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舟中寄舍弟墨
淮安舟中寄舍弟墨
《淮安舟中寄舍弟墨》是清代鄭燮創作的一篇散文。
以人為可愛,而我亦可受矣;以人為可惡,而我亦可惡矣。東坡一生覺得世上沒有不好的人,最是他好處。愚兄平生謾罵無禮,然人有一才一技之長,一行一言之美,未嘗不嘖嘖稱道。橐中數千金,隨手散盡,愛人故也。至於缺陒欹危之處,亦往往得人之力。好罵人,尤好罵秀才。細細想來,秀才受病,只是推廓不開,他若推廓得開,又不是秀才了。且專罵秀才,亦是冤屈。而今世上那個是推廓得開的?年老身孤,當慎口過。愛人是好處,罵人是不好處。東坡以此受病,況板橋乎!老弟亦當時時勸我。
嘖嘖(zé澤)讚美聲。
橐(tuó 駝):口袋。
缺陒(è惡):困難。欹(qī欺)危:危險。
推廓:即推脫。
口過:語言失當。
一個人如果認為別人可愛,自己也就變得可愛了;如果認為別人可惡,實際上自己就很可惡。蘇東坡一生世上都是好人,這是他為人最大的長處。我一生喜歡罵人對人沒有禮貌。但是對那些哪怕有一技之長、一言一行之美的人,我都不會去罵他反而會稱讚他。。我口袋中的錢財,也都是隨手散盡,也都是愛人願意幫助人。我之所以罵人,尤其喜歡罵那些不成器的秀才。現在細細想來,秀才的毛病主要是思想因循守舊放不開。但是,如果他不因循守舊,就會考中舉人進士,也不會當一輩子讀書人中最低等的秀才了。況且,專罵秀才思想放不開,也很冤枉。世人無論什麼人,都會有自己的牽掛割捨不下之處。自己現在年紀不小了,孤身一人,嘴上應當積德。愛人是好處,罵人是不好處。東坡因為喜歡嘲笑人曾被人批評,對蘇東坡尚如此,何況我鄭板橋乎!老弟亦當時時告誡我不要隨便罵人。
通篇侃侃而談,既勸告阿弟,又警誡自己,樸實忠厚,感情真摯。
此封家信是乾隆六年在沿運河赴京路上寫給家中的堂弟鄭墨的。同時寫在淮安舟中的還有一首詩《逢客入都寄勖宗上人口號》:“昔到京師必到山,山之西麓有禪關。為言九月吾來住,檢點白雲房半間”。託人帶信給北京西山的勖宗和尚,自己約在九月到京,要住在西山寺內。因此,這封信應在乾隆六年九月之前。
鄭板橋曾在《自序》中批評自己“好大言,自負太過,漫罵無擇。諸先輩皆側目,戒勿與往來”。此信亦是反省自己喜歡罵人,尤其是罵思想因循守舊,事事牽掛放不開的秀才。設身處地為秀才的之所以有如此行為開脫,並以蘇東坡為前車之鑒。這同下面著意選的兩封家書《濰縣署中寄四弟(告勿與聯名告官事)》和《濰縣署中寄四弟墨(告與人酬酢之法)》一起,可看出這位以狂狷桀驁、嬉笑怒罵出名的鄭板橋思想行為的另一面。當然,此書強調與人為善,以德待人。在人與人相處中,不應該鋒芒畢露,渾身長刺。對人要多看到長處,對己要多看到短處,嚴以律己,寬以待人。只有這樣才能把人際關係處理好。作者的本意是警誡自己,也是要弟弟以此為鑒。當然,對我們今天對人對己、做人做事,更有參考價值。
最後想說的是,板橋在信中反省自己嘴上不積德,喜歡罵人,可能與他此時內外處境的不順有關:從仕途上看,乾隆元年(1736),鄭板橋在太和殿前殿試中,中二甲第八十八名進士,為“賜進士出身”,時年四十四歲,然後在北滯留北京一年左右,以圖仕進,未果,只得南歸揚州。直到五年後的乾隆六年(1741)才再次入京候補官缺。從家事來說,康熙五十四年(1715,娶夫人徐氏,時年二十三歲。徐氏生有一子兒女,但兒子早夭。到雍正九年(1731)板橋三十九歲時,妻子徐夫人又去世。直到乾隆二年(1737),才在江西程羽宸資助下,娶妾饒氏。所以鄭板橋在這封家書上嘆息自己“年老身孤”。這番反省可能與此時內外處境的不順皆有關係。
此書強調與人為善,以德待人。在人與人相處中,不應該鋒芒畢露,渾身長刺,東一棍子,西一頭。只要不是敵人,就應該和氣相處。對人要多看到長處,對己要多看到短處,嚴以律己,寬以待人。只有這樣才能把關係處理好。
鄭燮(1693—1765),字克柔,號板橋,江蘇興化人。清代著名的畫家兼詩人。出身貧苦,乾隆時進士,做過山東范縣、濰知縣,因賑荒事得罪上官,憤而辭職,在揚州賣畫度日。他工畫、詩、書,人稱三絕,是“揚州八輕”之一。他的家書是他生前自己編輯的,內容多敘家常,抒情議論,樸素自然,為時人傳誦。今有華書局編輯的《鄭板橋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