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玉亭
蓋玉亭
蓋玉亭,男,京劇武生。原名郭雨順,生在北京一個極為貧困的家庭里。祖父以給人家挑水為生。父親郭維元是個人力車夫。母親則每天在街頭替人家縫縫補補苦度光陰。
郭雨順的叔叔郭喜慶是北京富連成科班的頭科學生。雨順七歲那年,家中無力撫養,也把他送進富連成學戲。雨順生在貧寒人家,小小年紀也不知什麼禮,入科的頭一天,剛練完功,已到開飯時候,伙房師傅把飯菜抬了上來,早已餓得前心貼后心的雨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跑過去就狼吞虎咽吃起飯來。老師一見,這還了得,如此犯了大忌,就因為“搶飯”,雨順被革除回家。
父母把雨順帶回家又急又氣。多一張嘴,多一份負擔,經過一番教訓,雨順二次來到富連成。這次雨順謹記父母教誨,練功在前,吃喝在後,不招災,不惹事。誰想一天早上剛天亮就被老師的藤條打醒,原來是自己身邊的同學在半夜裡逃跑了。老師責問他那個師兄跑到哪兒去了?雨順說不知道。老師便不由分說把他劈頭蓋臉痛打一頓。雨順又委屈又生氣,以致被打急,張嘴罵了老師一句。徒弟敢罵師傅,大逆不道,為此,雨順二次被科班革除。雨順挨打是冤枉的,但為了生活,父母含淚托其叔叔喜慶再次把他送進富連成。這次三進科班總算踏實了,雨順也有了行當,學文武花臉。該著他與富連成無緣,沒過幾個月,由於孩子們睡的是又潮又濕的地鋪,雨順漸漸生了一身濃瘡,每天疼痛難忍,科班只好告知家裡把他接回。等雨順的疥瘡養好之後,再進富連成也沒那麼容易了。此時,海參崴(今蘇聯符拉迪沃斯托克)來人邀郭喜慶等人去演出,父母便把雨順交給喜慶,取藝名月樓,叔侄很快踏上了北去的征程,這年他才九歲。
海參崴有個由俄國人開辦的小科班,班主是中國人叫張殿華。郭喜慶一行人到此以後,便把月樓寫給了小科班學戲,喜慶除演出外,也在科班裡教戲。1917年爆發了十月革命,科班解散,郭喜慶只好帶月樓坐上狗爬犁離開海參崴。
叔侄來到三岔口(今黑龍江省東寧縣),這裡有個女武生,丈夫在電廠當電工。女武生一看月樓長得很精神,便與郭喜慶商量把月樓寫給她做徒弟。郭喜慶本來帶著這個侄兒就感到累贅,所以慨然應諾,並向女武生夫婦索取了二百塊大洋的酬金。他拿到錢后,便終日出入於賭場,過他那“快活”的日子去了。從此,月樓隨女師傅改學武生。女武生教徒很嚴厲,這倒使月樓在少年時代打下了一個堅實的基礎。月樓跟隨女師傅不到三年,一次練功不慎,竟把腿摔折了。女師傅很惋惜,無奈,派人把郭喜慶找來,將月樓交還給他。月樓在三岔口的三年學藝生活就這樣結束了。隨後,郭喜慶又把月樓帶到了哈爾濱。這時的月樓已能上場演一些角色了。郭喜慶嗜賭成癖,為了賭錢有本,他又把月樓以三百塊大洋寫給了當地戲班的李大麻子,期限三年。李大麻子收下月樓有兩個用意,一是想把月樓當作搖錢樹,演戲給他掙錢;二是還可以給他當仆佣,為他端屎端尿、幹些家務。月樓在李大麻子家除去練功外,還得當使喚小子,起早睡晚服侍主人的一家,稍有不到,就要挨主人的打罵。時間沒過多久,可巧有個北京人,看到月樓在此受罪,回到北京后告訴了月樓的父親。