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米海爾

我的米海爾

《我的米海爾》是1998年8月由譯林出版社出版的圖書,作者是阿摩司·奧茲。該書主要講述女主人公漢娜在十年婚姻后開始回憶於她與丈夫米海爾從初戀到婚後的經歷和感受,沉湎於舊事,在遐想中宣洩壓抑的情緒。

本書簡介


本書是現代希伯來文學史上的一部名作,首版於1968年,它奠定了以色列作家阿摩司·奧茲的國際作家地位。
故事發生在神秘而富有歷史感的古城耶路撒冷。文學系女大學生漢娜與地質系的米海爾一見鍾情並結成眷屬。十年歲月悠悠而逝,往昔的這對戀人在情感上悄然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天生麗質而多愁善感的漢娜失望痛苦,終日沉湎於對舊事的追憶中,在遐想的孤獨世界里盡情宣洩著自己被壓抑的期待和慾望。
小說通過女主人公的視角來觀察世界、感受、人生,表現手法匠心獨運,行文優美自然,讓讀者在遙遠的東方大陸,一睹五十年代耶路撒冷人神秘莫測的家庭生活和生動豐富、充滿神奇色彩的社會文化場景。

作者簡介


阿摩司·奧茲,當代以色列文壇上極具影響力的優秀作家。他自幼受家庭影響,閱讀了大量以色列經典作家及十九世紀俄羅斯作家的作品,表現出出色的文學天賦。早在耶路撒冷小學接受啟蒙教育期間,他所作的詩歌和小文章便經常見諸學校報刊。在基布茲時,他利用休息時間勤奮寫作,後來每周得到一天特批的寫作時間。自六十年代登上文壇后,奧茲先後發表了九部長篇小說《何去何從》(1966), 《我的米海爾》(1968),《觸摸水,觸摸風》(1973),《沙海無瀾》(1982),《黑匣子》(1987),《了解女人》(1989),《費瑪》(1991),《不要稱之黑夜》(1994),《地下室中的黑豹》(1995);三個中短篇小說集《胡狼嗥叫的地方》(1965),《一直到死》(1971),《惡意之山》(1976);雜文、隨筆集《在熾烈的陽光下》(1979),《在以色列國土上》(1983),《黎巴嫩斜坡》(1987),《天國的沉默》(1993),《以色列、巴勒斯坦與和平》(1976)等;兒童文學作品《索姆哈伊》(1978)。他的作品不僅在以色列十分流行,而且在世界上影響很大,曾獲多種文學獎,並於一九九八年以色列建國五十周年之際獲以色列國家文學獎。

本書梗概


阿摩司·奧茲是以色列當代著名作家。1968年出版的《我的米海爾》奠定了作者在國際文壇的地位,小說通過女主人公的視角來觀察世界、感受人生,展現充滿神奇色彩的社會文化場景。該書由譯林出版社出版,譯者為鍾志清,此文據中譯本縮寫。
三十歲的漢娜在結婚十年後,開始回憶她與丈夫米海爾從初戀到婚後的經歷和感受。
十年前的一個冬天,早晨九點鐘,二十歲的希伯來大學文學系一年級學生漢娜從塔拉桑塔學院的樓梯上滑下來,被一個素不相識的小夥子一把扯住了胳膊,漢娜感受到了他手指的溫暖,並對他既有力量又有分寸的行為舉止產生好感。這位年輕人就是地質系三年級的學生米海爾·戈嫩。在耶路撒冷寒冷的冬天裡,兩位年輕人開始了有趣的對話和初次交往。他們邊喝咖啡邊相互交談,漢娜喜歡他手指的動作、頭髮、鬍子的樣式和眼睛的顏色,並且發現米海爾不是個聰明的男人。米海爾在喝完咖啡后請漢娜到三樓觀看有關死海和阿拉窪的地質教學片,當時外面下著冬雨。