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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生主

戰國中期莊子創作散文

徠《養生主》是戰國時期哲學家、文學家莊周創作的一篇文章,載於《莊子·內篇》。這是一篇談養生之道的文章。全文分為三個部分。第一部分是全篇的總綱,指出養生最重要的是秉承事物中虛之道,順應自然的變化與發展;第二部分以庖丁解牛的故事比喻人之養生,說明處世、生活都要遵循事物的規律,從而避開是非和矛盾的糾纏;第三部分說明聖人不凝滯於事物,與世推移,以游其心,安時處順,窮天理、盡道性,以至於命的生活態度,體現了作者的哲學思想和生活旨趣。文章描寫生動形象,細節刻畫精細入微,寓說理於故事之中,意趣橫生,富於啟發意義。

作品原文


養生主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已!已而為知者,殆而已矣!為善無近名,為惡無近刑。緣督以為經,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養親,可以盡年。
庖丁為文惠君解牛,手之所觸,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向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合於《桑林》之舞,乃中《經首》之會。文惠君曰:“嘻!善哉!技蓋至此乎?”庖丁釋刀對曰:“臣之所好者道也,進乎技矣。始臣之解牛之時,所見無非牛者。三年之後,未嘗見全牛也。方今之時,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視,官知止而神欲行。依乎天理,批大郤,導大窾,因其固然,技經肯綮之未嘗,而況大軱乎!良庖歲更刀,割也;族庖月更刀,折也。今臣之刀十九年矣,所解數千牛矣,而刀刃若新發於硎。彼節者有間,而刀刃者無厚;以無厚入有間,恢恢乎其於游刃必有餘地矣,是以十九年而刀刃若新發於硎。雖然,每至於族,吾見其難為,怵然為戒,視為止,行為遲。動刀甚微,謋然已解,如土委地。提刀而立,為之四顧,為之躊躇滿志,善刀而藏之。”文惠君曰:“善哉!吾聞庖丁之言,得養生焉。”
公文軒見右師而驚曰:“是何人也?惡乎介也?天與,其人與?”曰:“天也,非人也。天之生是使獨也,人之貌有與也。以是知其天也,非人也”。
澤雉十步一啄,百步一飲,不蘄畜乎樊中。神雖王,不善也。
老聃死,秦失吊之,三號而出。弟子曰:“非夫子之友邪?”曰:“然。”“然則吊焉若此,可乎?”曰:“然。始也吾以為其人也,而今非也。向吾入而吊焉,有老者哭之,如哭其子;少者哭之,如哭其母。彼其所以會之,必有不蘄言而言,不蘄哭而哭者。是遁天倍情,忘其所受,古者謂之遁天之刑。適來,夫子時也;適去,夫子順也。安時而處順,哀樂不能入也,古者謂是帝之縣解。”
指窮於為薪,火傳也,不知其盡也。

