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西漠
孟西漠
孟西漠,男,出自桐華的小說《大漠謠》,人稱九爺,亦喚之為孟九。眉目清朗如靜川明波,身姿俊雅若芝蘭玉樹,單單注視著就彷如“朗月出天山,春風過漠北”。醫術高超,相貌俊秀,見識廣博,可惜身患殘疾,不良於行。
孟西漠,男,出自桐華的小說《大漠謠》,人稱九爺,亦喚之為孟九。與君上晟非齊名。眉目清朗如靜川明波,身姿俊雅若芝蘭玉樹,笑似朗月入懷,心善如水,心懷慈悲,長期幫助西域各國受兵禍之苦的子民,從不吝於傳授醫術,上及皇家貴胄,下達販夫走卒,恩惠過的人不可勝數。以其過人胸襟及恩惠世人的菩薩心腸在後世傳為佳話。
在古代,君子如玉是極高的評價,而九爺更是如玉如竹,如此形容他最為合適:
君當如竹,韌而不屈。風過不折,雨過不污。軀有節而少蔓枝,數丈傲骨通透,葉似利劍。
鋒而不外露,微垂亦不卑。任爾東西南北風,屹立不搖。縱使古今萬事愁,一肩擔盡。
對金玉,他都是拒之心外。“縱是情深,奈何緣淺,不悔相思。”
最終,他為救霍去病導致殘疾,為了不讓金玉傷心,他留下字條,帶著那支玉笛,瀟灑離去。
孟九之名
我嘴裡吃著東西,含含糊糊點了點頭:“你家裡兄弟姐妹很多吧?下面還有十爺嗎?”
他淡淡道:“家中只有我了。父親盼著人丁興旺,從小就命眾人叫我九少爺,取個吉利。如今叫慣了,雖然沒有如父親所願,但也懶得讓他們改口。”
我咽下口中的食物:“我家裡除了我還有一群狼,那天你見到的那只是我弟弟。”
他臉上帶出了笑意:“我聽下頭人說你叫金玉?”
我點了下頭:“你叫什麼?”
“孟西漠。”
我驚訝道:“你不姓石?你不是石舫的主人嗎?”
“誰告訴你石舫主人姓石?”
我吐了吐舌頭:“我看到門口寫著石府,就想當然了。西漠,西邊的大漠,名字起得非中原氣象。”
他笑道:“你叫金玉,也沒見你金玉富貴。”
我微微笑著說:“現在不是,以後會的。”
釋難天
維姬有些怔怔愣愣,我看著她問:“你認識九爺?”
她點點頭,又搖搖頭,“我見過他,原來你們漢人叫他九爺。沒有幾個人見過他,可我們都想象著他肯定是一個心像天那麼大的人,所以我們西域人都尊敬地稱呼他‘釋難天’。西域比中原乾旱,很多藥草都不生長,漢人總喜歡用高價把藥草賣給我們,可釋難天不僅把藥草店開得遍及西域,價格和漢朝一樣,而且每到疫病流行,或無故被卷進匈奴和漢朝的戰爭時,他的藥草都是免費提供給無家可歸的人。
我還沒有被挑中做舞伎時,曾見過他在街頭給一個病重的小乞丐治病,那天他也穿了一身白衣,素雅乾淨得像神山托穆爾峰頂上的雪,而那個小乞丐的身上流著烏黑髮臭的膿血,可他把那個孩子抱在懷裡,一舉一動都小心翼翼,唯恐弄疼那個孩子,彷彿抱著的是一塊珍寶。後來在龜茲的王宮裡,我再次看到了他,當時小王爺剛試用完一把威力很強大的弩弓,興奮地上前想要擁抱他,那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尊貴禮節,他卻絲毫沒有動容,雖然他微笑著,可我能感覺到他心中的冷淡和拒絕。
我無意中聽到他們的兩三句對話,又想起當年所見才猜測到他也許就是傳聞中的釋難天。天下間除了他,還能有誰的心能如此?他雖然身有殘疾,可他的音容會讓你覺得他比所有人更高貴。我每次見他時,他都笑著,可我總覺得他似乎背負著很重的東西,他的微笑下藏著很多疲憊,所以我一直想最大的尊敬大概就是不要打擾他。他在王宮中住了三天,我就在遠處看了他三天,我每日都會向神祈求,祝福他有一日能像普通人一般。沒有想到,今天竟然又見到他了,而且又是一個最想不到的地方。”維姬微彎著唇角,似乎在笑,可又帶著傷心。
石舫之源
我低著頭無意識地捋著微皺的裙子,幾縷髮絲垂在額前。他凝視著我,微不可聞地輕嘆一聲,手探了探似乎想幫我理一下額前的碎發,剛伸出手,卻又縮了回去:“玉兒,我的祖父的確是西域人,說來和你還有幾分淵源。”
我瞪大眼睛,詫異地看向他。他今天晚上,第一次露了一絲笑:“祖父也可以說受過狼的撫育之恩。他本是依耐國的王子,但剛出生就發生了宮變,父王母妃雙雙斃命,一個侍衛帶著他和玉璽逃離宮廷,隱入大漠。當時找不到乳母,侍衛捉了一隻還在哺乳的狼,用狼奶養活了祖父。祖父行事捉摸不定,他長大后沒有聯絡朝中舊部,憑藉玉璽去奪回王位,反倒靠著出眾的長相在西域各國和各國公主卿卿我我,引得各國都想追殺他。據說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他突然厭倦了溫柔鄉,大搖大擺地闖進依耐國宮廷,把他的小叔父從睡夢中揪起來,用一把三尺長的大刀把國王的頭剃成光頭,又命廚子備飯大吃一頓,對他的小王叔說了句‘你做國王做得比我父王好’,扔下玉璽,就大搖大擺地揚長而去,跑回沙漠做了強盜。”這個故事的開頭原本血光淋淋,可後來居然變得幾分滑稽,我聽得入神,不禁趕著問:“那後來老爺子怎麼又到長安來了?”
