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經輪

《轉經輪》　毛依

一

露珠在青草上閃亮晶瑩，

盛開的山花寺牆外格外興奮。

頭一回觀光來到五台山裡，

第一次見到寺里禿頭僧人。

我想祈求觀音大士的幫助，

那時正為難覓佳偶傷透腦筋。

聽說這裡的菩薩有求必應，

我遠途來訪十分的虔誠。

寺里有善男信女祈福之物，

那就是一排可以轉動的經輪。

我正想過去轉動一下姻緣，

突然一道亮光掠過寺院大廳——

一個飄然走來的紅衣少女，

輕盈的腳步是那樣的楚楚動人，

酥胸微顫泄露著春的信息，

裊裊婷婷的身姿誘人靈魂。

清澈的美眸顧盼生輝，

分明是神女換上現代衣裙。

遊人駐足全都屏住呼吸。

老少和尚也都痴痴地睜大眼睛。

她白玉般的指尖把經輪轉動，

似有無限心事把神靈懇請。

一舉一動都顯出優雅的風韻，

所有的目光都被她的姿態牽引。

面對翩翩仙姿我的心狂跳不已，

澎湃的衝動想過去和她親近。

緊張僵硬的腳步逗得她嫣然一笑，

燦爛的笑容震憾著我的心旌。

我學著她的樣子把經輪轉動，

暗暗地是在感受她指尖的餘溫。

經輪轉動時我閉目虔誠祈禱，

但願這神降的艷遇會賜給緣分。

猛抬頭已不見紅色裙裾，

找遍整個寺院都不見蹤影。

連找多時已筋疲力盡，

心中總迷戀那甜笑的一瞬。

無可奈何只好搭車返並，

走走停停的破車到忻州已近黃昏。

汽車出故障需要進行修理，

無奈何只好等第二天啟程。

找好旅館住下百無聊賴，

只得在暗淡的街燈下漫步散心。

突然眼前一亮——那不是她嗎？

寂寥的心海又掀起巨浪翻騰！

我鼓起風帆向港灣靠近，

希望能接納這隻孤船不再飄零。

我怕再一次失去見她的機遇，

在我心中她已是相交已久的人：

“你喲，究竟是仙是神，

怎麼轉眼就不見你的蹤影？

在山上找遍了每一個角落，

今夜總算女菩薩顯靈！”

她一見我這個莽撞的冒失鬼，

馬上想到了五台山的轉經輪。

不由自主地燦然一笑：

“你？你找我有什麼事情？”

“經輪前腦海中留下你的倩影，

美麗的笑容勾走了我的靈魂。

我再三祈求觀音菩薩幫助，

今夜總算見到天仙女降落凡塵。”

喜歡別人讚賞大概是女孩子的天性，

我撩逗春風的話語使她臉布紅云：

“素不相識，你對我一無所知，

萍水相逢，你這是在自作多情。”

“鮮艷的花朵總是讓人陶醉，

美麗的天使自然令我鍾情。

天緣巧合，這真是三生有幸，

在這迷人的夜裡很想陪你漫步散心。”

山上的不期而遇她刻下了印象，

玉樹臨風的小伙動搖過她的心旌。

今夜的邂逅她有些喜出望外，

矜持的臉上關閉不了興奮的眼神。

奇怪，我倆真像是前世有緣，

確實是相見如故，一見鍾情。

她情不自禁與我邊走邊談，

不知不覺已漫步在田野小徑。

初夏的微風輕柔拂面，

點點疏星，月色明潔恬靜，

她女性的胴體被薄紗裹緊，

動人的身姿招惹得唐寅離魂。

她說她喜歡獨自在郊外散步，

欣賞這充滿生機的良宵幽靜。

文雅的談吐如蘭香幽遠超脫，

輕柔的吳儂軟語更增添幾分迷人。

眼前是一幅如詩如畫的意境，

月色中陪伴我的是絕色佳人。

一縷詩情在腦海中遊動，

脫口而出我吐露心聲：

“星光閃爍蛙噪鳴

月色撩人觸動情

經輪牽動紅絲線

菩薩送來意中人”

“呀，你還是個詩人，

玉盤流珠顯得如此清新。

獨吟未免有些乏味，

我也奉和你幾句，助助你的雅興：

蘭卉葳蕤正逢春

寂寞異鄉未涉情

蓓蕾欲綻待時雨

高山流水聽琴聲”

“你應和得好快喲，

今天我總算找到了知音，

從今後但願我們朝夕唱和，

相伴牽手共度美好一生。”

田野鼓噪著一片求偶的蛙聲，

茫茫原野此時格外寧靜。

她始終拉開同我的一點距離，

少女的矜持她掌握著分寸。

我不想這難得的時機轉瞬即逝，

抓緊機會要同她進一步親近。

短暫的認識又不願丟掉文人風度，

顧及斯文又怕丟掉唾手可得的美人。

腦子打開架心就撲騰撲騰亂跳，

喉嚨干，呼吸難，頓時亂了方寸。

就在此時一塊彩巾飛來遮住月臉，

也遮住我的膽怯使勇氣倍增。

我假裝滑倒一下抓住她的玉手，

然後拉她的手去體察跳動的心。

她本能地要掙脫柔軟的手指，

左躲右閃不讓接觸她的芳唇。

羞澀與掙扎使她微微喘息，

初涉愛河的女孩無疑都有自尊。

當兩個“口”字重疊成一個“呂”字，

求偶的蛙聲與青春的激情同時共鳴……

“你真壞！一下子破壞了良宵雅興，

辜負了皎潔的明月清純。

你也不問問我的名和姓，

偏偏我又被你這翩翩風度吸引……”