註釋譯文


詞句註釋

1.養生主:養生的主要關鍵、要領。
2.涯:邊際,極限。
3.知:知識,才智。
4.隨:追隨,索求。
5.殆:危險,這裡指疲睏不堪,神傷體乏。
6.已:此,如此。這裡指上句所說的用有限的生命索求無盡的知識的情況。
7.近:接近,這裡含有追求、貪圖的意思。
8.緣:順著,遵循。督:中,正道。中醫有奇經八脈之說,所謂督脈即身背之中脈,具有總督諸陽經之作用;“緣督”就是順從自然之中道的含意。經:常。
9.生:通作“性”,“全生”意思是保全天性。一說生指生命。
10.養親:從字面上講,上下文意不能銜接,舊說稱不為父母留下憂患。一說親指精神。
11.盡年:終享天年,不使夭折。年,年壽,自然壽命。
12.庖(páo)丁:名丁的廚工。先秦古書往往以職業放在人名前。文惠君:即梁惠王,也稱魏惠王。解牛:宰牛,這裡指把整個牛體開剝分剖。
13.倚:靠。
14.履:踐踏。
15.踦(yǐ):支撐,接觸。這裡指用一條腿的膝蓋頂牛。
16.砉(xū):象聲詞,皮骨相離的聲音。向:通”響“。
17.奏刀:進刀。騞(huō):象聲詞,形容比砉然更大的進刀解牛聲。
18.中(zhòng)音:合乎音樂節拍。
19.桑林:傳說中商湯時的樂曲名。
20.經首:傳說中堯樂曲《咸池》中的一章。會:指節奏。以上兩句互文,即“乃合於桑林、經首之舞之會”之意。
21.嘻:讚歎聲。
22.蓋(hé):通“盍”,何,怎樣。
23.釋:放下。
24.好(hào):喜好,愛好。道:事物的規律。
25.進:超過。
26.無非牛:無非是一頭完整的牛。
27.未嘗見全牛:不曾看見完整的牛。
28.方今之時:如今。方,當。
29.神遇:用心神和牛體接觸。神:精神,指思維活動。遇:合,接觸。
30.官知:這裡指視覺。神欲:指精神活動。
31.天理:指牛的生理上的天然結構。
32.批大郤(xì):擊入大的縫隙。批,擊。郤,同“隙”。
33.導大窾(kuǎn):順著(骨節間的)空處進刀。
34.因:依。固然:指牛體本來的結構。
35.技經:猶言經絡。技,據清俞樾考證,當是“枝”字之誤,指支脈。經,經脈。肯:緊附在骨上的肉。綮(qìng):筋肉聚結處。技經肯綮之未嘗,即“未嘗技經肯綮”的賓語前置。
36.軱(gū):股部的大骨。
37.良庖:好廚師。歲:年。更:更換。
38.割:這裡指生割硬砍。
39.族:眾,指一般的。
40.折:用刀折骨。
41.發:出。硎(xíng):磨刀石。
42.節:骨節。間(jiàn):間隙。
43.無厚:沒有厚度,非常薄。
44.恢恢乎:寬綽的樣子。游刃:遊動刀刃,指刀在牛體內運轉。余:寬裕。
45.雖然:即使這樣。
46.族:指筋骨交錯聚結處。
47.怵(chù)然:警懼的樣子。為戒:為之戒,因為它的緣故而警惕起來。
48.止:集中在某一點上。
49.遲:緩。
50.微:輕。
51.謋(huò):象聲詞,骨肉離開的聲音。這句後面,有些版本還有“牛不知其死也”一句。
52.委地:散落在地上。
53.躊躇:從容自得,十分得意的樣子。滿志:心滿意足。
54.善:通”繕“,修治。這裡是拭擦的意思。
55.養生:其後省中心語,意思是“養生之道”。
56.公文軒:相傳為宋國人。右師:官名。
57.惡(wū)乎:何以。介:獨,只有一隻腳。
58.其:或者。
徠59.是:此,指形體上只有一隻腳的情況。獨:只有一隻腳。
60.與:賦與。
61.雉:雉鳥,俗稱野雞。
62.蘄(qí):祈求,希望。畜:養。樊:籠。
63.王(wàng):旺盛。
64.老聃:即老子,道家創始人。
65.秦失(yì):老聃的友人。吊:弔唁。
66.號:號哭。
67.然:肯定語。
68.焉:之,他,指老聃。
69.其人:指與秦失對話的哭泣者。
70.向:剛才。
71.彼其:指哭泣者。會:聚集。
72.言(yàn):通“唁”,弔唁。
73.遁:失去。天:天性。倍:通“背”,背棄。
74.受:稟受。
75.刑:過失。一說刑即刑辱之意。
76.適:偶然。來:來到世上。
77.夫子:那人,指老聃。
78.入:進入內心。
79.帝:天,萬物的主宰。縣(xuán):通“懸”,倒掛。
80.指(zhī):通“脂”。窮:盡。薪:柴火。

