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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德列·別雷著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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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堡
安德列·別雷著小說
《彼得堡》是20世紀俄國偉大的象徵主義小說家安德列·別雷的代表作之一。
《彼得堡》憑藉豐盈的想象和跳躍的意識流描寫,再現了1905年俄國革命期間彼得堡十天里所發生的故事;也通過“彼得堡”這個聯結著俄國的歷史與未來、東方與西方的概念,繪織出一幅20世紀初俄羅斯帝國末期的多重奏圖景。
安德列·別雷
《彼得堡》由圍繞三個主要人物而展開的若干場景所構成。阿波羅·阿波羅諾維奇是政府的要員,別雷賦予他蒙古人的出身,而阿波羅的姓氏又出自希臘神話。另一個主要人物是大學生尼古拉,阿波羅·阿波羅諾維奇的兒子,與恐怖分子有關聯的康德主義者。在他讀書時,他一直受到理性哲學的影響,如今則受到尼采學說的吸引。尼古拉是一個將自己束縛起來的自由思想家,一個沉溺於大腦遊戲的年輕人。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是作者精神的具象化。尼古拉的朋友——恐怖分子杜德金是躲藏在黑暗中的拉斯科爾尼科夫(陀思妥耶夫斯基《罪與罰》的男主角)式的人物,但是他的哲學理念常常顯示出那種對日常碎片的言語進行完美的藝術控制的人。
安德烈·別雷(Андрей Белый,1880——1934)是俄羅斯象徵主義文學中最有影響力的作家之一。他在詩歌以及小說方面成就很大,代表作品有小說三部曲(《銀鴿》(1909)、《彼得堡》(1913)和《無形的城堡》(未完成))、自傳體長篇小說《柯吉克·列達耶夫》(1922)、,回憶錄《兩個世紀的交接點》(1930)、《頭面像》(1932)、《世紀之初·回憶錄》(1933)、《兩次革命之間》(1934)和長篇歷史小說《莫斯科》(3部,1926~1932);詩集《藍色天空中的金子》、《灰燼》等。他是20世紀俄國最偉大的小說家之一,他的長篇小說《彼得堡》被著名俄裔美籍作家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列為20世紀前期西方四大小說名著之一(另外三部是普魯斯特的《追憶似水年華》、喬伊斯的《尤利西斯》、卡夫卡的《變形記》)。
納博科夫
梅列日科夫斯基
俄國象徵派文學在藝術上的建樹,不僅局限於詩的藝術。俄國象徵派詩人所建立的小說詩學、戲劇詩學、理論詩學與其詩歌藝術共同構成了俄國象徵主義文學的藝術個性,使俄國象徵主義文學與其他民族的象徵主義文學區別開來。
俄國象徵派的小說藝術探索成就,大概是西歐的象徵主義文學家所望塵莫及的。梅列日科夫斯基、吉皮烏斯、索洛古勃、勃留索夫、別雷、勃洛克等象徵主義詩人,在特定的歷史時期內(一八九二——一九二二),特定的文化背景下(象徵主義文學運動中),創作了一系列傳統體裁詩學意義上的短篇小說、中篇小說、長篇小說,與非傳統體裁詩學意義上的“交響曲”、“劇體小說”。這些作品的共同標誌,是象徵主義詩人在象徵主義文學運動中,根據象徵主義的詩學原則來創作出的敘事文學。
在典型的俄國象徵派小說作品中,作家的審美對象,已經不是被折射於心靈中的世界,而直接是涵納著世界投影的心靈;作家的審美取向,已經不再局限於橫向地觀照人生即人在社會關係網路中的政治的、社會的、倫理的、心理的,意識形態的層面,而更多的是透視人生即考察人的“類本質”,心理與生理機制,意識系統(顯意識與潛意識諸層)在特殊情境中的狀態,情感世界的非正常或“超常”狀態,理智世界中的形而上的層面;作家的敘述不再是或不僅僅是以社會現實生活風云為主要客體,甚至也不再以對人物內心的心理生活的詳盡描繪為首要任務。這樣,生活與生存,塵世與彼岸,外在世界的萬千氣象,內心生活的風雨波濤,都融匯於“半明半暗”的象徵形象的迷離夢幻之中,在象徵派的小說世界中構成一種令人神往與回味的特別景觀。作家有意識地裸露自己編織情節描寫場景顯現情境的獨特匠心,不時地向讀者提醒藝術世界的虛構性,讓讀者感覺到是在接受文學作品,讓讀者體味出對存在的審美觀照本身的愉快與娛樂。作家在敘述方式上不再以塑造典型環境與典型性格為目標,而是以有意識地“打碎情節”,“弱化性格”來呈現某種“超常情境”,渲染某種特別的“情緒氛圍”。文學創作中最根本的“寫什麼”與“怎麼寫”的問題,在俄國象徵派小說藝術探索中得到了一次自覺自為的革新。