“我姓任，名叫峰嵐，

至今還是單身一人……”

“我姓文，來自風光秀麗的西湖之濱，

見到你，我很高興……”

她說她來自人間天堂——杭州，

畢業後分配來忻州編《內部通訊》。

到此地實在是過不慣北方的生活，

孤雁鶴影很難排遣心中的苦悶。

她姓文，好雅的名字喲叫蘭婷，

父親是文職官員筆墨胸襟，

解放前倉促隨老蔣去了台灣，

家中還剩下一個弟弟伴著母親。

母親曾是浙大的文學教授，

因身體不好一直在家養病。

她從小受著父母文化的熏陶，

蘭梅氣質活潑而又文靜。

我為蘭婷超群的姿色風韻傾倒，

她說她被我不凡的文人氣質吸引。

不知不覺兩人暢談了幾個小時，

綿綿的情絲牽扯住兩顆年輕的心……

我一連在忻州住了三天，

三個濃濃的甜甜的夜在親近。

如果那時突然天崩地塌，

我也會自豪地說：“不虛度此生！”

再纏綿的夜也會露出黎明，

該分手時不願分手也得分。

約定星期一早晨送我上車，

一夜翻騰滿眼是她的麗影。

當太陽剛露出半輪笑臉，

她凝立面對著旅館的大門。

同來的還有她的幾位女友，

在她們的眼中我已是她的戀人。

“相見時難別亦難”啊，

臨別時真是難捨難分，

那情濃、那意切、那揪心

緊緊拉扯住兩人的眼睛……

二

回到太原思念她長夜難眠，

枕邊似有她的呼吸蘭麝沁心，

緊抱枕頭就是摟著忻州的夢，

似睡非睡總覺得還在抿舔她的甜唇。

蘭婷啊，是不是你也在把我思念？

五台山邂逅是否能註定今生命運？

每天我向郵筒投去一份愛戀，

盼望綠衣使者會帶來溫柔的心聲。

第一次鴻雁銜來一枝瑞草，

我欣喜若狂在原野喊叫飛奔，

躺在百花叢我吻啟芳函，

幾行秀字酥軟了我的靈魂：

月色朦朧初識君，

彩云何意遮月痕？

墮入狂生偷香計，

至今羞聞蛙聲鳴。

飛雲遮月夢重溫，

半是羞怯半是驚。

七夕到時逢織女，

鵲橋一渡望龍城。

一支心曲巧手織錦，

秀秀麗麗的詩行香氣襲人。

作者分明是清照轉世，

兩首小詩訴說衷情。

織女七夕要來鵲橋相會，

熱心腸凝結成一紙邀請。

不負約果然她來到并州，

從車站迎接她進了家門。

大家閨秀一顰一笑舉止得當，

親親熱熱拜見了我的母親。

四鄰驚見妙齡女如此高雅靚麗，

爭相看望蘭婷贊不絕聲。

那時太原街道雜亂無處可去，

我陪她去晉祠瀏覽風景。

唐松周柏中古祠典雅，

濃蔭里鶯啼燕囀顯得寧靜。

南國淑女見流泉格外高興，

難老泉邊灑滿清脆的笑聲。

雪白的手指把瓊漿隨意弄盪，

凝聚綠莎萍的眸子水花晶瑩。

漱玉草搖蕩著玉琢的嫩腿，

清澈的瑤池岸邊坐著一位女神。

分明是女菩薩在慈航普渡，

愛得我渾身發酥心癢難禁：

清池美荷花早開，相攜尋芳來。

凝望溪中綠莎擺，水映麗容在。

水中仙，坐石台，真想深深拜，

雅如南海觀世音，福從天外來！

一闋《阮郎歸》發自內心，

只見她明眸里燦爛的淚痕。

是感動我快速的靈感，

還是欣賞古瓶中裝著新韻？

“婷婷，你是瑤池洗濯的仙女，

謹訪吸引走那些觀光者的靈魂……”

她滿頰緋紅，一副嬌嗔，

“我讓你瞎說”，捧水澆了我一身——

頓時一股甜流直灌心頭，

歡快的電流激活我的神經，

恨不得跳下池中將她摟緊，

讓她的臉上印滿我的唇痕。

白玉欄桿旁她在觀賞游魚，

立體的錦銹鮮活著她的遊興。

她旁若無人在石橋邊盡情賞玩，

遊人不觀魚都把目光聚焦美人。

一套白色時裝穿戴十分得體，

紅魚群中多了俏麗的衣裙。

我悄悄從後面向她靠近，

水中重疊出男女喜悅的雙影。

“婷婷，你可記得化蝶的梁祝，

他倆向下觀望，可是一般光景？”

頓時紅霞在她粉臉上迅速勻開，

回眸凝視兩人都流露出無限深情。

周柏旁她朗誦李白游晉祠的詩，

唐槐旁我向她介紹過傅山先生。

聖母殿我們仰望變幻莫測的古匾，

欣賞過神采各異的仕女像群。

在水母娘娘面前我虔誠跪拜，

希望神靈保佑把這樁婚事促成。

我認真的祈求惹得她前仰後合，

那雙美麗的大眼睛喲淚光瑩瑩：

“傻瓜，水母並非是媒人，

難管世間男女情，

眼前站著活菩薩，

何必虔誠拜此神？”

