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飛虎

這是一個江湖。

在網路虛擬的世界中，關於圍棋的網站突然間像雨後春筍從各個角落冒出來。這其中唯有清風是另類的，8位輕狂少年憑著彼此的夢想和熱情，托起一片自由的天空。

清風，是一個江湖，有棋子的生死，有棋手的榮譽。

清風麾下8個幫派總處於戰鬥的狀態。斧頭幫剛剛和同門女俠組成的MM會過完招，轉身又與韓國鴕鳥會開始新一輪的激戰。這是發生在清風最常見的一幕，中韓的圍棋業餘高手將清風作為戰場。

清風，是一個江湖。

清風江湖帖

1月下旬，清風8位護法之一的劉世振6P（P為網路上職業棋手的頭銜，d代表業餘段位，k代表業餘級）代表清風發出江湖貼。這個貼子講了一個簡單的卻又驚心動魄的故事：一位叫龍飛虎的9d在“清風”戰無不勝。2000年10月3日，正在清風巡場的羅洗河八段與之對決，結果4戰全敗。

更神秘的是，有實力戰勝羅洗河的高手們都否認此乃自己所為。

雖然圍棋界高手如雲，羅洗河還不敢自稱頂尖高手，但要單論一個快字，排在他前面的不會超過3人。這一夜，龍飛虎名鎮江湖。這一戰，清風的護法們想知道龍飛虎到底是誰？

清風共有8位護法，他們分別是邵煒剛9P、周鶴洋8P、王磊8P、羅洗河8P、劉菁8P、劉世振6P、黃弈中5P和鄒俊傑5P，他們是清風的發起者，也是保衛者。不過職業棋手處於江湖邊緣，基本上處於觀望的狀態，很少出手。

在江湖風雲榜上對龍飛虎是這樣記載的：

名：龍飛虎

經歷：以4d的身價闖入江湖，通過大大小小102場決戰升上了9d。

敗績：升上9d前輸了兩次，其中一次敗在韓國怪傑睦鎮碩職業六段手下，但很快又在同一個對手的身上扳回了一局。

特點：使一柄快劍，獨門絕殺為30秒一招的閃電劍法。

性格：沉默，絕對不會說一個字的廢話。

來歷：未知。

很久不問江湖事的護法們並不知道，當龍飛虎還只是6d的時候，就已經被稱為“清風第一高手”。江湖傳言，當時有一個韓國的9d設擂，清風的9d高手們登場應戰，相繼敗下陣來。於是在一群中國人的圍觀之下，韓國9d的氣焰高漲，更顯囂張跋扈。僅僅還只是6d的龍飛虎挺身而出，輕描淡寫之間，一柄快劍和一路閃電劍法迅速了結了那位韓國9d。

江湖人揚眉吐氣之後，沒有忘記將龍飛虎尊為清風第一高手。

10月3日之夜

清風護法們並不過問江湖之事，江湖是d與k的家園，不過他們需要看住自己的場子，護住清風這面大旗。國際國內的大賽，讓這些職業棋手們很少有空待在網上。不過羅洗河不一樣，從打遊戲到下軍棋，這個智商奇高的天才型棋手不僅玩而且一玩就是高手。因為總是在網上玩的原因，羅洗河成為了清風的巡場使。羅洗河綽號“小豬”，愛睡覺，又懶又有點兒臟。但絕對沒有人因為這個沒有任何危險的綽號就敢輕視羅洗河，當他出現棋盤上時，這隻“小豬”簡直就是一條“小龍”，一柄快刀舞出的儘是君王之氣，招法華麗而又敏銳。

要想成為高手，最簡單、最直接的辦法就是去戰勝高手。有些人註定相遇，因為他們同處在江湖。龍飛虎和羅洗河終於站在了同一個擂台上，10月3日深夜，龍飛虎9d對羅洗河8P。

