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萬福橋
成都萬福橋
”因橋頭有“萬福來朝”的匾額,此橋就得名“萬福橋”。到了萬福橋,河底就沉澱了大量的優質細沙,在河岸也留下了一些帶狀的沙灘。關於萬福橋“踩橋”的民俗,如果不是80歲左右的“老北門”,恐怕知曉的人確實不多了。
唐末,成都北門只有城郭沒有水濠。西川節度使高駢為防範南詔對成都的軍事侵擾,加強北門城防,開挖了一條護城河(府河)。將郫江水改道,在現西北橋附近由南折向東去,環繞成都北門,在合江亭與錦江匯聚。高駢歷史性的一筆,從此改變了成都北門沒有水道的歷史。
萬福橋就處在府河水道轉折之處,清同治《成都縣誌·津梁》記載:“萬福橋,縣北二里。架木為橋,上履以屋,有亭有坊,長五丈,寬丈余。”因橋頭有“萬福來朝”的匾額,此橋就得名“萬福橋”。這是從北門城門洞出城,沿城牆邊往西通往外北五塊石、洞子口和郫縣兩路口的一座風雨廊橋,進城的挑夫大多要在此地休息歇腳吃飯,著名的“陳麻婆豆腐”就在這兒開店經營,美譽從府河“流”向了大江南北。1947年“水打萬福橋”,這座風雨廊橋被水沖毀,就只殘留下一些隱約可見的木樁了。成渝鐵路通車后修建人民路,萬福橋改建成水泥鋼筋大橋,成為市中區到火車北站繁忙的交通要道。
府河是南河的姐妹河,府河上最重要的橋是今天的人民北路大橋。
在新中國成立之後成都有了火車站(當有了火車南站之後改稱為火車北站),才新修了從火車站進城的人民北路,也才在府河上修了這座人民北路大橋。在此之前,在今天的人民北路大橋與西北橋(西北橋原處過去是一座木橋)之間,有一座木結構的廊橋,稱為萬福橋,解放前夕被洪水沖毀。人民北路大橋建成之後就取代了古老的萬福橋,所以人民北路大橋也被稱為萬福橋。
夕照打沙船
府河在西北橋拐了個彎后,水勢就慢慢地平緩了,在王爺廟又分出一水,沿西門城牆根流去。王爺廟至今還保留了一段老城牆,雖然不是原汁原味的老版本,擴路時卻嚴格遵循舊制重建的,還是可以看出那個王朝曾經輝煌過的背影。
府河在這裡不疾不徐地流淌,兩岸是茂林修竹,田野阡陌,曠野地里不時可聞雄雞高亢,家犬歡叫。一兩隻點水雀緊貼著水面,一起一伏地追逐嬉戲著,水面被“點”了一圈圈漣漪。無風無雨的日子,更顯出幾分“流水繞孤村”恬靜空靈的韻味。
萬福橋這一帶水道河沙是很有點名氣的,它含泥量少,顆粒細,用手捧一把,沙子就會從指縫中簌簌地往下落,一點也不粘手。岷江從都江堰寶瓶口每年都要攜帶著大量泥沙,進入成都平原后,逐步開始沉澱。到了萬福橋,河底就沉澱了大量的優質細沙,在河岸也留下了一些帶狀的沙灘。
夕照打沙船是萬福橋一道很有古典意蘊的風景畫。夕陽西下,落日鎔金,河面顯得特別的沉靜柔美。兩三隻打沙船泊在河中,打沙的工人站在船上,用類似於鉗子一樣的“打沙夾”伸進河底,兩手不斷地左右開合,然後提出水面,待水滴干后抖落在船上。工人們不停地作業,船上漸漸堆成了一座沙山。他們勞動的身影在夕陽逆光中,成為一幀天然的藝術剪影,你會被這幅圖景深深地陶醉。
工人們將裝滿河沙的船,撐到岸邊,再轉運到河邊開闊地,堆成一座座沙山。每天就會有建築工地的架架車來拉。拉架架車的裝卸工人用鏟子將沙裝進竹筐里,堆碼整齊,再拉到建築工地上去。通常由一人拉中杠,一人拉飛蛾兒。他們穿著短褲,打著赤膊,脖子上一條汗巾,長年累月身上已晒成了古銅色。我常常羨慕他們發達的肌肉,更感慨他們驚人的飯量。
“這橋能不能過花轎?”村裡西浜劉家的接親娘舅試探著問修橋的工匠。“不行!”負責看管通行
萬福橋
的工匠頭都不抬,斬釘截鐵地說。“能否通融一下?”接親娘舅臉上堆著笑,手裡遞過煙袋,“來一口?”“你不見正在議事嗎?老族長他們都來了。”工匠接過煙袋,接著說,“在議橋名呢!”“老族長,能否通融通融?結婚的人家等著花轎呢!”接親娘舅轉而向老族長懇求道。老族長看到河道因造橋被堵,花轎又必須過橋,就對工匠頭說:“能否幫忙抬過去?”“抬是可以抬過去的,但不知能不能讓新娘開開金口,為橋起個名?”剛才見他們議橋名議了半天也沒議出個結果,工匠頭對老族長建議道。於是,新娘坐著花轎被抬到橋面,聽了媒婆的說明,迅速明白了情勢,新娘先向老族長那個方向福了一福,又向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分別福了一福,不知是沒有肚才不敢胡言,還是大喜之日不敢亂言,就是不開口。為了要起橋名,人們紛紛勸說新娘,逐漸把花轎圍了起來。無論怎樣勸說,新娘始終還是不開金口,只是一個勁兒地向人們福了一福,又福了一福,福了又福。“我姐姐已經是福了百福,福了千福,福了萬福,還不行嗎?”新娘最小的弟弟才十歲,看到姐姐不停地福,不由地急了起來。“好,好!有了名了,橋名有了!”聽到孩子說到百福、千福、萬福,老族長高聲說道,“在百福、千福、萬福三個名中選一個。”“萬福橋!”眾人異口同聲地說。從此,萬福橋給盛庄村帶來了許許多多的福分。