說完一串笑聲向後山飛去，

敏捷得像一隻跳躍的岩羚。

一對情侶鳥在樹叢間鳴叫追逐，

我和她在岩石中躲藏追尋。

山徑上灑滿了歡聲笑語，

崎嶇處我抓住她向上攀登。

握住她那光滑柔軟的手指，

五根導線接通了慾望的激情——

一下子貼近她的胸前，

要她兌現剛才許下的承允，

“你喲，我的菩薩、女神，

你說，只要心誠，就能……”

她躲避著燃燒的目光，

想逃脫即將來到的親近，

推擋著快要焊接的灼點，

急切地說：“別，別，那邊有人……”

閃脫我手的糾纏向山下跑去，

羞澀與躲閃更煽熾青春的激情。

追過一道山樑出現半坡彩霞，

滿坡盛開的山花只有蜜蜂的嗡嗡聲。

她被眼前的迷人景色感動，

瑩瑩秋水顯得她渴望愛情。

轉過身來一下撲進我的懷裡，

溫順羞澀得像水一樣柔情。

酥胸的起伏，急促的呼吸，

隨即閉上長睫下的眼睛。

一頓佳肴需要細嚼慢咽，

有滋有味的品嘗勝過活剝生吞。

軟玉溫香在懷中柔情扭動，

我把地球抱緊不讓它運行。

時針啊別再跳躍立刻停住吧，

讓我充分享受這上帝的恩允……

隨後的幾天我心在飛翔，

借用槐蔭故事我成了董永。

每天享受著天仙的陪伴，

哪裡去考虎惡毒的天庭。

離開太原她要返回單位，

早車10點我去車站送行。

她的手指我的手指已成親密朋友，

手指與手指緊纏著不願離分。

強忍住依戀硬把手指扯開，

扯開手指時把心也扯疼。

眼淚隨車輪滾動從心中滾出，

火車拉走了我的人、我的靈魂。

三

回到忻州后開始書信不斷，

綠色信箱一條線牽著兩顆詩心。

慢慢地我覺得郵差在偷懶，

和諧的心曲突然續不上新韻。

愛神啊，為什麼設計那麼多曲折？

是不是你在考驗熱戀者的忠誠？

難道我們的忻州之戀旋轉即逝？

愛神是不是只給我們短暫的緣分？

我不甘被這可怕的命運捉弄，

決定再次去忻州探個究竟。

探明原因一盆涼水澆頭，

半晌反應不過來如五雷轟頂——

局長秦槐對文蘭婷垂涎三尺，

千方百計對她撩撥勾引。

誰知蘭婷艷如桃花卻冷若冰霜，

他按捺住性子，等待著時機降臨。

自從文蘭婷探望峰嵐歸來，

嘴角流歡到處都有她清脆的笑聲。

腳步輕快顯出熱戀少女的喜悅，

本職工作也顯得格外勤奮。

這些現象逃不過秦局長的眼睛，

掌握下屬思想是他的看家本領。

在他看來蘭婷不過是籠中之鳥，

玩於股掌絕不讓她飛出自己的手心。

床上他翻來覆去思謀計策，

老婆幾次被他的折騰鬧醒。

“你瘋啦？半夜三更折騰個甚？”

“臭婆娘懂個啥，有人要剜我的心。”

好容易熬到了第二天上班時辰，

屁股還未坐下就命人去叫小文。

推門進來的美女使他目眩，

秦槐目不轉眼把蘭婷緊盯。

他深諳勾引技巧善用手中權柄，

強捺住心跳擠出關心人的笑紋：

“坐吧，小文，近來表現不錯嘛，

組織上對你的進步十分關心。”

蘭婷對秦槐的讚賞摸不著頭腦，

她深知自己家庭帶給的烙印。

蘭婷不知找她有什麼事要做，

靜靜地等等著這位領導的下文。

“我想把你作為入黨對象培養，

然後再提拔你當主任。

你要爭取喲，別錯過時機，

更別辜負組織上對你的信任……”

蘭婷對秦槐的賞識有些疑惑，

從他的眼神知道天上不會掉下餡餅：

“我出身不好，能力有限，入黨嘛，

等我條件成熟再向組織申請。”

“哎，出身不由己，道路可選擇嘛，

我會為你的進步在會上力爭。

其實入黨提干只是我一句話，

只要你懂得我愛護你的一片苦心……”

一邊說一邊涎著臉湊近蘭婷，

兩隻眼噴射出貪婪的邪淫：

“親近領導也是在革命嘛——

我絕對保密，不會壞了你的名聲。”

秦槐的‘廬山真面目’使她驚愕，

冠冕堂皇的局長竟是卑劣的畜牲。

一雙斜眼緊盯著誘人的酥胸，

兩團慾火在蘭婷的身上搜巡。

蘭婷的胸膛急劇起伏，

暴風驟雨在心海里捲起雷鳴。

她壓住自己的情緒，譏諷說：

“秦局長，我可不是那種不顧羞恥的人……”

秦槐使出了慣用的殺手鐧，

從扁癟的鼻孔哼出了冷笑聲：

“你不相信組織你會後悔，

難道你忘了你是什麼出身？”

