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之瑜
明朝教育家
朱之瑜(1600年11月17日-1682年5月23日),字楚嶼,又作魯嶼,號舜水,浙江餘姚人,明末貢生。因在明末和南明曾三次被皇帝特徵,未就,人稱征君。明朝學者、教育家。
朱之瑜從小聰穎好學,卻輕視功名。清軍南下江南后,朱之瑜積極從事抗清鬥爭,先是追隨隅拒舟山的魯王,後來又參加抗清名將鄭成功、張煌言的北伐戰鬥。明永曆十三年(1659年),朱之瑜看到清政權日趨堅固,復明無望,為了保全民族氣節,毅然辭別國土,棄離故鄉,流亡日本。他的學問和德行得到了日本朝野人士的禮遇和尊重,水戶藩藩主德川光圀聘請他到江戶(今東京)講學,執弟子禮,許多著名學者都慕名來就學。
朱之瑜講學的書札和問答由德川光國父子刊印成《朱舜水文集》二十八卷。與黃宗羲、王夫之、顧炎武、顏元一起被稱為“明朝中國五大學者”。
永曆三十六年(公元1682年)四月,即顧炎武辭世三月後,朱之瑜在日本大阪逝世,享年83歲。
朱之瑜生於大明萬曆二十八年十月十二日(即公元1600年11月17日),卒於明鄭永曆三十六年四月十七日未時(即公元1682年5月23日),出身官僚士大夫家庭。朱之瑜八歲喪父后,家道中落,生活清貧,甚至影響其讀書為學。長兄朱啟明,天啟五年(1625年)中武進士,后升任至南京神武營總兵,總督漕運軍門。隨任長兄寄籍於松江府,為松江府儒學生,拜松江府學者吏部左侍郎朱永佑、東閣大學士兼吏戶工三部尚書張肯堂和武進學者禮部尚書吳鍾巒等為師,研究古學,尤擅長《詩》《書》。
崇禎十一年(1638年),以“文武全才第一”薦於禮部,而朱之瑜見“世道日壞、國是日非”、“官為錢得,政以賄成”,朝政紊亂,自己不能為流俗所容,就放棄仕途,專註於學問。他曾對妻子說:“我若第一進士,作一縣令,初年必逮系;次年三年,百姓誦德,上官稱譽,必得科道。由此建言,必獲大罪,身家不保。自揣淺衷激烈,不能隱忍含弘,故絕志於上進耳。”朱舜水不求功名利祿,而熱衷於關心社會民生,並經常對人講:“世俗之人以加官進祿為悅,賢人君子以得行其言為悅。言行,道自行也。蓋世俗之情,智周一身及其子孫。官高則身榮,祿厚則為子孫數世之利,其願如是止矣。大人君子包天下以為量。在天下則憂天下,在一邦則憂一邦,惟恐民生之不遂。至於一身之榮瘁,祿食之厚薄,則漠不關心,故惟以得行其道為悅。”
崇禎十七年(1644年),朱舜水四十五歲時,李自成攻陷北京,崇禎皇帝自縊於煤山(今景山)。不久,福王朱由崧即位於南京,改元弘光。這時江南總兵方國安推薦朱之瑜,並奉皇帝的詔命特別徵召他,他不就任。
弘光元年(1645年)正月,皇帝又下令徵召他,他仍不就任。四月,在荊國公方國安再次推薦下,朝廷任命他作江西提刑按察司副使兼兵部職方清吏司郎中,監方國安軍,他還是不就任。一年內三次拒絕徵召,遂遭奸臣嫉恨,次年以“不受朝命,無人臣禮”罪追緝。朱之瑜星夜逃到舟山,以行商為掩護。
朱舜水像
永曆四年(1650年),朱之瑜再次飄浮東海去日本,不料被清兵發現。清寇白刃合圍,逼他髡髮投降,但他談笑自若、誓死不降,劉文高等人被他的義烈所感動,偷偷駕舟將他送回舟山。
永曆五年(1651年),朱之瑜又去日本,後由日本到安南。當他正要起程返回舟山時,舟山和四明山寨都被清兵攻陷。魯王走避廈門,朱之瑜的最好師友王翊、朱永佑、吳鍾巒等人,先後為國殉節,尤以王翊死事最慘。朱之瑜在海外聞知后痛言“中秋為知友王侍郎完節日,慘逾柴市,烈倍文山。仆至其時,備懷傷感,終身遂廢此令節。”