白話譯文

我的生命是有限的,而知識是無限的。用有限的生命去追求無限的知識,真是累人啊!已經追逐知識的人,可真是疲倦呀。做了世人所謂的善事卻不去貪圖名聲,做了世人所謂的惡事卻不至於面對刑戮的屈辱,沿著名譽與刑罰的縫隙間形成的道路走,遵循了這條人生的正道,那就可以保養身體,可以保全天性,可以修鍊精神,可以享盡天年。
庖丁給文惠君宰牛,全身與牛接觸,手觸之處,肩頂之處,足踩之處,膝抵之處,牛的皮骨分離的聲音嘩啦啦地響成一片。進刀解牛時嚯嚯有聲,都無不符合音樂的節奏,動作應和著桑林舞曲的節奏,又像是應和經首樂章的節拍。文惠君說:“啊,妙極了!你的技術怎麼會高超到這個地步?”庖丁放下屠刀回答說:“我所愛好的是道,已經遠遠超出了技術的範圍。我開始宰牛時,所見到的都是整頭的牛。過了三年之後,再看牛就可以看到牛體的結構部件而不是整頭牛了。時至今日,我宰牛時全憑心領神會,而不需要用眼睛看。視覺的作用停止了,而心神還在運行。我順著牛身天然的生理結構,把刀劈進筋骨相連的大縫隙,再在骨節的空隙處引刀而入,刀刀順著牛體本來的結構去;牛體中經絡筋骨糾結的容易礙刀的地方,我的刀都繞開走而從未碰到過,何況那些巨大的牛骨頭呢!好的廚師一年換一把刀,那時他們用蠻力硬割的結果;一般的廚師一個月換一把刀,那是他們硬砍把刀砍斷的。我手頭這把刀都已經用了十九年了,用它宰過的牛也有幾千頭,可是刀刃還像剛從磨刀石上磨出來一樣完好無缺。牛的骨節間有縫隙,刀刃卻薄得沒有厚度,用沒有厚度的刀刃切入有縫隙的骨節,那寬寬綽綽的地方運起刀刃來還有很多餘地呢。所以這把刀用了十九年還像剛從磨刀石上磨出來一樣。即使如此,每次碰到筋骨盤結的地方,我看到它很難下手,還是十分警惕,目光盯住那一點,慢慢動手,運在刀上的力氣很輕很小。最後嘩啦一聲,整條牛立刻解體了,就像泥土被堆積在地上一般。然後我提刀站起,環顧四周,悠然自得,心滿意足,把刀擦拭乾凈收藏起來。”文惠君說:“妙啊!我聽了庖丁的這番話,領悟到了養生的道理。”
公文軒看見右師,吃驚地說:“這是什麼人?為什麼只有一隻腳?這是自然生成的,還是人為造成的呢?”右師說:“這是自然生成的,不是人為的。上天讓我只生有一隻腳,按照一般人的樣子,老天是要給我兩隻腳的。因此可知是老天有意讓我長一隻腳的,不是人為造成的。”
生活在沼澤地里的野雞,走十步才能吃到一口食,走百步才能喝到一口水,但它並不希求被豢養在籠子里。在籠子里精神雖然很飽滿,但並不快樂。
老聃死了,秦失前去弔唁,號哭三聲就走了。弟子問:“他不是老師的朋友嗎?”回答說:“當然是的。”“那麼,弔喪像這樣子行嗎?”秦失說:“當然可以。一開始我把他當成一般人看待,現在我不這樣看了。方才我進去弔唁,有老人在哭他,像哭自己的兒子一樣;有年輕人在哭他,像哭自己母親一樣。那些在哭喪的人,一定有不想弔唁卻要來弔唁,不想痛哭而痛哭的情況。這種情況是背棄自然,給世俗感情推波助瀾,而忘了人的生命都受於自然,古時候稱這種做法是違反自然所招致的刑罰。一個人偶然來到世間,這是他順時而生;偶然離去了,這是他順時而死。安於時運而順應自然,一切哀樂之情就不能進入心懷,古時候稱此為自然的解脫。”
脂膏在作為燭薪燃燒后就燒盡了,火種卻傳續下去,永遠不會有熄滅的時候。

創作背景


莊子生活的戰國中期是歷史上非常激烈的社會轉型時期,中國社會經歷了一次滄桑巨變,身處亂世的人們對人生和前途充滿了迷茫。莊子針對人在殘酷現實中不能任其本性無拘無束生活、面臨無情摧殘難以盡享天年的現實,謹慎藏鋒,適時順應,無求遠害,找縫隙求餘地,避免被摧殘或奴化,以保全本性,修養延續精神生命。這篇文章就是在這種心境下創作的。