他們的第二次約會是在一個暴風雨晚上的咖啡館,米海爾不懂怎樣講笑話,卻為此付出努力,漢娜喜歡他那煞費苦心的樣子。她禁不住回憶起童年時的小夥伴雙胞胎兄弟和自己的遊戲:她是女王,他們是保鏢,這種統治雙胞胎兄弟的快感已變得遙遠,如今她已是二十歲的姑娘。漢娜和米海爾都為這次的約會稍加修飾,米海爾喜歡漢娜的藍色羊毛裙和她看上去好像害羞的樣子。米海爾向漢娜介紹他的家庭情況:父親是個鰥夫,把大部分的收入都供兒子讀書,對兒子寄予厚望,希望他成為耶路撒冷的教授以傳承他祖父的受人尊敬的地位和家庭的榮耀。漢娜告訴米海爾,她的父親死於1943年,生前經營無線電生意,媽媽與在諾夫哈里姆基布茲的哥哥伊曼紐爾住在一起。她自己住在阿赫瓦一個正統猶太教徒家裡,上午在撒拉·傑爾丁幼兒園任教,下午聽希伯來文學課。漢娜不喜歡粗俗蠢笨的男人向自己傾瀉虛情假意,夢想嫁給一個註定要舉世聞名的年輕學者,做任勞任怨賢惠的妻子。從咖啡館出來,暮色已深,嚴霜撲面,漢娜感到有些難捨,想多留米海爾一會兒,米海爾也向她吐露心跡。在溫柔靜謐的夜色中,這對年輕人壓抑住感情的潮水。晚上十一點半,米海爾送漢娜回宿舍,隔著手套吻了她的手,並沒有上樓。漢娜感到好像以前就認識他。
戀愛中的漢娜每天都像小鳥一樣快樂,美麗活潑,光彩照人。一天晚上,米海爾約漢娜去電影院,看后他們一起散步,米海爾用手勾著漢娜的肩膀,漢娜用手摸著他的下巴,米海爾說貓求偶時之所以嚎叫,因為它們是不受社會習俗約束的動物。他告訴漢娜他父親和四個姑姑把他看成一匹賽馬,大學教育對他來說是一場越障賽馬,他是家裡的希望,要用功讀書,積極進取,揚名成才。漢娜從小就想長成男孩,她崇拜米海爾·斯特洛果夫式的男人:高大魁梧,穩重少言,安靜溫和,忠誠並且善於用力量控制洶湧澎湃的內在激情。散步之後,米海爾又把漢娜送回宿舍,他稱她為冷美人,他們在雨絲中互吻,米海爾趁機向漢娜求婚。漢娜不能請米海爾進屋,但卻希望他建議她去他那兒,因為米海爾讓她覺得安寧。
但是後來有一次,當漢娜與米海爾一起拜訪朋友之後,她發現米海爾完全不同的另一面,她感到他們形同陌路,他們的愛情像做夢一樣不真實,她感到恐懼絕望和孤獨無助。後來當米海爾解開大衣,把她攬入懷中時,她才感到他是一種活生生的真實的存在。婚禮前兩周,漢娜與米海爾一起拜訪雙方的親屬。在米海爾家中,父親耶海茲克爾·戈嫩謙恭有禮地接待了漢娜,稱她為詩人,並把一本詩集作為禮物送給未來的兒媳婦。米海爾的幾位姑姑提前調查了漢娜的家世,證明她是良家女子。傑妮婭姑媽單獨跟漢娜談話,不贊成他們這樣快就結婚,毫不掩飾地對漢娜和米海爾關係的純潔性表示懷疑,警告漢娜不要影響米海爾的學業和前程;在漢娜的哥哥家裡,他們受到了母親和兄嫂的熱情歡迎。婚禮前十天,米海爾和漢娜租了一套廉價的房子,他們一起購物、布置新家。在忙碌中,漢娜不斷為米海爾感到自豪。這期間,米海爾準備學術論文,漢娜刺繡,泡檸檬茶,絲毫不打擾米海爾的工作。由於米海爾的剋制和漢娜的羞怯,直至新婚之夜,兩人沒有發生過肉體關係。結婚前兩天的夜晚,漢娜被噩夢驚醒,她夢見米海爾在市場上逃跑,而自己被幼年的朋友雙胞胎兄弟綁架。房東太太為她釋夢並給她以忠告,建議她泡薄荷茶壓驚。
三月中旬,漢娜與米海爾舉行婚禮,雖然他們的火速結婚招致姑媽們不悅,但是婚禮場面還算熱鬧,親朋好友趕來助興。地質系女生雅德娜的狂舞和失戀歌曲發泄了一種情緒。米海爾從漢娜背後突如其來的一吻,嚇得漢娜騰地跳了起來,酒玷污了潔白的結婚禮服。即便此時,她心中仍然被象徵和暗示所困擾。