九爺笑道:“祖父做強盜做得風生水起,整個西域的強盜都漸漸歸附於他,因為他幼時喝狼奶長大,所以祖父率領的沙盜又被人尊稱為狼盜,這個稱呼後來漸漸變成沙盜的另一個別稱。祖父為了銷贓,又做了生意,可沒想到居然很有經商天分,誤打誤撞,慢慢地竟成了西域最大的玉石商人。一時間祖父在整個西域黑白兩道都風光無限。結果用祖父的話來說,老天看不得他太得意,但又實在疼愛他,就給了他最甜蜜的懲罰,他搶劫一個漢人商隊時,遇見了我的祖母……”
原來“狼盜”的稱呼如此而來,我笑接道:“老爺子對祖母一見鍾情,為了做漢人的女婿就只好到長安城安家落戶做生意。”
九爺笑搖搖頭:“前半句對了,後半句錯了。祖母當時已經嫁人,是那個商人不受寵的小妾,祖父是一路追到長安城來搶人的,結果人搶到后,他覺得長安也挺好玩,就又一時性起留在了長安。”
這簡直比酒樓茶坊間的故事還跌宕起伏,我聽得目瞪口呆,這個老爺子活得可真是……嗯……夠精彩!
一個黑衣大漢手腳麻利地抬出一個輪椅放在地上,另一個紫衣大漢躬身掀起馬車帘子,一襲白映入眼中。那白並非如雪一般亮,而是柔和親切舒服熨貼的,彷佛把秋夜的月色搗碎浸染而成,白中泛著些微黃。少年的面容漸漸清晰,眉目清朗如靜川明波,身姿俊雅若芝蘭玉樹。他只是靜靜坐著,我已覺得彷佛看到朗月出天山,春風過漠北。紫衣漢子伸手欲扶坐在馬車內的少年下車,少年淡然一笑,溫和地推開他的手,自己雙手撐著緩緩從馬車上一點點移下。我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老天總會嫉妒人世間的完美嗎?
從馬車邊緣移坐到輪椅上時,輪椅在沙中滑動了一點,白衣少年險些摔到在沙地里。幸虧及時拽住了馬車椽子才又穩住。紫衣大漢幾次欲伸手幫他,都被黑衣漢子看了幾眼后,又縮回了手。平常人從馬車下地不過一個跳躍而已,這個少年卻足足費了半盞茶的功夫。但他自始至終嘴邊含著絲淺笑,本來狼狽的動作,他做來卻賞心悅目,即使慌亂中,也透著一股從容不迫。少年舉頭看了會四周連綿起伏的鳴沙山後,又緩緩把目光投向那一彎靜卧在沙山包圍中的月牙泉。泉水映著湛藍的天空,碧光瀅瀅。他眼中流露著幾分讚歎,千百年來,黃沙滾滾卻不能吞嗜這彎形如月牙的泉水。
藍天、黃沙、碧水、無風無聲,我平常看慣的冷清景色,卻因他一襲白衣,平添了幾分溫和,原來山水也有寂寞。
——《大漠謠1·第二章· 初遇》
院子一角處,幾塊大青石無規則地累疊著,間中種著一大叢竹子,幾隻白色的鴿子停在上面,綠竹白鴿相襯,越發顯得竹綠鴿白。
一個青衣男子正迎著太陽而坐,一隻白鴿卧在他膝上,腳邊放著一個炭爐,上面的水不知道已經滾了多久,水氣一大團一大團地溢出,在寒冷中迅速凝結成煙霧,讓他靜坐不動的身影變得有些飄忽。不管是在大漠,還是在長安城,但凡他在,再平凡的景緻,也會因他就自成一道風景,讓人一見難忘。
眼前的一幕讓我不敢出聲打擾,我順著他的目光抬頭看向天空中的太陽,雖是冬日的陽光,卻也有些晃眼,我眯著眼睛又扭頭看向他,他卻正在看我,雙瞳如黑寶石般,奕奕生輝。
——《大漠謠1·第三章·重逢》
白衣少年打斷了他的話:“去把那套鄯善海子送的衣裙拿來,再把我們的鹽留夠今日用的量,剩下的都給她。”紫衣漢子面色微變,張嘴說:“九爺……”少年看了他一眼,他立即低頭閉上了嘴巴。不大會兒功夫一個漢子捧著一套淺藍色的衣裙給我,我傻傻地接過,又拿著一小罐鹽,怔怔看著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淺笑著說:“我們一行人都是男子,沒有女子的衣裙,只有這一套,是經過樓蘭時,一個朋友贈送與我的,希望你能喜歡。”我摸著手中羊脂般軟滑的裙子,這應該是最名貴的絲綢,覺得這份禮物未免太昂貴,有心拒絕,最終卻禁不住誘惑,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他微一頷首:“你可以走了。”我愣了一下,向他行了個禮,招呼狼兄離去。
——《大漠謠1· 第二章·初遇》
