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小樓
《霸王別姬》中男主角
段徠小樓,是李碧華小說《霸王別姬》及陳凱歌電影作品《霸王別姬》中的男主角。他是京戲伶人,飾演凈角霸王項羽,與飾演虞姬的師弟程蝶衣感情深厚。
在陳凱歌導演的電影版《霸王別姬》中,段小樓一角由三人共同演繹:童年—費振翔、少年—趙海龍、成年—張豐毅。
程蝶衣與段小樓
段小樓的背叛大體可分為三個階段:童年的小石頭、成角兒后的楚霸王和文革時期的段小樓。
一、童年的小石頭
段小樓在未成角兒之前一直叫小石頭,是一個在社會底層遊走的小學徒,嚴師出高徒,在當時科班“人生艱辛、學藝不易、不打不成材”的教導下,幾乎所有學徒都是挨打長大的。正如陀思妥耶夫斯基所說的話:最好的品行,往往在最卑微的人群里發現。這樣艱苦的特殊環境下,造就了他為人豪爽、仗義、敢做敢為的性格。在街頭賣藝時,一位小師弟趁機要逃跑,作為大師兄的他,硬是用自己的看家本領“拍磚”救了場。可師父不僅沒對他表示感激,而是痛打了他,認為他做的是下三濫的玩意兒。仗義的行為和取得的是師父恰恰相反的對待,不能不說在他心靈上對自己的行為和思想產生的質疑,這也就是世俗對背叛放出的煙幕,隱藏著他背叛的萌芽——識時務者為俊傑、跟著節拍走、誰做主聽誰的,仗義並不是衡量對錯的標準,這也是後來他在文革時期追隨紅衛兵的步伐,揭發程蝶衣的“罪行”,與菊仙劃清界限原由的最好印證。在小豆子練習劈腿疼的大喊時,他又偷偷踢走幾塊磚,這一行為不但沒有得到師父的同情,而是叫他主動搬刑具挨打受罰,這從表面上看似乎是關師父教導嚴厲,但實際上與此同時也使小石頭在幼年的成長中,大腦的潛意識裡對仗義、善良、愛護師弟等良好品質再次產生質疑,進一步為以後世界觀、人生觀的樹立產生了不良的影響。從而給後來的背叛打下了基礎。
小豆子和張國榮
二、成角兒后的楚霸王
“傳於我輩門人,諸生須當敬聽。自古人生於世。需有一技之能。我輩既務斯業,便當專心用功。以後名揚四海,根據即在年輕。”——在科班班訓的熏陶下,年幼的小石頭吃苦耐勞,辛勤操練,終於熬出了頭。此時的他不再是小石頭,而是成了名的角,取藝名為段小樓。他因演霸王出名,身上不知不覺的就有了一股霸氣。在眾人追捧的環境中,擺脫了要考慮衣食住行的憂慮后,逐漸把身上的霸氣顯露出來,在劇中一個叫菊仙的女子身上,體現的尤為深刻。
孔子在《禮記·禮運》里講:“男女飲食,人之大欲存焉。”大欲也就是最根本的慾望。民以食為天,人沒有飲食不能活命,沒有兩性關係不能延續後代,這是人類存在的根本條件。孔夫子把這兩個問題視為人不能離開的兩件大事。段小樓在成角兒后,伴隨著社會地位的提高,物質財富的豐溢,段小樓已經不再像童年時的小石頭那樣整日專心苦練,為生存擔憂。隨著物質財富的提高,段小樓精神世界逐漸匱乏,這就需要剩下的那一件事——兩性關係來慰藉。於是,很自然的有了菊仙。菊仙,這一花滿樓的頭牌名妓借著段小樓在眾人面前的拍磚加跳樓英雄似的救場,順水推舟的成了小樓的妻子。自從菊仙出現后,段小樓便處在了“兩個女人(菊仙、程蝶衣)”你死我活的爭奪中。程蝶衣(成角兒后小豆子的藝名)由於太過痴迷於京劇,人戲不分,性格錯位,把自己當成了戲里的虞姬,錯把段小樓當成了虞姬迷戀的那個霸王,並奢求段小樓可以遵循師父的教誨“從一而終”——跟他唱一輩子的戲,差一年,一個月,一天,一個時辰都不行。而段小樓思維實際,是一個把現實與藝術分得很清楚的人。他既沒有漠視蝶衣對他的情意,對程蝶衣的痴迷有所理解,但又清楚地區分著戲劇與生活。