婚後,漢娜的教授前來賀喜,詢問漢娜是否打算繼續學業。事實上,漢娜在扮演一個賢惠妻子的角色。她每天為丈夫準備早餐,操持家務,課後等待丈夫回來,夜裡服侍丈夫工作。他們的夜晚過得很安靜,米海爾用被子裹緊全身,離漢娜遠遠的,漢娜在夜裡總有一種朦朧的期待湧上心頭,她感到一切似乎是序曲,決定性的事情還沒有發生,她要靠安眠藥才能入睡。有天夜裡,她從噩夢中醒來,搖晃米海爾,他卻生氣地說她有毛病,他明天還要工作,讓漢娜別煩他。漢娜只得吃下兩片安眠藥,第二天便發燒,午飯時夫妻二人吵了一架,米海爾採取克制的態度。
結婚三個月後,漢娜懷孕了。米海爾並不高興,傑妮婭姑媽嚴厲責備漢娜將毀掉米海爾的前程,卻並不考慮漢娜的處境和感受,漢娜把自己鎖在廚房裡哭了,米海爾並不來敲門安慰。漢娜懷孕六個月後,丈夫考取了第一學位的第二名,又開始攻讀第二學位,漢娜對他的成功和喜悅無動於衷,她不能適應這種失去浪漫和美麗的生活,但丈夫並不需要她嫵媚動人,只要她順從,不要倔強和歇斯底里。他們像兩個在火車上被命運安排在一起的乘客,互相體諒,彬彬有禮,互不干擾,互不侵犯,維持著某種冷漠的和諧,既小心,又費力。漢娜經常慪氣,爭吵,米海爾表現得溫和而剋制,卻又無所適從。漢娜渴望愛撫,只想大病一場。
結婚一年後,兒子亞伊爾出生了,漢娜因健康原因不再工作,也中斷了希伯來文學的學習,她顧不上家務,連報紙也看不動了。夫妻間的隔膜和爭吵使漢娜開始回味時間對他們愛情的沖刷和腐蝕作用,她感到米海爾夜裡躺在身旁,像陌生人一樣,米海爾也感到漢娜不再愛他,但他並不了解漢娜身心失調的原因。孩子出生十天後,漢娜出院回家,她因產後併發症的原因不能照看和哺乳嬰兒,精神繼續飄蕩在真實和夢幻之間。米海爾則繼續熬夜苦讀,準備論文,同時又毫無怨言地照顧妻子和孩子。漢娜在身體稍微恢復之後,就自己照顧孩子,收拾房間,購物,編織,聊天,並開始關心丈夫的身體和學業。
在學年接近尾聲時,米海爾獲得了獎學金,他舉辦了一次小型聚會,邀請同窗好友參加,其中就有那位在他們的結婚舞會上跳西班牙舞的金髮女郎雅德娜。聚會後米海爾向疲憊不堪的妻子道歉,漢娜卻又回想起與米海爾初戀的冬夜的情景,禁不住想親近丈夫。她躺在丈夫身邊,看著熟睡的米海爾,表達著自己心中珍藏的一切:柔情、夢想、苦惱和願望。她發現生活的艱辛已使丈夫消瘦變老。
在兒子亞伊爾兩歲時,漢娜偶爾在平淡的生活中看到一些亮色。樓上鄰居家的男孩約拉姆·凱姆尼扎是一個十四歲的詩人,他經常把自己寫的詩念給漢娜聽,每次都是既羞澀又激動,令漢娜也受感染。約拉姆把缺乏愛情的生活比作貧瘠的荒漠。漢娜面對時間的流失決定記日記,抓住時間記下自己的思考和那些精神和肉體的精微的感受。她在百無聊賴的生活中經常通過瘋狂購物來發泄自己無法言傳的被壓抑的慾望,並希望以此打破丈夫的自我剋制。同時她仍然在做著強悍的雙胞胎兄弟的夢。