1966年夏,萬福橋開闢為北門第一個天然游泳場。在風雨廊橋的舊址上空,掛著一條跨越府河的巨大橫幅“萬福橋天然游泳場”,白底紅字,十分醒目。貼近水面有一道警戒線,往下就是禁游區了。我游遍了從西北橋到猛追灣這一段北門河道,萬福橋可以說是最優質的天然游泳場了,河底是軟軟的細沙,河水清涼,水流平緩,還有河灘沙地,綠樹遮蔭。那時府河木材漂運已上移到九里堤洞子口,沒有漂木對人造成威脅。天然游泳場用竹席搭了更衣室,岸邊還有救護人員巡視。這一切,讓許多家長放心了。
放暑假了,來萬福橋游泳的青少年特別多。有的帶著籃球膽或自行車內胎;洋氣一點的,拿著花花綠綠的游泳圈;豪華一點的,肩扛著打足氣的汽車內胎,能有車胎作游泳圈是令人羨慕和嫉妒的,可以舒舒服服地躺在上面漂流。所以有汽車內胎的,臉上都掛著得意的神情。
市木材公司在萬福橋邊還堆放著許多原木,於是每天都有一些居民帶著鐵撬,將樹皮鏟下來,帶回家去當柴火。原木堆場周圍自然形成了一個小小的市場,按而今眼目下的說法,就是“游泳經濟”的刺激,賣游泳圈游泳衣褲的、賣大頭菜夾鍋魁的、賣冰糕涼水的、賣涼粉涼麵的、賣甘蔗划高粱稈的、賣涼拌白肉的……小販們賣力地吆喝著、叫賣著,吸引了一撥又一撥的“好吃嘴”、“五香嘴”。原木堆又是“猴孫兒”們的花果山、遊樂園,從水裡鑽出來,跑到原木堆上打游擊、藏貓貓、曬太陽。玩累了、玩熱了又飛叉叉地撲到水裡涼快去了。
水裡面當然是人頭翻翻,不會游泳的小男生小女生幾乎霸佔了齊腰深的淺水區,純粹在玩水、泡個涼。會游泳在深水區里會玩著各種各樣的游泳花式,除了不能跳水外,一切優美的游泳姿勢你都能欣賞到,一切難看的游泳動作你也能看到。不過這沒關係,大家不都是圖個涼快,圖個熱鬧嗎?
在河灘沙地上曬太陽,也是種味道。而今,在沿海一些旅遊業發達的城市,流行著一種“沙療”的休閑方式,就是將人整個兒埋在沙堆里,只露出頭部。據說這種“沙療”對人體有多種保健療效,享受“沙療”也是一種身份的體現。大約40年前,我們在萬福橋河灘沙地上就充分享受了這種“沙療”。那時只是被小哥兒們稱為一種“活埋”的遊戲,從水裡鑽出來,躺在軟軟的細沙地上,大家就用手捧著沙,沙從指縫中汩汩流出,就這樣一點一點地將全身用沙子堆滿,看哪個埋得久。時間長了,沙曬燙了,被埋的人就會穩不住。這時再跳進水裡,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快感。當我們明白這是對人體帶來諸多好處的“沙療”時,從此再也無緣在萬福橋河灘上去享受那份快樂了。
在四川一些鄉鎮上,至今還傳承著一種已不多見的“踩橋”民俗,想不到,萬福橋也曾有過“踩橋”的風俗。
幾年前,我曾採訪過當年家住上河壩的王惠卿老人,她十八歲就嫁到上河壩,對萬福橋的過去了如指掌。她給我講,萬福橋取名就是“萬福來朝”,成都人有個口閑話“山朝水朝當不到人朝”,就是說只有人朝才能帶來幸福。萬福橋那時每年正月初幾頭,就時興“踩橋”,這一天從橋上過了,一年就會吉祥平安。“踩橋”這一天,總會有一對新婚夫婦走在前面,後面的人就跟著從橋上走過去。那陣,“踩橋”的人很多,兩岸的居民和商家熱熱鬧鬧地從那座帶來“萬福”的橋上踩過,沾上點福氣,圖過來年吉祥如意、消災辟邪。
1947年,“水打萬福橋”,把原來的木橋打垮了,那個水有好凶,黃桶粗的毛料墩子(原木)拋起幾丈高,硬是像條蛟龍在打滾,水旋旋就像龍的眼睛在眨。橋垮了,就再沒有搞過“踩橋”了。
關於萬福橋“踩橋”的民俗,如果不是80歲左右的“老北門”,恐怕知曉的人確實不多了。至於“水打萬福橋”,我們雖然沒有看到那樣的情景,但1981年那場特大洪水,卻是親眼目睹,萬福橋差一點就封了洞子,上河壩、金華街、下河壩、曹家巷一帶淹得一塌糊塗。我站在北門大橋上看漲水,濁浪滔天,震耳欲聾,感覺到那座堅固的石橋也在微微顫動。我相信,王惠卿老人講的“水打萬福橋”絕不是玄龍門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