我攤開整條裙子,仔細看著。不知道是用什麼植物上的色,才有這夢幻般的藍。手工極其精緻,衣袖邊都密密綉著朵朵流雲。一條墜著小珍珠的流蘇腰帶,繫上它行走,珍珠流蘇肯定襯托得腰身搖曳生姿。樓蘭女子終年都必須用紗巾覆臉,所以還有一條同色薄紗遮面絲巾,邊角處一圈滾圓的大珍珠。當戴上絲巾遮住臉時,那一圈珍珠正好固定在頭髮上,渾然天成的發箍。如果在家中不需要遮臉時,放開的絲巾垂在頭后,襯托著烏髮,與頭頂的珍珠發箍相襯,又是一個別緻的頭飾。
——《大漠謠1· 第二章·初遇》
九爺轉動著輪椅,拿了一個小包裹遞給我:“物歸原主。”
包裹里是那套藍色樓蘭衣裙,手輕輕從上面撫過,我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來,不是一個“謝”字可以表述的。
——《大漠謠1·第三章·重逢》
“哪裡不舒服?是衣服穿少了凍著了嗎?”九爺看著我問。我搖搖頭,他盯了我會兒,忽然笑起來:“紅姑給你穿了耳洞?”我撇著嘴點點頭。
九爺看著我一臉哭喪的樣子,笑搖了下頭,轉著輪椅出了屋子,不一會兒他腿上擱著一個小陶瓶又轉了回來:“這是經過反覆蒸釀,又多年貯存后,酒性極烈的酒,對防止傷口化膿有奇效。”
他一面說著一面拿了白麻布蘸了酒示意我側頭,我溫順地跪在榻上,直起身子,側面向他。他冰涼的手指輕輕滑過我的耳垂,若有若無地觸碰過我的臉頰,我的耳朵臉頰未覺得冷,反倒燙起來。
——《大漠謠1·第四章·美人》
我和狼兄正要飛奔離去。一個溫和的聲音,帶著幾分漫不經心在身後響起:“姑娘如果確定跑得過我手中七箭連發的弩弓,不妨一試。”
我腳步一滯,停了下來。狼兄迅速回身向我低叫,它不懂我們面臨的困境。我無奈地皺皺眉頭,讓他先走,轉身擋在他身前。
白衣少年手裡握著一個小巧的精鐵製作的弩弓。他看我轉身,放下了正對著我的弩弓,打量著我。一旁的紫衣漢子指了指每一匹駱駝后臀上打的一個狼頭烙印,嘲笑道:“你是瞎了眼,還是吃了熊心?居然敢打我們的主意?就是沙漠中的沙盜見了我們也有多遠避多遠。”
——《大漠謠1·第二章·初遇》
天照和吳爺都是眼睛一亮,定定看著我,九爺卻是波瀾不興,擱下茶盅淡然地道:“金玉姑娘,石舫底下有幾千口子人吃飯,他們沒有你的智謀,沒有你的雄心,也不能拿一家老小的命陪你玩這個遊戲。從今日起,落玉坊就賣給姑娘,和石舫再無任何關係,姑娘如何經營落玉坊是姑娘自己的事情。天照,回府。”因為極至的淡,面色雖然溫和,卻更顯得一切與己再不相關的疏遠和冷漠。
我不能相信地定定看著他,他卻不再看我一眼,推著輪椅欲離開,經過我和吳爺身旁時,因為我們正跪在門前,輪椅過不去,他看著門道:“煩請兩位讓個道。”語聲客氣得冰冷,凍得人的心一寸寸在結冰。
——《大漠謠1·第五章·窗影》
正對著月亮志得意滿、無限自戀中,一縷笛音緩緩而起,悠揚處,如天女展袖飛舞,婉轉處,如美人蹙眉低泣。
九爺坐在院中吹笛,同樣是笛曲,我的如同沒吃飽飯的八十歲老嫗,他的卻如浣紗溪畔嬌顏初綻的西子。他的笛音仿似牽引著月色,映得他整個人身上隱隱有光華流動,越發襯得一襲白衣的他風姿絕代。
——《大漠謠1·第四章·美人》
一縷笛音縈繞在竹林間,冷月清風,竹葉蕭瑟,我忽地覺得身上有點冷,忙加快了腳步。
紗窗竹屋,一燈如豆,火光青螢,他的身影映在窗扉上,似乎也帶上了夜的寂寞。我坐在牆頭聽完了曲子后,才悄無聲息地滑到地上,站了半晌,他依舊坐著一動未動。
……
我低頭盯著桌上的清油燈,燈芯上已經結了紅豆般的燈花,正發出“啪啪”的細碎炸裂聲,我隨手拔下頭上的一隻銀簪輕挑了下燈芯,燈花落後,燈光變得明亮許多。
我一面將銀簪插回頭上,一面問:“為何不用膏燭?怎麼學平常人家點著一盞青燈?”他注視著青燈道:“老人說‘燈火爆,喜事到’,我想看看準不準。”我心立即突突地跳起來,假裝若無其事地問:“那準是不準?”
他嘴角慢慢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沒有回答我的話,淺笑著說:“還聽說青燈可鑒鬼,鬼來時燈光就會變綠,我頭先就是看著燈光發綠,才開窗一探究竟,你剛才站在外面時,可覺得身邊有什麼?