秋天,米海爾到地質系任助教,為紀念這一時刻,夫婦倆帶著兒子到特拉維夫度假。漢娜產生了一種強烈的渴望和模糊的期待。也是這年秋天,漢娜又回到撒拉·傑爾丁幼兒園任教,米海爾熬夜工作的身影驚擾著她的夢,她為婚後放棄了文學課的學習,辜負了教授的期望而感到失落。兒子亞伊爾四五歲時,表現出身強力壯、沉默寡言、熱衷暴力、意志堅強的個性特點,他與米海爾的對話是大人對大人式的。約拉姆家對面住著格里克夫婦,沒有孩子,女人有歇斯底里病。漢娜經常反省她自己的婚姻,平日夫妻間說話不多,相敬如賓。每當她與米海爾去看電影,約拉姆就在家照顧亞伊爾,漢娜幫他準備希伯來文考試作為回報。她評判並喜歡約拉姆的詩,當談到“禁慾的愛”時,約拉姆解釋說在人類生活中,有的愛似乎沒有引起快感。他們在一起時若恰巧被米海爾回家看見,約拉姆則顯得局促不安。漢娜預感到時光將對他和約拉姆充滿敵意,因為少年約拉姆將要上中學、大學,然後工作,他們之間的關係只會通過一張新年賀卡來維繫。
為了減輕漢娜的病痛,米海爾清醒而認真地給漢娜按摩,無意中喚醒了她壓抑已久的瘋狂的慾望,誘發了她的性幻想:她夢見自己做了但澤女王,是那些淫蕩的女人中的一員,夢見自己生活在一座廢棄的城市裡,迷失了方向。然而,米海爾不了解妻子的內心需求。最後,漢娜甚至想通過爭吵來戰勝丈夫的沉默和剋制,但他並不滿足她吵架的願望,既不輕易發火,也不制止她一連串的挑釁行為。
米海爾把他在科學期刊上發表的一篇乾巴巴的文章獻給漢娜,她為了取悅丈夫,裝出很有耐心和興趣聽他講解論文,做出可愛、甜美的微笑和溫柔的主婦的姿態,一邊還要尋找讚美之詞使丈夫得到滿足,內心裡卻在想當米海爾變成地質學教授時,她自己又將在哪裡呢﹖ 1955年,米海爾的父親耶海茲克爾去世,米海爾守孝期間像父親的亡魂附體。喪期過後,一切如舊;漢娜繼續盡賢妻良母的天職,同時又在慾望被壓抑時產生幻想,約拉姆還是把自己寫的詩歌給漢娜看,又禁不住驚慌和羞愧。安息日之夜,漢娜壓抑著心裡那種模模糊糊的期待,丈夫卻以為她很快活。九月初的一個安息日夜晚,鄰居格里克太太精神病發作,險些對丈夫造成傷害,因而被送進了一家瘋人院。她是一位美麗而成熟的女人。
光陰如梭,兒子亞伊爾到了要上小學的年齡。米海爾的博士論文進展緩慢卻扎紮實實;漢娜的每一天都循環往複如舊,她的日子以丈夫為軸心,夢裡幾乎全是他的工作和他的影子。夫婦倆偶爾也拌嘴,然後便陷入沉默,互相指責,又自我檢討,像兩個在昏暗樓梯上偶爾相遇的陌生人一樣,不好意思,又彬彬有禮。漢娜拒絕屈從於無情的歲月,她感到與米海爾之間隔著愈來愈模糊的玻璃,認為欺騙是可悲與醜陋的,所以她除了要不斷擦拭,使玻璃保持透明之外,別無他求。漢娜二十五歲生日那天,丈夫送給他三張古典音樂唱片,希望音樂能使她安靜,約拉姆偷偷送給她一本雅各·費赫曼的詩集。漢娜為此剪了一個男童式的短髮,她的行為使米海爾感到費解。住棚節那天,戈嫩一家去參觀聖經動物園,漢娜看到猴子們在陽光下互相挑逗,頓生一種猥褻的快感,如同夢中被陌生人虐待所產生的那種體驗。
日子周而復始,又一個秋天來臨,一天晚上,米海爾的同學雅德娜來找他幫助寫畢業論文,漢娜看到年輕又穿著性感的雅德娜跟米海爾在一起,意識到自己的地位受到挑戰和威脅。平靜而聰明的人和單調的生活一樣令人乏味,又一個安息日之後,漢娜進城瘋狂購物,一上午就花掉了一個月的工資,這令米海爾吃驚和不解。第二年的十月,聽說要打仗了,許多熟人和鄰居應徵入伍,米海爾認為面對強敵應該勇往直前。