影片中有一個意蘊深含的鏡頭:段小樓在花滿樓解救了菊仙后,在八大胡同打出了名,蝶衣很生氣並追問他:他們唱紅的原因。段小樓非但不解,還試圖對他進行開導:“唱戲得瘋魔,不假。但如果活著也瘋魔,在這兒人世上,在這兒凡人堆兒里,咱們可怎麼活喲?”這句話就足以看出伴隨年齡的成長,閱歷的豐富,成角兒后的段小樓在性格上也日趨成熟和就世,成為了一個極為現實的人,戲里戲外分的清清楚楚,他懂得見風使舵,懂得在各種情況下隨機應變,並且遊刃有餘的在社會潛規則中摸爬滾打。童年時拍磚救場后的挨打在大腦中留下的背叛萌芽影子在這裡得到了印證——識時務者為俊傑、跟著節拍走,什麼樣的人能在社會上生存立足,並且生存的更好,我段小樓就要試圖把自己變成什麼樣的人。他在舞台上扮演著霸王,在生活中則是個凡夫俗子,他知道演戲該瘋魔,而生活要清醒,所以當蝶衣贈他寶劍時,他會說“好劍!——又不演戲,要劍幹嘛?”
頹美悲愴的愛情
從徠某種意義上說,程蝶衣和菊仙是段小樓背叛的催化劑。程蝶衣對“從一而終”的苛求,使“她”一次又一次地失去段小樓的愛與庇護;那麼菊仙為索取,為了印證段小樓對她的忠貞,一次又一次地要求並誘使他離棄程蝶衣,離棄舞台和關師父的教誨。兩人爭鬥的結果,加速了段小樓思維以及行為背叛的進程。菊仙從一開始就對程蝶衣充滿了敵意。她固執的認為小樓的不幸,都是因為和蝶衣唱戲帶來的。因此,她一次又一次地誘使小樓遠離蝶衣。在新婚之夜,她拒絕小樓唱戲,幻想著跟他過太太平平的日子。百無聊賴的小樓靠玩蛐蛐打發每天的日子。可她仍不滿足:“站起來都是七尺高的老爺們兒,放著正經營生不做,就會在一個小蟲子身上找飯折,德行!”段小樓當仁不讓:“我姓段的就會唱戲。”結果,菊仙妥協,逆來順受的菊仙,客觀上也助長了段小樓的隨遇而安。她無時無刻地不在為小樓擔憂,國民黨前來看戲,拿著手電筒亂晃,以小樓的性子來看,她生怕小樓又闖禍,先是叫小四去看看,然後當看到他站出來說話時,她又很緊張的迅速站起來伸著脖子觀望,等雙方開始打起來了,她又挺著大肚子前去勸架,不料流了產。可是,她依然沒有收手,加速背叛在段小樓身上上演。流產過後,她再一次地為了印證段小樓對她的忠貞,又要求段小樓離開程蝶衣。還和他說:“只要你跟他在一起,我這心裡就不踏實。”這還不夠,又特地囑咐他:“往後不要在和程蝶衣瞎摻和。”還要他答應她,並且立個字據。還好後來總算中了她的意,小段袒胸露乳的賣起了西瓜。但是,對於菊仙來說,好景不長,很快又被戲班那爺說服了,又開始了他的戲劇生涯。可菊仙的要求並沒有停止,在討論戲劇改革與現代戲的一幕中,菊仙的高喊打斷了段小樓認同於程蝶衣的不合時宜的發言,她從看台上擲下的一柄雨傘(一個關於遮風避雨的文化符碼)終於驅使段小樓做出了一番違心的言詞。菊仙再次拯救了小樓,同時也將他推向了背叛之路,她本人將為此承擔最終的悲劇。
三、文革時期的段小樓
段小樓的世界到底是完整的,戲里戲外分的清清楚楚,自始至終都跟時代合上了節拍。這個節拍,有時是進行曲、有時是午夜歌、有時激昂、有時凄迷。這就需要他有時出於真心、有時不得不壓抑、剝減或增加甚至讓自己破碎,只為調整自己的步履,跟的上這個近乎於扭曲的時代。多少人就是這樣走過來、又走過去,義無反顧、渾然無知!在一些正常的年份,這步子會穩妥安逸、風波不起。偏偏總有這樣的時候——文革,似乎是造化喜歡拿人心做實驗品。
解放戰爭勝利后,共產黨進城,全國人民都洋溢在歡快的氛圍中。影片中那爺問段小樓:“共產黨進城,怎麼著還敢打人家傷兵不敢?”段小樓說:“他們別瞎鬧,鬧哄急了照打!”那爺急忙笑著說:“你要袁四爺那譜兒,那行!甭管哪朝哪代,人家永遠是爺!咱不行!”