安德列·別雷(Андрей Белый,1880-1934)的象徵主義小說創作,則是這種藝術革新實踐中的一個高峰。
勃留索夫
這位“二十世紀斯拉夫民族的浮士德”,的確是二十世紀俄語文學史上的一個“謎”。由於被冷落與被發現,這個文學家的形象本身也平添了幾分神秘的光暈。由於不同文化背景不同方法論的學者們,都帶著各自的模式去接近這個“謎”一般的現象,去闡釋自身的感悟與
體驗,一些新的神話也自然被創作出來。但別雷作為俄國象徵派小說家,在敘事藝術領域的試驗,在小說詩學領域的革新,對於二十世紀俄語小說藝術發展的開拓性建樹,是為大多數評論家所一致肯定的。
別雷在《交響曲》(1901-1906)、《銀鴿》(1909)、《彼得堡》(1916)、《柯吉克·列達耶夫》(1922)、《莫斯科》(1932)、《頭面像》(1932)這樣一些最典型的象徵主義小說作品中,有意識地嘗試交響樂作曲中一些結構原則移植入文學創作之中,把情節打碎成鏈節,再把那些鏈節通過“深層的、內在的”“主導主題”聯繫起來,使小說文本“節奏化”,使那些隱在於文本之中的層面被“語義化”,進而實現“詞形——詞音——詞義”全面“象徵化”,即使節奏作為一種潛在的聲音積極地工作起來,使詞語本身由“形象”轉化成“音象”,進而實現那種於敘述之中聽見節奏,於節奏之中悟出意義的目標,以新的方式,使小說的文本密度大大增加,創造出帶有意義的節奏。在詩學理論上,則是使形式賦有意義,成為“有意味的形式”或“內容性的形式”之有趣的試驗。
別雷把小說文本結構作為一種自足自立的現實結構裸露出來。實現這種結構裸露的主要手段是詩學意義上的“戲耍把玩”,即使戴上不同面具的各種敘述者彼此發生衝突,對各種不同的文體風格作諷擬性的展示。別雷作為小說作者好像是在千方百計把讀者的注意力,由“小說在敘述什麼”這種習慣定向,轉移到“小說怎樣在敘述”,並且暗示讀者:“怎樣在敘述”這一形式本身又正傳達著“敘述著什麼”這個內容。
別雷十分傾心於“意識的屏幕”。在致力於觀照“意識的生命”時,別雷不僅廣泛運用內心獨白、夢境、幻覺這些假定性手法,而且還在小說詩學實驗中來了個“質的飛躍”:別雷在其小說創作中實際上是把整個客觀世界僅僅當作人物意識的“室內裝飾”——意識世界的內景畫,而人物的意識生命活動,則成了統攝一切的審美對象。他的那些主人公或那些戴上各種面具的敘述者的意識流變,成了他小說藝術世界的主體。也就是說,“意識生命”的呈現取代了客觀世界原來在傳統小說中的地位。
彼得堡[安德列·別雷著小說]
勃洛克
而主人公尼古拉心靈中的爆炸,又與一系列的象徵意蘊相疊印。例如這個人物在兩種不同形式的極權主義暴力的夾縫中生存,與俄羅斯文化在西方文化與東方文化兩大板塊的撞擊中生存,就構成一種象徵,這個人物的“潛在的弒父情結”,與家庭衝突、歷史衝突、文化衝突等各個層面的象徵意蘊,又是層層相印,其意義可以在“滾雪球”似的聯想中向無限延伸。這種形象系統中的疊印,正是“大千世界物物相印”,“普遍參與”、“普遍映照”這一象徵主義世界觀,在象徵主義者別雷的敘事詩學上的顯現。正是這種物物相印,作為一種內在邏輯力量,把聯想之鏈上的所有環節連接起來,把敘述文本中各種主題的跳躍組織起來,把文本世界的各種成分聯接起來。如同外在的經驗世界一樣,別雷小說的藝術世界由“物物相印、相互體現”的內在邏輯,構成一個自足自立的實體。
別雷象徵主義小說藝術的詩學個性,不僅僅體現在《彼得堡》這一部作品中。在後來的長篇小說《柯吉克·列達耶夫》(1922)中,別雷試圖把人的孩提時代的意識,甚至嬰兒期的思維情態與宇宙本體的存在狀態“同晶”地顯示出來,十分有趣。在別雷的小說中,世界以一種被打成碎片然而卻是深切完整的系統呈現在讀者面前。這是一種看上去雜亂無章然而卻是內在地物物相印的系統。這種系統,已不是可見的、栩栩如生的、可從各個角度去審視去欣賞的油畫,而是形體性極弱節律性極強的無形之象——一種獨特的視象,一種與宇宙同構與萬象同晶,處於永不間歇的變奏與轉化的運動狀態的象徵世界。敘事藝術在“能指簡化、所指擴大”的航道上逼近音樂藝術,小說的結構為音樂性所貫穿,閱讀這種小說的速度必須加快,以跟上小說文本的節律,也就是說,這種小說的閱讀本身接近於對音樂作品的欣賞,譬如說,聽交響樂。它可以使讀者進入一種“大象無形”、“大音希聲”的境界。只要讀進去,便可品味,可感悟,可體驗其中的無窮意趣。這是俄國象徵派小說中一個獨特的類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