漢娜的喉疾經常發作,在一個入冬以來最冷的清晨,漢娜因感冒又一次失聲,嗓子劇痛,高燒不退,渾身發抖。身體的病痛卻使她內心燃燒著自幼體驗過的劇烈快感。米海爾囑咐漢娜卧床別動,但等丈夫一走,她便打著赤腳,赤身裸體地沖冷水澡,她把水龍頭擰到最大,在冷水中打滾兒,向四處撩撥水花,渾身凍得發紫,疼痛在後背蔓延,侵入脊骨。她乳頭僵硬,腳趾直挺挺,前額滾燙,無聲地唱著歌,一種強烈的渴望延伸至肉體深處那最敏感、最隱秘的所在——那個連自己至死也無法看到的地方,她感到了自己震顫的鮮活的肉體的存在。她像一個瘋子,從一個房間跑到另一個房間,最後,赤身裸體,濕漉漉地癱倒在床上,四肢擁著被子和枕頭。在幻覺中,他感到許多友善的手輕輕地觸摸她的身體,或將她倒背捆綁,或像野人似地抱住她的腰身,將她撫摸、揉搓。這些人當中有雙胞胎兄弟,有詩人掃羅,有計程車司機,還有身上散發著強烈雄性氣息的士兵們。她夢見變成與自己完全相反的伊馮娜·阿祖來,夢中的自己被綁縛卻無法呻吟,只能在心裡無聲地尖叫。米海爾中午回家時被漢娜的樣子嚇壞了,他意識到自己犯了某種錯誤,才導致漢娜生病,但卻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烏巴赫醫生說漢娜的精神起了阻滯作用,她需要徹底安靜。米海爾為她請了女傭。病中的漢娜抓住了丈夫的手指,希望得到愛撫,但米海爾摸她的動作與拍打兒子腦袋的動作一模一樣,這一比較令她很悲傷。她希望丈夫在她面前不要總是神情莊重和剋制,希望看到他慌亂、欣喜和狂熱的樣子,漢娜還希望自己在丈夫心目中不再是一個臆造品,而是一個真實鮮活的女人。不久,米海爾也被征了兵,他答應回來后帶妻子去度假。米海爾走後,漢娜的日子過得很寧靜,但不像石頭那樣堅硬而安寧,冰冷而堅實,她的夢想中又夾雜著有關戰爭、鮮血及人類慾望的成分。她回憶與米海爾結婚六年來的生活,感到他們之間隔著一種模糊的有機玻璃,她反省自己,發現自己對丈夫的依賴和對他心思的不了解,她厭倦了沒完沒了的等待,也希望總是安詳而自製的米海爾行動起來,與她共同把玻璃擦亮。
米海爾走後很久,才有一封家書來報說平安。鄰居家男孩約拉姆繼續暗戀著漢娜,卻不敢也不會表達,漢娜在這個比自己小十歲的少年面前第一次得到了被人愛和崇拜的滿足。約拉姆是膽小、羞怯和敏感的,雖然漢娜打算用她的美麗引誘他去說出心裡話,去做冒險的事,但約拉姆卻把自己的激情和痛苦以詩歌的形式發泄了出來。他沒有再來看漢娜,漢娜知道自己與約拉姆之間的戀情必然遭到失敗,她放棄了最後一次努力,包裹起自己的浪漫激情和女性魅力。一天晚上,漢娜正給兒子洗澡,丈夫米海爾從前線回來了,他身染小疾,住院三天後恢復正常,又重新開始工作。漢娜每天過著同樣的日子,做著同樣的夢,學會了孤獨地漂泊,不再抗拒。米海爾的博士論文即將完成,打算爭取科研基金,以便到美國大學里深造;漢娜放棄了文學,沒有給教授一個驚喜,也沒有奉獻給世人一本詩集,她學會了當丈夫和兒子安靜而專註的聽眾。
生老病死,世事變遷不斷在漢娜身邊發生。約拉姆一家搬走了,卡迪什曼先生和薩拉·傑爾丁死了,格里克夫人出了瘋人院,漫長的治療使她變得順從、安靜、冷漠、獃滯。漢娜在貿易工業部做了臨時檔案管理員,但疾病和噩夢繼續折磨著她,她渴望從丈夫身上汲取一種自制力,於是夜晚她變得異常瘋狂,發泄著肉體的慾望。她本以為肉體的接觸和融合可以使兩人融為一體,但米海爾承受不起她的熱烈和狂暴,擔心她會重新愛上他,而不做任何反應,生活中的欺騙和陷阱使漢娜感到筋疲力盡。在肉體的結合上失敗后,漢娜企圖通過語言與丈夫進行溝通,但米海爾整天一言不發,對妻子的挑逗和問題反應淡漠。漢娜意識到如此生活下去,有朝一日,她也會像格里克夫人一樣發瘋,這是丈夫的過錯。