段小樓
段小樓
而影片中程蝶衣,卻是盡其讚美之能事,不光是袁四爺給予評價極高,其他的一些戲劇欣賞者,包括後來的那個日本人。蝶衣說:“他是真的懂戲”,“他要不死,京戲就傳到日本了”的那個人,也是分明更欣賞蝶衣而非小樓的。所以,事實上在我眼裡,小樓的戲雖然必定也有過人之處,畢竟自小那麼辛苦了練了出來,畢竟是那麼深厚的工夫,但是並不是不可取代的。
可是,事實上,小樓卻是不可取代的,為什麼?
這個原因,卻在蝶衣身上,因為蝶衣只有在和小樓演的時候,才是虞姬,,因為蝶衣愛著這個男人。蝶衣的愛是無可取代的,所以小樓無可取代。
那麼,這對於一個京戲的角兒來說,恐怕有些可悲。小樓似乎也有察覺,所以說“沒了袁四爺,我就不信我成不了這個角兒”其實,是對袁四爺只欣賞蝶衣的不滿,小樓和袁四爺的敵意的來源,我認為,這個是之一。
當然,小樓畢竟是一個豪氣的男人,不會在這些上面過於斤斤計較,所以,並未覺不妥,自然也沒有任何的同行間的嫉妒心,小樓自有他可愛的地方,有著男人的耿直,豪邁以及血性,剛強而倔強。
可是小樓並不是一個真正剛強的人,他的軟弱是顯而易見的。在面對感情上,他不如菊仙,曾經的妓女,他的妻子;不如蝶衣,他的師弟,他的虞姬。
段小樓和程蝶衣
直到後來長大,他娶了菊仙,依舊是愛著蝶衣的,照顧他,寵溺他,把他當作自己的親生弟弟一般的愛著。可是,這並不是蝶衣想要的感情。為了救蝶衣,他甚至在袁四爺面前低聲下氣,甚至承認霸王該走的是"七步"而非"五步",那是這個漢子從來沒有過的低頭,可是為蝶衣,他做到了。蝶衣戒毒的時候,他又以漢子一般的氣勢,支持著蝶衣,完成這一痛苦的過程。這種兄弟間的情誼,他做得自然是頂天立地也無愧於心的。可是,面對蝶衣的時候,他還是有著歉疚心理,總覺得自己欠了蝶衣,總覺得自己需要補償蝶衣。大約,跟蝶衣和他第一次登台成角兒之後,蝶衣被老太監玷污有關,是他沒有保護好他的師弟,心懷歉疚。更多,也恐怕是,他明白蝶衣想要的是什麼,自己卻無法給他的虧欠之感吧。
可是他依舊沒有辦法是真正的霸王。他沒有楚霸王那樣頂天立地的豪氣。
一開始的時候,或者也是有的,但是菊仙成了他軟弱的一個表現點。我並不認為他的軟弱是菊仙造成的,軟弱是他性子裡面的東西,菊仙只是幫助他挖掘出來了而已。他本就是那樣矛盾的一個人。
菊仙不讓他唱戲了,他也就不唱了,雖然一樣發脾氣,說我就是個唱戲的,可是總歸會平息。要不是師傅發了怒把他們叫了回去,說他糟蹋戲,然後讓他回憶起自己對戲的情感,他恐怕是真的回不到舞台上了。他對蝶衣以及對戲劇的愛,都是軟弱的。在這裡似乎是對菊仙的愛勝利了,但是其實到後來我們會發現,菊仙也沒有贏,那個時代不會造就任何一個贏家,所有的人只剩下一個輸字。
於是,回去,唱戲。可是小樓的軟弱漸漸在加劇,時代更替,每次在關鍵時刻小樓的血性要出頭了,菊仙總是會適時的提醒他注意分寸。
當然,蝶衣是不會提醒的,蝶衣想要的是他的楚霸王,而菊仙要的是她的段小樓,雖然。菊仙最開始愛上的,其實也是霸王時候的小樓。
然後小樓開始漸漸平庸成為一個平凡的男人。當袁四爺被冠以"反動戲霸"的帽子,說著"不殺不足以平民憤"然後槍斃的時候,他獃獃的說了句,"就這麼槍斃了?"茫然裡面是對時代的迷惑,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了。