幾乎從不出手的羅洗河當時是為d、k們而戰，出手教訓了正在橫掃眾高d們的一位1P。旁觀者中，有一個人恰恰是龍飛虎，這時候的龍飛虎已經打到了江湖的最高級9d。清風第一高手與清風巡場使一戰，能否締造江湖一段如歌如泣的歷史？

這樣的疑問，使江湖中人為羅龍促成一戰。

這樣的時刻，羅、龍都沒有避開的理由。

快刀對快劍，30秒一步的閃電戰。清風的9d，一般要被清風的護法們讓3到4子。因此，儘管龍飛虎已經名聲很響，但貴為護法的羅洗河8P還是沒有將他放在眼裡，答應與其一戰，已經是給了對方最大的面子。

刀快，羅洗河搶得先機，同時輕敵之心大盛；劍快，龍飛虎抓住時機迅速出擊，終於控制住局勢拿下首局。再戰，三戰，堂堂的P級護法拿不住座下d級高手？招未出，心已敗，不正常的心態讓羅洗河又很快連敗兩局。第四局，羅洗河調整心態，一掃驕躁之氣，全力應戰；龍飛虎借連勝之勢，劍法更是酣暢淋漓，清風最精彩的一局對局由此產生。但結果，仍是龍飛虎勝。

四勝快刀羅洗河，一夜之間，龍飛虎名滿江湖。

老鷹攪亂江湖（註：老鷹可能是當時上網網吧的老闆，是年輕的小夥子）

老鷹曾經是清風江湖中一位怪俠，他棋力不錯，但真正揚名立腕靠的卻是一身黑客武功。（註：2000年10月3日晚，龍飛虎初次在網吧上網，就是由網吧老闆用技術手段將龍飛虎的成績變成100勝而直升九段。）

黑客是江湖中一個神秘的組織，從這個組織中出來的每一個都很可怕而且神秘。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底細，他們浪跡天涯，行事亦正亦邪。他們很少有朋友，因為他們習慣於獨來獨往；他們也很少有敵人，因為沒有人願意與他們為敵。老鷹就是流浪到清風的一位黑客，清風的人基本上都認識他，護法之一的王磊8P稱他是一個善意的黑客。所以用善意這個詞來形容老鷹，是因為他可以輕鬆地冒用任何一個人的名字行走江湖，而且他有時候還會用護法們的名字發出一兩道無傷大雅的英雄貼。可以肯定的是老鷹在江湖中從來沒有做過什麼壞事，甚至有一天他還將自己的秘籍拿出來供江湖人隨意揣磨。

當龍飛虎大勝羅洗河之後，老鷹自然不會放過這個遊戲的機會，他或者是他的兄弟們先後以龍飛虎和羅洗河的身份現身於江湖。

10月4日，羅洗河與龍飛虎再戰江湖，這復仇一戰再次引來上百人圍觀。誰知兩局下來，羅洗河的刀法越使越亂，被龍飛虎殺得潰不成軍。觀戰的眾人議論紛紛，有些不禁給羅洗河喝起倒彩。

不過在觀戰者中也有人暗暗搖頭，誰都沒有注意8大護法之一的王磊8P，當時正藏身於人群之中。王磊奇怪的不是龍飛虎的劍法高，而是羅洗河的刀法過於生疏。這路羅洗河修鍊多年的刀法，使起來竟異常生澀，完全形似神不似。後來羅洗河自己解釋了原因，原來4日這一天他根本就沒有踏足江湖，而是在家中閉門思過。

江湖本來就是一個多好事者的地方，假的羅洗河剛走，假的龍飛虎又登場。這個假的龍飛虎並沒有碰到真的羅洗河，也沒有找到和其他任何一名護法過招的機會，不是沒有高手願意和他過招，而是他的嘴暴露了他的身份。