漢娜對自己在貿易工業部的工作很滿意,這讓她感到充實和一種在虛無飄渺的幻覺中的堅實存在,同時,她原來的一些夢想正在逐步實現:搬了新居,家裡裝了電話。當米海爾說“時間和勤勉會賜予我們一切時”,漢娜發現米海爾所說的話是他父親的翻版,好像人類一代接一代地繁衍,然後又被一一摒棄,像舊圖紙被揉皺扔掉,而代之以稍加修改的圖紙一樣,乏味、無聊、毫無意義。1958年春,戈嫩家雇了一名女日工,漢娜發現丈夫對這位女傭懷著無法掩飾的新奇和熱情,這是結婚多年來她所從未見到的。米海爾的博士論文遇到了挫折,需延期一年,漢娜發現自己對他的鼓勵不起作用,因而想起了自幼所崇拜的斯特羅果夫的硬漢性格,他的意志和機智,他身上洋溢的深沉的愛的力量,這些都是米海爾所沒有的。
又一個夏天,戈嫩夫婦到特拉維夫海邊度假,漢娜壓抑已久的慾望突然爆發,她一反往日的溫柔和剋制,向丈夫猛烈進攻,她撕下他的襯衫,把他推倒在沙灘上,撕咬、哭泣。米海爾嚇壞了,對她感到陌生和不喜歡。漢娜卻不在乎,她希望改變丈夫對自己的印象。
1959年春,逾越節三周前,米海爾完成了博士論文,他準備將論文獻給已故的父親。漢娜的摯友哈達薩要隨丈夫到瑞士赴任,臨別前她鼓勵漢娜說有朝一日她也會因實現了自己的目標而感到幸福,她的話令漢娜感動不已。回顧往事,想起先父對她的警告,她感到自己雖然未被下流蠢笨的男人引誘過,但卻有一種受騙上當的感覺。同年五月初,漢娜又一次懷孕了。雅德娜與米海爾之間因學業關係經常互相幫助,接觸頻繁,米海爾每晚都要穿戴整潔去雅德娜的宿舍。漢娜從丈夫的表情猜測到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只是覺得荒唐可笑,她冷眼旁觀,備感疲憊。在婚後多年繁瑣的生活之後,漢娜看到預料之中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她站在模糊一片的窗玻璃前,想該與米海爾道別了。十年來,他們並未真正結合,而是互不相干的兩個人。於是她打開幻想和記憶的大門,放出了雙胞胎兄弟。
漢娜在這片回憶錄的開頭寫道:“我之所以寫下這些是因為我愛的人已經死了。我之所以寫下這些是因為我在年輕時渾身充滿著愛的力量,而今那愛的力量正在死去。我不想死。”

讀者評論


讓理解存在每個人的心裡
書評人:郝金剛
“想了解一個人有多難,即使你處處留心,即使你從不健忘。”
婚姻就象鞋穿在腳上,合適不合適,只有腳知道。太小了,穿著不舒服,就想趕快脫掉。太大了,就想換一雙。所以在選擇時,要留有空間,不緊不松,才恰到好處。
“我之所以寫下這些是因為我愛的人已經死了。我之所以寫下這些是因為我在年輕的時候時渾身充滿著愛的力量,而今那愛的力量正在死去。我不想死。”
小說總是處處有暗示,僅僅這一段,就預示了全文的悲劇情緒,活著卻沒有愛沒有激情,無疑比純粹的死亡更凄慘。
不得不說的一點是,看這部小說著實是費勁,我被迫中途停下來許多次,掩卷嘆息,或是起身看窗外的雲彩,來緩解因閱讀產生的抑鬱和繾綣情緒。全文筆調清淡,但字字包含灰色的氣息,不經意的哀愁,最撩人心弦。
兩個原本素不相識的年輕人邂逅,短暫了解后,步入婚姻,生活,十年,耗盡愛的力量,沒有決裂卻已相隔甚遠。小說男女主人公相識的經歷不禁讓人想到埃里奇·西格爾的《愛情故事》,發展到後來卻是兩種不同的悲劇,前者是生離,後者是死別。
