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秋羅花

《剪秋羅花》

作者：顧同應

隋宮無夢冷輕紈，幾瓣秋花倚淚看。

蕭瑟羅衣裁不就，卻憐中婦剪刀寒。

明代顧同應寫有一首七絕《剪秋羅花》：隋宮無夢冷輕紈，幾瓣秋花倚淚看。蕭瑟羅衣裁不就，卻憐中婦剪刀寒。

這首七絕熔詠物與宮怨為一爐，以花喻人，以人擬花，亦花亦人，人花莫辨，凄迷婉麗，耐人尋味。

“隋宮無夢冷輕紈”。詩人想象豐富，下筆奇特，似與詩題了不相涉，實則大有深意：禁宮寂寞，秋夜綿長，好夢難成，幽怨難遣的宮女，惟倚窗臨月，悄然凝眸。“隋宮”，借指後宮，因煬帝奢淫，後宮佳麗填塞，不獲寵幸者尤眾，故云，“無夢”，義有多元，其中有孤獨無眠，幽怨寂寞，春夢難覓等較為明顯的意蘊，也包含諸多僅可意會，不能言傳的辛酸苦澀。“冷輕紈”。即輕紈都感受到秋夜的寒冷，“冷”用如動詞，且有使動意味。當然，真正經受著寒冷秋夜折磨的是身著細薄的綢衣、幽閉深宮的可憐女子。此中況味，讓人自然憶及唐代杜牧的《秋夕》辭：“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天街夜色涼如水，卧著牽牛織女星。”顧詩首句，明顯地脫胎於此，又獨具匠心，剪秋羅花主要產於關中，秦嶺多有野生，不正好可供煬帝宮人秋夜獨賞嗎？

“幾瓣秋花倚淚看”。長夜寂寞的宮娥，好夢難尋，惟將朦朧的淚眼，投向在月光中閃爍的幾瓣秋花。“倚”，靠，此處作和、伴講，“秋花”，自然該是暗紅色的剪秋羅花。剪秋羅花之所以被詩人與宮女放在一起，是因為它本名就叫漢宮秋，又名剪秋紗，羅和紗均屬絲織品，而身著“輕紈”的後宮佳麗，自可與天生的剪秋羅花相映而爭輝。詩人生花的妙筆，惜宮女倚淚看花的細微動作，輕而易舉地縮短以至取消了人與花之間的距離，在秋花似羅，輕紈如花的意象交融中，將兩者綰合為互為表裡的美麗形象，如同唐傳奇中的倩女之與其病體相合為一一樣。

“蕭瑟羅衣裁不就”。隨著宮女與秋花的形神合一，僅供“倚淚看”的秋花，已成為幽怨美麗的宮娥生命的重要組成部分。剪秋羅花開放在夏秋之間，其花瓣尖端成不規則的深剪痕。詩人依據剪秋羅花這一典型特徵，將其巧妙地人格化，創造出美人夜裁羅衣，凄涼悲苦，終難成體的動人形象，給人以真切的感受，引發出無窮的聯想，可謂天機妙得，筆補造化。

“卻憐中婦剪刀寒”。“憐”，可憐、憐愛、憐惜，頗不易以確定意念生硬地概括。“寒”字亦然，細味之，覺其既有鋒利之義，又不乏夜寒、心寒等多重涵義，美人之夜裁羅衣而不就，以至於弄得綾羅破碎，並非因為女工不精，乃心苦意悲，同病相憐，淚眼迷濛，意緒紛如之故也！就花而言，結句緊緊扣住剪秋羅花多深剪裂之形體特徵；從體現秋花風神的美人而論，首尾貫穿，意境渾成，凄婉幽麗，餘韻綿綿。擬花以人，且賦之以行，通之以情，孱弱倩麗之剪秋羅花，不啻一嬌啼婉轉之花仙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