所有人都知道龍飛虎是一個沉默的高手，他只專註於棋，行走江湖一向惜言如金。“和我下不下？”面對對手的挑戰，龍飛虎肯定只用一個字來回答：“下！”能用一個字說明問題的，龍飛虎絕對不會說出兩個字。剛開始的時候有人懷疑龍飛虎不懂中文，是來自異域的高手，但他代表中國人大戰韓國人的一幕讓人們打消了這種懷疑。同時，清風鎖定IP后追蹤的結果也顯示龍飛虎來自國內。

假龍飛虎一入江湖，便大講江湖切口，這一重要特徵，使他還沒有戰，就已經被人摸清了底細。

各種可能都被推翻

羅洗河大敗，被其他護法指責看不住場子，“一個堂堂8P護法，連d、k都罩不住！”

羅洗河一言不發，只是將4局棋一一擺來，慢慢地把當時雙方交手時的招法重新演示了一遍。擺完之後，護法們都驚出一身冷汗，如此現代的棋絕不是高山深谷中的隱士所為，市井中從最低層打起的武林中人也不可能達到這樣高遠的境界，龍飛虎劍法中所流露出的森森劍意，絕對是專業棋手多年苦練的結果。那麼，龍飛虎到底是誰呢？

喜歡在江湖上行走的職業高手中有棋界泰斗聶衛平，護法中的王磊、劉菁本來就是他的弟子。

“不是我。”老聶立刻對此進行了否定，不過他也提供了一個線索，稱龍飛虎是當年周總理一名貼身護衛的名字，因此能用這個名字的人，肯定是知道這個典故的中國人，而且還是一位歲數不小的老江湖。

再從棋的內容看，龍飛虎劍法明快、銳利而且合理，極像棋界另一泰斗馬曉春，護法中的邵煒剛、周鶴洋和羅洗河師出他的門下，與羅洗河交鋒是不是在教訓弟？ “不是我。”天馬行空的馬曉春和聶衛平的回答完全一樣。不過在瀋陽進行名人戰的時候，馬曉春很肯定地向大弟子邵煒剛表示，只要讓他看看棋譜，以他的江湖經歷，從招法上肯定能夠看出龍飛虎是何方神聖。

既然猜不出對手是誰，而且已經肯定不是師門的長輩，清風護法們決定親手摘下龍飛虎的面罩。可誰知從此以後，龍飛虎就很少再入清風，江湖上儘是假的龍飛虎在興風作浪，老鷹的秘籍此時已經很多人在修練。為分辨出真偽，清風的技術人員及時將可以冒用他人名字的技術漏洞補上，從此龍飛虎這個名字便在江湖消失。

也許是因為江湖傳言太盛，龍飛虎故意藏了起來，但他並沒有離開江湖。有一次，護法劉世振曾經與龍飛虎相遇，誰知剛剛將挑戰書遞過去，對手便悄然遁去。秋去冬來，兩個月之後的12月6日，已經快被人淡忘的龍飛虎突然再度現身。這一次，江湖人爭先發問：“你到底是誰？”龍飛虎用他一貫的方式回答：“我們同段。”（註：當時龍飛虎本意是，能與羅洗河職業八段交手，說明自己當時已達到職業八段的水平，故隨意一說而已。況且九段在龍飛虎眼裡是一個崇高的稱號。）如果龍飛虎沒有製造假象，那麼他的身份就是一位八段職業棋手。

護法劉菁首先對此不以為然，他屈指一一數來，“周鶴洋、王磊、羅洗河、我，現在國內最強的4位八段都在我們清風這裡？我們都不可能，那還能是誰？”

護法王磊也說：“我曾經看過龍飛虎與人一戰，他出招之前，我也會想自己的招法，他出的每一招，我也在想破法。當時我的感覺，對手在我之上。但是國內的八段，讓我感覺如此差距的……”讓護法們感到疑惑的不僅是龍飛虎自報的八段段位，還有他的一些表現。龍飛虎在江湖上有一個死對手SEE08,這是一位韓國9d。兩人交鋒之時，總是先在天元一帶激戰一番，龍飛虎技高一籌，將對方打到了8d。這種行棋方式，完全不像是一個職業高手所為。（註：業餘棋手下棋隨心所欲，興之所至，無拘無束！）