奧茲選擇用女性口吻作為第一人稱將故事娓娓道來,足以表明他對女性心理精準的拿捏和把握。文中漢娜自言自語式的夢境和日常生活描寫,是全文最獨到精彩之處,如果沒有這些,相信我們無法更好地體會到漢娜心中無法排遣的落寞,對生活的無盡哀愁,對所在身處的這個城市無比的淡漠,也可以從側面了解耶路撒冷的日常生活和城市景觀。但我更欣賞描寫丈夫米海爾的那些點到為止的文字,“米海爾只是微笑,好像我只希望他以微笑作答”,“米海爾溫和地駁回這些指控,措辭冷靜而又耐心,好像是他犯了錯誤,我成了被撫慰的對象”等等,克己忍耐“乾巴巴”的丈夫形象,令人同情卻又無措。
小說是從審美的角度去展現現實生活和作者內心情感的藝術形式,是一種典型的個案,按照作者自己的說法,“創作《我的米海爾》是想去理解婚姻生活中的某些真諦,理解家庭生活中的某些真諦”。
審視這場婚姻,普通的人,普通的生活,夾雜對愛的渴望與幻滅,也許原本這就是錯誤的結合。妻子漢娜,一個帶著強烈的悲觀主義情緒,渴望被愛,卻又有實足控制慾望,天生是神經纖細的社會動物,需要更多感情上的呵護;丈夫性情孱弱,善於克制忍耐,沒有氣宇恢宏的行為和膽識,沒有大波大瀾的事業成就,潛心學業,忙碌工作,被生活折磨得麻木和精疲力竭,感情的河澤也隨之乾涸。漢娜曾問過鄰居約拉姆“禁慾的愛”意義何在,得到的解釋是,人類生活中,有些愛似乎沒有引起快感。這四個字,似乎是她對自己婚姻的定義。不由引人思考的是,婚姻究竟應該以怎樣的姿態才稱得上幸福完滿?
貌似生活壓力葬送了婚姻,但事實上人物本身的自我特質和局限才是潛在的矛盾根源。假設漢娜選擇一個強悍高大的丈夫,米海爾的妻子是一個想法簡單,溫順單純的姑娘,他們各自的生活會不會舒心坦然?假設漢娜的父親沒有去逝,米海爾也沒有那麼早就缺乏母愛,兩人的性格完整許多,這場婚姻是否和其他人的一樣充滿甜蜜和陽光?性格決定命運,際遇成就人生,似乎一點也不假。地位平等,性情平衡,理性信任,互攜互助。這或者是奧茲試圖揭示的真諦,或者也是婚姻的理想姿態。
《我的米海爾》提出的這個婚姻命題,從古至今,被許多藝術作品反覆強調闡釋過,但奧茲語言表達的方式是獨一無二的,賦予小說的兩個主人公特有的社會面貌。並非是讓世人去拯救兩人的漸行漸遠,只是去驗證另一種意義的年輕人的生活狀態,以色列人的家庭生活。
擦亮毛玻璃的人——評《我的米海爾》
書評人:姚翠麗
《我的米海爾》帶給讀者的是兩個驚訝和一個感動。首先,作者的敘述角度、話語方式和口氣令初讀奧茲的人毫不懷疑他是位女作家。因為在小說中作家自始至終都通過女主人公漢娜的視角、心靈、身體和語言進行敘事。他對婚姻中女性的地位、處境、各種感受和潛意識心理的描寫入木三分,真實可信。奧茲這種反性別視角的成功運用,他筆下所揭示的這種令人叫絕的魔鬼似的真實,只有《尤利西斯》的作者喬伊斯能與之媲美。然而,在《尤利西斯》中布盧姆之妻莫莉的內心獨白畢竟只有四十多頁,所揭示的範圍也只是限於一個狹小的圈子裡的一位女演員的性心理和性狂想。而奧茲卻把漢娜置於以色列古老的社會歷史和猶太教文化傳統這一廣闊深厚的現實背景中,寫她從二十歲的少女到三十歲的少婦十年間的情感歷程。由於奧茲使用了第一人稱女性視角講述漢娜的故事,令讀者感到作家已與自己的女主人公融合為一,他以沉鬱的調子訴說著她的柔情,她的夢幻,她的慾望,她的壓抑,她的寂寞,她的掙扎和她的疲憊。她是他的姐妹,他的母親,他的同類。他們擁有同一個肉體和共同的思想。奧茲的洞察力和理解力令人驚詫,他深厚博大的同情心令人感動。