郭維元心急如焚,於是變賣了家中僅有的生活用物,登車直奔哈爾濱。郭維元找到李大麻子,請求把孩子領回去。李大麻子哪裡肯干,言說期限未到,不然就退還三百塊大洋。郭維元被逼無奈,只得哭訴於街頭。一天,偶然一位北京籍的郵電局長路過,對郭維元的困苦十分同情,在他的協助下,郭維元告到法院,請求從李大麻子處領回孩子。法院判處倒也公允,責令李大麻子將月樓交給其父帶回。正當月樓與父親慶幸團聚的時刻,又有人來告:李大麻子父子對法院判決不服,決心要把月樓父子弄死才得罷休。月樓父子聞訊不知所措,欲走無錢,幸好還是那位好心的郵電局長借錢相助。月樓與父親乘坐一輛馬車逃出哈爾濱四十餘里,在一個小車站登上火車到瀋陽。到達瀋陽不久,郭維元這個老實巴交的車夫,連驚帶嚇一病不起,離開了人世。月樓掩埋了年僅三十七歲的父親,隨即又去尋找叔叔,跟他一起搭班,跟他學戲。隨著年齡的增長,月樓的技藝也日漸提高,如《摩天嶺》、《獨木關》、《武松殺嫂》等已成為他經常上演的劇目,而且很受觀眾歡迎。
郭月樓跟隨叔叔在瀋陽等地演出已有一年多的時間。他扮相英俊,兩眼雖然較小,卻非常有神。他身材適中,長靠、箭衣、短打戲均能勝任,而且作為武生,還具備了沖、猛、漂、帥等特點。所以,觀眾對他的演出十分讚賞。
月樓十八歲那年,叔叔帶他來到長春演出。叔侄來到長春之後,看到隆春戲院外面斗大字的廣告卻寫出了“特邀大武生蓋玉亭主演”。郭喜慶莫名其妙地找到戲院老闆侯八說:“你這兒既然接來了大武生蓋玉亭,還邀我們來幹什麼?”侯八沖郭喜慶神秘的一笑,然後道出了事情的真相。原來侯八最先邀請的是名武生張玉亭,這張玉亭在東北一帶頗有聲望,技藝出眾。不料張玉亭嫌隆春戲院地方偏僻,不好賣座,沒有答應,反而去了地處繁華街面的燕春戲院,生意十分興隆。侯八一見張玉亭拒絕自己邀請,在燕春演出又很上座,心中非常嫉恨。為了出這口氣和招徠觀眾,終於想出了寫出“特邀大武生蓋玉亭主演”廣告的主意,意思是你張玉亭的技藝好,我這兒還有蓋過你的。侯八的“妙計”果然見效,觀眾慕名而至。第一天月樓上演《收姜維》,第二天上演《金錢豹》,過硬的戲碼,出色的技藝,台下掌聲雷動,從此隆春戲院每日門庭若市。張玉亭所在的燕春戲院日漸冷清,很快張玉亭就離開了長春。為了叫座,郭月樓正式更名蓋玉亭,一連在長春演了兩個月,每月掙三百塊大洋,這是蓋玉亭成名邁出的第一步。
在長春演了兩個月戲之後,哈爾濱的華樂戲院又將蓋玉亭叔侄接去,在那裡可巧又與張玉亭打了個對台,經過一番台上的較量,蓋玉亭以年輕武生的有利優勢,為華樂舞台爭得了觀眾,張玉亭再次悄悄離開了他所在的劇場。一個月後,瀋陽共益舞台又將蓋玉亭接去,不僅演出了不少拿手好戲,還排出了新戲《張紋祥判馬》,他扮演竇一虎,也很轟動。這齣戲成為他後來常演的劇目之一。藝人出名處處接迎,繼瀋陽之後,他又在大連演了四個月戲。當然,戲越演越精,人也越演越紅。大連演罷,他又來到了海河之濱的天津衛。
