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蕙英

護國戰爭結束后，潘惠英攜次子永寧趕往四川，與夫君相聚。不久后，又陪同蔡鍔遠渡重洋，赴日本就醫。蔡鍔逝世后，潘惠英將他的一縷頭髮加入自己的髮髻中，以示永不相忘。

蔡鍔致妻潘蕙英家書多已佚失，現存9封，由蔡鍔之子蔡端贈給國家博物館收藏。以下所錄八封刊於《近代史資料》一九六三年第四期。

致潘蕙英書(一九一六年一月二十七日)

蕙英賢妹青睞：別後苦相憶，想同之也。十六號啟行，按站北進，沿途俱安適。所部各隊均恪守紀律，士氣尤為奮厲。廿五抵黔境之箐(qìng)頭鋪，預計一星期內可抵畢節，兩星期內可入川境與敵人接觸矣。出發后，身休較以前健適，喉病已大愈，夜間無盜汗，每日步行約二十里，餘則乘馬或坐轎，飲食尤增。從前間作頭痛，今則毫無此症象發生，頗自慰也。堂上以下，聞余此次舉動，初當駭怪，繼必坦然。蓋母親素明大義而有膽識，必不以予為不肖，從而憂慮之也。過宣威時大雪，尚不覺寒。……殆天相中國，不欲以雨雪困吾師行也。何君國鏞(yōng)亦甚健適，並聞。分娩后希寄一電，為男則雲某日遷居東門，為女則雲某日遷西門，母子均吉則雲新宅頗安適可也。此問妝安！名心印。一月廿七於威寧發。

致潘蕙英書(一九一六年一月三十一日)

蕙英賢妹妝次：由威寧發一函，計達。廿九號於貴州之畢節，因等待隊伍，在此駐紮兩日，現定二月一號向永寧出發。我軍左縱隊已佔領四川之敘州、自流井、南溪、江安一帶；右縱隊之董團，今晚可進取永寧；旬日之內，即可會師瀘州，三星期內定可抵成都矣。預想成、滬之間，必有幾場惡戰。我軍士氣百倍，無不一以當十，逆軍雖頑強，必能操勝算也。余素抱以身許國之心，此次尤為決心，萬一為敵賊暗算，或戰死疆場，決無所悔。但自度生平無剛愎暴厲之行，而袁氏有惡貫滿盈之象，天果相中國，其必以福國者而佑余也。川中軍民，對余感情甚洽，昨來電有奉余為全川之主，云云。但川省兵燹(xiǎn)連年，拊循安輯，頗非易易耳。手此即詢近好。鍔言。一月卅一號於畢節。

致潘蕙英書(一九一六年一月三十一日)

蕙英賢妹如見：頃發一函，計與此信同到。頃接尊嚴電示，吾妹復生一男，母子俱吉，等因。曷勝慶慰。吾妹連年誕生麟兒，殆天公所以報吾妹為子之孝，為母之慈，何幸如之。惜堂上遠隔在湘，電音阻塞，不能聞斯喜兆耳。今日為我軍佔領永寧之日，而得此佳報，與前年端午日在津養病時，而得端生誕生之電，遙遙相對，可賀也。吾妹於歸后，連年生育，因之血氣大虧，宜善加調攝。如有良好之乳母，總以早為雇請為要。兒名可命名為永寧，以志紀念。余尚存若干款，在解義山處，已囑撥交於尊嚴處，不久想可交到也。手此即間妝安。鍔言。一月卅一號夜十鍾，於畢節行營。

致潘蕙英書(一九一六年三月二十五日)

別經三月，相念彌篤。余於疆場中萬事蝟集，無暇致書通問。日來稍安閑，茲特以書告：我軍入川以來，以攻則捷，以守則固，雖逆軍兵力較我為倍，亦能出奇制勝。彌月以來，納溪之役，逆軍死傷三、四千，其膽已落。三月八號，我軍轉移陣地，竟不敢追出一步。日昨我軍復分頭出擊，斃敵及俘虜不下千人，獲敵槍炮子彈及其他戰利品甚多。經此兩役，逆眾雖悍，不足慮也。……第喉病尚未痊癒。全軍將士下一心，無不奮勇圖功。吾妹產後體態如何？乳兒壯健否？甚念。極盼常寄信來，以慰懸系。匆此，即問近佳。並頌閣府清吉。鍔白。三月廿五於大洲驛。復函可寄永寧護國軍總司令部轉遞。

復潘蕙英書(一九一六年四月廿九日)