蘭婷退後幾步愣在那裡沉默無語，

當時誰敢同局長又是黨委書記抗爭？

政治這頂‘緊箍帽’威力無窮，

可怕的‘緊箍咒’念得死人。

蘭婷的忍讓態度刺激著他的胃口，

征服弱者更能滿足狂野的淫心。

這種帶刺的玫瑰他司空見慣：

只要佔據了身體，就能控制靈魂。

情慾燃燒的他撲過去一下抱住——

瘋狂的去拉扯她的衣襟。

又氣又急的蘭婷奮力掙扎，

又羞又臊滿是無助的淚痕……

“你——卑鄙，放開我！”

這位領導此時已被慾火燒昏。

伸出紫舌頭在她的面頰脖頸狂舔，

絕望中的蘭婷氣急將對方手腕咬緊！

秦槐負痛低沉的叫聲“哎喲”，

趁他鬆手蘭婷急忙抽身。

他沒有能達到自己的罪惡目的，

氣急敗壞指著離去的背影大發雷霆：

“你還敢狠命地咬我？

看你的牙硬還是我的手腕硬！

你一個反動官僚的臭小姐，

我要叫你脫光了親自送貨上門……”

逃出虎口的蘭婷驚魂未定，

她知道更大的災禍即將來臨。

想寫信告訴峰嵐又擔心他痛苦，

不安地等待著未來的厄運。

此後有些人對她投來怪異目光，

到處在散布文蘭婷出賣色情。

找書記賣弄風騷企圖入黨升干，

秦局長革命多年立場堅定……

從此文蘭婷懂得一個常識：

領導的權力可以覆雨翻雲，

女人獻出自己，就叫“爭取進步”，

否則就會抓住“出身”、“成份”挨整。

強大壓力下蘭婷精神不振，

俏模樣變成奄奄一息的病人。

得知詳情我義憤填膺，

拍案而起我要找秦槐理論。

她急忙勸我遇事要冷靜，

投鼠忌器首先要保護自身。

何況秦槐的企圖並未得逞，

我們不能去招惹這條惡棍。

她慮事周詳更加深我對她的愛戀，

擔心蘭婷會遭遇更大的不幸。

為了能擺脫秦槐魔爪的糾纏，

我們決定馬上登記結婚。

回到單位我立即提出申請，

領導說對下級的政治前途應該關心。

為我婚事他們慎重向忻州發函調查，

不久就接到秦槐寄來的“證明”：

“文蘭婷系逃台反動官僚的女兒，

仍堅持反動立場不改本性。

曾用色情去勾引黨委書記，

想混入黨內，目前正在進一步政審。”

單位領導收函后找我談話，

嚴歷批評我腦子裡缺乏“階級鬥爭”。

“峰嵐，你怎麼與這樣的女人搞對象？

這是原則問題，你必須反省……”

當時氣得我渾身發抖，

我的解釋領導根本不聽：

“我們是信任你還是黨組織？

再要堅持就要考慮給你的處分。”

我去忻州向蘭婷訴說原委，

她聽后淚流滿面十分氣憤：

“這分明是在誣陷好人，

秦槐簡直就是惡毒的畜牲！”

“婷婷，我對你的愛一片真心，

沒有結婚證我也要同你結婚。

我已準備面對一切挫折，

為了愛哪怕獻出我的生命！”

“峰嵐，你真是個書獃子，

沒有證明如何能結婚？

豈不正好被他們誣衊成流氓，

還可能株連我們的家人。”……

一九六二年使中國人難以忘懷，

許許多多城裡人從此改變了命運。

秦槐多次領教了蘭婷倔強，

他借“六二壓風潮”將蘭婷趕回杭城。

得到蘭婷被“壓縮”的消息，

我又動身前往忻州看望蘭婷。

趕到忻州時她正在打點行李，

兩人相見百感交集萬箭穿心。

不準結婚擋不住愛的深沉，

深深地愛戀我決定陪她回到杭城。

迫於壓力當夜就擠上狼藉的火車，

車上連過道都擠滿了疲乏的旅人。

當時中國還未從飢餓中掙脫出來，

列車上到處是飢饞無助的眼睛。

捧心女淹沒在一群菜色顏面之中，

病西施也不如黑色饅頭吸引人。

我用少許食物賄賂一位乘客，

總算有個座位安頓生病的蘭婷。

我像護花使者守衛在仙株之旁，

隨時提防擁擠的肉牆熏壞弱英。

她不忍心看著我長途受累，

緊緊抓住我的手感動萬分。

噪雜的車廂不能用語言安慰，

我用眼神去鼓勵她堅強的生存……

兩人用手鬆緊強弱交流情感，

兩雙眼睛在進行深層次的談心。

超負荷的火車被時代的悲痛壓慢，

我們當時的痛苦也讓火車悲哀呻吟。

疲倦的眼皮在單調的節奏下總想粘合，

旁邊鄉下客伏在小桌上發出鼾聲。

她柔軟的身體躺在我的懷裡閉目靜養，

捲曲的長辮纏繞著我倆的柔情。

我希望這條鐵路漫長得無窮無盡——

蘭婷就可在我懷中被永遠地抱緊。

但願在旅途中結束我們的生命，

從此長眠在風光秀麗的南國山林。

我倆化著一對潔白的仙鶴，

自由地翱翔在藍天共舞白雲。

讓我們遠離那人為的樊籬，

人與人的心可以相互共振。

越接近杭州我的心越恐慌，

擔心那即將生離死別的一瞬。

火車臨近站台一聲長長的哀鳴——

我的心在流血，淚如泉湧……

蘭婷緊緊抓住我的手在顫抖，

滿臉憂傷地注視著我的眼睛。

我們都知道這也可能是長久的分離，

心中的凄苦如萬刺千針。

下車后我給她雇了三輪立即轉身，

我不忍心見她過分悲傷的身影，

她丟下行里將我抱住，

離別時的酸楚，痛脾痛心……

“嵐哥啊，不管世情多麼險惡，

今生今世我的心都貼著你的心。

也許我這種家庭出身的人永無天日，

只要你不嫌棄我就把你等……”