在天津戲不好唱,尤其初來乍到的藝人想在這塊地上站住腳,沒有出類拔萃的功夫是很難辦到的。為了打開局面,蓋玉亭以自己的拿手戲《懷都關》打第一炮。他這齣戲與眾不同,扮相上為改良派,他扮演主角鄭莊公,穿改良靠、裹腿、打鞋。最惹人注目的是他使用的大刀,僅刀頭就有二尺多長,寬一尺左右,上有三個大刀鼻環,舞動起來滿台生風。在這個戲中,除去武打外,他僅一個會陣上馬的動作就令台下觀眾“炸窩”,他扮演的鄭莊公,從兵丁手中取過大刀(此時是以刀代馬),一個上馬的跨腿動作,緊接著單腿不落地,飛快的三個乾淨利落的轉身,然後既脆又穩的提刀亮相,立時台下喝彩之聲幾乎震耳欲聾。這齣戲演出之後,觀眾送他一個美稱——大刀蓋。從此以後,大刀蓋玉亭的名字便廣為傳開。
蓋玉亭二十一歲時,在戲班裡打武行的薛三大爺等人的撮合下,與天津貧苦人家的萬姑娘結婚。次年,蓋玉亭把母親接來,一家人隨著郭喜慶奔赴上海。
蓋玉亭到上海之後,即住班在丹桂第一台。在上海戲好唱,只要有本事、賣力氣,觀眾是喜歡捧場的。蓋玉亭很快在上海紅了起來,成為丹桂第一台的頂粱武生。一天,蓋玉亭收到一封紅幫組織的來信,要他在指定地點、指定時間把五十元大洋寄到某某處,否則將有性命危險。蓋玉亭一家看到這封信焦急萬分,為了以防不測,只好照信行事。一連幾個月,有時全家的日子過得很緊,但給紅幫們的這筆錢是不能躲過的。
蓋玉亭的錢由他叔叔掌管,叔叔郭喜慶愛賭博,常常把生活費用輸得精光。有時蓋玉亭要用錢,只有向別人借。為了要錢,往往叔侄倆發生口角,郭喜慶以長者的身份,動不動對已成名的侄兒使用武力。蓋玉亭不堪忍受,一次挨打后,偷偷約了四個傍角的藝人一塊兒坐船到了大連。因為戲衣、盔頭都在叔叔手中掌管,他們空手而來,只得求助於唱花臉的崔湘亭。崔把他們介紹給戲院經理,經理一聽正求之不得,當即為他們借了行頭。蓋玉亭以《挑滑車》等戲打炮,一下子又紅了,經理高興得把他們留了下來。
郭喜慶發現侄兒逃跑,也慌了手腳,蓋玉亭在時每月掙六百塊現大洋,他一走,錢就沒有了。郭喜慶打聽到侄兒的去處后,親自追到大連,要侄兒隨他回去。蓋玉亭執意不肯,最後郭喜慶再三表示決不再打了,而且在崔湘亭等人面前寫了保證字據,蓋玉亭這才與叔叔重返上海。
回到上海沒多久,丹桂第一台的經理死了。戲班的老闆為了拴住蓋玉亭在這裡長期演戲,極力主張讓他接任經理,並擔任主演。蓋玉亭性子執拗,堅決不肯,由此又惹怒了叔叔,郭喜慶又要動手打人了,畢竟侄兒已經二十六歲,又有上次出走的先例。郭喜慶準備以冷不防的方法來打蓋玉亭,不料被侄媳萬氏知道了,她把事情悄悄告訴丈夫,蓋玉亭決定再次出走。一天,蓋玉亭以戀戀不捨的心情,告別了懷孕的妻子,乘船去天津岳母家。
從1927年至1931年,蓋玉亭在上海總共生活了四年。四年間,他與上海觀眾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他以高超技藝而蜚名上海劇壇。1930年他在丹桂第一台與著名演員蓉麗娟、劉筱衡、陳筱穆、筱蘭芬、張韻樓合作演出的新編連台本戲《開天闢地》曾轟動一時。蓋玉亭在劇中扮演蚩尤,給觀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單獨演出的傳統劇目也頗受歡迎,常演的劇目有《艷陽樓》、《惡虎村》、《鐵公雞》等。他演每一個傳統戲都具有自己的特色,都有絕招。如他演《拿高登》飾花花太歲高登,身穿箭衣、褶子,頭戴扎巾,口掛長長的“黑扎”髯口,腳蹬二寸半厚底靴,腰系幾乎拖至腳面的大帶,在這樣繁雜的穿戴下,他舞蹈自如。在表演上馬動作時也有一絕,即接過馬鞭緊跟著一個右腳向前“踹燕”,同時頭向後仰幾乎著地,全身形成水平狀態,就在這一剎那的舞蹈動作中,他表演得美中見險,險中見美,每每到此,四座驚嘆,一個武生演員若沒有堅實的功底,是很難取得如此舞台效果的。