——《大漠謠1·第五章·窗影》
這是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只三兩顆微弱的星子忽明忽滅。黑如墨的夜色中,整個長安城都在沉睡,可他卻還沒有睡。我獨自站在高處,夜風吹得衣袍啪啪作響,身有冷意,可那盞溫暖的燈卻遙遙不可及。
那燈一直亮著,我就一直望著,不知道痴站了多久,隱隱傳來幾聲雞鳴方驚覺天已要亮,我的心驀然酸起來,不是為自己。一盞孤燈,一個漫漫長夜,獨自一人,你又是為何長夜不能眠?你究竟為什麼守著寂寞孤清?
——《大漠謠1·第九章·心曲》
我起身走到籠子前,蹲下看著它們。羽毛潔白如雪,眼睛如一對小小的紅寶石,一隻正蜷著一腳在打瞌睡,另一隻看我看它,歪著腦袋也盯著我看。我心裡透出幾絲喜悅,嚷著命丫頭拿穀子進來。
……
我道:“一個又霸道又淘氣叫小淘,一個很溫和謙虛叫小謙。”他笑起來:“那你是小玉了。”我微抬了下巴,笑道:“是啊!下次介紹你就說是小九。”
……
他吹完一曲后,柔聲向我講述哨子的音色和各個命令,邊講邊示範,示意我學著他吹。
窗外暖風輕送,竹影婆娑,窗內一教一學,亦笑亦嗔。
不知名的花香瀰漫在屋中,欲述還休的喜悅縈繞在兩人眉梢唇邊。
心緒搖搖顫顫,酥酥麻麻,一圈圈漾開,又一圈圈悠回,如絲如縷,纏綿不絕。
眼波輕觸處,若有情,似無意。
沉醉,沉醉,只因醉極的喜悅,所以心不管不顧地沉下去
——《大漠謠1·第六章·沉醉》
贈你壽辰
九爺替我揭開蓋子:“傳說壽星彭祖之所以能活到八百多歲,就是因為他臉長。‘臉’即‘面’也,臉長即面長,用這碗長壽麵恭賀你的生辰,祝你福壽雙全。”碗中的面細如髮絲,乳白的骨湯,上面飄著嫩綠的香菜和蔥花。我用筷子輕翻了一下面,低聲道:“今日又不是我的生辰。”
他溫和地說:“每個人都應該有這個特別的日子,你既然不知道自己的生日,那就用這個日子吧!去年的今天我們重逢在此,是個吉利日子,又是一年的第一天,以後每年過生日時,千家萬戶都與你同樂。”
我聲音哽在喉嚨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是撈起一筷子面塞到嘴裡,他在一旁靜靜陪著我吃長壽麵。
面的滋味香滑,吃到肚裡,全身都是暖的,一向覺得只有肉好吃的我平生第一次覺得面才是天下最好吃的東西。
吃完面兩人一面慢慢飲著酒,一面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話。我酒量很差,不敢多喝,可又捨不得不喝,只得一點點地啜著。我喜歡兩人舉杯而飲的微醺感覺,溫馨的,喜悅的。
——《大漠謠1·第九章·心曲》
月兒已上柳梢頭,小淘、小謙卻仍未回來,正等得不耐煩,小謙撲著翅膀落在窗楞上,我招了下手,它飛到我胳膊上,我含笑解下它腳上縛著的絹條,小小的蠅頭小字。
“小淘又闖了什麼禍?怎麼變成了黑烏鴉?你們相鬥,我卻要無辜遭殃,今日恰穿了一件素白袍,小淘直落身上,墨雖已半干,仍是污跡點點,袍子是糟蹋了,還要費功夫替它洗澡。昨日說嗓子不舒服,可有按我開的方子煮水?”
——《大漠謠1·第七章·身世》
小謙撲騰著落在窗楞上,我一面解下他腿上縛著的絹條,一面道:“看看你的笨樣子,你們要減肥了,再胖下去就只能整天在地上走來走去做兩隻不合格的瘦雞。”
就著窗口的燈看著絹條“……別再喂小謙和小淘吃雞蛋黃,再胖下去,沒法見鴿了。”
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人太丑會沒法見人,原來鴿太丑也會沒法見鴿。
——《大漠謠1·第十一章·送帕》
《詩經》、《尚書》、《儀禮》、《周易》、《春秋》、《左傳》、《孝經》……這一架全是儒家的書籍,《詩經》好像翻閱得比較多,放在最容易拿取的地方。《黃帝四經》、《皇極經世》、《道德經》、《老萊子》……這一排是黃老之學。老子的《道德經》、莊子的《逍遙遊》和《知北游》顯然已經翻閱了很多遍,串竹簡的繩子都有些鬆動。
我默默沉思了好一會兒,方緩緩擱下手中的書帛,又拿了幾卷翻看,全是圖樣,各種器具的製作流程,一步步極其詳細,有用於戰爭的複雜弩弓,有用於醫療的夾骨器具,也有簡單的夾層陶水壺,只是為了讓水在冬天保溫,甚至還有女子的首飾圖樣。我撓了撓腦袋,擱了回去,有心想全翻一遍,可又更好奇後面的架子上還有什麼書,只得看以後有無機會再看。
這一架全是醫書,翻了一卷《扁鵲內經》,雖然九爺在竹簡上都有細緻的註釋心得,但我實在看不懂,又沒有多大的興趣,所以直接走到盡頭處隨手拿了一卷打開看。《天下至道談》,一旁也有九爺的註釋,我臉一下變得滾燙,“砰”的一聲把竹簡扔回架上。
——《大漠謠1·第十章·刺殺》
我和九爺沿著田邊慢步而行,日頭已經西斜,田野間浮起朦朦暮靄。裊裊炊煙依依而上,時有幾聲狗叫雞鳴。荷鋤而歸的農人從我們身邊經過時,雖有疲憊之色,神態卻安詳滿足,腳步輕快地趕著回家。
我腦子裡忽然滑過“男耕女織”四字,不一定真的男要耕,女要織,其實只要能如他們一樣,彼此相守、和樂安寧。偷眼看向九爺,沒想到他也正在看我,兩人的眼神驀然相對,彼此一怔,他的臉竟然有些微紅,視線匆匆飄開。
我第一次看見他臉紅,不禁琢磨著他剛才心裡在想什麼,直直盯著他,看了又看,九爺輪椅越推越快,忽地側頭,板著臉問:“你在看什麼?”我心中仍在思量,嘻嘻笑著隨口說:“看你呀!”
