鵲橋仙·七夕
清代納蘭性德詩詞
《鵲橋仙·七夕》是清代詞人納蘭性德所寫的一首詞。詞為七夕悼念亡妻而作。上片寫物是人非,觸景傷情。愛妻一去,便帶走了所有的歡愉,連天上人間齊歡欣的七夕,也從此冷冷清清,凄凄慘慘。那些她一針一線縫製的舊羅衣,也就此深藏在箱底,怕翻撿出來,勾起難堪的回憶。下片寫因思成夢,移情入景。夢中愛妻手持金鈿而來,分明是在告訴他“但令心似金鈿堅,天上人間會相見”。全詞表達了詞人對愛妻的懷念之情以及對彼此之間的感情的思念。
鵲橋仙·七夕
乞巧樓空,影娥池冷,佳節只供愁嘆。丁寧休曝舊羅衣,憶素手、為予縫綻。
蓮粉飄紅,菱絲翳碧,仰見明星空爛。親持鈿合夢中來,信天上、人間非幻。
①鵲橋仙:詞牌名,又名《鵲橋仙令》、《金風玉露相逢曲》、《廣寒秋》等,雙調五十六字,前後闋各兩仄韻,一韻到底。前後闋首兩句要求對仗。
②影娥池:漢代未央宮中的池名。本鑿以玩月,后以指清澈鑒月的水池。
③丁寧:同“叮嚀”。叮囑,囑咐之意。
④羅衣:軟而輕的絲制衣服。
⑤菱絲翳(yì)碧:菱絲,菱蔓。翳:遮掩之意。
⑥鈿合(diàn ):金飾之盒。 “合”即“盒”字。古代女子以此為定情之信物。
適逢七夕佳節,但卻孤獨寂寞,令人反生愁緒。叮嚀不要曝晒那舊羅衣,因為那是她曾為我縫製過的,見到它更會引起我深重的愁懷。
俯看荷塘上蓮花飄零,菱絲遮掩了碧波,而仰望長空又只有明星燦爛。親自手持我送你的妝盒裊娜而至,天上人間,你我之戀,彌久恆遠。
這是一首悼亡詞。詞人妻子盧氏死於康熙十六年(1677)五月,這首詞約作於是年七月。
納蘭性德的妻子盧氏,是錦繡叢中長大,豪門大戶中的一朵富貴花。她與納蘭相親,相愛,卻在婚後三年去世。
七夕是古代女子的心水節日。《荊楚歲時記》載: “七月七日為牽牛織女聚會之夜。是夕,人家婦女結綵縷,穿七孔針,或金銀石為針,陳瓜果於庭中以乞巧。有喜子(蜘蛛)網瓜上,則以符應。”每到七夕,女子們便準備精潔果品,焚香拜月,為自己一雙巧手,求一段美滿的愛情,嬉嬉鬧鬧,歡樂非常。去年今日,盧氏樓上拜月的身形猶在,蕩舟賞月的波痕卻已消隱得無跡可尋。當別人家的樓閣間飄逸著女子的歡聲笑語時,納蘭家的亭台池榭間飄逸出的,是詩人憂愁的嘆息。
“丁寧休曝舊羅衣”一句,王孫公子,家中錦衣輕裘無數,他竟會記得一件舊衣,且反覆囑咐僕人不要將那件舊衣拿出來曝晒,無比珍愛。只因“憶素手為余縫綻”。那件舊衣上載滿關於妻子的回憶,不願讓妻子逝去之後的時光的塵埃將其沾染。更畏懼的是,衣衫上細碎的針腳牽起詞人對妻子痛入骨髓的思戀。
七月正是夏末秋初,池中藕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層層疊疊,新花舊朵次第而生。本是正常的新舊交替,年年若此,詩人卻品評說“蓮粉飄紅,菱花掩碧,瘦了當初一半”。
喜鵲能在天河間搭建一條愛的橋樑,卻不能在陰間與陽世間搭就一條相思路。生不能執子之手,幸好我們還有生生世世的約定。 “鈿盒”一句,典出《長恨歌》。納蘭擅化用前人詞句, “今生鈿盒表予心,祝天上人間相見”脫胎自“惟將舊物表深情,鈿合金釵寄將去。釵留一股合一扇,釵擘黃金合分鈿。但教心似金鈿堅,天上人間會相見”。古人有風俗“定情之夕,授金釵鈿盒以固之”。(陳鴻《長恨歌傳》)自居易在《長恨歌》中為明皇與貴妃杜撰了一個美麗的約定: “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自居易的長詩偏向敘事,到納蘭性德處,字字哀傷,聲聲泣血,所有壓抑的相思與苦痛噴薄而出——既然完不成“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愛情宣言,就讓我衷心祈禱,祈禱一個情比金堅的愛情諾言的實現——我們,天上人間相見。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但“天上人間相見”,不是人人都能承擔得住的凄麗哀婉。
現代作家盛冬玲《納蘭性德詞選》:“容若集中共有兩首七夕詞。《台城路·塞外七夕》聯繫行客不歸、閨人愁絕,刻畫的是生離的痛苦。這一首《鵲橋仙》則專就喪妻之痛立意,訴說的是死別的悲哀。全詞寫的雖然是對亡妻的懷念,但始終緊緊扣住‘七夕’這個題目,用典嫻熟自如,能切合抒情的需要,體現了較高的藝術技巧。”
首都師範大學東方古籍研究所學者張秉戌《納蘭詞箋注》:“此篇約作於愛妻亡故之後,詞中表達了樓空人去,物是人非的傷感,又進而生髮出夢幻般的奇想。亦實亦虛、饒有浪慢特色。”
納蘭性德(1655年1月19日—1685年7月1日),葉赫那拉氏,字容若,號楞伽山人,滿洲正黃旗人,清朝初年詞人,原名納蘭成德,一度因避諱太子保成而改名納蘭性德。大學士明珠長子,其母為英親王阿濟格第五女愛新覺羅氏。
納蘭性德於康熙二十四年(1685年)五月三十日(1685年7月1日)溘然而逝,年僅三十歲(虛齡三十有一)。納蘭性德的詞以“真”取勝,寫景逼真傳神,詞風“清麗婉約,哀感頑艷,格高韻遠,獨具特色“。著有《通志堂集》、《側帽集》、《飲水詞》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