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報窮秋寄隱士
奉報窮秋寄隱士
王倪逢嚙缺,桀溺偶長沮。
藜床負日卧,麥隴帶經鋤。
自然曲木幾,無名科斗書。
聚花聊飼雀,穿池試養魚。
小村治澀路,低田補壞渠。
秋水牽沙落,寒藤抱樹疏。
空枉平原騎,來過仲蔚廬。
詩中寫的是庾信閑居的生活。從詩題推測,趙王來訪后可能有詩相贈,並稱庾信為隱士。因此開篇即提到隱士王倪、嚙缺。莊子有“嚙缺問王倪”之句。據傳二人為堯時人。桀溺和長沮是《論語》中提到的兩個隱居耨耕者。這兩句以兩對隱者的相逢共語,暗喻詩人自己和來訪者,應題為“奉報”。“藜床”句用“向詡常坐藜床上”《英雄記》的典故。“負日”即曬太陽之意。漢時兒寬、漢末常林均有帶經耕鋤的事迹。首四句雜取上古到漢末的各種有關隱士的故事,描寫自己鎮日里或高卧藜床、或躬耕讀書的平靜生活,已經大略地勾勒出一個清心寡欲的隱士形象。
隱士遠離塵俗,目的是回歸自然,因此生活中的一切也以自然古樸為上。《語林》載:“任元褒為光祿勛,孫翊往詣之,見吏憑幾視。孫入語任曰:‘吏憑幾對客,不為禮。’任便推之。吏答曰:‘得罰體痛,以橫木扶持,非憑幾也。’任曰:‘直木橫施,植其兩足,便為憑幾;何必孤鵠蟠膝曲木抱要也。’”“曲木幾”典出此。但這裡說幾以自然彎曲的木頭做成,是不需人工雕琢之意。同時取故事中憑幾見客不為禮的含意,寫出日常坐具中任情適意的自然之趣。書以科斗為文,則取文字草創之時的淳樸之意。如果說這兩句讚美了隱士直追古人的高風,那麼“聚花”二句描繪的則是隱士情致的閑雅。聚花飼雀,穿池養魚,正可見詩人對於小生命的熱愛,一個“試”字,又見出詩人對此充滿新鮮感。有時,隱者還在村中修一修泥澀的小路,到田間補一補塌落的壞渠。這兩件平平常常的農家瑣事,在秋水淺沙、寒藤疏樹的背景襯托下,平添了幾多詩意,同時又展現出詩人枯槁落寞的心境。齊梁詩寫景多取春花秋草、月露風雲,唯求鮮麗輕清。而此詩卻選取“澀路”、“壞渠”等歷來不入齊梁詩人之眼的景物,使蕭散疏淡的窮秋景色別有一種村野的意趣。在這樣一個荒蕪破敗的環境里隱居的人,對於塵俗間的一切事物自然是不關於心的,因此末二句說:平原君帶著騎從前來訪問張仲蔚的茅廬,也只能是徒勞往返。平原君是趙國公子,此處借喻趙王。張仲蔚是漢之高士,所居蓬蒿沒人。由於詩中著意突出隱者居處的荒野,所以末句以張仲蔚的之廬作譬,恰好是對全詩的一個總結。
這首詩擷取隱士鋤田、讀書、飼雀、養魚、治路、修渠等日常生活中的雜事,又化用《莊子》、《論語》、史傳中的各種有關隱士的典故,以拙語澀字與秀句雅調相間,表現隱士胸襟的恬淡和志趣的高古,體現了庾信著意追求高古樸拙的自然美、力矯齊梁詩軟媚淺滑之弊的創新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