——《大漠謠1·第十章·刺殺》
正想抬頭看他,眼前攤開的手掌中,一副鑲金的碧玉耳墜:“不知道這個算不算是有點誠意?”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把耳墜子拿起。金色為沙,碧色為水,竟然是個卧在黃沙中的小小月牙泉。難得的是化用了我的名字,卻又很有意義。漫漫黃沙旁初相見,瀲瀲碧波前不打不相識。能把這麼小的玩藝兒打造得如此靈動精緻,打造師傅的手藝也是罕見。
……
天照笑說:“九爺幼時雖專門學過玉石製作,可畢竟不是日日練習,這次打磨的又是精巧小件,為了這東西九爺專門又跟著老師傅學了一段日子,可是浪費了不少上好玉石。九爺在這些手藝活上很有些天賦,從兵器到日常所用陶器,無不上手就會,可看了他做東西,我才知道天下最麻煩的竟是女子首飾。”
我呆了一會兒,喃喃問:“你說這是九爺親手做的?”
——《大漠謠1·第十三章·落花》
九爺從車裡拿了一個拐杖出來,是以前我在他書房角落見過的。他撐著拐杖立在地上,一個拐杖本應該讓他看著笨拙,可那根精緻的拐杖隱在他的廣袖寬袍間讓人絲毫沒有突兀的感覺。反倒是我因為第一次看見他站立的樣子,人有些痴傻,獃獃地凝視著他。
他自嘲地一笑:“可是看著有些怪異?”我忙搖頭,拚命搖頭:“不是的,是……是……是好看!”
他看向我,我急道:“難道從來沒有人告訴你,你給人是什麼感覺嗎?你……你……一舉一動都很……”我越急越找不到合適的詞語形容他,可又怕他因為我剛才一直看著他誤會我,話說得幾次險些咬到舌頭。
他伸手替我捋了下被風吹亂的頭髮,凝視著我,極其溫柔地說:“玉兒,不要說了,我懂得你的意思。”
——《大漠謠1·第十三章·落花》
九爺的手微微顫著,手指冷如冰,他盯著我的雙眼中,痛苦憐惜甚至害怕,諸般情緒,錯雜一起,我看不懂。我握著他的手也開始變冷。我祈求地看著他:我把我的心給了你,請你珍惜它,請——珍——惜——它。
九爺猛然用力抽出了自己的手,他避開我的視線,直直盯著前面的鴛鴦藤,一字一字地說著,緩慢而艱難,似乎每吐出一個字,都要用盡全身的力氣:“我不習慣陪別人一起看花,我想你總會找到一個陪你看花的人。”
他伸手去推輪椅,卻似乎手上根本沒有力氣,推了幾次,輪椅都紋絲未動。
……
正要拉門:“等一下,不要回頭,回答我一個問題。”他的聲音乾澀:“玉兒,你想要一個家嗎?”
