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風·鄭風·野有蔓草
出自《詩經》
《國風·鄭風·野有蔓草》是中國古代第一部詩歌總集《詩經》中的一首詩。這是一首戀歌,寫一個露珠未乾的早上,一對青年男女在田間路上不期而遇,相互傾心,欣喜之情難以抑制。全詩二章,重複疊詠,每章六句,兩句一層,分寫景、寫人、抒情三層,表現出典型環境、典型人物和典型感情。作為華夏先民聖潔自由的婚戀性愛的讚歌,無論是詩意想像,還是真實寫照,此詩都帶有原始的純樸性和直率性而不同於後世表現男女邂逅的詩作。
國風·鄭風·野有蔓草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揚。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1.蔓(màn)草:蔓延生長的草。蔓:蔓延。一說茂盛。
2.零:降落。漙(tuán):形容露水多。
3.清揚:目以清明為美,揚亦明也,形容眉目漂亮傳神。婉:美好。
4.邂(xiè)逅(hòu):不期而遇。
5.適:適合。
6.瀼(ráng):形容露水濃,多。
7.偕臧(cáng):一同藏匿,指消失這草木叢中。臧,同“藏”。
野草蔓蔓連成片,草上露珠亮閃閃。有位美女路上走,眉清目秀美又艷。不期而遇真正巧,正好適合我心愿。
野草蔓蔓連成片,草上露珠大又圓。有位美女路上走,眉清目秀美容顏。不期而遇真正巧,與她幽會兩心歡。
這是一首戀歌,寫的是牧歌般的自由之愛。《毛詩序》認為是美好心愿的詩意想像,曰:“《野有蔓草》,思遇時也。君之澤不下流,民窮於兵革,男女失時,思不期而會焉。”所謂“思遇時”“思不期而會”,即戰亂的現實男女失時,只有借詩歌表達心愿;詩意的滿足背後是現實的缺陷。明代季本認為是先民婚戀的真實寫照,其《詩說解頤》曰:“男子遇女子野田草露之間,樂而賦此詩也。”今人多從此說,且更明確提出這是一首情詩戀歌。從詩歌意境看,《鄭風·野有蔓草》確是對先民的自由婚戀的賦頌,但是《毛序》對此詩背景的分析,確也不能視為純粹臆測。《鄭箋》說:“蔓草而有露,謂仲春之月,草始生,霜為露也。《周禮》:“仲春之月,令會男女。於是時也,奔者不禁。若無故而不用令者,罰之。司男女之無夫家者而會之。”春秋時期,戰爭頻繁,人口稀少。統治者為了繁育人口,允許大齡未婚男女在仲春時候自由相會,自由同居。《風》詩中許多首詩都反映了這一情況。這首《鄭風·野有蔓草》就是其中一首。
這首詩寫的是非常浪漫而自由的愛情:良辰美景,邂逅麗人,一見鍾情,便攜手藏入芳林深處,恰如一對自由而歡樂的小鳥,一待關關相和,便雙雙比翼而飛。
率真的愛情,形諸牧歌的筆調,字字珠玉,如歌如畫。詩分二章,重複疊詠。每章六句,兩句一層,分寫景、寫人、抒情三個層次,而典型環境、典型人物與典型感情齊備,可謂出之無心而天然合作。
美好的環境和有著美麗眉目的姑娘,從小夥子的視角見出,楚楚有致,格外動人。“野有蔓草,零露漙兮”兩句是兼賦的興句,勾勒出一派春草青青、露水晶瑩的良辰美景。春晨的郊野,春草葳蕤,枝葉蔓延,綠成一片;嫩綠的春草,綴滿露珠,在初日的照耀下,明澈晶瑩。在這清麗、幽靜的春晨郊野,“有美一人,清揚婉兮”,意思是說,一位美麗的姑娘含情不語,飄然而至,那露水般晶瑩的美目,秋波一轉,顧盼流轉,嫵媚動人。這四句詩儼然是一幅春日麗人圖,先寫景,后寫人,堪稱是“詩中有畫”(蘇軾語),畫中有人。而在修長的蔓草、晶瑩的露珠與少女的形象之間,有著微妙的隱喻,能引發豐富的聯想。“清揚婉兮”的點睛之筆,表現了姑娘驚人的美麗。小夥子見到這一切,愛悅之情怎能不噴涌而出。“邂逅相遇,適我願兮。”這裡,有對姑娘的驚嘆,有對不期而遇的驚喜,更有對愛神突然降臨的幸福感和滿足感。
第一章與第二章之間的空白,可理解為姑娘小伙相對凝視之時,此時無聲勝有聲的靜場;次章前五句的重疊復唱,可理解為小夥子心情略為平靜后,向姑娘傾訴的愛慕之意和殷殷之情。然而,在這人性純樸的時代,又值仲春歡會之時,無需絮絮長談,更不必繁文縟節。“邂逅相遇,與子偕臧。”只要兩情相願,便結百年之好;毋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可永結同心。
德國美學家黑格爾說:“靈魂集中在眼睛里,靈魂不僅要通過眼睛去看事物,而且也要通過眼睛才被人看見”(《美學》第一卷)。其實,藝術描寫的這一美學原則,二千多年前中國的民間詩人已心領神會,運用嫻熟。從《衛風·碩人》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到《鄭風·野有蔓草》的“清揚婉兮”“婉如清揚”,都是通過流盼婉美的眼睛,寫姑娘的美麗。在短小的抒情篇章中,只有通過傳神的“點睛”之筆,才可能寫活人物;而在陌生男女邂逅相遇之時,四目注視,相對而望,也是最自然的表情。因而,這裡的“點睛”之筆,可以說雖著力而極自然。
宋代歐陽修《詩本義》:“男女昏聚失時,邂逅相遇於野草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