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戀

徐訏所著小說

《鬼戀》,中國作家徐訏的代表作。徐訏,早年畢業於北京大學哲學系,1936年赴法國留學,獲巴黎大學哲學博士學位。抗日戰爭爆發后回國,致力於文學創作,並主編《作風》月刊,后赴香港參加創墾社,曾任《星島周報》編委、《幽默》主編。1961年後任新加坡南洋大學教授,香港中文大學新亞書院教授等。著有小說、詩歌、詩劇、散文和文藝評論等多種著作。《鬼戀》、《吉普賽的誘惑》等是其成名作品,構思詭異,情節離奇,為新浪漫主義小說精品。

小說


選段

獻辭:
春天裡我葬落花,秋天裡我再葬枯葉,我不留一字的墓碑,
只留一聲嘆息。於是我悄悄地走開,聽憑日落月墜,千萬的星星隕滅。若還有知音人走過,驟感到我過去的喟嘆,即是墓前的碑碣,那他會對自已的靈魂訴說:“那紅花綠葉雖早化作了泥塵,但墳墓里終長留著青春的痕迹,它會在黃土裡永放射生的消息。”
一九四O年十二月二十日夜倚枕
鬼戀
鬼戀
說起來該是十來年前了,有一天,我去訪一個新從歐洲回來的朋友,他從埃及帶來一些紙煙,有一種很名貴的我在中國從未聽見過的叫做Era,我個人覺得比平常我們吸到的埃及煙要淡醇而迷人,他看我喜歡,於是就送我兩匣。記得那天晚上我請他在一家京菜館吃飯,
我們大家喝了點酒,飯後在南京路一家咖啡店閑談,直到三更時分方才分手。
那是一個冬夜,天氣雖然冷,但並沒有風,馬路上人很少,空氣似乎很清新,更顯得月光的凄艷清絕,我因為坐得太久,又貪戀這一份月色,所以就緩步走著。心裡感到非常舒適的時候,忽然想吸一支我衣袋裡他送我的紙煙,但身邊沒有帶火,附近也沒有什麼可以借火的地方與路人,一直到山西路口,才尋到那路上有一家賣雪茄紙煙與煙具的商店,我就拐彎撞了進去。大概那商店的職員已經散工了,裡面只有—個掌柜在柜上算賬,一個學徒在收拾零星的東西,自然更沒有別的主顧。
但當我買好洋火,正在柜上取火點煙的時候,後面忽然進來一個人,是女子的聲音:
“你們有Era么?”“Era?”掌柜這樣反問的時候,我的煙已著在我的嘴上,所以也很自然地回過頭去。
是一位全身黑衣的女子,有一個美好的身材,非常奇怪,那付潔凈的有明顯線條美的臉龐我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雖然我想不出到底是哪裡。她正同掌柜對話:
“你們也沒有這種煙么?”
“沒有,對不起,我們沒有。”
這時候,我已經走出了店門,心裡想著事情有點巧,怎麼她竟會要買這Era的煙呢?還有那付無比凈潔的臉龐,到底我在哪裡見過的呢?為什麼這樣晚還在這裡買煙?我想著想著已經轉出南京路了。突然在轉角的地方有一個黑影攔住了我的去路,問:“人!請告訴我去斜土路的方向。”
我嚇了一跳,愣了。一種無比銳利的眼光射在我的臉上,等我的回答。我一時竟回答不出,待我有餘地將眼光向她細認時,我意識到就是剛才在店裡想買Era的女子。
她怎麼會在我前面呢?我想。但隨即自己解答了,這要不是我不自覺地為想著問題走慢了,而沒有注意她越過我,就是她故意走快點避開我的注意而越過我的。
“斜土路,我說的是斜土路。”
月光下,她銀白的牙齒像寶劍般透著寒人的光芒,臉凄白得像雪,沒有一點血色,是凄艷的月色把她染成這樣,還是純黑的打扮把她襯成這樣,我可不得而知了。忽然我注意到她衣服太薄,像是單的,大衣也沒有披,而且絲襪,高跟鞋,那麼難道這臉是凍白的。我想看她的指甲,但她正戴著純白的手套。
“人,你這樣看著我幹什麼?”臉一百二十分莊重,可是有一百三十分的美。這使我想起霞飛路上不知那一段的一個樣窗里,一個半身銀色立體形的女子模型來。我恍然悟到剛才在煙店裡那份似曾相識的感覺之來源。這臉龐之美好,就在線條的明顯,與圖案意味的濃厚,沒有一點俗氣,也沒有一點市井的派頭,這樣一想,反覺得我剛才“似曾相識”的感覺是很可笑的。
“你在想什麼?不顧別人問你的路么?”
她鋒利的視線仍舊逼著我的面孔,使我從浪漫的思維上嚴肅起來,我說:
“我在想,想這實在有點奇怪,問路的人竟不叫別人‘先生’或‘長者’而單聲地叫一聲‘人’,難道你是神或者是上帝么?”我心裡覺得她的美是屬於神的,所以無意識地說出。
《鬼戀》賞析