……
我“嗯”了一聲,拉門而出。轉身關門的剎那,對上他的漆黑雙瞳,裡面眷念不舍悲傷痛苦各種情緒翻滾,看得我的心也驟起波瀾。他沒有迴避我的視線,兩人的目光剎那膠凝在一起,那一瞬風起雲湧,驚濤駭浪。
我關門的手無力地垂落在身側。但門依舊借著起先的力,悠長、緩慢,一點一點地在我眼前合上,他的面容慢慢隱去,他第一次毫不顧忌地與我糾纏在一起的視線終被隔開。
短短一瞬,我的力量就好似燃燒殆盡。我無力地靠在牆上,良久后,才再有力氣提步離去。
——《大漠謠1·第十五章·相約》
小說背景
小說背景取自大漢朝,主要描寫孟西漠與大漠狼女金玉以及霍去病之間的感情糾葛。
孟九的事迹貫穿於大漠謠兩部的始終,因其絕世醫術慈悲心懷和終其一生的深情而深受讀者喜愛,甚至留下千絲萬縷痕迹在桐華另外一部作品《雲中歌》中。孟九的身份包括:以玉石生意起家、后產業發展遍布中原西域的石舫舫主,醫術蓋世以及心懷慈悲的神醫,受到西域子民尊崇敬仰的“釋難天”,《雲中歌》中深受孟珏尊敬的義父,以及最後浪跡天涯的醫者。
九爺性情溫潤淡然、深情無私,但愛卻放手,其皓月清風般的形象極為深入人心,成為桐華作品中塑造得最為成功的人物形象之一。
內容介紹
孟西漠
故人蹤跡
孟九的事迹貫穿於大漠謠兩部的始終,因其絕世醫術慈悲心懷和終其一生的深情,深受尊敬崇拜,甚至留下千絲萬縷痕迹在《雲中歌》里。雲中歌的男主角孟珏乃孟九的義子,霍逸是九爺親手為金玉接生的孩子,也就是雲中歌的女主角雲歌的二哥。
在雲中歌的字裡行間我們多少能讀到九爺大漠里隻身走天涯后的蹤跡。
這般情深似海,高風亮節,只嘆“見君一襲風雪骨,始信人間有謫仙”。
故人已逝,縱千般深情,只堪追憶。
別於江湖 大漠隱世
盂珏凝視著她,沒有鬆手:“告訴我什麼事情。”
雲歌沒有精力和孟珏比較誰更固執,只能由他去。
她頭側枕著合歡,盡量平靜地說:“皇上病了,很怪的病,太醫院醫術最好的張太醫都束手無策,我想請你義父來給皇上看病。”
“義父不可能來。”
雲歌眼中全是哀求:“皇上願減免天下賦稅三年,作為診金,而且皇上不是暴君,他是個好皇帝,我相信你義父會願意給皇上看病。”
孟珏不為所動:“我說了,義父不可能來給皇上看病,十年賦稅都不可能。”
“你……”雲歌氣得臉色發白,“我回家找我爹爹,他是不是認識你義父?”
孟珏冷嘲:“你爹爹?你真以為你爹爹什麼事情都可以辦到?他和你娘已經尋了義父十幾年,卻一無所得。”
——《雲中歌(二)合歡花淚1》
天山雪駝 謙淘白雕
待近了時,眾人才看清一匹小小的雪白駱駝上側坐著一個小小的人,不過七八歲年紀,一身綠衫,笑靨如花。眾人撐著脖子往後看,卻再見不到任何人。一匹神俊異常的駱駝,一個精靈可愛的女孩,眾人只覺詭異,剎那間想起許多荒誕的西域傳說,雪山神女、荒漠妖女……
小女孩笑向他們招了招手,“我娘讓我來帶你們出沙漠。”
趙破奴問:“你娘是誰?就你一個嗎?”
小女孩詫異地說:“我娘就是我娘呀!怎麼就我一個呢?”拍了拍駱駝,“我有鈴鐺,這是二哥送我的朋友。”指了指自己身後,“還有雪狼,娘吩咐她保護我。”
眾人這才發現小駱駝身後還隨著一頭渾身銀白的狼。一隻狼卻讓眾人想到了矜持高貴的字眼。不怕狼的駱駝?不吃駱駝的狼?眾人驚詫未完。
“還有……”小女孩又從衣領內掏出一個小竹哨嗚嗚吹了兩聲,仰頭望著天上兩隻隨笛聲落下的雕說:“還有小謙和小淘,這是爹爹給我找的朋友。”
兩隻白雕還不大,但展翅間已露天空霸主的威嚴。
……
“不知道?天山雪駝和汗血寶馬被譽為西域兩寶,先皇為了得到汗血寶馬,發兵數十萬攻打大宛,傾大漢國力,死傷無數,才得了寶馬。這世間有幾個人能用得起天山雪駝?還有大漠天上的王白雕,地上的王狼陪伴,雲歌又說了你和她的娘親認識,這般的人物在你認識的人中能有幾個?”
——《雲中歌(一)綠羅裙》
金銀琴聲 情牽採薇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行道遲遲,載渴載飢。我心傷悲,莫知我哀……"簡單的曲調中隱著淡淡哀婉。
雲歌本就睡不著,此時聽到曲子,心有所感,推門而出,漫行在月光下。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雖然是從小就聽慣的曲調,但直到今日才真正懂得了幾分曲中的意思。今與昔,往與來,時光匆匆變換,記憶中還是楊柳依依,入眼處卻已是雨雪霏霏。時光摧老了容顏,摧裂了情義,摧散了故人。
季節轉換間,有了生離,有了死別。一句"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應該是人世間永恆的感慨。物非人非,大概就是如此了!
雲歌第一次好奇起二哥的心事,看著永遠平靜溫和的二哥究竟有什麼樣的心事,才會喜彈這首曲子?
……
雲歌跟著孟珏的指點,反覆彈著,直到她把曲子全部記住,彈出了完整的一曲《採薇》。
星光下,並肩而坐的兩人,一個貌自娟娟,一個氣自謙謙。
雲歌隨手撥弄著琴,此琴雖不是名琴,音色卻絲毫不差。
琴身素雅乾淨,無任何裝飾,只琴角雕刻了兩朵金銀花,展現的是花隨風舞的自在寫意。
刻者是個懂畫意的高手,寥寥幾筆已是神韻全具。可簡單的線條中透著沉重的哀傷,那花越是美,反倒看得人越是難過,再想到剛才的曲子,雲歌不禁伸手輕撫過金銀花。
"這琴是誰做的?誰教你的這首曲子?"
"我義父。"孟珏提到義父時,眸子中罕見地有了暖意,唇邊的笑也和他往日的笑大不一樣。
"你前幾日說要離開長安,是要回家看父母嗎?"