風華絕代-張國榮
從此他更多的學會了忍讓和委曲求全,年輕時候的豪邁一無所蹤。以前蝶衣在台上被輕薄的時候他會衝上去打架,以至於失去了自己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孩子,後來演出出問題了卻是鞠躬說著:"各位老總,今天我們這位角兒......";戲劇改革的時候發言,他接過菊仙帶過來的雨傘,訕笑著說只要唱著京皮二黃就是京戲,心虛的看著蝶衣的凜然。違心的說著違背自己京劇信仰的話;最傷心的是,當四兒搶過蝶衣的虞姬,蝶衣從此無從可依的時候。他本也是血性上來了的:摘掉了戲冠,霸王虞姬一路并行罷演,霸王似乎又回來了,豪氣干雲,頂天立地,虞姬滿臉幸福,跟隨而行。可是菊仙的一句小樓,卻把他喊了回來。是的,這是段小樓,不再是那個小石頭,終究不是霸王。
霸王的遲疑已經說明了他的態度,傳過來的戲帽連菊仙都不敢為他戴上,但是台階得下。
於是蝶衣親自為小樓戴上霸王的戲帽,把他的霸王送給另一個虞姬。霸王別姬,誰也沒有想到最後是這樣的結局,虞姬依舊有那剛烈的性子為霸王殉情,而霸王卻軟弱到無法保護他的虞姬。事實上,一開始也是如此呢,在送往老太監的房間的時候,剛剛成為霸王的小樓,就已經沒有保護好他的虞姬。
段小樓從此成完全成為平庸的段小樓。
到最後批鬥,揭發,一開始結結巴巴,還只是說,(蝶衣)他就是一個戲迷,戲痴,戲瘋子。可是旁邊瘋狂的"革命群眾"並不會滿足的,他們需要一個漢奸蝶衣,需要一個叛徒蝶衣,需要一個不堪入目的蝶衣。於是繼續打,繼續罵,繼續威脅。然後,他艱難的說出了第一句違心的話"蝶衣是漢奸"。
從此說話開始順暢,越說越流利,跟小石頭的時候一模一樣的貧,可是,卻不是小石頭那樣子的孩童的玩笑,說出來的卻是那樣傷人且違背良心的話語。
跟這對比的是,當年還是小豆子的蝶衣總是唱錯<思凡>的詞,總唱作"我本是男兒郎,又不是女嬌娥",還是小石頭的小樓拿煙斗燙過蝶衣的嘴,說"我叫你錯,我叫你錯"之後,蝶衣艱難的唱出"我本是女嬌娥,又不是男兒郎",從此台詞順暢,不再出錯,完成了"男兒郎"到"女嬌娥"的轉換。
都一樣開始結巴,難以邁過這個門檻,可一旦邁過,就無比順利。只是這個時候的段小樓,人格已經完全扭曲,完全淪為一個苟且的卑劣的人。
這裡還有一個細節,小樓想"揭發"蝶衣和袁四爺被傳的一些不堪的時候,小樓還是結巴了,沒有辦法完全說出苟且的字眼,卻又證明了小樓良知還在,小樓的愛還在,只是,在那樣一個人格扭曲的年代,他無可避免的被扭曲了。
當然,那時候的蝶衣是只看到了小樓的絕情的。於是,蝶衣從不可置信到失望,從失望到絕望。於是也開始發瘋,無視後來,與菊仙建立的亦母亦姐的情誼,把多年對菊仙的怨恨發泄了出來。說"你們都騙我,菊仙是妓女,淫婦,潘金蓮。絕望而了無生趣的蝶衣心裡,已經完全失卻了對生的渴求。
但是,對於"革命群眾"而言,蝶衣的話又代表著多了一樁可以"揭發"的"反動"事件,於是開始批判菊仙,到最後逼著問小樓"你愛菊仙么?"
