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念

記得年初，年味還沒有散去，故鄉的空氣還有刺骨的冷意。收拾完行李，我說讓父親送我去鎮上的車站，母親堅持去送。

去鎮上的道路很平坦，都是柏油馬路，有十公里的路程。路上我們母子二人沒有說話，母親始終看著車子前行的路。冬季的微風吹打母親的面孔，側臉看去，顯的更加蒼老，心中不覺之中感到一絲慚愧。在外工作的我，很少在其他法定假日回家看望他們，只有快過年的時候，在除夕夜之前趕回來，陪他們過一次祥和團圓的春節。

小路的兩旁，種滿了小麥，一眼望去，綠色的海洋，沿著地壟鋪向遠方。看著似曾相似的場景，都是兒時的記憶，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在我離開故鄉，接下來的幾個月里，這片綠油油的麥苗，經過灌溉，在頂端結出飽滿的麥穗，經過父輩們勤勞的雙手收割完成，繼續播種夏季的農作物。就這樣，一年四季重複著相同的農活，他們在歲月的消逝中慢慢的變老，把這些活計交給下一代人的手裡。

母親把我送到了鎮上的十字街路口，通往縣城的公交車在這個位置經過。公交車還沒有來，轉身跟母親說：天氣冷，早點回去。母親停頓了一下，往相反的方向看了看，沒有說話。在我的再三嘮叨下，母親才緩緩的駕駛著三輪車離開了。路上沉默的母親，在送我臨走前轉身說了幾句話：工作在外，照顧好自己，不要苦了自己。母親說完，背過身去，離開了十字街路口，攆著來的路線回去了。

看著母親遠去的背影，忽然感覺母親年老了許多，歲月的皺紋，爬滿了她的雙手和面孔。想起剛才母親說的那幾句簡單的話語，道出了天下最無私的母愛，即將遠行的兒子，成了母親心中的牽掛。此時我的雙眸已被淚水打濕，是冬風的吹拂，還是對父親和母親虧欠愛的回報？答案是後者。母親消失在了拐角處，也消失在了我的視線里。

往日的鄉鎮，在節日的烘托下，變的熱鬧起來，過往的車輛，載著陌生的行人駛向遠方。他們或許是走親訪友，或許和我一樣，離開自己的故鄉，遠走異鄉。

我與父親，還是母親，有很多次送別。從高中時代的送別，到大學時代的送別，再到工作時代的送別。每一次的我都在成長，送別的距離變的更遠，相聚的時間間隔變的更長，而他們卻在歲月消逝中慢慢變老。

在我工作之前，每次的送別，都是父親和母親的諄諄教導，他們給予我的是關心和呵護。在天冷的時候，忘記了帶厚的衣服，他們會冒著雨雪為我送去遮寒的棉衣；在沒有伙食費的時候，他們騎著自行車，為我送去帶有溫度的糧票。

坐上了駛向縣城的公交車，車裡的溫度明顯比外面的溫度高出些許。站在陽光底下，擋不住這個季節應有的冷意。不知道母親，在送我的路上有沒有凍著，我卻在想著，下了公交車，踏上今夜的列車，載著熟睡的我遠走異鄉。

其實，在母親轉身離開十字街路口的時候，我很想與母親說上幾句告別的話語，我卻沒有說出口。母親從我的眼神中，似乎讀懂了我要表達的感情，她卻沒有多說。

無論多少次送別，母親只想在送別後的日子裡，在某一天，在老地方，親自接自己的子女回家，不需要彼此的寒暄，而是一個擁抱，一份執念。

作者以自己的所見所聞所感。

原名：侯俊昌，曾用筆名：施恩夫、白清、白松雷、萊鳴，祖籍：河南*商丘，職業：高級軟體工程師，生活愛好：旅行、攝影、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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