"我的親人只有義父。我沒有父親,母親……母親在我很小時就去世了。
——《雲中歌(一)戲外戲》
此生相尋 避而不見
她坐到坐榻上,說道:“你以後若有時間,多給我講點師傅的事情,我很想多了解師傅一些。”
孟珏收拾完東西,坐到了她對面,點頭答應,“不過我只知道我跟隨義父之後的事情,義父從不提起以前的事情,所以我也不知道,很多都是我猜的。”
“我以後可以問我爹爹和娘親,等我知道了,我再告訴你。”
“千萬別!”孟珏急急地說:“你要問,去問你二哥,他應該都知道,千萬不要去問你娘,你拜師的事情也不要告訴你娘。”
雲歌很奇怪,“為什麼?他們不是故人嗎?而且應該交情十分深厚,要不然你也不會想利用……”她猛地吞下已到嘴邊的話,撇過了頭。
孟珏的語聲很是苦澀,“正因為他們交情十分深厚,義父才不想你娘知道他早已過世多年,他怕你娘會傷心。”
雲歌已經歷過生離死別,聽到那句“他怕你娘會傷心”,眼淚都差點下來,原來是這樣的,師傅他竟情深至此!
“義父臨終前特意叮囑過三個伯伯和你二哥,你二哥因為義父離世,傷心難耐,當著你爹娘的面還要談笑正常、儘力隱瞞,可你娘和你爹豈是好糊弄的人?所以,他一半是性喜丘山,一半卻是為了義父,索性避家千里,你爹和你娘這些年來四處遊走,應該也只是想再見義父一面。”
雲歌聽得又是驚又是傷,喃喃說:“只怕我二哥已經在我爹面前露餡了,我爹應該早已猜到了,他雖然陪著我娘四處亂走,但雪一崩,他就藉機住在了裡面,因為他早知道,即使尋遍天涯海角,都找不到了!”
孟珏輕輕地嘆了口氣,“上次我去你家提親,你娘問起義父,我就胡亂說了幾個地點,反正我是儘力往遠里說,你娘還納悶地問我,‘你義父去那些地方做什麼?’你爹卻只是坐在一旁靜聽,原來他早已知道。”
兩人琢磨著一知半解的舊事,相對唏噓。
這一刻,他們之間所有的隔閡都似消失,因為糾纏不清的緣分,彼此間有著別人難及的了解和親切。
雲歌小聲說:“難怪我爹和我娘對我不聞不問的,他們是太相信師傅了。”
孟珏很尷尬,也小聲地說:“本來你爹讓你三哥盯著點兒你,可我說我去追你,你娘和你爹立即就同意了,拜託我照顧你,想來他們雖然不願勉強你,可心裡一定很盼望婚事能成。
蓋世醫術 慈濟佳話
身體上的變化時刻提醒著雲歌和劉弗陵:不,一切都不正常。一個晚上,兩人並肩同坐,在神明台上看星星時,雲歌低聲說:“陵哥哥,我想請一個人給你看一下病,可不可以?”
“當然可以。”他已經看過了漢朝最好的大夫,而且不是一個,是很多。所以並沒抱什麼希望,可是只要能讓雲歌稍許安心,沒有什麼是不值得的。
“孟珏曾說過他的義父醫術高超,扁鵲再世都不為過。孟珏絕不輕易贊人,張太醫的醫術在他眼中只怕也就是一個‘還成’。”雲歌的聲音有些緊張,“所以我想去問問他,看可不可以請他的義父給你看病。太醫也許都是好大夫,卻絕不會是天下最好的。當年的民間醫者扁鵲,替蔡桓公看病,就診斷出太醫看不出的病症。天下最好的大夫一定在民間,真正的醫者不會只為皇家看病,他們絕不會甘心用醫術來換取榮華富貴。”
劉弗陵心內一震,的確如雲歌所言。醫術,不同於天下任何一種技藝。醫者,更要有一顆悲天憫人的心。唯有淡看人世榮華,心惜人生百苦,才能真正成為宗師名醫。太醫院的大夫,即使如張太醫,也不可能做到,所以流傳青史的名醫沒有一位是太醫,都是來自民間。
……
劉弗陵扶著雲歌的手,才能勉強站穩,好一會兒后,心腹間的疼痛才緩和,他道:“雲歌,我答應你。”
雲歌喜得一下抱住了劉弗陵:“謝謝你,謝謝你,陵哥哥!”劉弗陵見她如此,只覺酸楚,想了想后說:“皇帝已經坐擁整個太醫院,享人所不能享,孟珏的義父是世間隱者,不見得願意給皇帝看病,請他轉告他的義父,我的診金會是三年內天下賦稅降低一成。以他義父的心胸,這個診金,他應該會接受。”
……
雲歌走到花房門口,剛要拉門,聽到身後的人說:“我是義父唯一的徒弟。說所學三四,有些過謙,說所學十成十,肯定吹噓,不過,七八分還是有的,某些方面,只怕比義父更好。”
雲歌的手頓在了門閂上:“哪些方面?”
“比如用毒、解毒,義父對這些事情無甚興趣,他更關心如何治病救人,而我在這方面卻下了大工夫研習。”
——《雲中歌(二) 合歡花淚1》
雲歌淡然地陳述:“你的醫術不過只是你義父的七八分。”
“若把太醫院其他太醫的醫術比作淋池水,張太醫大概像渭河水,也許民間還有其他大夫如黃河水,我義父卻是汪洋大海的水,就是只七八分又怎麼樣?”