日來接到手書兩封：一由郵局寄來；一由某專差帶到。借諗(shěn)賢妹及闔府諸人平安無恙，至慰遠系。永寧兒已能嬉笑，尤足滋家庭之樂，甚盛，甚盛。接湘中來電，堂上以下均安居無恙。惟據殷叔桓君面稱：聞重慶報載，袁逆有查抄家產之命，將華昌公司礦股及贏利三萬餘元提出，云云。是否確實，要不得知。但此事殊無礙，事定后盡可索還也。近聞袁逆有遁走之說。又各省大多數為我左祖，袁縱不逃，此二、三月內倒之必矣。然此後政治上、兵事上收拾整頓，殊為難耳。旬日前發一電，命龔嘉福攜帶行李來川，並將賢妹母子照片帶來，想已接到矣。予近月來頗為病所苦，兩星期內喉病加劇，至不能發音，每至夜中，喉間癢痛。隨而大咳。近服西醫配藥，已稍愈。此病起自去冬，因國事賓士，遷延未治，遂至纏綿，其來也漸，則醫治亦難急切奏效也。好在軍中客少，可竟日緘口不言，當無礙也。……我軍從事教練新兵，然在陣線之部隊，時與逆軍有小衝突。逆軍軍紀最壞，輒游掠民間，常為我軍及人民所擊殺。北軍與我交鋒以來，從未稍得便宜，官長死亡殆盡（僅第一七師一師中，營長只剩一人），絕無鬥志，加之月來將納溪地方讓其佔領，其地殊不易守，須兵甚多，不能安息。時令入夏，前以激戰之餘，遍地皆新冢，衛生極不宜。近聞中瘟疫大作，死亡相繼，即我軍不進攻，彼亦難久支矣。蜀中文武長官，近常來通款，允與我一致，不日即可宣布獨立。俟川事定，即移師東下。以大勢揣之，即不用兵，國事亦定也。手此，順問妝安。鍔言。陽曆四月廿九於大洲驛。

復潘蕙英書(一九一六年五月十六日)

慈英青及：昨接來書，知合家清吉，甚慰遠系。照片及衣物等，現尚未到，大約更須十日，方能到永也。予以喉病加劇，暫回永寧調養，前敵各事，暫責成羅、殷、顧、趙諸人處理一切，現當停戰期內，當無虞也。昨已寄家信一封，付寶慶，不揣能到否也？堂上以下，前數月內必甚擔忱，現當釋然矣。雷時若前由陳二庵派來商議一切，現委令率第一梯團駐紮敘府。修翰青亦不日來此，大局消息甚好。袁世凱已打算退位，不久即罷兵息戰矣。此次事業，較之辛亥一役，覺得更有光彩，而所歷之危險亦大，事後思之，殊壯快也。順問湉(tián)安。波手啟。五月十六。

復潘蕙英書(一九一六年五月二十日)

昨接來書，慰我良多，借諗(shěn)玉體清吉，永兒已能嬉笑，甚盛，甚盛。所雇乳母，務擇身體強健無病、性質和厚者為宜，且乳之稀濃，亦須合度乃可。自前月大捷后，敵我兩軍戰線上頗形寂寞，因我軍不進攻，則彼必不敢來攻耳。近則兩軍約停戰月徐，以函電與北京及成都商辦一切，然迄無結果。現已促成都獨立，頗有把握。成都獨立后，則我軍聲勢更浩大，袁倒必矣。舉戰以來，一切順利，皆出意料之外，可以卜天心矣。戎馬倥傯(kǒngzǒng)中，苦憶汝母子，望攝一相片寄來為幸。龔嘉福可令攜切要各行李來永。餘不多及，此詢近安。鍔言。五月廿號於大洲驛。

復潘蕙英書(一九一六年五月二十六日)

蕙英賢妹青睞：昨楊君來，接手書並衣箱一隻，單開各件，均已收到。展閱照片，尤為欣慰。賢妹及老三較前稍覺豐腴。永兒之相，不甚肥壯，其貌大致與老三相若，比之端兒，似含庸平之氣。諺云：“庸人多福”，或亦載福之子歟。而抱坐不端正，難顯真面目，尚望仿北京辦法，令其獨照一相寄來為盼。成都已迫之獨立。此後川事，當易解決。但袁軍尚有三師在川，不得不有以處分之，其結果或將再開戰。新援將到，我軍兵力較敵雄厚，當不難一戰蹴(cù)敵於蜀境之外，乘勢東下武漢也。予喉病忽松忽劇，自覺體質殊不如前數年之健，亟須趁時休養。而大局稍定，爭權奪利者，必蜂擁以出，予素厭見此等傷心慘目之情狀，不如及早避去之為得。一俟局勢略定，即當抽身引退，或避居林泉，或游海外；為療病計，以適國外為佳。賢妹亦有偕行之意否？滇省近狀如何？米價如何？有何種風說？凡可告之事，均望寫信以告，用慰遠懷。龔嘉福既充營團差遣，甚佳。龔甚聰穎可靠，殊望其從此做一好軍官也。手此，即詢近佳。波白。五月廿六於永寧。

民間所傳蔡鍔與小鳳仙逸聞多為傳奇，蔡鍔的紅顏知己實為潘蕙英。潘氏和蔡鍔可謂男才女貌，情投意合。由現存蔡鍔致妻潘蕙英家書九封，可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