1930年春節前,他還參加了由上海梨園公會會長周信芳主持的“救濟貧苦同業”大義務戲的演出。這次演出由上海十三個戲班的主演們參加,可謂名流薈萃,盛況空前。丹桂第一台則是以蓉麗娟、蓋玉亭等人為首。這次演出,周信芳先生親自執排了一出《大觀園》(《紅樓夢》中元春省親的一段故事),由蓉麗娟主演,而蓋玉亭卻與劉漢臣、林樹森、高雪樵、王虎臣等名武生、名老生扮演太監。蓋玉亭與其他名演員不計牌位,不計角色大小,通力合作,這在上海劇壇中成為一段佳話。
十里洋場的從藝生活,使蓋玉亭飽受坎坷,而在藝術上卻眼界開闊、廣聞博採。由於受到海派京劇的進一步影響(他在東北期間已深受海派藝術的熏陶與傳授),他在劇目上對《反西涼》、《廣泰庄》等都採取了海派的演法。《收姜維》是一出典型的海派戲,扮相上別於京朝派,不勾臉,只是揉臉,在額頭處畫一小太極圖,扎改良靠,戲中連打帶罵(一種演唱、表舞形式)。演出中力求火爆、節奏快,觀眾十分愛看。上述劇目逐漸成了蓋玉亭的代表作。除此,他在上海的最大收穫,是在演出中結識了以演關羽戲而馳名的李吉來,並向他學習了一些老爺戲,為他以後演出關羽戲奠定了基礎。
1931年蓋玉亭回到天津,應中原公司劇場管事何茂卿邀去演出。歷來演員打炮唱戲都要對當地的權貴、把頭登門拜望。蓋玉亭這次既不是初來,心裡也討厭這一套,所以就沒有這麼做。誰想在演出中卻被權貴、把頭們來了個“下馬威”。這一天是他和著名京劇演員譚富英同台演出,他情緒飽滿、精神抖擻地出現在舞台上,剛演了一會兒,忽然台下爆發出一片喝倒彩的聲音,蓋玉亭莫名其妙。台下秩序混亂,觀眾議論紛紛,戲已經很難往下演。蓋玉亭暗自思忖自己沒出錯呀!再一琢磨,噢!一定是自己事先沒登門拜客,所以權貴們雇來一群無賴故意搗亂吶。想到此,他火冒三丈,立時把手中的大刀往台上一扔,把頭上的盔頭一摘,氣乎乎走到台口,沖著台下鼓倒掌的人群厲聲喝道:“你們搗什麼亂?我蓋玉亭哪兒錯了?叫倒好兒,不就是因為我沒登門拜客嗎?在台下起鬨沒能耐,有種的到台上來!”台下被這突如其來的斥責驚呆了,坐在前邊看戲的權貴們面面相覷十分尷尬。風波最終在何茂卿等人的調解下平息了,蓋玉亭不畏權勢的行動,總算為戲班的同行們出了一口氣。
蓋玉亭在中原公司演了三個月戲,又轉到大舞台。1931年陰曆八月,他攜帶剛剛生過孩子的妻子來到大連,年底轉赴哈爾濱。1932年初,東北三省淪陷,在日本侵略軍的鐵蹄下,蓋玉亭為了一家人的生存,不得不攜妻帶子奔波於東北的大小城市。然而,每到一地,看戲者寥寥無幾,一家大小常常忍飢挨餓。自1932年開始,蓋玉亭曾先後到過吉林、長春、瀋陽、海龍、齊齊哈爾、海拉爾、遼源、琿春、撫順、敦化、丹東、旅順等地,並且在長春、大連兩地曾各呆了四年左右。他在長春演戲期間,又結識了著名文武老生唐韻笙。蓋玉亭在藝術上又吸收了唐韻笙的一些特點,使自己的表演風格更為突出。尤其在演出關羽戲方面,他將李吉來的南派演法與唐韻笙的關東派演法融為一體,既表現出關羽的威嚴、肅穆、威風凜凜,又在舞蹈的上馬、趟馬錶演中,以大幅度並頗有激情的動作,展示出這位武將的神采。他演出的海派戲《吳漢殺妻》、《七擒孟獲》,也受到了唐韻笙的教益。