“婷婷，你永遠是我的最愛，

天塌地陷我也要與你結婚。

為了我們能生活在一起，

我會為你作出任何犧牲……”

什麼叫生離死別？

什麼叫萬箭穿心？

只有經過撕心裂肺的別離煎熬，

才知道愛情的份量有多重多沉！

四

當日我就乘車返回太原，

不久就得了一場怪病。

茶不思飯不想軟弱無力，

滿腦子都是憔悴的蘭婷。

打針吃藥毫無療效，

身體日漸消瘦咳嗽不停。

愛情的玫瑰不時浸出嘴角，

鮮紅的彩畫染痛方方紙巾。

病榻拴住沉重的軀體，

我正一步步墮入幽冥。

自知轉經輪給我帶來厄運，

認識蘭婷我仍感到十分慶幸。

媽媽望著奄奄一息的兒子，

凄苦的臉上滿是絕望的陰雲。

她知道我的病根連著杭州，

情急之下背著我拍電報去告訴蘭婷……

一連幾天高燒不去，

水銀柱還時不時在上升——

乾癟的血管已輸不進藥液，

病床邊滿是凝固的眼神。

病危通知書遞在母親手裡，

媽媽站立不穩老淚縱橫。

給我遠方的兄長發去電報，

希望他前來把後事辦寧。

此時乾裂的嘴唇不能張合，

艱澀的眼球也懶見光明。

枯枝般的手垂吊床沿，

遊絲出入鼻息伴隨著輕微呻吟。

脈搏沉弱大夫已無法摸到，

昏沉沉的我反而開始清醒：

難道靈魂真的要離開軀體？

死，我的魂就去找婷婷……

想著她我的心越來越寧靜，

只等著那一刻來靈魂飛升……

可我多想此時就能見到她啊，

她的真情就是我永久的墳塋。

我靜靜地在病床似夢似醒，

突然聽到一個少女壓抑的哭聲。

難道臨死時會出現奇異的幻覺，

這哭聲多像我朝思暮想的人？

是她嗎，她就是我的蘭婷？

她是來接我的靈魂飛去杭州？

難道她也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遠隔千里她怎會在此刻降臨？

“孩子，你醒醒，婷婷來了，

剛下火車就往你床前奔……”

“婷婷啊，真的是你？”

（我的心在呼喊）

伸出五根枯枝發出興奮的疑問。

僵硬的手指被溫柔握住，

慘白的臉上唇上落下帶雨的親情。

熟悉的體味喚醒了我的記憶，

這確確實實是我的天使降臨！

“嵐哥啊，你不能走啊，

你走了我也決不生……”

淚水從我的眼角滾落，

在場的人也感動得淚流滿襟……

蘭婷是觀音瓶中的甘露，

緩緩地流進我的周身。

獃滯的腸胃立即啟動，

生命的液津在舌尖浸潤。

各個器官接到大腦通知，

所有的細胞都在活躍歡欣。

努力睜開緊閉多日的雙眼，

掀開淚簾我見到了清瘦的麗人。

短短別離就像幾個世紀，

她的臉頰已不見往日紅暈。

油光閃亮的長辮已不知去向，

清秀的眉宇布滿慘淡的愁雲。

見我醒來她破涕為笑，

笑容中蘊藏著多少酸辛。

不停地打擊使她改變了模樣，

消瘦中增添了幾分沉穩。

媽媽的皺紋得到短暫舒展，

顫巍巍的米粥遞給了含淚的婷婷。

一勺一勺的精力向腑臟輸送，

吊瓶一滴一滴的生存進入血管轉運。

此後的日子她一直陪伴身邊，

用她的心血來滋潤我的身心。

她決不談起難過的往事，

想方設法在挽救我的生命。

病榻前突然多了探視的親朋，

許多人的面孔其實都很陌生。

聽說蘭婷的美貌他們要一睹風采，

驚嘆羨慕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

褪去紅雲的臉頰清淡素雅，

愁西施又有另一種滋味的動人。

一種說不出的馨香在枕邊滯留，

那嬌柔的身姿小鳥依人。

她的到來驚動了保衛科，

他們警惕是海外來的敵人。

把蘭婷叫去反覆問話，

他們知道她的父親在為台灣效命……

蘭婷敘述完談話的經過，

表面平靜的心裡充滿著悲憤。

“我已經十幾年沒有父親消息，

誰知他如今是死是生？

我們相愛註定是個悲劇，

只怪我們生不逢辰……”

我真不知如何安慰這純情女孩，

心中升騰一種無可名狀的恨：

“月亮缺了還會圓。

太陽下去了還會升。

只要兩顆心真正相愛，

這愛情就如日月永恆！”

幾句話使她露出了少有的微笑，

盈盈秋波又恢復了她的天真：

“我準備儘快返回杭州，

你，永遠是我的愛人……”