永曆八年(1654年)魯王降詔徵召五十五歲的朱之瑜。但因其東西飄泊,住處不定,璽書輾轉兩年後才到他手中。魯王在書中責備他“托諭占城,去而不返,背君苟免,史氏譏之。”希望他儘快回國效力。朱舜水手捧詔書,唏噓慷慨,想立即轉赴思明(今廈門)返回舟山,但苦無交通工具,困於安南。他只得先回復魯王一封信,陳述他歷年海外經營、籌資覓餉的苦心。他在丁酉《謝恩奏疏》中說:“去年委曲求濟,方附一舟。意謂秋末冬初,便可瞻拜彤墀,伏陳衷曲。臣數年海外經營,謂可得當以報朝廷,當與藩臣悉心商榷,不意奸人為梗,其船出至海口,半月而不果行。復收安南,憤結欲絕。”“今謀之十年,方喜得當,意欲恢弘祖業,以酬君父,以佐勞臣。”
永曆十一年(1657年)正月,等來了日本船,準備乘舟渡海歸國。但不料在二月遭安南供役之難,被羈五十餘日。安南國王知道他是一位中國學者,便留住他,拜他官爵,迫他行臣子跪拜禮,朱之瑜直立不肯跪。差官舉杖畫一“拜”字於沙上,朱之瑜乃借其杖加一個“不”字於“拜”字之上。安南王便當著朱之瑜的面,殺了許多人威嚇他,朱之瑜始終沒有屈節,真正做到了威武不能屈。是年朱之瑜已五十八歲,為銘記這段老年之難,他逐日記有日記,並取“庶人召之役則往役”之義,名所記為《安南供役紀事》。
朱舜水畫像
永曆十四年(1660年),受鄭成功、張煌言邀,返國抗清,於是即刻動身,於十月十九日返歸廈門。
永曆十五年(1661年)夏,鄭成功和張煌言會師北伐,收復瓜州,攻克鎮江,朱之瑜都親歷行陣。北伐軍一度進軍順利,收復四府二州二十四縣,直抵南京城郊,兵威震動東南。然而由於鄭成功目光短淺,盲目屯兵南京堅城之下,貽誤戰機,且律兵不嚴。七月,北伐軍在南京城外被擊敗。鄭成功轉而退往福建沿海,後行師海上,不得已而趨兵台灣,張煌言則數年後被捕遇害。朱之瑜鑒於復明無望,又誓死不剃髮,“乃次蹈海全節之志”,學魯仲連不帝秦,再次凄滄渡日,永不回到故國了。這年冬,最後一次東渡日本,未能獲准登岸,困守舟中。當時日本施行鎖國政策,“三四十年不留一唐人”。日本學者安東守約經已在日定居的陳明德介紹,以手書向朱之瑜問學,執弟子禮。朱之瑜為安東守約“執禮過謙”的恭敬、“見解超卓”的學問所動,複信安東守約。信中,朱氏悲喜交集,悲則國破家亡,故國“學術之不明、師道之廢壞亦已久矣”;喜則“豈孔顏之獨在中華,而堯舜之不絕於異域”,表達了他有意將聖賢踐履之學傳於這位異國弟子的心情。正如梁啟超所說,此“為先生講學之發軔”。安東守約等人為其在日定居奔走。最後得日本政府批准,破40年來日本幕府之國禁,讓他在長崎租屋定居下來,朱之瑜就此結束了十多年的海上漂泊生活。
永曆十九年(公元1665年),在長崎正準備購地躬耕之際,日本國副將軍(大將軍德川家綱之叔父)、水戶侯德川光國欲興庠序之教(庠序,舊稱,古代指地方學校),派儒臣小宅生順到長崎禮聘朱氏為國師,要朱到江戶(今東京)去講學。朱之瑜竭力謙讓,但是,當他聽安東守約等人介紹“上公好賢嗜學,宜勿辜其意”之後,答應了德川光國的要求,表示“至若招仆,仆不論祿而論禮”。
永曆二十年(公元1666年)六月,朱之瑜抵江戶。德川光國親執弟子禮,竭誠盡敬。德川光國認為朱之瑜年高德重,不敢直接稱名稱字,要他取一名號以稱呼。朱之瑜就以故鄉“舜水”為號,意為“舜水者敝邑之水名也”,以示不忘故國故土之情。從此,朱之瑜往來於江戶、水戶兩地,公開講學。他曾去信遠在柳川的安東守約介紹講學的盛況。
舜水先生彩像
永曆二十四年(公元1670年),日本初造學宮,朱之瑜繪畫圖紙,度量尺寸,親臨施工現場指導,事後撰《學宮圖說》。又造古祭器簋、籩、豆、登等,率學生習釋奠禮,改定儀注,詳明禮節。