1945年日本投降,蓋玉亭在大連與同業們歡慶抗戰勝利。春節過後,他應煙台藝術救國會二分會的邀請,到煙台丹桂戲園演出。日本投降后的煙台,已由中國人民解放軍接管,當地群眾非常喜歡京劇。蓋玉亭到煙台的頭三天演出《懷都關》、《拿高登》、《古城會》。此時蓋玉亭已年過四十,藝術上更臻成熟、老練,功夫、表演無一不佳,蓋玉亭成了煙台丹桂戲園鼎鼎大名的主要演員。在煙台一年多的時間裡,蓋玉亭經常與解放軍接觸。他第一次看到這樣紀律嚴明、愛護人民的隊伍,與他在上海、天津所受的欺凌、壓迫及在東北日本侵略軍鐵蹄下的生活形成了鮮的對比。最使他久久難以忘懷的是一次給解放軍演戲,戲台搭在露天,演出中忽然下起大雨,在部隊同志再三勸說下才停演。在回家的路上,因路滑他不慎掉進了污水坑,頭被碰破,鮮血直淌。過路的解放軍發現后急忙把他救起來送到部隊醫院。部隊負責人仲曦東等到醫院看望他,還送來豬肉、糖果、點心,讓他好好治療,他感到解放軍真比親人還親。1947年春節前夕,解放軍戰略轉移,國民黨部隊進入煙台。藝人們重新過起了苦難的生活。國民黨部隊劇團乘機招兵買馬,動員蓋玉亭參加,但他拒不加入,並把戲園的底包演員們組織起來,與大家同舟共濟。
國民黨軍隊敗退撤離煙台之際,威脅蓋玉亭跟他們走。蓋玉亭寧死不從,國民黨軍隊就暗地把他的妻兒和戲箱弄走,然後派士兵用槍押著他上了輪船。國民黨軍官為了尋歡作樂,強迫蓋玉亭唱戲,而蓋玉亭託病拒演。他們恐嚇要槍斃他,他也從不示弱。蓋玉亭在國民黨軍隊的脅迫下,經上海、鎮江、蚌蜱又進入大別山,最後到達宿縣,這時已經是1948年了。宿縣很快被人民解放軍解放,蓋玉亭的心情格外激動,他和藝人們組織起來為解放軍指戰員演出,並且寫信給仲曦東同志要求參軍。仲曦東接到信的當天夜裡,就把蓋玉亭和其他藝人接了去。從此,蓋玉亭成了中國人民解放軍的一員。
蓋玉亭參加中國人民解放軍華東野戰軍以後,很快投入了震驚中外的淮海戰役。在戰火紛飛中,他和同志們冒著槍林彈雨為廣大指戰員演出,沒有戲台,就在曠場上把雪堆積起來上面鋪上木板進行演出,給指戰員們清唱、翻跟頭、演戲中的片段。到部隊醫院慰問傷病員時,有條件就演他的拿手戲,沒條件就給傷病員表演武功。在演出中,蓋玉亭看到服裝、道具不夠用,便找到部隊負責同志,毅然決然地將自己多年來用血汗錢購置的戲箱,全部無代價地交公,這些行頭價值萬金,滿滿裝了一大卡車。淮海戰役結束后,他又隨部隊南下,進南京,下滬、杭,不論條件如何艱苦,走到哪裡,演到哪裡。