最後在我病床前守候了一夜，

那種纏綿，那種依戀，那種消魂的風情。

久病的軀體黎明時已沉沉睡去，

當我醒來后已不見了我的親人……

五

我是在國防部門主持黨報，

愛上蘭婷就註定了我的命運。

但我寧願去受千般苦萬般罪，

也決不放棄自由和愛情。

我的決心經批評仍然痴心不改，

終於受到組織上的嚴懲。

領導把我立即調出報社，

打發到運輸科去當搬運工人。

天喲，我祖宗三代是貧農，

參軍時僅是十五歲的學生。

十六歲參加抗美援朝，

保衛祖國浴血奮戰差點送命。

青春尋偶本是人生常事，

愛上自已喜歡的人就要受處分？

我是人，我有思想，我有意志，

為什麼我就不能愛我要愛的人？蘭婷的日子怎麼過喲——

我日益擔心著她的命運。

多次去信聯繫杳無消息，

我的心壓著塊石頭越來越沉！

文革開始“橫掃牛鬼蛇神”，

說我有“特嫌”是“階級敵人”。

開除黨籍和公職被清洗出廠，

遣返回原籍改造，務農為生。

我被莫須有的罪名趕回老家，

可憐的母親也受牽連同行。

村革委會因為我是“特嫌”管制更嚴，

把我劃成“黑五類”是被“監控”的敵人。

到杭州看她的願望日益急切，

向生產隊請假不被批准。

遠隔千里路費如何籌措？

買油買糧也只能靠幾個“工分”。

大隊會計是我參軍前的朋友，

知道我的遭遇十分同情。

悄悄借給些許路費糧票，

借口上山砍柴我急忙逃奔。

途中經過艱難輾轉跋涉，

一天夕陽西下時到了西湖之濱。

西湖邊我要洗掉臉上的污垢，

水中映出一個穿著粗俗的身影。

往日瀟灑的風度已不知去向，

這形象如何去見姿色超群的愛人?

羞愧的臉上黃蠟塗染，

望著自已落魄窘態痛哭失聲……

在岳墳旁雜草中蜷曲著熬了一夜，

千絲萬緒在腦海中翻騰。

千辛萬苦趕來為的是見到她，

只恐怕我這形象會影響她的自尊。

口袋和腸胃同樣空癟，

只想找點吃食補充精神。

偶見一個小孩掉下半塊饅頭，

左顧右盼假裝提鞋拾進衣襟。

將帶來的字畫擺在街口想換點吃食，

任何人的佳作在當時也無人問津。

幾天下來又餓又渴又羞又慚……

十足的乞丐更沒有勇氣去尋訪愛人。

絕望中我決然走向斷橋，

決心投入湖中表示我的抗爭。

“老天啊，你睜開你的雙眼，

看看我任峰嵐今天悲慘的處境！

我只不過是找一個知心愛人，

為什麼會帶來如此厄運？

是非曲直為什麼如此顛倒，

人的尊嚴為什麼還不如畜牲？”……

一邊哭一邊訴心中充滿仇恨，

怨只怨這個世界太不公平。

虛弱的軀體向橋邊移動，

我只想往下一跳就結束性命。

“媽媽喲，我辜負了你的養育．

讓你只能作乞丐去度過你的殘生。

婷婷喲，我走了，辜負你的真情，

我實在是走投無路，無法生存……”

我拼盡全力翻過橋欄一跳，

然後就聽到人們大喊“救人”——

幾個紅臂章把我從水中拖出，

將我帶到“收容所”嚴厲審問。

“你是不是被管制的階級敵人，

為什麼要跳水自絕革命？……

不管他們如何拷打侮辱，

我就是咬緊鋼牙一聲不吭。

最後他們搜查我的行囊，

才查出蘭婷的地址家門。

他們隨即通知了蘭婷，

前來“收容所”將我辨認。

當天傍晚天氣陰沉，

在昏暗的門外有蘭婷的聲音。

我真想找個地洞鑽下，

想在剎那間消失得無蹤無影……

也許是過分激動，

也許是餓得頭暈。

也許是羞愧難堪——

我突然倒下昏迷不醒。

當我從昏迷中清醒過來，

已躺在蘭婷簡陋的家庭。

“你喲，為什麼不來找我？

看你落魄成個什麼光景……？

她帶我去理髮洗澡整頓容貌，

然後找出她弟弟的鞋襪衣巾。

這時我才問伯母弟弟，

她半晌才答，紅著眼睛……

“弟弟已隨一幫青年去了新疆，

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當了知青。

媽媽受不了我“失業”的羞辱，

兩個月前已經告別人生。”

