否認,確有過不少親友,或則當面,或則背後,明言暗示我怕仰喬(高梓的號)。關於這一‘怕’字,以我四十年的經驗,我有我的哲學。”且讓我們看餚他的“經驗”和“哲學”是如何形成的。
郝更生怕老婆據說是“命里註定”的。小時候,郝的家人迷信,請了一位算命先生給郝更生算八字。算命先生展手掐指,細推流年,算到“妻財爻”時,沖著郝的家人一笑,意味深長地說:“府上這位少爺,妻山高啊!”算命先生一言定終身。從此後,郝的家人常拿他打趣,笑話他是個怕老婆的。小小年紀的郝更生,不知道老婆是怎麼回事,就給戴上了“怕老婆”的帽子。及至成年以後,親友仍拿他調濾訕笑,以致他遲遲不肯結婚,擔心高高的“妻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還沒有結婚的郝更生,就怕老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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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更生怕老婆“苦中有樂”。真正體驗到“妻山高”的滋味,是在與高梓結婚以後。結婚後,最先遇到的問題是家庭地位上主次不明。表面上郝更生是一家之主,實際上家裡打的是“雙中鋒”。在他們家中只有“先生”稱呼,從無“太太”稱呼。傭人和司機稱郝更生為“先生”,稱高梓為“高先生”。既然兩人均為“先生”,凡事均可作主。事實上,家中大事小事都是高梓作主。每次拿了薪水,郝更生不敢動用一文,總是原封不動交給高梓,要花錢時,再“申請報批”。家庭經濟帳是“高先生”的專務,郝先生不得過問,郝更生的一家之主早已名存實亡。
老婆厲害也有厲害的好處。郝更生好酒,酒席上逞強好勝,每每拼得爛醉如泥。酒醉難醒,但只要一回家,高梓一開口,一頓數落,郝更生的酒就醒了大半,日子久了,郝更生竟改了拚酒的毛病。郝更生脾氣暴躁,生性好鬥,好與朋友爭論問題,而且爭論起來語言尖刻,往往叫人下不了台。尤其在公開場合喜歡開一些過火的玩笑,因此得罪了不少朋友,鬧出不少糾紛。每遇這種事,高梓總要把郝更生拉到一邊,像教師開導學生一樣,將郝更生說過的話一一加以分析,一定要郝更生承認錯誤才罷休。有時郝更生自以為有理,百般申辯也無濟於事,最後總是好衝動的“學生”在“老師”面前無言以對。郝更生吃西餐有個壞毛病,喜歡一手執刀,一手執叉,把刀叉豎在桌面上高談闊論,旁若無人。每當這個毛病重犯時,高梓便給他遞眼色。郝更生只要一看到高梓那雙瞪圓的眼睛,立刻興緻索然,老老實實放下刀叉,低頭用餐。時間長了,竟也改了這毛病。
郝更生怕老婆確實也無可奈何。其一,高梓的口才和文才均比郝更生強,吵起嘴來,郝不是老婆的對手,只能甘拜下風;其二,郝更生做事虎頭蛇尾,高梓凡事都能專心致志,求精求好,郝更生不得不服;其三,日常生活中,高梓待人接物很有一套,頗得人心,郝更生卻常常得罪人,郝更生又不及老婆。性格上兩人差異也較大。郝更生個性趨於豪放,高樣則比較嚴謹。生活中難免不發生矛盾,“叮叮噹噹”的事時有發生。凡遇爭執,常常是郝更生的退卻與讓步,使矛盾得以平息。結婚40餘年,常常是“婦唱夫隨”。
郝更生有如此豐富的“怕老婆”體驗,他的“怕老婆哲學”很有特色,說起來振振有詞:“首先我認為,怕老婆決不是一件可笑的事。在封建時代的中國舊式家庭里,太太對老爺唯有消極的服從,無言的抗議,一切以老爺的意見為意見。馴至近代婚姻生活,我可以斷然的說,這種‘在家從夫’的辦法絕對行不通了。現代化的家庭,應該是妻權至上,太太第一。任何一個現代家庭,不論灑掃庭除,飲食起居,至少有四分之三,或竟五分之四系由太太負責主持,先生僅只立於遇事提供意見的地位,而且,先生們所提供的意見多半並不高明,徒然增加太太處理家務的困難而已。
“以我和高梓的四十年婚姻生活而言,我曾經想過,在這四十年裡,如果不是高梓在主持家務,我真不知道將怎麼辦好,以我應付生活的能力,充其量我只能保持書房一隅的整潔,再擴大範圍,我便將無以為計。何況這四十年裡我們離鄉背井,顛沛流離,少說些也搬了二十次家,二十次建立新家庭都由於高梓胼手胝足所達成。因此,必欲謂任何家庭都是由於夫妻雙方所共同維持的,這‘共同維持’四個字,在於我,就難免覺其誇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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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太太在家庭之中有一項最神聖、最重大的任務,那便是生育子女。太太為生兒育女所遭受的麻煩和痛苦,先生們不能親身體驗,自亦永遠無法想象。孩子是家庭幸福與快樂的泉源,在這一件事上,先生坐享其成而太太艱苦備嘗,因此,太太理應受到先生的尊敬。
“再者,我國相沿已久而被嘲笑的“怕老婆’一詞。在二十世紀七十年代的今天,早就該被淘汰了。‘怕老婆’三個字在我一生之中印象頗為深刻,淵源相當久遠。但我始終深信“怕太太’不能算是侮辱男性的名詞,除了胡適之先生講的‘醒世姻緣’中,那些虐待狂與被虐待狂的事例;‘怕太太’的這個‘怕’字亟應修正。依我的意見,與其謂‘怕太太’,不如說是敬太太或愛太太;敬太太或愛太太適足以顯示男性的有理智、夠風度,對太太表示仰慕或愛護,甚至於傾倒與敬服。
“我公然提出我的這一套‘怕老婆哲學’,也許會有朋友說我是十足的阿Q,正因為你郝更生是個怕老婆的,所以你才唱這種高調。我對於這一個問題的答覆是:請平心而論,我的老婆是不是值得我敬?是不是值得我愛?假如有人說我一輩子都受老婆的控制的話,那麼,我也要反問一句,這四十年裡我老婆從來沒有控制我去做一件壞事,那麼我被老婆控制又有什麼害處。”
郝更生在大陸解放前夕隨國民黨去了台灣。1975年10月的一天傍晚,郝更生與一位朋友外出散步,忽被一摩托車憧倒,傷及腦部,不治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