引人入勝的情節

《鬼戀》是一篇很好看的故事,“我“與“鬼“相遇相識相愛,“鬼“是一個美麗的女子,卻總是強調自己是“鬼“,這樣也讓讀者帶著疑問一步步走順著故事讀下去,即故事有很強的可讀性。
“我“對“鬼“說一個關於“鬼“的傳說,也增強了故事的陰森的氛圍。另外環境的清冷也加強了故事的神秘性。

獨特的對白與獨白

獨特的對白,來展開故事情節,展示人物的內心世界。“鬼“的話似是在說現實,也是在敘說內心的感受。她的孤獨冷寂,心如死灰,都通過語言表達出來了。
精彩的獨白,展示了主人公內心的由好奇到愛慕最後到同情。如當“我“知道自己愛她卻要把這份愛“升華成荒謬的友誼“是痛苦的,而“鬼“雖有感情卻只能躲避,我尚可對她說我的愛,而她的愛只卻無法傾訴,她的痛苦更甚於我。這一段的內心獨白很精彩,讓讀者對“鬼“有了更深的理解。
徐訐1930年在***當研究生時修的是心理學專業,他的獨白和對白都能展示人物的內心世界。

以熱襯冷的寫法

“我“愛“鬼“,“我“希望做她的“人“,我如此熱烈地愛慕她,她卻只是躲避。“鬼“對人生,都徹底絕望了。“鬼“以前的入世和之後的出世,對比鮮明。

語言優美

對環境的描寫,心理描寫,以及對白都用運用優美的語言表現出來,有一種清淡優雅的整體氛圍。還運用了賦的藝術手法。
徐訐曾被海外評論界譽為“中國現代文壇的巨擘”、“新文學的全才、巨子”。1936年秋,他赴法國留學,在巴黎大學研究哲學,他的成名作《鬼戀》就是在此期間創作的。
這部作品在思想內容上也值得思考:
“我們做革命工作,秘密地干,吃過許多許多苦,也走過許多許多路。……”她用很沉悶的調子講這句話、、、、、、
“後來我亡命在國外,流浪,讀書,一連好幾年。一直到我回國的時候,才知道我們一同工作的,我所愛的人已經被捕死了。當時我把這悲哀的心消磨在工作上面。”她又換一種口吻說:“但是以後種種,一次次的失敗,賣友的賣友,告密的告密,做官的做官,捕的捕,死的死,同儕中只剩我孤苦的一身!我歷遍了這人世,嘗遍了這人生,認識了這人心。我要做鬼,做鬼。”
僅僅是二、三段的對白,說出”鬼”為什麼成為”鬼”。這兩三句也是這篇小說的文眼。作者通過一段具有傳奇色彩的故事,來對一些事物提出思考。
對於革命工作者,面對現實的失落,在文學作品中我所讀到的只有薩特的《死無葬生之處》。我想了《死無葬身之地》中的呂茜,當敵人押出呂茜時,她沒有招供,但被3個敵人先後強姦,她回來時對若望說””我想我應該繼續愛你,但是我已經感覺不到我的愛情了。我什麼也感覺不到。”
曾經讀到一位革命者後代有寫革命回憶錄中尋找到這樣一段真實的歷史,當時革命者在敵人手下卧底時,敵人為了考驗他們使他們露出原形,就拷問一個年僅19歲的女共產黨員。他們對竹籤插進她的手指里,用煙頭燙她的身體。她在哭叫著,而隔壁的革命者只能同樣的喝酒不能露出身份。經過一夜的折磨,清晨人們打開門,那個年僅19歲的女共產黨員,撕碎了被單上吊了。

話劇改編


2014年由現代人劇社改編成同名話劇
演出製作:上海現代人劇社
製作人:張余
導演:沈旭飛
領銜主演:蘇俊傑、姜冰潔
主演:黃瑞珺、玉格格、郭威