淚眼對著淚眼，

苦心憐著苦心。

兩人相擁相抱，

一直敘說到天明……

第二天正當蘭婷要出門買糧，

突然居委會領來一幫人。

說是台灣來人查找文家的親屬，

政府派來的人帶走了蘭婷。

蘭婷被帶走還未回來，

又有兩個公安民警前來抓人。

五花大綁將我強制遣返，

他們已接函說我是階級敵人。

不由分說把我押上了火車，

回到家又被反覆批鬥嚴懲。

我多次去信探詢蘭婷的消息，

封封信都退回“查無此人”……

1978年我徹底平反，

但我已失去青年時的熱情。

從此我尋找到心靈的寄託，

誠心誠意去拜謁佛門。

此後年年去五台山燒香，

為的是去尋覓逝去的蹤影。

隨著經輪的不停轉動，

我已轉到了不惑年齡。

八十年代的秋日雲淡天青，

我又一次爬上了五台山頂。

寺院中長久把經輪凝望，

衷心乞求上天保佑我能再見到蘭婷……

六

果然五台山的菩薩顯靈，

一道彩虹突然橫出寺廳——

群芳羞低枝頭襯托出牡丹的嬌艷，

一個雍容的貴婦更有超群的風韻。

華麗的服飾姿色使人不敢直視，

謙卑的隨從顯示出她高貴的身份。

這特殊女人的出現我突感驚愕，

當認出她時真不敢相信現實是真。

她優美的指尖把經輪慢慢轉動，

多少難忘的歲月在濕潤她的眼睛。

山西有她的歡樂更多的卻是屈辱，

重返三晉別有一番滋味在她心中……

當兩顆流星旋轉到一條軌道，

兩雙眼睛的碰撞飛濺出斑斕的火星。

分離多年的手又握在一起，

千言萬語的悲喜都在喉頭作梗……

兩人的相擁相抱如平地炸雷，

旁觀者都露出目瞪口呆的神情。

誰都猜不出其中發生的故事，

但都明白，這艷麗的富姐動了真的感情……

蘭婷的出現使我如夢似醒，

多年的虔誠終於讓佛祖開恩。

人生的命運隨經輪轉動，

菩薩讓我重又見到心上人。

她的隨從已把我視為上賓，

提前為我們訂下高級餐廳。

豐盛的宴席是對重逢韻祝賀，

久別重逢我第一次開懷痛飲。

同行的人知道我就是她要找的戀人，

一個個興高采烈舉杯相慶，

蘭婷看我的目光充滿欣喜，

談笑風生在說一件有趣的事情：

“峰嵐，你猜我碰到了誰？

就是當年那個姓秦的惡棍！

我在太原找你不見。

隨後我去商談投資的事情……

山西資源豐富，我準備投資冶金，

太原市對外來投資非常熱情。

在一次項目洽談會上，

他們說有位上級領導也要蒞臨。

當這位大腹便便的領導落座，

我覺得此人面熟又感到陌生。

發青的臉上顯出他很世故，

扁平的鼻子上方一雙狡詐的眼睛。

他說，‘我同文總是老熟人啰

今天特地來此表示歡迎……’

不知他是嘲笑自己厚顏，

還是在示威我這個新來的客人？

我只覺得那骯髒的紫舌頭，

像狗一樣又在狂舔自已的脖頸，

極端的憎惡使我心意煩燥，

腸胃裡涌動著難以壓抑的噁心。

我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失態，

勉強用笑容應付場景。

大家為我熱烈鼓掌，

請我談談對投資的心情。

我說，‘我，文蘭婷，來自寶島，

海峽兩岸本是一家人。

誠心誠意來山西投資．

為的是了卻我心中的一段隱情……

我的幾句話剛說完，

在座的人又響起掌聲。

那位領導將頭轉向我，

表現了他的阿諛奉承：

‘哈哈，大陸和台灣，

原本是姐妹兄弟骨肉至親嘛。

我們將為投資創造寬鬆的環境，

文總，有什麼要求儘管吱聲’。

我不屑一顧冷笑一聲離開談判桌，

向大家揮手表明我作客的身份。

眼睛卻向那位領導投去鄙視，

避免他糾纏，我立即轉身。

那位領導獻殷勤登峰造極，

親自趕到車前拉開車門，

謙卑地一躬身請我上車，

然後帶領大家鼓掌送行……

峰嵐，世上還有這種無恥之徒？

而且還在主管重要的投資部門。”

“萬里長江也有腐朽污穢，

一些雜物擋不住浩浩洪流奔騰……”

交杯換盞我喝得格外盡興，

欣逢盛世才有如此多彩人生。

聽完她詼諧風趣的敘述，

宴席上在座的人更是充滿著笑聲。

“婷婷，你究竟過得怎樣啊？”

忍不住的一句話終於出唇。

我喝完杯中酒，看著她的眼睛，

觸及到她內心的傷痛，長嘆一聲：

“就是你來看我的第二天早晨，

政府帶來了我父親去世的噩訊。

我回家後到處找你不見，

鄰居說是派出所前來抓人。

我急忙跑到派出所打聽消息，

說已送你上了火車將立即啟程。

我又追到了火車站，

火車已開出站台不見蹤影……

父親在台灣有大筆財產，

通知我和弟弟前去繼承。

誰知弟弟為救一個戰友，

已不幸在邊疆犧牲……

當時國家有明確政策，

大陸人可以到台灣把財產繼承。

輾轉香港我到了寶島台灣，

擺在面前的事業需要操心。

我繼承了龐大的文氏家產，

億萬財富使我改變了身份。

自信和艱辛我振興了企業，

跨行業的發展我事業有成。

我曾給你去過數信，

封封信都石沉大海沒有迴音。

在台灣孤寂地度著歲月，

心中始終懷念經輪前相遇的戀人。

這次到大陸來尋找商機，

為祖國的建設盡一份責任。

將父親的骨灰帶回原籍，

為的是和母親同葬合塋……”

她倒了兩杯葡萄酒，

遞一杯在我手中，要我同飲：

“我還不知你的情況喲，

說說你現在的處境。”

“我的情況？不知從何說起。

真是往事艱難，件件刺心。

現在開著一家不大的公司，

同你相比，只算是小本經營。”

“你，還沒有結婚？”

“‘除卻巫山不是雲’。

任何人也進不了我愛的領域，

為了寄託衷情，年年都在此傻等……”