永曆二十六年(公元1672年),德川光國設置彰考館,由朱之瑜門生安積覺任主編,聘請朱之瑜指導,編纂鼓吹“尊王一統”之說的《大日本史》,其影響直至二百年後的“明治維新”。德川光國對朱之瑜敬愛有加,就任藩主之際朱舜水也隨同前往江戶,朱之瑜與同為德川光國編撰《大日本史》的安積澹泊、木下道順、山鹿素行結為好友,並對水戶學的思想產生了很大影響。
朱舜水先生終焉之地
永曆三十六年(公元1682年)四月,即顧炎武辭世三月後,朱之瑜在日本大阪逝世,享年83歲。安葬在歷代水戶藩主的墓地瑞龍山(茨城縣常陸太田市)。
朱之瑜死後,德川光國派人整理了他的遺稿,日本正德五年(公元1715年)刊行了《舜水先生文集》全28卷。東京大學農學院內至今立有“朱舜水先生終焉之地”(朱舜水先生臨終之地)的石碑。
朱之瑜的學術博採眾家所長,常謂“千金之裘,非集於一狐之腋”,博通經史,最喜《資治通鑒》,長於《春秋》;道德思想方面,主張忠君愛國,推崇蘇武、文天祥的偉大人格。正是這種不尚虛華的學風、紮實嚴謹的學問和剛直崇高的人格,他的學術於日本發揚光大,當時的日本學者以師事朱之瑜為榮,比擬為“七十子之事孔子”。他的學生遍布日本,最著名的有歷史學家、《大日本史》的作者安東守約,日本儒學古學派的奠基人、江戶時代著名哲學家伊藤仁齋,德川家康的孫子、政治家、儒學“水戶學派”的始祖德川光國,江戶時代著名經學家山鹿素行、木下順齋等等。朱之瑜一生著述不甚多,但幾乎全在日本所撰,有《朱舜水先生文集》、《安南供役紀事》、《陽久述略》、《釋奠儀注》等等。
他論學問,以實用為標準。所謂實用者,一曰有益於自己身心,二曰有益於社會。他說:“為學之道,在於近里著己,有益天下國家,不在掉弄虛脾,捕風捉影。……勿剽竊粉飾自號於人曰‘我儒者也’。處之危疑而弗能決,投之艱大而弗能勝,豈儒者哉?”他對明朝的八股取士深惡痛絕,認為“明朝以制義舉士,初時功令猶嚴,後來數十年間,大失祖宗設科本旨。主司以時文得官,典試以時文取士,競標新艷,何取淵源。父之訓子,師之教弟,獵采詞華,埋頭嘩嗶,其名亦曰文章,其功亦窮年皓首,惟以剽竊為工,掇取青紫為志,誰復知讀書之義哉!既而不知讀書,則奔競門開,廉恥道喪官以錢得,政以賄成,豈復識忠君愛國,出治臨民!”他還嫻習藝事,有巧思,“嘗為德川光國作《學宮圖說》,圖成,模之以木,大居其三十分之一,棟樑機椽,莫不悉備。而殿堂結構之法,梓人所不能通曉者,舜水親指授之,及度量分寸,湊離機巧,教喻縝密,經歲乃畢。光國欲作石橋,舜水授梓人制度,梓人自愧其能之不及。此外,器物衣冠,由舜水繪圖教制者甚多。”他在日本雖受人崇拜,但他敢批評日本人心胸狹隘、“量窄意偏”,日後必為中華之禍,“不佞視貴國人,……嘗怪周虓,量窄意偏,……所以此念灰冷。”
朱之瑜塑像
朱之瑜“自幼食貧”,多能“鄙事”。他傳藝傳道,誨人不倦,又以“開物成務,經邦弘化”勉勵日本弟子,表達了他的育才觀點,關於教人之道,他認為有一定不易者,有因人而施者。“學問之道,貴在實行”;“立志當如山,求師當如海”;這是一定不易者。因弟子“資性”之不同,提出不同的要求,並予以不同的啟示,這是因人而施者。他重躬行實踐,卻不廢讀書,因為書能益人神智。對於讀書之法,他則認為讀史應先於讀經;史書文義較淺,於事情又近,於事理吻合,讀之易懂。這些都表現了他著重實功、實用的精神。
朱之瑜行書
這五位弟子中數安積覺日後成就最大,和德川光國一起成為日本水戶學派的領袖人物。他13歲從師朱之瑜,接受蒙學。后因父親病故回家奔喪而中輟學業。安積覺成年後,回憶起自己之所以能學有成就,是因為當年先生“課程嚴峻,晨讀夕誦,故至今不忘耳”。朱之瑜很喜歡這個體弱多病的學生,親自為他題寫一本作業簿,督促他“逐日書其功課”。安積覺到了晚年還告誡其孫輩:(舜水先生的)“片言隻字,皆藏而寶護之,凡吾子孫,當敬之如神明,其有淪落喪失者非吾子孫。”