"愛不愛,愛不愛?"這個問題,其實很多餘,如果不愛,當年小樓不會娶菊仙,當年小樓不會因為蝶衣對菊仙不滿而第一次跟蝶衣發脾氣。當年小樓不會放棄掉他愛的師弟和京戲。可是這一切,菊仙是沒有底的,菊仙一直都不知道小樓是否愛他,一直都以為小樓是靠著她自己的手腕得到的男人,一直都以為,只是自己愛著小樓,小樓對自己,並不一定有愛情。
現下,不得不回答這個問題了,小樓卻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他只能艱難的回答說"不愛","一點都不愛","我要和她劃清界線".菊仙悲哀的以為,自己一生所託付所付出的男人,這個居然是真的親口說出了不愛的字眼的男人,是真的不愛她,從來沒有愛過她。
那麼,她還真應了當初她決心從良的時候老鴇兒諷刺的話"窯姐兒就是窯姐兒,一輩子也別想從良",她跳不出自己的命運。於是,批鬥大會回去,自己穿上當年和小樓結婚時候的嫁衣,上了吊。
小樓無比痛苦,在人格尊嚴良知剛剛被踐踏過後,自己深愛的人又離他而去,這樣的打擊,又有幾個人能夠承受。很奇異的是,此時陪著他的,是蝶衣,是剛剛在批鬥大會上面和他相互攻擊的蝶衣。
文化大革命結束,他和蝶衣重返舞台試台,沒有唱戲的時候,哪怕著的是戲裝化的是戲妝,他還是那個唯唯諾諾的段小樓,而蝶衣,依舊是那個剛烈的虞姬,師兄弟倆這十年裡面的遭遇和生活,大約也能夠看出來了。
可是唱腔一起,小樓似乎又變回了那個霸王,悲傷的和虞姬唱著最後的分離。然而,歲月不饒人,霸王腿腳已老,唱功已歇,唱到關鍵時刻,居然叫停,訕笑著說"還是老了啊"。
霸王別姬台前幕後
可是蝶衣再唱了一次,堅定的說"我本是男兒郎,又不是女嬌娥",或者是在對自己的性別混淆的一生做一個堅決的自我暗示,又或者是在悲嘆自己為什麼愛得不得的命運,又或者是其他。
很快繼續唱起了霸王別姬,小樓拿著的是真劍,當年第一次上台演這出別姬小豆子說了要送給小石頭的那把。虞姬蝶衣拿著這把劍自刎身亡,霸王從此真別姬。小樓悲呼"蝶衣,小豆子",可是斯人已去,一切無可挽回。
蝶衣完成了他一生的戲劇生涯,跟他師傅一樣,死在唱戲的時候,或者算得上是死得其所,而留下的小樓一人,霸王沒有了虞姬,這戲,還怎麼唱?
蝶衣沒有小樓,還可以演西廂記,還可以演貴妃醉酒,小樓卻是,除了霸王一無所有,沒有虞姬的霸王,還是霸王么。
此時小樓已經沒有淚水,師父歸天,喪子喪妻,師弟魂去,這個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茫然對著空曠黑暗的舞台打下一個對人生的巨大問號。這男人的一生,其實也從此結束了。
小樓是裡面唯一一個平凡的人,或者說,是裡面唯一一個平凡的男人,他有他的慾望和軟弱,他有他的剛強和骨氣,是裡面最接近我們自己的一個,是最像真實的我們自己的一個。影片中的其他人,都有自己超凡的一面,都有自己逸然於世的一面,而小樓,只能是個平庸的自己。
戲夢人生 霸王別姬
在羅雪瑩的《陳凱歌訪談錄》中,陳凱歌曾經這樣說過:“影片並不是要表現中國50年歷史的演進,而是以此作背景來表現人性。由張豐毅扮演的花臉演員段小樓,所演出的是背叛的角色,他是個把生活與夢想分得很清楚的人,他在少年時代義膽俠腸,但後來在風俗生活中逐漸被社會和時間所消磨。就像他自己所說:‘演戲得瘋魔,沒錯。但活著也瘋魔,咱在這凡人堆里怎麼活?’他的故事,是一個背叛的故事,先是背叛了自己的悲劇理想,後來又背叛自己的妻子,背叛了程蝶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