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風豪士歌
扶風豪士歌
《扶風豪士歌》是唐代偉大詩人李白的作品,作於安史之亂爆發后的第二年春天。此詩是為感謝“扶風豪士”的盛情款待而寫的,並藉以傾吐自己的懷抱。詩分三層:前四句敘事,寫世亂的時代背景;中十六句主寫豪士;最後九句自書胸臆,並激勵豪士為國家靖亂貢獻力量。全篇重點在一“豪”字,寫豪士,也寫自己的豪情壯志。全詩既沉著頓宕,又氣概非凡,前後三層都是抒情,銜接無痕,用典精審,縱橫捭闔,既豐富了詩的內涵,又增添了詩的感染力。
扶風豪士歌
洛陽三月飛胡沙,洛陽城中人怨嗟。
天津流水波赤血,白骨相撐如亂麻。
我亦東奔向吳國,浮雲四塞道路賒。
東方日出啼早鴉,城門人開掃落花。
梧桐楊柳拂金井,來醉扶風豪士家。
扶風豪士天下奇,意氣相傾山可移。
作人不倚將軍勢,飲酒豈顧尚書期。
雕盤綺食會眾客,吳歌趙舞香風吹。
原嘗春陵六國時,開心寫意君所知。
堂中各有三千士,明日報恩知是誰?
撫長劍,一揚眉,清水白石何離離。
脫吾帽,向君笑;飲君酒,為君吟。
張良未逐赤松去,橋邊黃石知我心。
⑴胡沙:胡塵,指安祿山叛軍。飛胡沙:指洛陽陷入安祿山叛軍之手。
⑵天津:橋名。天津橋,在縣北四里。隋大業元年初造此橋,以架洛水,田入纜維舟,皆以鐵鎖鉤連之。南北夾路,對起四樓,其樓為日月表勝之象。然洛水溢,浮橋壞,貞觀十四年更令石工累方石為腳。《爾雅》“箕、斗之?為天漢之津”,故取名焉。故治在今洛陽西南洛水上。波赤血:流水為血色染紅,謂胡兵殺人之多。
⑶“白骨”句:謂屍首遍地之意。天寶十四載(755年)十二月,安祿山攻陷洛陽,殺人如麻,骸骨成堆。
⑷道路賒:道路長遠。賒:遠。
⑸金井:井口有金屬之飾者。
⑹“作人”句:作人,為人。辛延年《羽林郎》:“昔有霍家奴,姓馮名子都。依倚將軍勢,調笑酒家胡。”此句反其意而用之,謂扶風豪士為人不依仗權勢。
⑻“撫長劍”二句:詠自己才能非同一般。《孟子·梁惠王下》:“夫撫劍疾視曰:彼惡敢當我哉?”
⑼“張良”二句:據《史記·留侯世家》,張良懷抱著向強秦復仇的志向,在沂水橋上遇見黃石公,接受了《太公兵法》一編。後來,他輔佐漢高祖劉邦,立下了不朽之功。天下大定后,他不貪戀富貴,自請引退,跟著赤松子去學仙。這裡作者以張良自比,暗示自己的才智和抱負。
暮春三月飛沙揚,安史胡兒太猖狂,
城中百姓怨連天,哀號不絕斷肝腸。
天津橋下血成河,赤波嗚咽淚不幹,
郊外白骨壘成山,南隱東南我奔遷。
豈料道路盡充塞,難壞淪落士一員。
直奔吳地避戰亂,旭日東升曙光顯,
驚起鳥雀噪一片,開門掃除喜漣漣。
梧桐初發柳絮飛,雕飾華麗美井欄。
好景如畫人歡暢,醉卧扶風豪士衙。
天下奇士多直爽,與我意氣投又羨,
做人不以他人勢,情誼深重可移山。
香風歡愉客心暖,好客鄉俗照膽肝。
忽想戰國養士人,原嘗春陵四先賢,
真誠待士美名揚,堂中食客人數千。
今日君效前人樣,禮賢下士情意長。
我撫長劍謝主忙,脫帽歡笑表衷腸。
飲君美酒歌一曲,來日報恩效張良。