朱之瑜對其他幾位近身弟子也盡心儘力,愛撫備至。他見下川三省“溫存淳謹”,“撫之如慈母,督之如嚴父”。學生五十川剛伯學有基礎,朱之瑜怕他“讀書難入易出”,鼓勵他不要虛費韶華,更上一層樓。服部其衷初投朱之瑜門下,因思鄉不安心學習,朱之瑜既不急促,也不為他祚病所惑,嚴格要求,一個月後服部其衷學業大進,和老師的感情也日厚篤深。朱之瑜在日本從事教育20餘年,其間,或執弟子禮,或從其質疑問學的學生遠不止上述幾位。學有成就的,還有林春信、佐左宗淳、人見傳等人。
後來的日本學者評價說:“天佑以還,儒學以經世治民為要道,不務空理虛論,皆舜水所賜也……不惟後來明治維新受此良好之影響,即於朱氏學說本身發揚而光大之,其功亦偉矣!”梁啟超在評論朱舜水時也說:“中國儒學化為日本道德基礎,也可以說由舜水造其端。”“舜水人格極為高尚嚴峻,所以日本知識階層受其感化最深。”
朱之瑜定居日本後,冷靜地回顧和研討明亡的歷史教訓,並在六十二歲時,即明亡後的第十七年,寫下了著名的《中原陽九述略》。這篇著作共分四章。第一章題名“致虜之由”。舜水認為明亡的原因主要有二:一是政治腐敗。“中國之有逆虜之難,貽羞萬世,固逆虜之負恩,亦中國士大夫之自取也。語日:‘木必朽而後蛀生之。’未有不朽之木,蛀能生之者也”。二是學術虛偽。明末科舉製成了文人士子攫取個人功名的手段,所以人們窮年皓首於獵取華詞、埋頭嘩嗶之中,不知讀書以出治臨民之義哉!
第二章論“虜勢二條”。一條論天啟、崇禎年間,邊臣失職,致虜披猖;二條論虜入中原後,搜括徵發,使天下騷然。第三章講“虜害十條”。
舜水痛斥滿清入主中原後的十大罪狀有:1.東人之害,自江以北至南京。2.沿海有防邊、養兵、藏匿、接濟之害。3.近海有造船、幫工、值匠之害。4.簽發舵梢之害。5.內地有簽派船料、搬運木植之害。6.省會近城各郡有放債舉息、買官附營之害。7.仕宦有配發上陽堡、甯古塔之害,併入旗披甲之害。8.買官但計有錢,不問色目之害。9.打老鼠之害。10.拆房屋之害。
第四章名為“滅虜之策”。“滅虜之策,不在他奇,但在事事與之相反。”舜水舉例說:“彼以殘,我以仁;彼以貪,我以義。解其倒懸,便已登之席;出之湯火,斯為沃之清涼。則天下之赤子與天下英雄豪傑,皆我繈袱之子,同氣之弟,安有不合群策,畢群力,以報十七年刺骨之深仇哉?逆虜雖有神謀秘策,亦無所再施。況黔驢之技人窮,山鬼之術盡露。全為百姓勘破,毫無足懼。故知一敗塗地,必不可支也。”篇末署名“辛丑年六月望日,明孤臣朱之瑜泣血稽顙拜述”。耿耿忠義之情,力透紙背。這篇著作書寫完畢,舜水拜託他的日本至友安東守約收藏保存,謂“他日采逸事於外郡,庶備史官野乘。”
教育為立國之本
修身處世,一誠之外更無餘事
滿盈者,不損何為?慎之!慎之!
【漫興】
遠逐徐生跡,移舟住別峰。
遺書搜孔壁,仙路隔秦封。
流水去無盡,故人何日逢?
鄉書經歲達,離恨轉重重。
【避地日本感賦】
其一
漢土西看白日昏,傷心胡虜據中原。
衣冠雖有先朝制,東海幡然認故園。
其二
廿年家國今何在?又報東胡設偽官。
起看漢家天子氣,橫刀大海夜漫漫。
《朱舜水先生文集》
《安南供役紀事》
《陽久述略》
《釋奠儀注》
《朱舜水集》上、下朱謙之整理。
《新訂朱舜水集補遺》徐興慶編。
《朱氏談綺》,去世后安積澹泊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