作品鑒賞


文學賞析

這是一篇談養生之道的文章,論述以“無己”順應自然,藏鋒慎用,警惕地在夾縫中求自在寬綽,避免被殘酷專制統治毀滅;強調“不失己(不自喪)”,保全本性,提高精神境界,延續精神生命。莊子認為,養生之道重在順應自然,忘卻情感,不為外物所滯。
全文可分成三個部分。第一部分至“可以盡年”,是全篇的總綱,指出養生最重要的是要做到“緣督以為經”,即秉承事物中虛之道,順應自然的變化與發展。第二部分至“得養生焉”,以廚工分解牛體比喻人之養生,說明處世、生活都要“因其固然”、“依乎天理”,而且要取其中虛“有間”,方能“遊刃有餘”,從而避開是非和矛盾的糾纏。餘下為第三部分,進一步說明聖人不凝滯於事物,與世推移,以游其心,順應自然,安時而處順,窮天理、盡道性,以至於命的生活態度。這就是文惠君基本理解到的東西。但是,莊子想要表達的可不止這些。
莊子思想的中心,一是無所依憑自由自在,一是反對人為順其自然,此文字裡行間雖是在談論養生,實際上是在體現作者的哲學思想和生活旨趣。
在作者看來,人類社會的各種矛盾就好比牛身上的筋腱和骨頭,如果處理不當,就會像筋骨碰壞刀刃那樣,對於人自身有損害。因此,為了保全性命不受損害,人應該“依乎天理”,“因其自然”,學會在矛盾的夾縫中求生存。這就像解牛一樣,只要刀刃沿著筋、骨的縫隙間遊動,不要碰著筋腱和骨頭,就會保持鋒利,不被損傷變鈍。庖丁解牛能達到“遊刃有餘”境界的原因在於“好道”,而道就是事物的規律性。牛體有它天然的結構,庖丁從長期的實踐中認識和掌握了它的結構,因此解起牛來能做到“以神遇而不以目視,官知止而神欲行”,井然有序,合乎韻律。這就是說明要熟練地掌握事物,首先要把握事物的規律性。庖丁剛開始解牛的時候,“所見無非牛者”,三年之後,“未嘗見全牛也”,已經掌握了牛體的結構;經過長達十九年的實踐,終於達到了“遊刃有餘”的境界。這一發展過程充分說明要認識和掌握事物的規律,必須經過長期認真的實踐過程。在技術極為純熟以後,庖丁解牛時仍然不敢掉以輕心,他“每至於族,見其難為”,就“怵然為戒,視為止,行為遲,動刀甚微”。這其中的道理是深刻的。
作者認為,人類社會是複雜的,人的生命是有限的,生活在這樣一個複雜的社會中,要順應自然之道,把它作為處世的常法。不要為善去追求功名,也不要為惡而遭受刑辱,要善於避開一切矛盾、是非,“以無厚入有間”,在矛盾是非的空隙中苟全性命,這樣才能“保身”“全生”“養親”“盡年”。這樣的養生之道,實際上是從老子“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長久”的思想發展而來,反映了莊子避害全生的思想。這種處世哲學曾給後世處在危亂時代的人們或悲觀失意的人在避世免禍的行為上以精神安慰,也給後人以深刻的啟迪,由此也產生了“遊刃有餘”“躊躇滿志”等膾炙人口的成語,一直沿用至今。
這篇文章在藝術上達到了很高的水平。文章語言生動簡練。如寫庖丁解牛的情況,分別用觸、倚、履、踦來表現手、肩、足、膝不同部位的不同動作,用“砉然”“騞然”“謋然”來表現聲音大小不同的細微差別,用詞準確,描寫精當。其他如寫解牛之聲“莫不中音,合於《桑林》之舞,乃中《經首》之會”,寫庖丁解牛之後“提刀而立”“躊躇滿志”的神態,更顯得揮灑自如,引人入勝。文章結構也有值得稱道的地方,它由六段組成,第一段為全文的綱領,總論養生之道。以下四段分別講述四個寓言故事。最後一段以薪盡而火傳為喻,總結全文,進一步說明順應自然之道即為養生之要這一中心。這種獨具特色的連環式的結構,是《莊子》所特有的。

名家點評

台灣科技大學原教授羅龍治《哲學的天籟——莊子》:知識是以了解養生的道理,也就是了解自然變化的道理為主。了解之後,便順應自然的變化,不要再追逐多餘的知識,否則便是迷路了。莊子的意思不是“反知識”,而是要人“超越知識”。
廣西師範大學教授李乃龍《莊子分解》:養生主即修養身心的主導性原則,即養生之道。“緣督以為經”一語就是《養生主》的主旨,也就是道家養生之道的精髓。“緣督以為經”,即在社會縫隙中遊刃有餘,說白了就是混世。

作者簡介


莊子
莊子
莊子(約前369一前286),戰國時期哲學家,道家學派的代表人物。名周,字子休,宋國蒙(今河南商丘東北)人。曾做過漆園吏。家貧,但拒絕楚威王的厚幣禮聘。他繼承老子“道法自然”的觀點,否定有天帝造物主的存在,認為萬物起源於“道”,而人的生死只不過是“道”在其發展過程中一個短暫的環節。其哲學思想達到很高的思維水平,對後世影響很大。其文章縱橫開合,變化無端,並多用寓言故事,想象豐富而奇特,在散文發展史上具有重要地位。傳世作品收入《莊子》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