《我的米海爾》給讀者的另一個驚訝是:它打破了讀者的期待視野。初讀起來《我的米海爾》似乎應該是一個凄婉動人的愛情故事,是一位曾經享受過愛情的幸福女人對已逝去的愛人的懷念。因為小說開頭是這樣寫的:“我之所以寫下這些是因為我愛的人已經死了。我之所以寫下這些是因為我在年輕時渾身充滿愛的力量,而如今那愛的力量正在死去。我不想死。”這段用意深刻的話隨著故事的展開,在小說中反覆出現,一唱三嘆,其中的哀怨之情和反抗意識層層加深,內涵變得愈加豐滿,最後讀者才真正領悟作家設置在篇首的這段玄妙之語。經過十年繁瑣無聊婚姻生活的腐蝕和壓抑,漢娜對丈夫的愛不復存在,脆弱的婚姻和夫妻間長久的隔膜終於使她還殘存的一點愛的熱情和可憐的希望泯滅了。她認為米海爾對於她來說已經死去,兩人之間從來沒有真正結合,也沒有什麼可繼續維持。她之所以寫下這些文字,是為了超越死亡的婚姻,去追求自我存在的價值和精神的再生。這不是一個令讀者欣悅和感動的愛情故事,而是一個令人感到沉悶壓抑的婚姻馬拉松。漢娜與米海爾初戀的時光很短,也沒有能夠盡情揮灑青春的浪漫與激情,一切都是合乎禮俗的、剋制的,在讀者眼中,那個穿藍色羊毛裙的美麗的女學生,那個因戀愛而快樂得光彩照人的漢娜只是曇花一現就不見了。
漢娜和米海爾之間的隔膜似乎是從新婚後不久就開始了。每天夜裡,米海爾都在燈下潛心攻讀,認真準備學術論文,漢娜刺繡或泡檸檬茶,絲毫不打擾丈夫的工作。夜間休息時,米海爾用被子裹緊全身,離漢娜遠遠的;漢娜在孤獨中總有一種朦朧的期待湧上心頭,沒有愛撫和激情,甚至沒有柔情的夜晚終於被噩夢所侵佔。從此在漢娜的夢裡總有一扇毛玻璃將她和丈夫隔開,她只能看到米海爾夜裡映在毛玻璃上的身影,而無法走進對方的世界。米海爾雖資質平平,天賦不高,卻因為家庭和社會加在他身上的期望和使命,一步步在學業和事業上實現著自己的目標。他的武器是自幼就培養起來的勤勉、理性和剋制等正統猶太教徒所崇尚的美德,他的目標是成功和給家族帶來榮耀。漢娜則在結婚以前就開始扮演賢妻良母的角色,按照社會習俗和傳統觀念行事,默認溫順、安靜、自我犧牲等強加給女性的“美德”,她主動放棄了學業和工作,甘心情願把自己的軌跡與丈夫的奮鬥軌跡重合。但面對米海爾的每一步成功,漢娜感到的是失落,她無法分享丈夫成功的喜悅。在米海爾從一次次成功中汲取自信的同時,漢娜卻被失眠和噩夢折磨得身心失調、歇斯底里。於是她與丈夫之間的毛玻璃也隨著歲月的流逝變得愈加模糊。漢娜企圖通過自己的努力把玻璃擦亮,她想讓丈夫了解真正的自己,但是米海爾在接受妻子的溫順、羞怯和忍耐的同時,拒絕承認她作為女人的活生生的肉體和慾望。漢娜在自虐中尋找快感,同時清醒地意識到,如果生活如此繼續下去,她會像格里克太太一樣發瘋的。
在奧茲筆下,在漢娜的幻像里,總有一個穿藍色羊毛裙的女孩,她因為喜歡水晶的純凈透明,而執著地要把毛玻璃擦亮:玻璃要保持透明,別無他求。漢娜失敗了,她沒有能夠把她與米海爾之間的毛玻璃擦亮,但是,當她下決心跟丈夫作最後道別時,讀者會看到一抹希望的亮光:三十歲的漢娜會以她詩人的天分,給教授一個驚喜,奉獻給世人一本詩集。她會享受到成功的喜悅和工作的充實。奧茲以深切的同情心和非凡的智慧替漢娜擦亮了橫在眼前的毛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