1949年初,他所在的中國人民解放軍華東野戰軍政治部京劇團,改編為第三野戰軍七兵團政治部京劇團。劇團設在杭州。這時他在京劇團不僅是主要演員之一,還擔負起培養年輕演員的工作。演出之餘,為弟子王天柱等人說戲、練功。他還擔任了劇團戲委會委員的職務,為劇團的建設、發展出謀獻策。1950年,因三野九兵團政治部京劇團需要主演和教員,他奉命調到九兵團政治部京劇團工作。同年8月,經過兩年多的戰爭考驗,蓋玉亭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1950年9月,蓋玉亭隨九兵團政治部京劇團到上海演出。一天,他在街頭盤查一個可疑分子時,不慎手槍走火,子彈從大腿穿入膝蓋。傷口剛剛癒合,全國就掀起了抗美援朝、保家衛國的高潮,劇團奉命北上慰問部隊。在東北慰問赴朝志願軍的演出中,他從不因身體有傷而喊苦叫累。一次,有位在《將相和》劇中扮演廉頗的演員鬧情緒,晚上的演出眼看就要“亮台”,蓋玉亭十分生氣,竟然不顧傷口疼痛,立刻化妝扮演。演出結束,觀眾才知道舞台上那位威風凜凜的“老將軍”原來是個靠拄雙拐杖走路的重傷員。
1952年,七兵團政治部京劇團奉命調北京組建軍委總政治部京劇團。部隊首長考慮工作需要,於第二年又將蓋玉亭從九兵團政治部京劇團調回,從事教員工作及演出。總政京劇團服務於全軍,經常跋山涉水奔赴各地演出。1953年冬天,他隨劇團到西北高原慰問部隊,每天坐在大卡車上,寒風刺骨,汽車顛簸,尤其在翻越六盤山等高山峻岭時,有人膽戰心驚,而他卻若無其事的和大家有說有笑。在冰天雪地的露天舞台上演戲,在繁重和艱苦的工作面前,蓋玉亭總是以愉快的心情積極去干。有人問他:“給部隊演出這麼艱苦、危險,你又是五十來歲的人了,難道一點兒都不害怕,一點兒也不為自己以後著想嗎?”蓋玉亭回答說:“我是個共產黨員,是黨給了我新生,我服從黨的需要,不能總考慮自己。”在這種思想支配下,他曾無條件地應邀到總政歌舞團負責輔導工作,除京劇之外,又為舞蹈事業做出了貢獻。
1955年,總政京劇團與西南軍區京劇院合併改建為中國京劇院四團,蓋玉亭擔任教員組組長。1958年,劇團提出在一年裡演出“千場戲”。蓋玉亭等一隊人馬頂著烈日奔波於石家莊、保定、望都、深縣、滄縣、安國、正定、辛集等地,除了演出自己拿手的關羽戲《古城會》、《走麥城》外,還經常演無名配角。若沒有擔任演出角色,他就在後台為大家打洗臉水、端茶、遞毛巾,千方百計找工作干。只要能擠出時間,他還給青年人說戲。
1958年9月,中國京劇院四團奉命劃歸寧夏回族自治區,蓋玉亭放棄了大城市的優裕生活,攜帶妻兒老小來到了寧夏銀川。寧夏回族自治區成立初期,條件十分艱苦,身為寧夏京劇院學員隊教師的蓋玉亭,長年跟這群十幾歲的孩子們一道,頂著炎熱的酷暑,冒著刺骨的嚴寒,在露天的院落里練功、排戲。蓋玉亭本來是專說武生戲的教師,但是為了使學員打下一個堅實的基礎,他還兼管孩子們的基本功和武功課。無論是男生或是女生,無論是簡單的腿功或是繁重的毯子功,他都認真對待,十分負責,每天累得滿頭大汗。到寧夏初期,他還為自治區越劇團演員教授基本功,為秦腔劇團培養青年演員。
