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祥春

李老師夫婦與其他中國移民一樣，普普通通，簡簡單單。只是誰也想不到，在這普通簡單的背後，他們一位是當今中國戲劇電影界許多名腕兒的老師，另一位則曾擔任過上海青年話劇團團長，是國家一級演員，在多部著名話劇里擔任主角。

許容瑛與先生李祥春都是1956年考入上海戲劇學院表演系，同班同學有演過《紅色娘子軍》的祝希娟，以及後來在“人藝”等擔任主要角色的一大批戲劇精英。1960年他們同時在上戲畢業，許老師留在學校表演系任教，李先生則被分配到上海戲劇學院實驗劇團（後為上海青年話劇團）當演員。1990年，許老師夫婦申請移民加拿大獲批，此時她已經在上海戲劇學院從教30年，可謂桃李滿天下；而李先生除了是國家一級演員外，還是上海文學藝術院的教授。

我與許老師是相識多年的朋友，我有幾位同學或朋友，都曾受教於許老師座下，他們談起她的教學與為人時總顯示出畢恭畢敬，由此可知許老師在學生心目中的地位。後來我看過著名影星潘虹回憶起她在上海戲劇學院受教的文章，其中有一段專門談到了許老師的教學，詞語之間充滿感激，讓我想起“一日為師，終身受用”這句話。

許老師夫婦都是很謙遜很低調的人。在許老師的學生中，除了潘虹外，還有曾飾演過孫中山的馬少華、在《陽光燦爛的日子》里的寧靜，以及尤勇、王伯昭、吳冕、張曉磊等。對於“名師出高徒”的讚譽，許老師一再強調：表演不象聲樂。學聲樂的，學生從進學校那天起就跟一位老師，有種很單一的從屬關係。但表演教學是個群體教學，功勞是大家的。

如果說，許老師的成功在於有一大批知名的學生見證的話，那麼對於李先生來說，他的成功則是一出出膾炙人口的作品。過去30年來，李先生曾在多出話劇里擔任主要角色，譬如象《桃花扇》里飾演侯朝宗、《秦王李世民》里飾演李世民、《東進、東進》飾演開國將軍陶勇、《豹子灣戰鬥》飾演丁勇等。70年代開始，李先生先後擔任上海青年話劇團團長、戲劇研究所所長以及上海文學藝術學院教授。

曾問過許老師，在教學與表演之間，她更喜歡哪個？出乎意料的是，許老師說她更喜歡的工作是導演。“其實我在導演上的成績比教學更出色。我曾執導過《楓樹灣》、《原野》，還有音樂劇《窈窕淑女》。我覺得完成一齣戲的創作，是內心關於藝術、精神以及人生理念的一次貢獻和釋放，這種因創作所帶來的愉悅，與教學和表演完全不同。”

談到西方戲劇表演教學與東方的區別，於80年代兩次出國考察的許老師介紹到：“中國戲劇表演藝術，基於前蘇聯的斯坦尼表演理論體系，其表演教學傾向於現實主義，著重點在基礎的培養；而西方表演更注重於發揮人的素質潛能的挖掘，兩者有很明顯的區別。”

因為許老師夫婦已正式出任中華文化海外中心（CCOC）的高級顧問併兼“中華演藝班”授課老師，既然談到訓練，就此我請許老師夫婦談談未來的工作，許老師聽后笑了笑說。“這些天我見過不少報名者，有年紀很小的，象仍在中學讀9年級10年級的孩子，他們與中國的孩子相比，要更開放，更大膽，孩子們都很自信，我見了好幾個孩子，都在《羅蜜歐與朱麗葉》里飾演主角，先不說她們的表演如何，起碼，她們眼睛里有自信，這是最重要的。”

許老師說自信在表演藝術里是必不可少的。她曾經有位學生，總找不到感覺，一上場就唯唯諾諾，嚴重影響了他的學業，後來，在許老師的耐心鼓勵下，他逐步對自己自信起來，在畢業匯演上，他出任了一出著名話劇的主角。

“問題就在這裡了。”李先生接著許老師的話說。“國內中學沒有開設戲劇課，很多人，也許很小就有表演天份，或者曾經有過表演的夢想，但因種種原因，與表演失之交臂。這種狀況在西方就很少有。這裡的教學體系，是設立一個大的舞台，每個人都可以上去盡情表演。所以在西方，表演教學的目的，除了開發你的表演潛能之外，還有就是培養你的自信，你的靈活性，還有拓展你的想象空間。”

“其實自信、靈活和想象空間，不只是舞台需要。”許老師相當贊同丈夫的說法。“人生也如舞台，具備自信，靈活和想象，無論干哪一行，都需要具備這樣的素質。所以通過系統的學習，將被封閉的自我潛能釋放出來，是一生裨益的事情，不只局限演藝需要。”

一位曾師從許老師，馳騁商界的張先生對我說：“許老師的教學象排戲，她根據每個人不同的個性，通過不同的角色安排，讓你感覺到自己才是最好的。這種才能的培訓很重要。如果你參加過這樣的訓練和演出，你就知道，當你一步出舞台，你要處理的事情太多了，譬如你不但要與同台演員的交流溝通，還要與台下觀眾進行交流和溝通，還要恰當地控制好自己的情緒和位置，以適合角色的需要，還要達到導演的期待……這一切恍如人生。如今我雖不演戲，但是，許老師所教我的才能，在我的工作和生活中仍然起作用。所謂察言觀色，適當表現自己和領會別人的感受，都是處理人際關係所必需的才能。”

有人說，表演是要有天份的。對此許老師一點也不否認。“我們每年教幾十個學生，出名的畢竟是少數。一個演員的成功，取決於天份、勤奮與機遇。不過，有一點必須強調的，天份再好，得不到啟發挖掘，那也是沒用；就算天份很好，個人不努力，那也難以成功。大家羨慕的很多成功演員，她們在接受訓練前，天份並不是最好的，但是他們努力了，自身積累夠了，當機遇到來時，才能把握機會。

“當然，潘虹成功了，寧靜成功了，並不等於其他同學就是失敗的。人生不是以一齣戲定勝負。人的一生，才是最重要的一齣戲。”

有些人擔心，自己長得並不是很漂亮，不是學戲的料，就此許老師有不同的看法。她認為藝術對於每個人來說都是必要的，一個人無論在任何場合，氣質、談吐，風趣，吸引力，比衣裝和化妝更重要，因為這些才是實質的內容，所以學習表演的過程，是認識自我的過程。其次，作為表演老師，並非只能教漂亮的學生，所謂“一把鑰匙開一把鎖”，老師的任務就是找到一把能打開學生潛能這把鎖的鑰匙。“每個人都有自己美麗的和不夠美麗的，我們所教授的，就是將學生美麗的那面盡情發揚，將不利於他的那一面掩蓋起來。

“我曾經有位學生，她有很多動作，包括打扮，審美都有問題，所以學業上一直不出色。到她畢業的時候，我為她在戲中的角色作了重新的設計，根據她的特點，改變了一些內心的表達方式，還在她的髮式上作了少許的改變，結果演出的時候，很多人都很驚訝這個角色，有些老師還打聽，怎麼以前沒注意到這個學生有那麼出色。這個例子說明，每個人都有自己精彩的一面。”

“每個人都有自己精彩的一面”，這是我在與許老師夫婦道別時他們再次強調的話。許老師還告訴我：雖然她不敢保證每位加入演藝班的同學都能成功，但她相信，藝術可以讓每位參加者見識一個精彩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