……
張氏針灸聞名天下,孟珏卻隨意開口批評,張太醫先有幾分不悅,繼而發獃、沉思,最後大喜,竟然不顧還在殿前,就手舞足蹈地想衝到孟珏身旁仔細求教。
於安連著咳嗽了幾聲,張太醫才清醒,忙跪下請罪。
劉弗陵笑道:“朕明白‘上下求索,一無所得’,卻‘豁然開朗’的喜悅,朕該恭喜太醫。”
張太醫激動地說:“臣也該恭喜皇上,恭喜皇上得遇絕代名醫。這套針法乃家父的一位故友,孟公子傳授給家父。當年,家父已經四十多歲,位列太醫院翹楚,孟公子雖剛過弱冠之年,醫術卻高超得令家父慚愧。家父有緣得孟公子傳授針灸,但因為當時孟公子還在研習中,針法並不齊全,後來他又突然離開長安,避世隱居,這套針法,家父只學了一半,經我們父子幾十年努力,不斷完善,竟然聲傳朝野,被眾人稱作‘張氏針灸’。父親規定,我族子弟習得此套針法者,施針治病分文不取,只收醫藥錢。既是感激孟公子毫不藏私的高風亮節,也代表父親對針灸之術不敢居功。父親離世前,仍念念不忘這套針法,直說‘真想知道孟公子的全套針法是什麼樣子。若能再見孟公子一面,將針法補全,實乃世人之幸’。”他轉身向孟珏行跪拜大禮,“在下代父親恭謝孟大人高義,讓張氏後人有機會得見針法全貌,在下也可家祭時告訴父親,孟公子後繼有人,家父定會九泉含笑。”,一套針法,竟無意牽扯出一段幾十年前的故人情。此情還不僅僅是朋友相交的私情,而是恩惠世人的大義。教者自然胸襟過人,學者卻也令人敬佩。在座各人都聽得心神激蕩。
看慣了朝堂的黑暗,人與人之間的算計,突然聽到長安城還有這樣一段光風霽月的往事,劉弗陵難得地大笑起來,對孟珏說:“遙想令尊當年風采,真讓人心想往之。”義父一生,結交過的人,上至皇族貴胄,下至販夫走卒,恩及的人更是不可勝數。這件事情在義父一生中,不過小浪一朵,孟珏並未聽義父提過此事,剛才聽到張太醫論針,他也只是心疑。
提點對方針法,一則是他有意而為。二則因為義父從沒有教過他去藏守醫術。義父歷來是,有人請教,只要不是心思不正之徒,都會傾囊相授,所以他也從未想過要對別人隱瞞更好的治療方法。
——《雲中歌(二) 合歡花淚2》
“孟珏,你收我做徒弟,好不好?我想跟你學醫術。”
雖不是自己期盼的話語,可至少意味著雲歌願意和他正常的交往了,不會再對他不理不睬。他微笑著說:“你願意學,我自然願意教,不過不用拜什麼師,若非要拜師,那你就拜我義父為師,義父如果在世,也肯定不會拒絕你,我就算代師傳藝。”
雲歌感激地說:“多謝你!我們現在就拜師,明天我就來學,好不好?”
孟珏豈會說不好?命三月設好香案,沒有牌位,他就拿一幅白帛,龍飛鳳舞地寫了“孟西漠”三個字,掛在牆上。
雲歌面朝“孟西漠”三字跪下,恭敬地說:“師傅在上,請受弟子三拜。”一面磕頭,一面在心裡默念:師傅,我雖然沒見過你,但知道你一定是個很好很好的人。我拜師的動機不純,你也許會不開心,但弟子一定會盡心學習,將來也用醫術去救人。弟子愚笨,肯定趕不上師傅的醫術,但一定不會做有辱師門的事情。
——《雲中歌(三)·孤鴻語,三生定許,可是梁鴻侶》
安寧離世 編者小記
關於九爺最終離世的年齡,我們可以通過雲中歌有所推斷。
已知:霍去病(公元前140—公元前117)24歲,劉弗陵(公元前94年-前74年)21歲,那麼大概可得出書中人物年齡:
劉弗陵 (公元前94年—前74年) | 雲歌 | 孟珏 | 霍去病 (公元前140—公元前117年) | 孟九 | |
公元前82年(沙漠里雲歌、劉弗陵以及孟珏初遇時) | 12歲 | 7、8歲 | 11、2歲 | 58歲 | 58歲 |
公元前74年(劉弗陵去世時) | 21歲 | 17歲 | 20、1歲 | 67歲 | 已離世 |
雲中歌提到,孟珏是在沙漠遇見雲歌后,大概12歲時被九爺收養,假設九爺與霍去病同歲,收養孟珏時九爺約58歲(見表格),大概五年後去世,那麼九爺至少63歲離世。
九爺無悔付出后隻身走天涯,原意是此生不再相見,相忘於江湖。不料他的種種無私深情卻早已將他的絲絲痕迹刻在當初愛的人的生命里,隱藏在他親手接生的霍逸安靜平和的性子里,起伏在孟珏和霍逸深情彈奏的《採薇》里,永遠地留在了金玉後半生的追尋里。
九爺一生深情,因愛而不敢愛,雖因命運捉弄而錯過一生摯愛,卻雲遊四方,濟慈天下,錯失一種幸福,得了千般他種幸福,更賜予別人更多福氣恩典。這般心如皓月清風的男子,雖遺憾,卻無悔,相信終也獲得心靈上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