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初,拜師收徒又開始盛行起來。這本是件好事,但有些地方卻又搞起了請客、送禮之類的舊儀式。劇團里也有人勸他這樣做,他一口回絕了。他說:“我是共產黨員,可不能搞舊意識啊!年輕人都是我的學生,誰學我都教。”他有求必應、誨人不倦。在總政京劇團時他的學生有王天柱、劉松超、石鐵梁、劉昭倫等。到“四團”和寧夏以後,又教了舒茂林、李韻章、張元志、義維華、錢振國、劉海生、班增奎等。他教戲總是誘導學生為黨的文藝事業勤學苦練,將來都能成為人民的優秀演員。在三年生活困難期間,蓋玉亭不但不收任何禮物,反而看到學生演出或練功時,自己掏腰包買些酒菜去關懷、獎勵他們。到寧夏二十幾年的時間裡,他先後為劇團里的中青年演員教了《石秀探庄》等一批優秀傳統劇目。1962年初,他與梁連柱、樊富順老師合作,為學生示範演出了《古城會》,頗得好評。
“文化大革命”前夕,蓋玉亭退休,但十年浩劫時,並未放過這位對黨對人民忠心耿耿的善良藝人,以莫須有的“國民黨殘渣餘孽”的罪名,戴上白袖章掃大街。在逆境中,蓋玉亭對黨充滿信念,默默地等待著,相信黨總有一天會給他做出正確結論的。粉碎“四人幫”以後,強加在蓋玉亭身上的不實之詞被徹底推翻。1977年恢復演出傳統戲時,他又被寧夏京劇團聘任為教員。政策落實了,首先考慮的不是他那已住了二十幾年的兩間土坯房該拆遷了,也沒有去想他應按離休對待,工資該補了,卻一心想著如何把失去的十年時間搶回來,多為中青年演員說幾齣戲,把自己一生所學到的技藝統統傳給他們。他不顧年老多病,每天拄著拐杖,按時步行到京劇團的排練場,指導中青年演員練功、排戲。他雖然眼花、耳背、腿腳不靈,但培養後生力量的熱情卻絲毫不減當年。
1981年3月,中國戲劇家協會寧夏分會在銀川舉辦中青年演員學習班,要聘請自治區著名戲曲藝術家講課,蓋玉亭應邀向演員們傳授了自己如何演關羽戲的心得體會,受到與會中青年演員們的熱烈歡迎。1981年6月23日,《寧夏日報》在頭版顯要位置上登載了長篇通訊《我是共產黨員》,報導了他的先進事迹。寧夏人民廣播電台也全文播送了這篇通訊。
蓋玉亭是中國戲曲家協會會員,他逝世后,中共寧夏回族自治區黨委追認他為著名的京劇表演藝術家、著名的戲曲教育家。
出生:1905年,光緒三十一年(乙巳)
逝世:1984年3月18日,農曆甲子年二月十六日,3時
活動年表
1949年7月28日,農曆己丑年七月初三日,9時:中國戲曲改進會發起人大會舉行
中國戲曲改進會發起人大會在北京飯店舉行。
會場懸有毛主席和朱總司令的題詞:“推陳出新”、“開展平劇改革運動”,指示了戲曲界當前的任務。到會者發起人百餘人。由歐陽予倩主席,他說明召開這個大會是接受了文代大會的指示,來完成改革戲曲的任務。接著由全國文聯主席郭沫若講話,他說:在中國,舊戲曲的改進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因為戲曲在群眾中有廣泛的影響,它是土生土長的民族形式,一種綜合的藝術,是很重要的社會教育工具之一。在今天這個嶄新的人民自己的時代,不僅舊戲曲要改進,一切舊文藝都要改進,連同我們自己也要改造,應該堅決走向徹底為人民服務的方向。改進戲曲,不僅是改進戲曲本身,而是為了改進社會,改造人民的舊思想。戲曲工作者首先要努力進行自我教育,從思想上改造自己,才能幫助教育別人,完成戲曲改革的任務。最後,他並就《霸王別姬》、《三岔口》兩戲提出改進的意見。