蘭婷原本是個多情的女人，

我的表白已使她淚光瑩瑩，

她激動地又一次撲進懷裡，

忘情地在我臉上狂吻……

晚上，夜深方寢，

夢見大佛微笑著注視我們，

他在為我倆的重逢祝福，

我們雙雙跪拜，感謝神靈……

清晨一輛賓士開出豪華賓館，

在曲折的剛修好的柏油路上行進。

汽車馳到忻州時，蘭婷有些激動，

戛然一聲停住車，不由長嘆一聲：

“峰嵐，我們的命運究竟誰在主宰，

是自己、是別人、還真的是神靈？”

“我信佛，我相信有因果報應。

可這些年來的遭遇，我實在弄不明……”

長詩《轉經輪》衍生出的藝術之花

——讀夢雨先生的劇本《嵐婷戀》有感

毛依

我的好友、河北作家夢雨，給我傳來了他新創作的劇本《嵐婷戀》。該劇本根據我的愛情敘事詩《轉經輪》改編而來。劇作者對原著進行了創造性的發揮，通觀全篇，想像豐富，感情真摯，語言優美。我雖然不懂戲劇藝術，但我欣賞這部劇作。當然，這僅僅是文字性的初稿，要讓它成為一部能上演的劇本，我認為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劇情的結構、唱詞的錘鍊、人物的定位，以及思想性和藝術性者陋需要提高。

到目前為止， 《轉經輪》衍生出的藝術門類不少。僅劇本就有天津作家單文忠先生的《蘭婷之歌》、福建作家謝維雍的電影文學劇本《轉經輪》。其它還有遼寧畫家閻樹全的連環畫，外國語學院教授柴清麗和留美學者馮澄澄的英譯本。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年僅二十幾歲的青年才子李牧童，在辭賦界後來居上，他以《轉經輪》故事中的女主角文蘭婷為主題而創作的一篇《蘭婷賦》，洋洋洒洒近五千字，註釋即達五百多條。此賦精裝問世后，立即震動文壇。李牧童因此而成為大眾矚目的青年國學家，並被選聘為洛陽辭賦研究院副院長、浙江省辭賦學會副會長、世界漢詩協會副會長。《蘭婷賦》、 《嵐婷戀》以及其它從長詩衍生出來的藝術作品，同《轉經輪》交相輝映，成為新時代一束閃亮的藝術之花。

我是中國詩壇的幸運者。古稀之年才創作的一部長達1200行的愛情敘事詩《轉經輪》，一經推出，便得到讀者的廣泛讚譽以及報刊網路的大量轉載。圍繞這部長詩而創作的各類藝術作品層出不窮。讓我倍感欣慰的是，在我的故鄉遵義市餘慶縣松煙鎮，已經修建了一座以《轉經輪》長詩為主題的高規格碑林——星宿岩碑林。該碑林旨在提倡真情真愛，淳化民風民俗，傳承中華文明，弘揚國學精神，目前已豎碑100餘塊。碑林建立之初，即在藝術性和思想性上對入選作品立下嚴格要求，不僅要求書法、內容和內涵等方面必須上乘，題詞者也必須是有一定社會影響的名家。文壇上如雁翼、霍松林、屠岸、丁芒、聖野、林聲榮、石祥、錢明鏘、樑上泉、蔡麗雙等；軍界如上將劉振華、周克玉、楊懷慶，中將李寶祥、王志成、鄒庚壬、朱鴻禧、李治亭等，政界如卞國福、趙西林、韓英……還有各省市作協主席、副主席和一些著名作家，包括宗教界的領袖如中國佛教協會副主席釋妙江、釋永信以及一些其它高僧等等，都為《轉經輪》發出讚歎。文學大家丁芒先生題詞曰： “一部戀歌高價值，千秋絕唱大文章。”山西大學常務副校長、文學教授李旦初先生寫詩稱道： “……毛依筆下經輪轉，轉醒神州夢幾場。一部愛情文學史，人間善惡演滄桑。”劉振華上將提筆贊我是在“弘揚正氣”，周克玉上將稱其為“中華瑰寶”、 “民族精神”。可以說，在中華文化幾千年的長河中，以一首詩而建如此赫赫碑林者，當絕無僅有。

這是一個繁榮昌盛的時代，今天的中國，是真正揚眉吐氣的大國。

改革開放后湧現出許多文學藝術成果，其中有的已成為歷史典範。我今年八十有二，但我的心態好像只有二十八歲。正因為心態年輕，才能寫愛情詩，而且寫出的是愛情長詩。這是10年前寫的，與其說那時是在懷舊，是在對歷史進行反思，不如說，是改革的春風蕩滌著我的心靈，是我對改革后的新時代的由衷讚美。我相信，夢雨先生這部劇作，同樣會引起您的關注。在劇本的創作上，夢雨先生有才華，有獨到之處，是我欽佩的作家，懇請讀者諸君不吝指教，以促使它早日搬上舞台。

毛依，原名毛翼義，1935年生，原籍餘慶縣松煙鎮，現住山西太原，是中國作家協會、中國詩歌學會、中華詩詞學會會員。他的長篇愛情敘事詩《轉經輪》在《中國文藝》、《今日文藝報》刊出后，隨即震撼了詩壇，被譽為“當代梁祝”、中國的《羅密歐與朱麗葉》、文藝界的“哥德巴赫猜想”。2009年5月，毛依榮歸故里，將這部經典著作《轉經輪》長詩及全國頂級名家的題詞鐫刻在星宿岩石林中，建成氣勢恢宏的詩林，幫助餘慶亮出了一張嶄新的文化旅遊“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