被眾護法數落過之後，羅洗河雖然性情豁達，並沒有太將此事放在心上，但總是希望有機會能夠與龍飛虎再戰一次。羅洗河與龍飛虎，不知不覺之中已經綁在了一起。

12月8日深夜，再度現身江湖的龍飛虎與羅洗河進行3場決鬥。

觀戰的邵煒剛9P評價，“小豬”一登場就在氣勢上壓住了龍飛虎，全身上下散發出非贏不可的殺氣。第一場，兩人招法均有些亂，但龍飛虎的劍招中突然出現一個破綻，（註：所謂破綻只是當時龍飛虎下棋滑鼠點錯了而已）羅洗河放出手筋，揮刀直搗黃龍，終於第一次將對手擊敗。獲勝之後的羅洗河信心更強，刀法如暴雨狂風，第二場迅速完勝。第三場，羅洗河放鬆下來，龍飛虎也不是等閑之輩，立刻挺劍反擊，扳回一局。

12月11日，龍飛虎在與羅洗河一戰中勝出，並在喝彩聲中迅速離開。這已經成了龍飛虎的作風，帶著身份不明的疑問飄乎於清風，留下一句“有空我就會來。”（註：當時，棋局結束時羅洗河不停問龍飛虎“你是誰？在哪裡？叫什麼名字等等”。由於當時已是午夜12點了，龍飛虎擔心學校大門會關，急於回寢室。況且，之前由於龍飛虎對電腦操作不熟，懶得打字輸入。對電腦上那些類似聊天的對話窗口實在不太敏感。事後多年，回想起這段，心底隱隱後悔。悔當時電腦操作不熟！悔當時沒有回復羅洗河的問話！）

一日江湖，終生江湖，因為這裡有誰也揮劍斬不去的太多牽掛。

龍飛虎是八段也好，是9d也好，是業餘豪傑也好，是職業高手也好，在清風，他永遠是一位江湖人。

“龍飛虎”橫空出世的時候，正是網路圍棋方興未艾之時。當時“聯眾”還穩坐國內網路對弈的頭把交椅，“清風”作為後起之秀，隱然已有後來居上之勢。老“清風”的段位認定非常寬鬆，筆者當時在“聯眾”只能掙扎於“3D”，而在老“清風”卻投機取巧地打上了“9D”——訣竅在於只挑勝率低的對手下。不過，總體來說，那時的網路對弈在國內還處於初始階段，對弈軟體大不如今日發達，而國內職業高手們上網下棋也遮遮掩掩，不欲使人知道。所以，我把它稱作網路圍棋的“石器時代”。正如人類只有在遠古時代才會產生神話一樣，“龍飛虎神話”的誕生也是適逢其時。記得當時我的一個朋友、《中國體育報》記者賀矩在報上洋洋洒洒地寫了一個整版，那也是迄今為止所有有關“龍飛虎”的文字中最令我嘆服的一篇。此文一出，大小媒體紛紛熱炒，就連一向以媒體老大自居的中央電視台也討巧地在《五環夜話》欄目中“設擂邀斗”。如此熱鬧的情景，彷彿猶在眼前。

時移世換，如今的網路對弈已成規模，新浪、TOM和新弈城已成國內網路對弈的三架馬車，而昔日的“清風”也早已被併購到搜狐旗下。同時，網上棋戰的高額獎金直逼國內頭銜戰，一流職業高手們不上網下棋的已屬鮮見。所以，在今天的對弈網路上，就是再出10個“龍飛虎”，也不會再有當年的轟動效應了。君不見羅洗河自承“春節期間我在網上下了8盤棋輸了7盤”嗎？

別了，龍飛虎！別了，網路圍棋“石器時代”不可複製的神話！但“龍飛虎”留給棋迷們的仍然是最美好、最神奇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