接著有前延安平劇研究院院長楊紹萱、全國劇協主席田漢、全國曲藝改進籌委會主任委員趙樹理、華北文委會舊劇處主任馬彥祥、北平國劇工會負責人葉盛章等發言,大家一致認為今後戲曲的改進要在毛主席的文藝方向下,為廣大的人民服務。並就“學習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有組織、有計劃、群眾性、全國性的進行改革”以及“培養新幹部”等問題提出具體的意見。
阿英同志報告籌備經過後,推選:王聰文、田漢、白雲峰、沙梅、阿英、阿甲、李一氓、李綸、李少春、吳天寶、周揚、周信芳、袁雪芬、夏衍、馬少波、馬彥祥、馬健翎、張庚、高步雲、梅蘭芳、程硯秋、焦菊隱、楊紹萱、葉盛章、董天民、趙樹理、趙子岳、劉芝明、韓世昌、齊燕銘、歐陽予倩等三十一人為籌備委員。隨後,周信芳、焦菊隱等多人發言,一致認為解放后舊藝人翻了身,今後應加強團結努力學習,改造自己為人民服務。最後並推出歐陽予倩、楊紹萱、田漢、阿英、馬少波五人負責起草宣言。
中國戲曲改進會發起人名單(以姓氏筆劃為序):丁聰、丁國岑、丁濤、于山、於伶、於宗昆、方華、王一達、王聰文、王學民、王頡竹、王瑤卿、王亞平、王諭、王鐵夫、王元和、王若愚、王金璐、王少芳、王瑞林、王敏、六歲紅、尤金圭、石小英、尹月樵、仇戴天、田漢、白雲峰、白家麟、巴南岡、史曼尼、史若虛、江新熔、伍月華、沙可夫、沙梅、任桂林、任均、任開民、阿英、阿甲、何海生、何遲、李伯釗、李一氓、李和曾、李桂雲、李金鴻、李紫貴、李雲、李綸、李長山、李瑞來、李少春、李碧岩、李仲英、李永華、李桐森、李鐵英、李實、宋之的、邱玉成、呂君樵、杜雲振、沈金波、沈雲陔、沈知白、沈傅斤、吳天寶、吳寶華、吳幻蓀、郭沫若、郭蘭英、郭硯芳、柯仲平、茅盾、林岩、林秋雯、林鵬程、金素雯、金素琴、孟麗君、武幗英、周揚、周巍峙、周亞川、周璣璋、周正、周奇之、周信芳、周達仁、周天棟、周嘯天、洪深、哈鴻濱、南鐵生、侯相林、荒煤、梁一鳴、栗金池、梁小鸞、唐遠之、孫盛武、翁偶虹、范季高、范瑞娟、徐平羽、徐繼聲、徐特、徐玉蘭、徐菊華、徐一鳴、袁世海、袁雪芬、袁靈雲、袁廣和、秦友梅、夏衍、夏青、馬義蘭、馬少波、馬齡童、馬茂嶺、馬健翎、馬彥祥、張致祥、許萬恆、張凌霄、張國礎、張春山、張青、張一然、張文俊、張夢庚、張庚、張和元、張東川、張僖、張革非、張忠民、張魯、高玉倩、高連榮、高維廉、高步雲、陶鈍、陸定一、崔嵬、崔炳玉、崔東升、崔克、陳伯達、陳山、陳綺霞、陳其通、陳梅森、陳德明、曹禺、曹克英、曹慕髡、陽翰笙、雲燕銘、湯增桐、康生、康農、程硯秋、梅蘭芳、焦菊隱、楊紹萱、楊韻甫、楊菊萍、姜椿芳、景孤血、喜彩蓮、董大民、郭玉昆、黃松齡、黃韋、馮玉昆、葉盛蘭、葉盛章、虞棘、趙樹理、趙子岳、趙毅敏、趙更生、趙光、趙奎英、筱文艷、熊佛西、管韻華、管韻聲、魯誥、劉芝明、劉沛、劉子西、劉小雲、劉乃崇、劉念渠、齊燕銘、齊濟民、蓋玉亭、蘇恩厚、潘之汀、潘喜雲、鄭振鐸、裴東籬、魏靜生、魏晨旭、關鳳奎、鄧澤、歐陽予倩、應雲衛、韓世昌、羅合如、蘇堃、蘇世明、蕭長華、蕭盛萱、蕭慎、嚴朴、蕭三、欒少山、顧仲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