此詩當作於唐玄宗天寶十五載(756年),時值安史之亂爆發后第二年。詩人在當年春天奔往吳地,在一位被稱作“扶風豪士”的人家裡做客。所謂“扶風豪士”可能是籍貫扶風的溧陽縣主簿,他名叫竇嘉賓,李白在《溧陽瀨水貞義女碑銘序》中提到過溧陽“主簿扶風竇嘉賓”,大約性情豪爽而好客,因此,李白稱他為“豪士”。李白當時是避難而來,受到盛情款待,為了表示感謝,也藉此抒懷,即席寫成此詩。
此詩一開始,直寫時事:“洛陽三月飛胡沙,洛陽城中人怨嗟。天津流水波赤血,白骨相撐如亂麻。”這一年的正月,安祿山在洛陽稱“大燕皇帝”,洛陽成了叛軍的政治中心。洛城西南的天津橋下血流成河,洛城的郊野白骨如山。“我亦東奔向吳國,浮雲四塞道路賒”,報國無門,空有一身匡世救國之心的詩人李白無奈只能奔往東南吳地以避戰亂。
就在這時,李白遇到了“扶風豪士”。“東方日出啼早鴉”以下十句,描寫在豪士家飲宴的場景。這一段寫得奇宕,就是敘事過程和描寫場景有很大的跳躍與轉換。經這一宕,轉出一個明媚華美的境界,這是閑中著色:四句讚美環境,四句讚美主人,兩句讚美盛筵。這些詩句並不意味著李白置國家興亡於不顧而沉溺於個人安樂,而不過是即事即景的一段應酬之辭罷了。從章法上說,有了這段穿插,疾徐有致,變幻層出。
李白並沒有在酣樂中沉醉。鋪敘過後,轉入抒情:“原嘗春陵六國時,開心寫意君所知。堂中各有三千士,明日報恩知是誰?”這裡舉出戰國四公子,用以引發下面的自我抒懷。在戰國那個動亂的時代,戰國四公子各自蓄養了數千門客,其中不乏傑出人物。信陵君門客重義氣,輕死生,以大智大勇協助信陵君成就了卻秦救趙的奇勛,千秋萬代,為人傳誦。此時又逢罹亂,李白很想效法他們,報效國家。眼前這位扶風豪士雖然不能給李白提供立功報國的現實機會,但他“開心寫意”以待李白,使李白頓生知遇之感,禁不住要將胸中事一吐為快。“明日報恩知是誰”一句極為自負,大意是說:我今天受了你的款待,明日定要干出一番事情來教你瞧瞧!詩人故意用了反詰語氣,將下文引出:“撫長劍,一揚眉,清水白石何離離!脫吾帽,向君笑;飲君酒,為君吟:張良未逐赤松去,橋邊黃石知我心。”末段表明心跡,一片真誠。南朝陳代詩人江暉有句:“恐君不見信,撫劍一揚眉。”(《雨雪曲》)古樂府《艷歌行》有句:“語卿且勿眄,水清石自見。”李白化用其語,以“三三七”的句法出之,“清水白石”比喻心地光明,“脫吾帽”四句益發爛漫,活畫出詩人率真的天性。接著,以張良為喻。李白把張良的事迹倒轉過來,說“張良未逐赤松去,橋邊黃石知我心”。這兩句的大意是:我之所以沒有象張良那樣隨赤松子而去,是因為功業未成,國難當前,我更得報效於國家。耿耿此心,黃石公可以明鑒。
李白七言歌行自由揮灑、不暇整飭,詩人的思想往往只包含在某些片斷和句子中。《扶風豪士歌》以繫念時事發端,以許國明志收束,這正是詩的本旨所在。
清人毛稚黃說:“方敘東奔,忽著‘東方日出’二語,奇宕入妙。”(《詩辨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