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美人墓誌
追思董美人生平事迹的隨葬刻石
追思董美人生平事迹的隨葬刻石。董美人(公元578年--公元597年),隋文帝四子蜀王楊秀的妃妾,汴州人士,名、字不詳。董氏於開皇十七年病逝,終年十九歲。楊秀對其感情頗深,遂撰文哀悼,刻為墓誌隨葬。墓誌於清代嘉慶年間在陝西興平縣出土,楷書21行,行23字,被稱為《美人董氏墓誌銘》,又稱《董美人墓誌》。原石於咸豐三年(公元1853年)毀於兵燹。拓本流傳稀少。
書法價值
隋人書法,上承北魏書體,下開唐朝新風,是南北朝到唐之間的津梁。《美人董氏墓誌》恰好反映了這一點,屬隋代墓誌中的上品佳作,堪稱隋志小楷第一,開唐代鍾紹京一路小楷之先河。其書法布局平正舒朗、整齊縝密,結字恭正嚴謹,筆法精勁含蓄,清雅婉麗。從字體面目看,楷法純一,隸意脫盡,已與晉人小楷、北朝墓誌迥別,但是可以看到部分的外方里圓、華美堅挺的筆致,給人以清朗爽勁,古意未盡的感覺。清羅振玉對其評價很高:“楷法至隋唐乃大備,近世流傳隋刻至《董美人》、《尉氏女》、《張貴男》三志石,尤稱絕詣。”趙萬里亦評其書法云:“字跡穩秀端麗,與《公元》、《姬氏》二志同為傳世關中隨志翹楚。”
原碑和拓本流傳
董美人墓誌日本三井文庫藏本
石碑不存,流傳在人間的便只有拓本了。《董美人》的拓本大約分成三類。第一類是初出土時在關中的拓本。這種拓本多以淡墨輕拓,所謂“蟬翼”本,就是指拓本的墨色極淡,薄如蟬翼,非常準確地拓出了原碑的字跡。這類拓本,流傳極少,也極為珍貴。上海圖書館藏有陳景陶(愨齋)題字藏本,即為此類最佳本。第二類是徐渭仁把石碑搬運到上海之後的拓本。據說這種拓本用墨過濃,也許是拓手不精的緣故,拓本的墨色把原碑上的字跡浸染覆蓋了許多,筆畫變得細小模糊,一些專家說,上海時期的拓本與關中時期的拓本相比較,“疑非一石所出,細細勘之,石花字畫均合,乃同出一石無疑。”這種拓本數量多一些,價值也相對低一些。第三類拓本是碑毀之後重刻的拓本。
美人董氏墓誌銘
美人姓董,汴州恤宜縣人也。祖佛子,齊涼州刺史,敦仁愽洽,標譽鄉閭。父後進,俶儻英雄,聲馳河渷。美人體質閑華,天情婉嫕,恭以接上,順以乘親,含華吐艷,龍章鳳采,砌炳瑾瑜,庭芳蘭蕙。既而來儀魯殿,出事梁台,搖環佩於芳林,袨綺繢於春景,投壺工鶴飛之巧,彈棋窮巾角之妙。妖容傾國,冶咲千金,妝映池蓮,鏡澄窗月。態轉回眸之艷,香飄曳裾之風,颯灑委迤,吹花回雪。以開皇十七年二月感疾,至七月十四日戊子終於仁壽宮山第,春秋一十有九。農皇上藥,竟無救於秦醫;老君靈醮,徒有望于山士。怨此瑤華,忽焉凋悴,傷茲桂蕊,摧芳上年。以其年十月十二日葬於龍首原。寂寂幽夜,茫茫荒隴,埋故愛於重泉,沉余嬌於玄隧。惟鐙設而神見,空想文成之術,弦管奏而泉濆,彌念姑舒之魂。觸感興悲,乃為銘曰:
高唐獨絕,陽台可憐。花耀芳囿,霞綺遙天。波驚洛浦,芝茂瓊田。嗟乎頹日,還隨湲川。比翼孤棲,同心只寢。風卷愁慔,氷寒淚枕。悠悠長暝,杳杳無春。落鬟摧櫬,故黛凝塵。昔新悲故,今故悲新。余心留想,有念無人。去歲花台,臨歡陪踐。今茲秋夜,思人潛泫。游神真宅,歸骨玄房。依依泉路,蕭蕭白楊。墳孤山靜,松疏月涼。瘞茲玉匣,傳此余芳。
惟開皇十七年歲次丁巳十月甲辰朔十二日乙卯
上柱國益州總管蜀王制
美人姓董,汴州恤宜縣人。祖父叫董佛子,是北齊朝的涼州刺史,敦厚仁慈博學、與人相處融洽,他的名譽在地方廣為流傳。他的父親是董後進,風流倜儻、有英雄氣概,他的聲名在黃河與渷水一帶廣為流傳。董美人體質文雅優美,天性柔順和美,對待長輩很恭敬,對親人很溫順,談吐與作文,都很有文采。就像台階上的美玉,庭院里的蘭蕙芳草,來儀(入宮)於魯殿,又出宮到梁台去侍奉,她的環佩在芳林里迴響,她的衣服在春光里耀目。她作投壺的遊戲時,有飛鶴那般的巧妙;在彈棋時能盡巾角的巧妙。她美麗的容顏能傾國傾城,她嫵媚的笑貌可值千金。她的靚妝就像池上的蓮花,她照鏡的時候,就像是月亮掛在窗上(均指其花容月貌)。她回眸時的神態很美麗,她的裙裾散發的清香如細風,她走路時,頭髮就像是吹過了花,又像是雪輕柔地飄過(用《洛神賦》的典故)。
她在開皇十七年二月時得病,到七月十四日戊子,在仁壽宮逝世,去世時才19歲。用神農、羲皇氏的葯去救她,也無濟於事;太上老君的靈丹,也回天乏術,只能對著山中的道士埋怨,嘆惜她的大好年華。忽然就像花一樣凋謝了,令人很傷感。在那一年十月十二日,葬於龍首原,那個墳上很荒涼,晚上她必將很寂寞,夜也很長。將令人愛慕的人埋於九泉。只有在設燈時見到她的精魂,想文成這個方士來作法,讓我在夢裡見到她,也沒有辦法。音樂響起,希望能令你的魂愉悅。很傷感,於是刻了這篇銘文:
高唐神女走了之後,陽台這裡就很凄涼。花在充滿芳草的園子里,雲霞飄到了遙遠的天邊。洛水邊的波浪太大驚動了洛神,瓊田裡的靈芝還是很茂盛。在日落時嗟嘆,在流逝的河水旁感喟。比翼鳥要單飛了,同心人只能孤枕獨眠。風掃過愁苦的黃昏,枕邊的淚水就像冰一樣寒冷。夜晚很長睡不著覺,四季里彷彿沒有了春天。掉下的髮髻在棺木里,眉黛和塵土長在。以前是活著的人哀悼逝去的人,現在卻是曾經哀悼的人,變成被別人哀悼的人(就像《蘭亭序》里說的“后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餘下的人只留下想念,卻再也見不到思念的對象。去年遊玩花台,與喜歡的人一起散步,現在的秋天涼夜,思念故歡,不禁淚下濕襟。她的元神回到了本來的宅所,她的仙骨返回了玄房。黃泉的路上她依依不捨,留戀陽界,白楊樹發出蕭蕭的哀鳴,孤單的墳冢在靜寂的山中很凄苦,松樹的枝杈疏疏落落,掃著如水的涼月。現在把這方墓誌裝在玉箱子里,願她的餘風流韻得以永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