髑髏說
髑髏說
《髑髏說》在曹植的詩文中是一篇非常奇特、充滿浪漫主義色彩的作品。這篇文章借曹子(實際是曹植自指)與髑髏的對話抒發與天地物化的生死觀。
【名稱】《髑髏說》
【年代】漢末三國
【作者】曹植
【體裁】賦
髑髏說
曹子游乎陂塘之濱,步乎蓁穢之藪。蕭條潛虛,經幽踐阻。顧見髑髏,塊然獨居。
於是伏軾而問之曰:“子將結纓首劍,殉國君乎?將被堅執銳,斃三軍乎?將嬰茲固疾,命殞傾乎?將壽終數極,歸幽冥乎?”
叩遺骸而嘆息,哀白骨之無靈。慕嚴周之適楚,倘託夢以通情。
於是若有來,恍若有存。影見容隱,厲響而言曰:“子何國之君子乎?既枉輿駕,愍其枯朽。不惜咳唾之音,慰以若言。子則辯於辭矣,然未達幽冥之情,識死生之說也。夫死之為言歸也。歸也者,歸於道也。道也者,身以無形為主,故能與化推移。陰陽不能更,四節不能虧,是故洞於纖微之域,通於恍惚之庭。望之不見其象,聽之不聞其聲。挹之不沖,滿之不盈。吹之不凋,噓之不榮。激之不流,凝之不停。寥落溟漠,與道相拘。偃然長寢,樂莫是喻。”
曹子曰:“予將請之上帝,求諸神靈。使司命輟籍,反子骸形。”
於是髑髏長呻廓眥曰:“甚矣,何子之難語也!昔太素氏不仁,無故勞我以形,苦我以生,今也幸變而之死,是反吾真也。何子之好勞,我之好逸。子則行矣,余將歸於太虛。”
於是言卒響絕,神光霧除。顧將旋軫,乃命僕夫拂以玄塵,覆以縞巾。爰將藏彼路濱,壅以丹土,翳以緣榛。
夫存亡之異勢,乃宣尼之所陳。何神憑之虛對,雲死生之必均。
這篇文章寫曹子“游乎陂塘之濱,步乎纂穢之蔽”,在路旁邊遇到了一個髑髏,即死人的頭骨,便伏軾而問他:你是為國捐軀而死的呢,還是因為病而死的呢,抑或是壽終而正寢?接著闡發了“死生之說”。最後曹子告訴髑髏:“予將請於上帝,求諸神靈,使司命輟籍,反子骸形。”意思是說:我去告訴天帝讓你重新回到人世間怎麼樣?髑髏卻回答說:“何子之難語昔太素氏不仁,無故勞我以形,苦我以生。今也幸便而之死,是反吾真也。何子之好勞,而我之好逸也乎?子則行矣。”意思是說:我活著汲汲惶惶,甚感勞苦,今因死而歸真,你何必多事而讓我再生呢?
讀這篇《髑髏說》使人很自然地想到了《莊子·至樂》篇中一則“莊子見髑髏”的寓言。兩者不但在創作構思、思想情趣擬人化手法等方面極其相似,即“萬物一府,死生同狀”;而且在情態形象的刻畫上也極其相似。可以說,曹植的《髑髏說》是從《莊子》中“莊子見髑髏”的寓言演化出來的,至少說是一篇模擬之作。雖然曹植在結尾處,來了一句“夫存亡之異勢,乃宣尼之所陳。何神憑之虛對,雲死生之必均”,似乎回到了孔子“未知生,焉知死”的模稜兩可狀態,然而從曹子的詢問來看,“子將結纓首劍,殉國君乎?將被堅執銳,斃三軍乎?將嬰茲固疾,命殞傾乎?將壽終數極,歸幽冥乎”,在死生困窘的狀態下,詩人是很傾慕莊子的灑脫的。只是由於時代環境的不同,曹植給它注入了一些新的思想感情,那就是曲折地反映了自己的被迫害的處境和精神上的沉重壓抑。
曹植(192—233)三國魏傑出詩人。字子建。沛國譙(今安徽亳縣)人。曹操第三子,封陳思王。因富才學,早年曾被曹操寵愛,一度欲立為太子,后失寵。公元211年(建安十六年)年封平原侯,公元214年(建安十九年)改為臨淄侯。公元221年(魏文帝黃初二年)改封鄄城王。曹丕稱帝后,他受曹丕的猜忌和迫害,屢遭貶爵和改換封地。曹叡即位,曹植曾幾次上書,希望能夠得到任用,但都未能如願,最後憂鬱而死。曹植的生活和創作,以曹丕即帝位為界,分為前後兩期。前期有少數作品出社會動亂和自己的抱負,詩的基調開朗、豪邁;後期作品則反映其所受壓迫的苦悶的心情,部分詩篇有較濃厚的消極思想。其詩善用比興手法,語言精鍊而詞采華茂,比較全面地代表了建安詩歌的成就,對五言詩的發展頗有影響。也善辭賦、散文。作品今存南宋嘉定刻本《曹子建集》10卷,輯錄詩、賦、文共206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